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她的肩膀大声道:“你仔细看看,照顾你的是我!看见没有?”
伊宁伤口疼得心烦意乱,张口就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曼菲士疼得一缩手,两人相视着,都不由失笑起来,为自己的鲁莽感到不好意思。
想起之前的事,伊宁不觉浑身发抖,即使现在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她仍清晰地记得那锋利牙齿撕扯皮肉的恐怖感觉,就像刻在心头一样,一生都难以忘却。
曼菲士看到她眼中的恐惧,她浑身筛糠似的发抖,他有些心疼地将她抱在怀中,抚摩着她的长发,温言道:“都过去了,伊宁,没事的,以后我都会在你身边。是我不好!”他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伊宁呆住了,怔怔地看着他,她还沉浸在这亲密举动中,曼菲士却说:“你奇怪地看着我做什么?不要忘了,你是我的人,我怎么对你都可以!”
这家伙总会在别人情绪正好的时候插上一句极其煞风景的话来,这是凯罗尔对她说过的。
还有一句凯罗尔的话也印证了,他的怀抱的确能给人无限的安全感,只因他结实而强有力的臂膀和温暖的胸膛,与他显赫的身份无关。
她叹了一口气,“曼菲士,原来宫里养着鳄鱼吗?”
“不是养的!”曼菲士脸现怒色,“宫里的水是由尼罗河引过来的,设了一个闸口,上次凯罗尔也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事,但她没被咬到。她出事后我就让人把守闸口,昨晚守闸的人被毒死,闸口也被破坏,骗走阿笛的侍女也没找到。你别担心,我已叫人去查,我非找出来不可!宫里的水池我都已让人仔细检查过,再无第二条鳄鱼了。”
他顿了顿,“等你伤好,我们就举行。下一次,我不会再允许节外生枝!”
“要不……”伊宁壮了壮胆,“你还是不要娶我了吧?你娶谁谁倒霉不是吗?再说我……我只想做一个无拘无束的普通人……”
“你说什么!”不出伊宁所料,曼菲士暴怒如狂,“你再说一遍我听听!什么叫我娶谁谁倒霉?你是说所有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吗?凯罗尔不做我王妃她就不会死是吗?好!你跟着舍身救你的奥兰卡去吧!做他的王妃去!我谁也不要了!女人都是麻烦的东西!”他怒气冲冲地走了。
伊宁好生后悔,娶谁谁倒霉这句话本来就会让每个人联想到凯罗尔的死,她怎能在他伤口上撒盐?他不是怒极,哪里会说出让她去嫁路卡的话来?
路卡!原来是路卡救了她。
她大声喊阿笛,没一会,塔莎跑了进来,“谢天谢地,公主总算醒了,可是饿了?方才王已让阿笛去做吃的东西,有事请吩咐我吧!”
“我想去看看路卡,”伊宁说,“他伤得怎么样?严重吗?”
“他伤了肩背,在静养,玛佳在照顾他。”塔莎尽量说得轻松些,曼菲士吩咐不得在伊宁面前说起,如今是她主动问的,只得照实回答。
伊宁点点头,“塔莎,你去找人帮我做把椅子,安上四个轱辘,我去看看他,麻烦你了。”
塔莎有些不解,“你想去看他,我叫人来抬你过去吧。”
伊宁不好意思地笑,“我平日里也坐不住,这次腿伤想必要好久才能走路了,总不能时时都麻烦大家,做个那样的椅子我就可以自己出去了。”
她让塔莎拿了纸莎草来,画了个轮廓图,递给了塔莎。
塔莎端详着面前这个女孩,宫里侍女在背后曾说了她不少坏话,她虽每次听到都马上制止,但心里对这个女孩也没有任何感觉。她心里将凯罗尔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生怕凯罗尔受到一点点委屈,后来见伊宁确实没有什么目的,也才稍稍放宽了心。
如今听了她这番话,心里不由升起一丝内疚来,她们所有人都从来没把这个异国女孩放在眼里,她这次受伤难道没有每个人的责任么?
没有半天功夫,塔莎就推来了一辆精致的“轮椅”,雕刻了一些莲花图案,并上了色,像尼罗河一样清澈的蓝色,椅背上绘着生动的人物形象。
伊宁暗自内疚:我竟忘了自己身份,差一步就成了王妃,我说的话,他们当然不敢随意敷衍我,无非是用几天的东西,做得这么好,我若脚好以后用不着了岂不是对不起他们?
新上色的椅子没法坐,只得又等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在阿笛的帮助下去看路卡。
来到路卡所住的房间,却早已人去楼空,床单换了,玛佳也不见了。
她叫住路过的侍女,“奥兰卡王呢?”
“夜里就走了!”
伊宁失控地叫道:“他受了重伤,怎么就让他走了?”
小侍女吓了一跳,期期艾艾地说:“昨夜他醒过来,想见王和王……说话,然后就……就带着玛佳走了,不关我事。”
“我送奥兰卡走的,怎么了?”曼菲士的声音出现在身后,瞪着那侍女,那侍女退了下去,曼菲士道:“陪我去吃东西。”
“给我送行吗?”伊宁说,“你不是把我送给路卡了?”
“我送了,他不要!”曼菲士眼中微含笑意,“路卡这个家伙,原来看着不地道,如今却有些顺眼了。”伊宁瞪了他一眼,推着轮椅往前走,“是去你寝殿还是花园?”
曼菲士走在后面,见这带轮子的椅子在平地上走得很快,“你倒不笨,这样就是脚受伤也可以到处去玩逃离我了?”
他心里其实是佩服的,却就是不愿表露出来。
“究竟是不是你把路卡赶走了?”伊宁憋不住心里话,“他受了伤,怎么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说走就走?一定是你赶走了他。”
“闭嘴!”曼菲士一阵烦躁,脸色难看起来,“这是我埃及,我想赶谁就赶谁,我想杀谁就杀谁!”话毕大步朝前走,伊宁并不想真的惹怒他,忙追了过去。
慢慢地摇动轮子欣赏沿途的风景,别有一番风味,但这样去追一个人情况却是大大不同,伊宁到了楼梯前已来不及停下,或者说她还没学会怎么控制这椅子,连人带椅冲了下去,曼菲士回过头来,反应及其神速地一把抱起伊宁,小指磕在椅背上,疼得钻心,他却恍若未知。
椅子翻着跟头摔了下去,散了架。
“碰疼了伤口没有?”曼菲士还是一脸怒色,“冒冒失失的,这样下楼梯很快是吗?”
“我……”伊宁语塞,她哪是要这样下楼梯?
“别解释!”曼菲士哼了一声,抱着她下了楼梯往花园走,他抱着她半点不吃力,霸道专横虽让人很无语,有时却也显出他的可爱来,而在这时,伊宁静静地凝视着他,一颗心说不出的柔软。
花园中放着桌子和两把椅子,摆好了美味佳肴,旁边立着侍卫侍女。
曼菲士将伊宁放在椅子上,对侍女说:“去找人把那边楼梯下摔坏的椅子修好,叫他们想办法使那椅子能停能走,做得好重赏!去吧,不要守在这里。”
两人沉默地吃着早饭,清晨的太阳刚刚出来,花丛上的露珠还未散去,一颗颗金灿灿地煞是好看。
伊宁正看得入迷,曼菲士说:“昨夜奥兰卡主动要求见我,我们说了很多,他也第一次向我坦诚地说起他与伊兹密之间的事来,我原谅了他。种种事从头至尾,谁都有错!我明知凯罗尔控制不住她的好奇,偏依着她的性子不去阻止,这是我的错。”
“你只是太爱她了才会这样宠着她。”伊宁忍不住说,“你也没错,你肯定是希望她开心的。”
曼菲士瞪着她,“所以别指望以后我会顺着你!”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伊宁有些泄气。
曼菲士又说:“路卡坦诚他很喜欢你,乌纳斯是他母亲没跟他商量而杀的,这倒与洛德他们两个探回来的消息差不多,他也告诉我,他其实是来带你走的,可惜你的心不在他那儿。”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凑了过来,“你爱上我了,是不是?”
伊宁脸烘烘发热,“你能说点像个法老说的话吗?”
“这话有什么问题?”曼菲士瞟她一眼,“法老娶妻生子是国之大事,夫妻恩爱也是人民所高兴看到的,还有比这更正经的事吗?好了,继续。最后路卡请我将玛佳赐给他,他和你之间从此没有什么了,他请我像待凯罗尔一样待你,至于他母亲……也实在没法,我们不能要求他处死自己的母亲。你可以放心,他的身体远比你想象中好得多,他会娶玛佳,但不会邀请我们去。”
这倒是件好事,虽然路卡不喜欢玛佳,但泼辣勤快的玛佳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王妃,伊宁由衷地为路卡感到高兴。
西奴耶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王,拉格修王的使者来了。”
“王姐出事了?”曼菲士站起身来。
伊宁心想,路卡或许真的杀了爱西丝,若是让曼菲士知道,他绝对不会放过路卡,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倒不是。”西奴耶满面担忧,“使者捎来一封信,并转达了拉格修王的话。爱西丝女王暗害拉格修王后逃离了巴比伦,所幸拉格修王命大没死,他要埃及交出女王来,否则就攻打埃及。”
曼菲士迫不及待地抢过信拆开一看,内容正如西奴耶所言,而且语气十分傲慢无礼,不禁又惊又怒,“啪”地将信重重扣在桌上,“你去回那使者,我王姐不在埃及。他要寻衅攻我埃及,尽管来吧!怕只怕是他害了王姐,还反咬埃及。你派人出去寻找王姐,不要太张扬了,都扮作商贾,找到把人带回来。我王姐不做他王妃还没活路了?我养不起?”
西奴耶离开后,曼菲士坐回椅子,有些出神。
伊宁一点也不希望活着的爱西丝回底比斯,没人嫌自己命长。她承认自己的想法有些自私了,但她可不想当圣人。她试探着问:“曼菲士,你不是曾因她害凯罗尔而恨她么?”
“她是我姐姐,什么时候都是!”曼菲士摇了摇头。
伊宁说:“你还记得那个喜欢着你的米达文公主吗?她是被爱西丝活活烧死在神殿里的。米达文的亡魂还飘荡在埃及王宫里,爱西丝是你的姐姐,米达文就不是别人的女儿、妹妹?凯罗尔是亲眼看着米达文被烧死的,她不敢对你说,怕挑起比泰多和埃及的战争。”
“不说就没事了吗?她不是没看到伊兹密有多恨我!”曼菲士恼怒地说,忽然想起凯罗尔已经不在了,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你要我找到王姐交给伊兹密或者拉格修王发落?是这意思吗?”
伊宁恨爱西丝、怕爱西丝、却也同情爱西丝。没有凯罗尔的出现,爱西丝就会稳当顺利地和她深爱的弟弟曼菲士成为夫妻。
伊宁当然不可能去向爱西丝阐述近亲结婚的弊端,因此她没有任何办法去消除爱西丝对凯罗尔对她或对任何抢走曼菲士的女人的恨意,既然化解不了,就只能退避三舍。
她摇摇头,“曼菲士,我并不希望她死,我还没有那么恨她。我没有经历过凯罗尔所经历的一切,要说恨,从何说起呢?凯罗尔和我说过许多从前的往事,她不想让你知道,是因为你是爱西丝的弟弟,就像我们不能要求路卡处死自己的母亲一样,她也不可能要求你惩罚爱西丝。她自己有两个哥哥,能体会亲情可贵。对爱西丝,她一直在努力地改善关系,即使从来没有任何效果,她都是为了你。”
曼菲士静静地听着,目光在凝视着她,却明显流露出哀伤来。
“我的想法是把爱西丝烧死米达文的事告诉伊兹密,爱西丝是巴比伦王妃,伊兹密王子一定会去找拉格修王的。在拉格修王暂时无法找埃及麻烦时,我们悄悄找到爱西丝,将她安排到你比较信任放心的一个贵族家里,保她锦衣玉食,但别让她再回到王宫,你不怕麻烦不怕战争,可埃及百姓呢?刚被尼罗河水冲出来的肥沃土地又要被敌人的铁骑践踏了,你当然不愿看到她死在拉格修王和伊兹密手上,对么?让她隐姓埋名最好,而不是带回这里,宫里并不是个毫无危险的地方。”
“就这样吧!”曼菲士声音充满了疲惫,他显然不愿就此事再多说,站起来摸了摸伊宁的头发,“你乖乖地尽快养好伤,以免夜长梦多。你要知道,你现在只是个挂名的中国公主,只有我们的仪式完成,你成为埃及王妃后,宫内上下才会将你当做自己人,发自内心地保护你照顾你。凡事自己要多加小心,以前凯罗尔身边随时有乌纳斯和奥兰卡,你却没有,我很忙,知道么?”
伊宁点点头,心里涌过一阵暖流,同时也有一些酸楚。
听到乌纳斯的名字,一颗心仍然痛不可当,那逝去的人,仿佛从来就没有走出过她的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绝不放过
“孩子睡了?”
伊兹密回到房间,半靠在床上。
“睡了!”侍女回话时,目光因兴奋而闪闪发亮,“小公主太招人爱了,王后带了一个晚上,米拉才将她领回去睡了,她笑起来的声音可好听了,弯弯的眼睛像月牙儿一样……”
看王子一副漠然的态度,她识趣地退了出去。
伊兹密并不是无动于衷,那是他和凯罗尔的女儿,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他就像爱凯罗尔一样爱女儿。
他只是太累了。
他每天安排很多事让自己做,一直到累得不想动弹为止,希望以此来忘却自己的过错,忘却失去凯罗尔的痛楚。
一天,从埃及那边传来消息,说尼罗河女儿回来了,塔德诺斯说:“王子,你觉得这会不会是埃及王的诡计?我们要不要找人去看看?”
“不用!”伊兹密很肯定,“消息一定是假的!但不可能是曼菲士传出来的,他不会用凯罗尔做诱饵,不过是居心叵测之人散播的,也许目标并不是我们。”
“可是以前也有过尼罗河公主受了致命重伤回了尼罗河后又无恙地出现。”塔德诺斯说。
“受伤和死去不同!”伊兹密看着远处,有些失神,“她死了!什么都不可以挽回!”
他不想继续说下去,把塔德诺斯赶了出去。
此刻,他就这样躺着,像一具没有生命的躯体,如果此时进来一个人,定会以为他睡着了。直到他听到了那稚嫩的哭声,多么悦耳而让人振奋的声音,他下了床,朝那声音走去,他想女儿了。
半路上遇到塔德诺斯,他捧着一个盒子,“王子,这是伊宁公主派人送来的,说里面有信要王子亲自拆阅。”
天大的事也没有女儿重要,伊兹密摆摆手:“放我房里,一会再看。”
“来人说里面是关于米达文公主的。”塔德诺斯又提了一句,伊兹密猛地转过身来,接过盒子,折回房间。
揭开盒子封皮,里面有一封信和一个罐子。他打开罐子,见是一些灰末,一头雾水地打开信,手渐渐颤抖起来。
伊宁在信中提到,罐子里是米达文的骨灰,她加油添醋地描述了米达文被烧死的惨状。
其实说到爱西丝为何要除掉米达文,谁也没有亲耳听爱西丝说过,但这是谁都能用脚想明白的事,因为米达文深爱曼菲士,如此而已。
曼菲士肯将代表着他耻辱的小婴儿永远地交给伊兹密,他怎么会杀害一个痴心爱着他的美丽善良的米达文?
信的最后表明了曼菲士的态度,他不会允许爱西丝再踏入埃及王宫半步。
伊宁写道:伊兹密王子,请不要将仇恨转嫁曼菲士或者整个埃及,除了爱西丝,每一个人都是无辜的,我相信善良的米达文公主也不希望她成为发动两国战争的□□。如今爱西丝暗害拉格修王不成,已逃得不知所踪,但请你相信,埃及王宫不会收留她,她也是害过凯罗尔的人。你不用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