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一落地,马上点燃了枯草,熊熊地燃烧起来,伊宁这才明白爱西丝的真实意图。
她求活命,爱西丝求同归于尽,两人在火中扭打起来。
在不远处的西奴耶暗叫不好,早已被亚莉拦腰抱住,亚莉用尽了全力,声音也有些变了调:“将军,你就成全女王吧!”他掰着亚莉的手,旁边突然蹿过一个人,冷红色的披风,黑黑的长发,竟是曼菲士。
“伊宁!”曼菲士大声喊着,他只见火中两个人影扭动,不由他多想,正要往里冲,西奴耶急了,手肘狠狠一拐,正中亚莉鼻梁,慌乱中一推,亚莉一声惨呼,跌落山下。
西奴耶哪管许多,一把扯住曼菲士手臂往后一拉,自己冲入了火中,用力分开两个人,将伊宁使劲往外推去,他则紧紧地抱住了不甘心又疯了一般的爱西丝,声音有些哽咽,“我终于能够这样永远地抱着你了。”
伊宁跌跌撞撞地跑出山洞,她的裙子还在燃烧着,曼菲士解下了披风为她扑灭了火,紧紧将她裹住,她伸出手来搂住了他的脖子,哭了出来。
曼菲士朝洞里喊了两声:“西奴耶!”“姐姐!”他呆呆地看着火红的山洞,火焰直往外窜,炙热地烘烤着皮肤,除了火噼噼啪啪的响,没有任何声音,那里面倒下的两条身影,他就这样看着,震惊让他无法思想。
王姐想与伊宁同归于尽,那么她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而西奴耶呢?这个忠诚缄默的人为何也这样想不开?他冲进火里救出伊宁,完全有可能再将王姐拉出来,至多不过是烧伤而已,他为什么要选择与爱西丝同归于尽?
埃及人民涌了上来,静静地挤在他身后狭窄的山道上,看着那鲜艳的火魔,谁都没有说话。
当两具紧紧相拥着的焦黑的尸体被抬回王宫时,所有人都来迎接了,除了伊姆霍特布臣相,他听到消息时就在家中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 …我为什么要把爱西丝的结局写成这样,在我心里,她是我的女神!这篇长了点,感觉不好分割,见谅
☆、替补侍卫
曼菲士斜靠在卧榻上,身旁伊宁睡得正香,他怕她受伤后总闷在房间里心情不好,于是命人将卧榻搬到莲池边的树荫处,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没一会她就睡着了。
可怜的伊宁穿着白色及膝裙子,手臂上小腿上全是伤,连他看了也觉疼痛。
乌纳斯、凯罗尔、爱西丝、西奴耶,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走了。他不愿去想,然而脑海中不可遏止地全是过往鲜活的情景:他拉着乌纳斯陪他去宫外抓虫子,两个年纪一样大的孩子上蹿下跳,后面年长一些的西奴耶着急地追着大叫:“王子,不能出宫啊!外面危险!”他玩够了回到宫中,姐姐一把揪住他,板着脸说:“我要告诉父王去,让他把你关起来。”
他恼火地说:“女人真讨厌!你就知道告状,我让父王把你嫁到最远的地方,让你再也没法对我唠叨!”姐姐红着脸和他打闹追逐,还有那些和凯罗尔相爱的日子……
他闭上了眼睛,泪水滚落了下来,流到唇边,咸咸的。
“王,”是伊姆霍特布疲惫的声音。
他掩饰地抹了抹眼睛,“伊姆霍特布,你身体好些了?”眼前的老人,才两天未见,竟又像老了几岁,“王,西奴耶的事……可安排好了?”
“我已吩咐下去了,怎么?”曼菲士有些奇怪,这位一向笃定的老臣相怎么了,伊姆霍特布唉唉叹了两声,一脸为难之色,曼菲士向他走去,神色温和,“你想说什么只管说。”
“王,请原谅我!”伊姆霍特布就要下跪,曼菲士一把搀住他,“你年纪大了,不必如此。”
伊姆霍特布老泪纵横,“西奴耶……西奴耶是我儿子啊,王。我二十多岁就丧了妻,膝下无子,想着老来无依,便与外面一民女生了西奴耶,只是家中容不下我娶那民女,只将孩子接了回来,我只说是抱养的。记得先王也曾觉得西奴耶与我相貌相似,只是我哪里丢得起这块老脸?如今儿子也死了,昨日让家人去他房间才发现一些东西,我……我真是愧对王。”
他从怀中取出两张纸莎草,曼菲士接了过来,两张绘的都是爱西丝,绘得十分神似,可见绘时倾注了多少情感。
他又是吃惊又是心酸,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西奴耶一直暗恋着他的王姐,之前冤枉伊宁,想必也是受了爱西丝的蛊惑,还被爱西丝刺了一刀,但他又不愿说是自己爱的女人干的,只得胡乱指一个人替罪。至于同焚,则是西奴耶受了爱西丝的欺骗,将伊宁诓到了西奈山上,见伊宁受害,他心中自责,再加上对爱西丝的爱恨难解,终选择了和爱西丝一起死,他始终是正直善良的。
良久,曼菲士回过神来,将两张画还给伊姆霍特布,“老臣相,你太认真了,西奴耶陪伴了我这么久,跟我出生入死多少次,他喜欢王姐,哪里就愧对了我?更何况如今人都不在了,还有必要计较这些事么?你想让西奴耶葬在你家族地里,我是允许的,凡事看你,你也别太难过了,多保重身体才是。”
“不,就让他和死去的将士在一起吧。”伊姆霍特布低着头,“他死得窝囊,本不配如此,但希望王看在他以往那些小小苦劳的份上……”
“你错了,老臣相!”曼菲士说,“埃及人会知道,西奴耶是为救我王妃而死的,他是勇士。”
“王!”伊姆霍特布眼中泪光闪闪。
“回去吧,多休息几天。”曼菲士微笑道。
他回过身来,伊宁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凝视着他,“曼菲士,你是个好君王,你知道吗,爱西丝……”
“不管关于什么,都别说了。伊宁,都过去了。”曼菲士坐在榻前,“错也好,对也好,人一死,功过都已是过去,我们不提这些了。”
“可是我扔下婚礼就跑了。”伊宁说,
“你自己知道还好意思说!”曼菲士一瞪眼,“若不是问了跟随西奴耶回来的士兵,谁知道你去了哪里,被人害了也不知道,蠢得要死。”
伊宁吐吐舌头,鼓起勇气伸出手来抱住了他的腰,将头埋在了他怀中,她开始觉得自己爱上他了,她忘不掉他在洞外着急地叫她名字想要冲进火里救她,如果不是西奴耶,这已是他舍命第三次救她了,“曼菲士,你看,我身上烧成这样,脚上还有上次鳄鱼咬的大疤痕,这样有什么资格做一个王妃?要不你娶别人吧。”
“别人?哪个是别人?”曼菲士拽着她的头发,“到现在你竟然还说这样的话!再说我还有选择吗?不要给我提嘉芙娜!”
伊宁扑哧一笑,“那就嘉芙娜吧!”
“少罗嗦!”曼菲士复将她揽在怀中,抚着她短了一些的头发,暗想:这家伙倒是坚强,上次的伤还没好全,又被烧伤。难道她说的是对的,做我的王妃都要受这些折磨吗?我是在爱她们还是害她们?
前次伊宁被咬伤,他派出探查此事的侍卫回来禀报,那个骗走阿笛的侍女死在离魔鬼沙漠不远的草地里,咽喉中刀,死状凄惨。她的左手紧握着一块碎布,那是从别人衣裳上扯下来的。
后来又再调查,那碎布是属于一个叫阿莫的侍女,阿莫很快就承认了,这一切都是爱西丝指使的。
在这件事上,曼菲士不能不没有私心,他让人处死了阿莫,并决定到此为止。
即使他说过要血债血偿、即使爱西丝身在遥远的巴比伦还能够对埃及的人令行禁止、即使爱西丝真有可能威胁到他的王位,但他永远也发不了这个狠,她是他姐姐。
他向伊宁隐瞒了这个调查结果,伊宁也从来没有问过他。
他知道,伊宁信任他,他也知道,伊宁内心很可能早已就猜到是谁干的了。她之所以没有追问,大概就是怕他左右为难,那么如今爱西丝死了,他也没必要再告诉伊宁了。
就让那些阴影都烟消云散吧。
经过漫长的养伤过程,终于,未曾开始过的婚礼又提上了议程。
期间,从亚述传来奥兰卡成婚的消息。伊宁想去观礼,古代亚述国王的婚礼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曼菲士却怎么也不同意,他的话是:“你又好奇了?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况且他结婚有什么好看?你若敢偷偷去,就不用回来了!”
伊宁不敢多说,乌纳斯和西奴耶一直是曼菲士的左膀右臂,如今都失去了,奈肯队长年纪也不轻了,曼菲士不得不重新甄选合适的人来顶替两人的位置,还有被处死了的卡布达和几个僧侣,也要找人替上。她怎么敢再给他添乱呢?
这一次曼菲士不要任何其他国家的人前来道贺,婚礼前一个月开始严加盘查,宫里也彻底清理一遍,由塔莎负责侍女,奈肯负责侍卫,所有人登记名册,相互指认,可疑的一律查清楚,有支吾不清者下牢或者逐出宫去,还有宫内各个出入口、闸门,均有可靠侍卫把守,遇到可疑情况及时禀报领赏。
那段时间里,宫里的气氛紧张而压抑,甚至有些人私下里认为曼菲士小题大做了,但在真正查到了几个卡布达的余党后,大家又松了一口气,认为曼菲士做得很对。
离婚礼又只有两天了,前两次未完成的婚礼,每临近时伊宁总会失眠,她有些焦虑,怕自己做不好一个王妃,有凯罗尔在前,她感到压力不小。凯罗尔冠着尼罗河女儿之名,大受埃及人民的爱戴,而她呢?只是个遥远国度的“公主”,在这个时期,王子公主多如牛毛,她怎配得上作为阿蒙拉神之子的法老?她又凭什么做埃及王妃?
埃及人是不会打心底喜欢她的,除非她做几件有如神助的事情。
当然,如今宫里人很尊敬她,这在中国皇宫也是一样的道理:你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或宠妃,自然不乏人巴结献媚,违心也罢,总不是坏事,这多少让到埃及后受尽白眼冷落的伊宁有些受宠若惊。
她心中何尝不明白,真正待她好的侍女,其实就只有一个阿笛,但又有什么关系?走到哪儿都是笑脸,始终令她感到温暖。
本该到吃饭时间了,过了很久,阿笛才端了东西进来,脸上还有红潮未退,她放下盘子就说:“公主,宫里新来了个侍卫,可有趣了,听说是奈肯队长的侄子。”
“看人家长得英俊你心动了?改天我跟曼菲士说说,把你配给他。”伊宁开玩笑。
“哪有?”阿笛红了脸,“宫里不是刚查完查清吗?这人奇怪得很,见谁都蒙着脸,只露一双眼睛,还是个哑巴。奈肯队长说是他出生就相貌奇丑,怕吓了人,王居然一点都不怀疑,也不懂这样的哑巴要来做什么,你说岂不奇怪?”
伊宁笑道:“这也不奇怪,奈肯队长是宫里老人了,是先王在就服侍左右的,他带进来的人决计错不了,曼菲士自然不用问,连奈肯也不相信,真没可信的人了。你们可别瞧人家哑巴欺负他。”
“哪能呢?”阿笛搂着伊宁,“这小伙子害羞得紧,本来我们说笑抢下他面罩来看看有多丑,他吓得跑了,塔莎女官还训了我们一顿。”伊宁笑道:“这还不叫欺负?”阿笛捂着嘴直笑。
傍晚,是底比斯城最唯美的一刻,不知疲倦挂了一天的太阳终于落下去了,清凉顿时浸透了每个人的身体,宫里开始点起火来,一处处映得红彤彤的。
然而,这只不过是平凡的一天。
热了一天,伊宁刚从浴池出来,还是穿着简单的白裙子,只是这简单已不是从前的简单了,一条看似普通的裙子,用的是上好的料子,凉快亲肤。
经历过很多危险,伊宁仍然不喜欢让人跟着,连散步也要带上侍卫的话,她觉得和坐牢无异。曼菲士也不勉强,他也不愿相信自己的王宫竟没有一刻安全,他仍希望自己所住的地方宁静祥和。
伊宁穿过花园,看到一个侍卫仰着头看着高大的立柱,他个头很高,脸上蒙着面罩,头上包着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就在看到他那一瞬间,伊宁心头微微一颤,彷佛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端详了他多久,他就看了立柱多久,像是从来不曾欣赏过这般华丽的建筑,似一尊雕塑一动也不动。
伊宁走上前去,“你叫什么名字?”
他猛地回过头来,目光一跳,蹲下身来在地上写自己的名字,
“赫伦斯?”伊宁念道。
他点了点头,谦恭地向她行了礼,转身走了。
这想必就是阿笛说的新来的侍卫,奈肯队长的侄儿。
伊宁看着他的背影,怔怔地发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了,真正历史上的伊姆霍特布┑( ̄Д  ̄)┍
☆、婚礼
由于伊宁手臂上还有未曾消退的疤痕,结婚的礼服特别做了一些改动,在这天清晨,她第一次穿上了它。稍短的黑色头发剪得齐整,戴上了头饰,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曼菲士。
“公主,你今天真漂亮!”阿笛左右打量着,一副欢喜无限的神态。
伊宁看着站在角落发呆的阿梅,心里疼痛:阿梅一定陪伴过凯罗尔出嫁,今天是她最伤心的日子,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安慰。
“好了么?”曼菲士掀幔走了进来,他穿得极为正式,红白相间的头巾,额间黄金眼镜蛇饰物,左手拿着象征法老权力的权杖,黑色的披风绣着金色的神鹰,俊美而威武。
他微笑着伸出手来,伊宁红着脸搭住他的手,跟着他缓缓走了出去。
到了正殿出宫门,侍卫都齐整地站在外面,服装统一,场面隆重而肃穆,正前方停着华丽的马车,马车后又是一队侍卫,都骑在马上,为首的是奈肯和赫伦斯。
伊宁想问:“我们要去哪儿?”但在这安静而庄严的环境中,她一说话就会显得很突兀,因此她憋住好奇心,一言不发。
曼菲士一只脚踏上马车,扶她站了上去,自己也站了上去,马车不疾不徐地前行着,后面侍卫队紧随其后。
这种马车其实也就是征战时法老用的战车,前面两匹神骏的战马盛装齐头并行,人站在后头的半圆踏板上,当时的马车未曾加装弹簧,站在上面颠簸不已,平整的路还稍微稳当。
伊宁并没有晕任何交通工具的经历,她仅仅只是觉得不那么舒服。出了宫禁,外面是黑压压的埃及百姓,看到马车出来,久等的人们开始欢呼雀跃,挥着手大喊大叫。
直至此时,氛围才显得轻松起来,伊宁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她要确认侍卫队是在身后跟着的。她对上了赫伦斯一双黑亮的眼睛,看不到他的神情,这双眼睛里此时此刻微含笑意和鼓励,彷佛在告诉她:“没事,我们会保护王和你。”
这个陌生的侍卫给了她极大的信任感。
“你东张西望什么?人民在向你打招呼了!”曼菲士伸手按在伊宁头顶上把她头转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的举动太过丢脸,伊宁气急败坏,往他脚上踩了一下。
曼菲士疼得一皱眉头,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向民众微笑示意。伊宁不由一笑,曼菲士暴躁□□,却也有极可爱的一面,谁能抵抗这样的男子?这也是许多女人对他死心塌地的原因吧?
来到尼罗河岸边,需要转乘船,这不是平常伊宁所见的捕鱼小船,而是非常炫目的豪华游船,船舷有长长的蛇形图样,色彩鲜艳夺目。一块六尺来宽的木板由岸边搭到船上,两旁四个奴隶跪着扶住木板一端。
曼菲士拉着伊宁的手上了船,伊宁一到船上就忍不住挣脱他的手东摸西看,早已忘了这是需要保持形象的婚礼。
这一幕是如此眼熟,曼菲士眼前晃动着那个娇小的身影,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眸,他的心情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