“他告诉了我他的身世和姓名。”伊宁笑道,“王后,你放心吧,我们尊重你和安多司的想法,不会到处乱说。”
“不是这样的,”王后叹了一口气,眼圈红了,“这孩子自小不愿和人说话,连我也不知道他的心事,这次听说他被抓了,我没敢告诉密诺司,一个人就出来了,他一直想除掉这个哥哥。上次邀请你们去密诺亚国,我王儿真是对不住你们!但安多司是我儿子,我又不能不来。哎,哎,这些事说起来真是难堪……曼菲士王、王妃,你们……你们当真已经放了他?”
曼菲士怒色顿现,“没放!杀了!昨晚就杀了!尸体扔在海里,你去捞吧!”
王后目光一跳,嘴唇抖动着,伊宁不忍心,扯了扯曼菲士的披风。
“我们没必要骗你,他一定已经回到了密诺亚。王后,有些话也许你不爱听,但我不说实在不痛快,密诺司王和安多司都是你的儿子,你无法做到一视同仁不要紧,但你至少稍微公平一些。也许你觉得自幼体弱多病的密诺司王需要你的关爱,而安多司太强大会保护自己。事实上,他外形的确与众不同,但一颗心却与任何人无异,他同样会感到寂寞、心痛、被伤害,你怎么可以把王位给一个儿子,却要求另外一个永不见天日?”
“当然,如今埃及与密诺亚关系彻底破裂,你还能冒着危险前来恳求我们放了安多司,足见他在你心里的位置,也许你只是需要多给他一些明面上的关怀,他就能感受得到。”
王后泪如雨下,哭得浑身发抖,只是说不出话来。
曼菲士叫来奈肯,让他安排人送王后回密诺亚国。他似笑非笑瞟了伊宁一眼,“看不出来,你还有懂事的时候。”
“我本来就很懂事好不好?”伊宁挽着他的手臂笑。
看着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阿笛,曼菲士着实火大。
方才他借口要她侍候用膳,将她召来准备好好给她说下道理,谁知这女人一来就神神秘秘地放低声音说:“王,抓到他们偷情没有?”
曼菲士怒不可遏,“住口,你这该死的东西!”
阿笛吓得腿一软跪了下来,曼菲士由她跪着,自己慢条斯理地吃饱喝足了,“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此时他一腔怒火已平息了下来。
阿笛只是伏低身子,不敢搭腔。
“起来吧!”曼菲士平静地看着她,“按我以前的做法,我就该一剑杀了你,可是杀了你怎么办?乌纳斯没有了妻子,他当然不用发愁,宫里太多的侍女供他选,比你漂亮温柔的,比你高挑细心的,大有人在。你知道你为何得以嫁给他?那是因为你是王妃最贴心的人,这点我想你也明白,是不是?”
阿笛抖抖索索地点了点头。
“就像我将乌纳斯当做兄弟一样,伊宁也将你当做了她的妹妹,”曼菲士继续说,“乌纳斯和伊宁以往是一对谁都知道,为何却只有你认为他俩仍有私情?你是太怕失去乌纳斯,还是老早就想除掉一心待你好的伊宁?”
“王,我错了!”阿笛哭了起来,
曼菲士重重地哼了一声,“你是觉得我什么都比不上乌纳斯,伊宁做了我的王妃心里却只会爱着乌纳斯对吗?”
阿笛连连摇头,“不……不是这样的,王。”
“那就是了!”曼菲士笑了一下,“或许两人心里的确旧情难忘,这又有什么关系?你和我所要做的,并不是设法除掉伊宁或者乌纳斯,你觉得除掉伊宁就会让乌纳斯一心一意地爱你?不,他只会恨你,你真心待他,他怎么会看不到?此事过去了,以后也不必再提。你应该珍惜与伊宁之间真挚的感情,好好地报答她,也好好去爱你的丈夫,再若搅事,倒霉的只会是你一个人。我不会处死与自己十多年彼此信任的侍卫队长,也不会处死我的妻子,懂吗?你向我告密之事,他们不会知道,但我只饶你这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决斗
伊宁端详着镜中的自己,脸似乎圆了很多,这也难怪,在王宫里整天无所事事,吃了睡,睡了吃,这若是再胖下去,怎么配得上始终俊美的曼菲士?
她转头看了一眼趴在床尾睡着了的阿笛,阿笛最近也有些犯懒,大概是天气太炎热的缘故。
她轻手轻脚地从箱子里取出她早先做的泳衣,换下身上的衣裙,跳到了房间外的池子中——被鳄鱼咬伤的阴影并不能掩盖她喜欢游泳的兴趣,虽然这样的行为不符合一个王妃的身份。
曼菲士出宫去了,不会这么早回来。
这是晌午太阳最毒的时候,但整个身子泡在清凉的水里,伊宁感受不到撒哈拉沙漠的酷热。
这么舒服的一件事,怎么能一个人独享?
她扬声叫着阿笛,一个人影蹿了出来,跳入了水中,激起的水花溅了她一头一脸。凝神一看,高兴地扑入了对方怀中,“曼菲士,你回来了!”
曼菲士看起来心情不错,“我带你去个地方,换衣服。”
出了宫门,乌纳斯已带着一队侍卫骑在马上待命。
伊宁与曼菲士同乘一骑,“我们去哪儿?”
“帝王谷!”曼菲士轻叱一声,骏马撒开四蹄冲了出去。
伊宁身子一晃,险些摔了下去,她紧紧地抱住了曼菲士的腰,看着眼前的山石树木飞快地后退,忽然觉得有些反胃,但她不忍说出来,这会破坏她自己和曼菲士甚至所有人的好心情。
她来过帝王谷,那时她和李若霏一起,墓穴内只有空荡荡的神秘气息和墙上残缺的色彩。来到古埃及后,她同样没能一窥庐山真面目。
或者在奴隶们的眼中,这只不过是挥洒汗水的地方,但在每一个法老心里,这里是最神圣的地方——古埃及人一直认为:死,是新的开始。
曼菲士可以饶过伤害他的安多司,但对于私入陵墓的人,他只给予一个下场,就是死!因此他愿意主动带伊宁来,伊宁比中了大奖还兴奋。
这里葬着曼菲士的先祖们,还有他的父亲母亲和他的姐姐爱西丝。
到了峡口,下了马步行前往,门口有专门负责看守的侍卫。
早期的法老们都把自己的陵墓安置在金字塔内,但太过引人瞩目,惹来了不少盗墓贼,后来才改在了隐蔽的尼罗河西岸,这里草木不生毫不起眼,很大程度上避免了盗贼的光顾。
曼菲士牵着伊宁的手沿着昏暗的甬道往前走,乌纳斯在前头举着火把。伊宁很想慢慢地走进去,细细地观赏墙上那些精美的壁画,但曼菲士走得太快了,她喊了几次他都不理不睬,好不容易来一趟,好兴致全被他赶集似的速度破坏光了。
到了里面一间,停了下来,伊宁气急败坏地甩开他的手,可想而知,出去的时候一定又是这样,她什么也看不到了。
“把灯都点上!”曼菲士吩咐侍卫。
随着四壁照亮犹如白昼,伊宁的目光凝结在这里,再也离不开了。
这间墓室并不很大,中间并列放着两口黄金人形棺,上面的形态已经做好,一男一女,用细小的宝石绿松石来镶嵌装饰人物衣饰的色彩部分——这两口棺材是如此熟悉,是她和李若霏进入墓穴时看到过的,当时李若霏还说女性棺材的面貌跟她很是相像。
原来,这就是曼菲士和她的金棺。
四面墙壁上用鲜艳的颜色绘满了图画,她走近仔细地看,绘的都是法老和王妃的生活图,也有法老驾车出征的、打猎的,有几幅图中的王妃是金黄色的头发,是凯罗尔。除此之外,都是黑色头发的。
正中巨大的一副,是法老和王妃结婚时的场景,人物衣饰与当天她和曼菲士穿的一模一样,绘制得栩栩如生,她甚至还看到了她和曼菲士赌气的场景。
“曼菲士,这是我和你么?”她眼睛湿了,目光仍停留在画上。
“当然!这些都是!”曼菲士说,“这两口棺也是我和你的,我们将永远在一起。伊宁,喜欢吗?以后陆续地我会让人将一些精美的玩意儿放进来,这样就不会显得空荡荡了。”
伊宁点了点头,“对不起,曼菲士,是我太自作主张,否则凯罗尔应该在这里等我们,她也应该在这里。”
曼菲士轻轻揽住她,“她是属于尼罗河的,如你所说,在那里她会得到重生,会继续庇佑着埃及。你看,我也让人绘了她的画像,我们都拥有过她。”
这是个不小的惊喜,回宫后,伊宁兴奋得一宿没睡好,倒不全是将来那些考古专家会在墙壁上看到她的身影,更重要的是,她在曼菲士心里,已不再简单是个“能帮他生孩子的女人”了。
早上她感到有些不舒服,头晕眼花的,东西也吃不下,曼菲士不在,连阿笛也不在,只有塔莎端了新鲜的水果来给她。
“公主,你似乎脸色不大好,”塔莎温柔地看着伊宁,“是不是不舒服?”
塔莎如今也渐渐接受了凯罗尔离去的事实,她把一腔对凯罗尔的宠爱全部转交给了伊宁。
对,伊宁不是神的女儿,但这不再重要了。她相信这个异国公主同样会给埃及带来好运。
“公主,”阿笛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王和亚尔安马上要决斗了!”
塔莎皱着眉头看着阿笛,目光中透着责备,阿笛愧疚地低下头来。
伊宁拔腿就往外跑,气喘吁吁地跑到大殿前空地上,那里已聚集了不少人,围得水泄不通,从高处看去,曼菲士和亚尔安站在中间,手上都握着剑。
“公主,我们下去吧!”随后赶来的阿笛说。
“就在这里,”伊宁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我不会让卑鄙的亚尔安有挟持我的机会,这种事亚尔安可擅长了,我不会让曼菲士分心,我相信他会赢。”
阿笛笑道:“公主别担心,你没有看过王与人决斗,王骁勇善战,从没有失败过!”
伊宁点了点头,心却仍然悬着。她看到乌纳斯就站在不远处的阶梯上,便拉着阿笛走了过去,“乌纳斯,你不下去保护曼菲士么?”
“不,王会不高兴的,”乌纳斯笑了笑,“他其实不愿意这么多侍卫围着他,但奈肯队长执意要调过来。对王来说,这是享受一场酣畅的决斗,而不是涉险。”
“既然是享受,和大家分享又有什么不好?”伊宁微笑道。
乌纳斯点点头,他看看伊宁,又看看阿笛,一个是他心爱的女孩,一个是他的妻子,可惜这两个身份再不会重叠在一起了。
他把目光转向了场中。
此时的亚尔安也已适应过来了,他被关了一个月,几乎忘记了明媚的阳光是什么样子的,被侍卫带到这里,好半天才睁开眼睛。
剑拿到手中,他恶狠狠地瞪着曼菲士,“你很做得出来啊,曼菲士,把我关了这么久,想以此来折磨我的斗志吗?”
“你想太多了,亚尔安,”曼菲士微微一笑,“仅仅是事情太多,竟然将你忘了。况且论阴险,我哪里及得上你?说吧,你还有什么要求?”
“你不会输了让侍卫围攻我吧?”亚尔安说。
“这是你对我做过的事,我可没这么卑鄙!”曼菲士哈哈一笑,“如今我何必非置你于死地不可?你已经不配做我的对手了。看在你只有右手,我也只用右手,只要你赢了,王宫大门就会敞开任你离开,我保证没人会动你一根头发,可是你最好别抱任何希望。”
亚尔安当然明白自己的实力本就不如曼菲士,更何况失去左手后沉迷于酒色中的他如今又哪是曼菲士的对手?
他环顾了一眼四周,看到伊宁站在台阶顶上,身旁还有乌纳斯,不由一阵失望:如今这王妃学聪明了,看来想抓到她来威胁曼菲士也不可能了。
他叹了一口气,“动手吧!”
“你是客,你先!”曼菲士说,
亚尔安眼珠一转,忽然一指伊宁,大声道:“王妃摔下来了。”
人往往是这样,也许明知有诈,但关心则乱。曼菲士回头的时候,剑尖已“嗤”地刺了过来,他侧身险险避过,咬牙道:“无耻!”反手攻了过去。
伊宁在台阶上气得直跳脚,连声说:“太坏了!太坏了!”
亚尔安明白,今天他若不能抓住一个对曼菲士来说重要的人,他是必死无疑,于是他边打边向伊宁所在方向退,虽然那边还有乌纳斯,但他唯有孤注一掷。
“你退什么?又想玩花样么?”曼菲士看亚尔安分心,一剑刺中他大腿,左手抓住他衣裳往场中一推,“认输吧,亚尔安!”
“曼菲士王,请饶了他吧!”
一个颀长的身影从人群中缓缓走出,微微行了个见面礼,是奥兰卡!
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他与埃及侍卫们情同手足,他们放他进了宫。
“弟弟救我!”亚尔安倒在地上,手紧紧掐着血流如注的大腿。
奥兰卡厌恶地瞟了他一眼,看着曼菲士,“原谅我的不请自来,曼菲士王,我知道他冒犯了尊贵的王妃,我也很讨厌他的行为,但他是我哥哥,我不得不来,回去我会将他永远软禁,决不食言!”
曼菲士收了剑,“既然如此,你带走他就是。他只不过是一只没了牙的狮子,我何必赶尽杀绝?埃及很欢迎你的到来,请多住几天再走,乌纳斯很想念你,你们可以好好说说话。”
奥兰卡看向乌纳斯,相互温暖地一笑,“不了,感谢你的一番好意,我的母后还在病中,我放心不下。”
“那我不好强留你了。”曼菲士转头看向亚尔安,“也许你曾经为自己多出个弟弟而感到懊恼,但今天你却无比庆幸吧?贪婪只会让你深深地陷入沼泽之中,越挣扎则越下陷得更快,相信我,否则你终会后悔。”
伊宁在高处看着奥兰卡给亚尔安包扎伤口,地上一淌血令她感到有些眼晕,忽的一阵反胃,蹲下身来。
“伊宁你怎么了?”乌纳斯急切地问,
曼菲士几步冲了上来,抱起伊宁往寝殿走,“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伊宁伏在他怀中,“我头晕得很,方才看到血更难受了。”
“快叫医生来!”曼菲士大声说。
奥兰卡将亚尔安交给随行的士兵,走上台阶站在乌纳斯身旁,看着远去的曼菲士背影,“她怎么了?”
“你还是这样关心她!”乌纳斯拍拍他的肩笑道,
奥兰卡微微笑:“亚述不会成为你的噩梦吧?几时来找我好好喝几杯,相信我,我母后一直在忏悔对你造成的伤害,当初是失而复得的王权和儿子令她有些迷乱,她不是个恶人,请你原谅她,好吗?”
“我不恨她,她是太想弥补你了。”乌纳斯由衷地说,“我一定会去的,准备好酒等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无形的改变
“王妃怀孕了,王!”穆哈欣喜地说。
曼菲士说不出话来,他也高兴得有些脑袋发晕,从上次凯罗尔掉入红海以至小产,这个孩子等得他有多么焦急,他终于也快有自己的孩子了。
他笑吟吟地看着晕红了双颊的伊宁,大喊着阿笛将她叫过来,“是你告诉王妃我与亚尔安决斗的?”
阿笛吓得脸色发白,跪在地上身子一歪竟昏了过去。
穆哈上前仔细看了一番,“王,阿笛也有了。”
“乌纳斯这小子!”曼菲士笑骂,对旁边笑容满面的塔莎说:“快叫人将阿笛抬回房去,不要她来侍候了,派两个侍女服侍她,以后由你亲自照顾伊宁,你多辛苦吧!”
他又把外面在安排巡宫换班的乌纳斯叫了来,“奥兰卡王走了?”
“走了,王。”乌纳斯回答,
“你也少忙了,不重要的事交给奈肯队长就是,”曼菲士搂着他的肩膀,“回去多照顾你的妻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