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菲士一阵光火:“纳娅夫人,事关重大,在埃及时还有这一路上你为什么不提出来?你所知道的你就应该告诉我,这样也好商议对策。到现在才说,岂不是拿我埃及士兵的性命开玩笑?”
纳娅微笑道:“曼菲士王不必动怒,事前我也不知,我十多年没有踏足这里了。你可还记得昨日我在路上施舍了一个老者一些干粮?正是他告诉我的,他的儿子被征入宫里造车,一句话不慎让亚尔安王处死了。这个入口只有我和我丈夫知晓,连摩米也不知道,说与不说又有多大干系?我能开这样的玩笑么?你们是来帮我的。”
曼菲士吩咐五百人随他进去,剩下的人则分别隐藏在附近高高的草丛和密密的树林里,待他们进去控制住亚尔安王,以城墙上点起火把不停摇晃为号,藏在外面的人再由正门进入。
“王,让我先下去。”西奴耶跳了下去,跟着是纳娅、曼菲士、埃及士兵,路卡被夹在士兵中间,一旦有变故,也好钳制纳娅。
暗道内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口鼻之中满是灰尘的味道,的确是很久都没有人走过。饶是如此,西奴耶还是悄悄把匕首握在手里,以防纳娅使诈。
走了一会儿,大概已到城底,前面是很险的阶梯往上。一直上到顶,路没了,西奴耶用手往上撑了撑头顶,纹丝不动。
“让我来试试。”纳娅挤上去摸索着,“想是房里摆设挪动过,压住了铁板,这块板子的另一面做得与所铺的砖石毫无二致,搭在上面是看不出来的,如今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骗上面的人打开板子,当然,这个人不能是亚尔安本人。”
“我早说过打就是了,偏生这许多麻烦。”曼菲士极为不耐。
西奴耶也皱着眉头:“夫人能确定上面的人不会认为这下面说话的是亡灵反而将板子封死么?或者这个房间已彻底废弃,根本无人往来,这并不是最好的法子。”
纳娅却不说话,伸着头支着耳朵听了一阵,“西奴耶将军,你来敲。”
西奴耶倒转匕首,以柄敲击着铁板,发出嘭嘭的声音,过一会又敲数下,过了好长时间,终于有一个年轻的女声颤声说:“是……谁?”
纳娅大声道:“是我,艾莎,中午我听到这里有猫叫,想来看看,板子合住了,我困了半日了。”
上面那女子回答:“我不是艾莎。你等等,我看看怎么开。”
西奴耶又敲了两下,过了一会,那女子说:“应该是这块了,可是合得很死,我去找人来帮忙。”
纳娅忙说:“千万别,王一定会责罚于我,你想想办法吧。”
众人明白了,想是年久日深,板缝黏住了,上面既无东西压住,只能从底下顶了。当下西奴耶、曼菲士、路卡三人一起用力往上撑,“砰”地一声,板子往外飞了出去,路卡一跃而出,当即用匕首指住了那女子,殿中除了她没有别人。
这是个年轻侍女,手中还抓着抹布,见这些人一个个跳了上来,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道:“你们……你们是……”
“亚尔安王呢?卢瓦多臣相呢?”纳娅说,“你别怕,我们不会杀你。”
小侍女道:“王……王在寝殿养病,卢瓦多臣相……回家了。”
纳娅说:“曼菲士王,请派几个人随她去将卢瓦多老臣相请来,他知道往事,就从这条暗道出去。”
几个士兵陪着侍女又下了暗道。
纳娅带着众人往侧殿走去,她对亚述王宫轻车熟路——虽然十多年没有回来,但她几乎每夜都梦到这里的一草一木。
拐了个弯,正碰到一队巡逻的侍卫,两边动起手来,很快惊动了更多的人。
曼菲士却与西奴耶、路卡护着纳娅闪进了寝殿,迎面就碰到只围着下半身出来的亚尔安王,他右手提着剑,见了曼菲士顿时仇恨的火焰烧红了眼,一剑劈了过来,曼菲士举剑一格,顺势压得偏了过去,左手一伸扯住他肩膀,剑锋已横在他颈中,“亚尔安王,你想不到还有今日吧?”
“曼-菲-士!”亚尔安咬牙切齿,“你有胆杀我吗?”
“放心,我不杀你!”曼菲士将他一推,“当日你将凯罗尔掳来种种,一臂已报!你尽管造你的破车来攻打埃及,我若怕了就不站在这里。”
纳娅盯着仇人的儿子,她离开这里时,亚尔安也才三岁,依稀是幼时的模样,她怎么也恨不起来,“亚尔安,你叫外头人停手,我有话说。”
“你是哪里钻出来的死老太婆……”话未说完,脸上已被旁边的路卡狠狠一拳,打得亚尔安眼前金星直冒,他凝神一看,叫嚷起来:“好小子,你敢打我!”
“你父王葬在哪儿?”纳娅突然问,
亚尔安一愣,“当然是王陵,你认识我父王?”
“当然认识!”纳娅说:“你母亲摩米王妃呢?”
亚尔安狠狠地扫了一眼曼菲士,明显不耐烦起来,“十年前就病故了,你想怎样?”
纳娅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声。
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希望手刃仇人,但摩米家族势力庞大,除了找回失踪的儿子夺回王位,别无他选。如今得知仇人已经病死了,心里突然空空的,仿佛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自己已然这把年纪了,好似什么都无所谓了一般,但看着儿子,又突然觉得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你退位吧,让给我儿子奥兰卡,你母亲已死,过去的事我也不找你寻仇了,便宜了你。”
“哪来的疯婆子!”亚尔安王瞟了一眼神情冷峻的路卡,他并不知道任何往事,母亲也从来不曾对他提起,对于这些人的到来和说的话,他只觉得莫名其妙,“你叫我退我就退?你儿子又是个什么东西?我说曼菲士,你太清闲了吗?竟跟着这婆子发疯!”
“你先叫外面的人都停手。”纳娅冷冷地,“等卢瓦多臣相来,你就知道我是不是疯婆子了。”
“好!我倒想看看你们玩什么花样。”亚尔安王叫停外面的士兵,埃及兵也停了手守在外面。敌人都摸到床前了,他自然知道抵抗是徒劳的,只得向心腹辛加大使眼色:“去看看老臣相来了没有。”
路卡伸手一拦,“谁也别想离开这里!否则我的匕首可不会客气。”
“这不是黄金公主的随从路卡吗?”亚尔安王嘻嘻一笑,他把随从二字说得特别重,“曼菲士王在这里还没发话,你倒抖起威风来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完全没将你主人放在眼里。”
曼菲士哼了一声,“你用不着挑拨,谁才是谁主人少时就见分晓。”
亚尔安王听得更加糊涂,本来他是想让辛加去将卢瓦多暗害了,无论是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他也不想知道,但如今他却敌不过强大的好奇心,他想马上就见到卢瓦多!
作者有话要说:
☆、失而复得
时间是如此漫长,直至天色全黑了,卢瓦多才姗姗来迟。
老态龙钟的卢瓦多入内朝亚尔安王行了一礼,扫了一眼旁边众人,目光定在了纳娅脸上,良久,颤声道:“你是……你是纳娅王妃?”
纳娅叹道:“十多年过去了,你我早已变了模样,亏你还记得我,卢瓦多臣相。”
到这里,众人心里都彻底地松了一口气,这既是事实,那么来亚述自然也就不会错了。
“啊,王妃,你还能回来,你终于回来了!”卢瓦多颤巍巍地跪倒,匍匐在地,亲吻了纳娅的脚,抬起脸来,已是老泪纵横,白发苍苍的他动情如此,旁人更无怀疑。
亚尔安迷糊了:“王妃?她是什么王妃?”
纳娅搀起卢瓦多,拉过路卡:“老臣相,你再看看这孩子。”
卢瓦多拉着路卡凑近仔细地打量着,激动得嘴唇发抖,“是奥兰卡王子!老臣不会看错,看这眉眼,简直跟先王一模一样!”
“卢瓦多!你老糊涂了,说什么疯话!”亚尔安又惊又怒,跳着脚大声斥骂。
卢瓦多复杂地看着他,“我没糊涂!那个夜晚是我们这些亲身经历过的人谁也无法忘却的,先王被杀死在他的床上,我掩护着纳娅王妃和两岁半的奥兰卡王子逃出王宫。你的母亲——摩米王妃对外宣称先王暴毙,将三岁的你推上王位,她当然不会告诉你实情。王,你这个王位可是你父亲的鲜血染红的啊!”
“你胡说!一派胡言!”亚尔安暴跳如雷,推了卢瓦多一把,卢瓦多跌倒在地,爬不起身来,神情却异常坚定,“先王宠爱的是纳娅王妃,谁都看得出来,将来王位是奥兰卡王子的。况且纳娅王妃是正妃,虽说你比奥兰卡王子大了半岁。你母亲为了你,没错,她是为了你,杀了自己的丈夫。王,纳娅王妃和奥兰卡王子这些年一定吃尽了苦头,如今终于平安地回来了,你把属于他们的,还了吧。”
他说得情真意切,外面的士兵也听得动容,有些亚述士兵甚至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虽说如此,但有谁愿意将自己的王位拱手让给别人?
亚尔安王恶狠狠地扫了一眼在场每一个人,压着怒火道:“不是我父王亲口说的,你敢保证临终时他的意思是传位给奥兰卡?遗诏呢?拿出来!你凭什么擅自揣摩他的想法?就算你说的是事实,我可以给他最好的补偿,看在父王的份上,但要我的王位,休想!”
“我们只要王位!”纳娅斩钉截铁地说,“你别忘了,是你母亲杀死了她和我共同的丈夫,亚述的王。她这是死罪,就凭这一点,你也没资格坐这王位。你不肯让出王位,要将亚述所有大臣叫来论理我也不惧,只怕到时候你要替你母亲赎罪了,你不怕死?”
亚尔安瞟了一眼曼菲士,后者一副好整以暇的态度,这时有一个侍卫急急忙忙跑了来禀报:“王,城外又来了一队埃及兵。”
亚尔安咬着牙皱着眉,又盯着卢瓦多,此时在他心中已经把这个可恨的老头生吞活剥了。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我答应。我只有一个条件……”
“兵临城下,你有资格讲条件?”曼菲士打断他,“我们带来的人并不多,可是谁让你站在这里?只要杀了你,我们一样能得到想要的。你知道,我对你可不会手软。”
“没错!”纳娅说:“卢瓦多是老臣,连你父王也要尊重他的意思。你若不乖乖交权,我们就强行夺位,看这里有多少人敢反对!卢瓦多臣相,烦你安排人叫其他大臣进宫来。”
亚尔安王已毫无退路了,他心里明白,此时若答应,还能保住一个殿下之位,否则极有可能马上沦为阶下囚或者横死,凭卢瓦多那死老头说话的分量,这里的士兵都不会向着他。
他只得让人取来王印,等着其他大臣来了,能有人替他说句话,从而寻找翻身的机会。
没过多久,众大臣便先后到来了,乌纳斯和伊宁也进了宫与曼菲士会和,两边的侍卫则退出殿外待命。
卢瓦多又向大臣们叙述了一遍,在场的人,有一半是经历过那场惊心动魄宫变的,也有完全不知情的,知道的唏嘘不已,不知道的目瞪口呆。
大臣本哈年届六十,也是经历过的人,自然认得纳娅,等卢瓦多说完,他沉吟道:“王妃,请相信不是我等信不过,亚述王嗣背后都有阿苏尔之剑的图样,当初奥兰卡小王子的我们几个上年纪的都曾见过,可否让我们看看?”
纳娅道:“孩子,给他们瞧瞧。”
路卡解下了衣服,一干人围过来看,纷纷点头:“不错,不错,是王子!”
亚尔安王心中恨极这个凭空钻出来的弟弟,却嘻嘻笑道:“王弟受苦了!”
“你可以交出王印了。”纳娅说:“诸位,当年的恶行是摩米所为,亚尔安不过三岁,我与奥兰卡吃了多少苦头,这王位该不该让众位心里也明白,我们不会为难亚尔安,除非他不愿意替他母亲赎罪。”
当着所有人,亚尔安把王印交给了路卡,算是初步完成了。
当晚一些侍女不得睡觉,要在天亮前赶制出新王袍,以供次日一早路卡祭神穿。祭神后昭告了百姓,才算完成。
曼菲士心中记挂着凯罗尔,一刻也不想呆了。
他在底比斯时,面对凯罗尔只觉难堪,可是自打出来后,每一刻心中无不思念妻子。
西奴耶劝他,登位之礼还未完成,倘若这一夜又发生变故,就是前功尽弃。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曼菲士也只得留下。
宴席开始前,卢瓦多在纳娅的吩咐下,带着曼菲士一行人去参观亚尔安王制造的弩车,那些大家伙放在离大牢不远的空地上,排放得整整齐齐,一共六辆。
曼菲士说:“西奴耶、乌纳斯,你们好好看看,我们可以借鉴借鉴。”
伊宁摸着那些车,“我看不怎么样,这样的车我也造得出来。”
曼菲士瞪她一眼:“少说大话!你倒是给我造一辆出来!”
伊宁笑道:“这样的战车在我们中国也有,还有另外一种,可以将烧滚的水装在空心的管中,用来对付城楼上闭门不出的敌人。”
曼菲士很感兴趣,“你去画个图来我先看看,可行的话我就让人造。”
其实伊宁哪里见过那种水炮,大话是她说出去的,也只好答应下来。
回到房中,绞尽脑汁地绘了张图交去给曼菲士看,曼菲士只瞟了一眼,皱着眉将画扔还给她,“你有崇拜男人象征这癖好?”
“什……什么!”伊宁捡起画来细细一看,涨红了脸,怒道:“你别乱说,这哪是什么……也只有你才这样想。”
曼菲士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模样,哈哈大笑,“你画得这么难看怪我?不过话说回来,我能看出你想表达的意思。你们中国人很聪明,若是我埃及邻国,还真是让人头疼。”
伊宁笑道:“你放心!中国与埃及一直都友好得很,后辈子孙也不曾交战。要不是这样,我哪里敢跟你分享我们的战术?岂不等同于卖国?你也不用太谦虚,埃及人也很勤劳智慧,那些金字塔就是见证。三千年后,还得以完整保存……”
“你怎么知道?”曼菲士疑惑地看着她,“只怕是信口开河吧?”
伊宁指了指头顶,“我夜观天象得来的,你的卡布达大神官比我擅长这个。”
曼菲士一笑起身,“行了吧,你这些话瞒谁呢?你还不擅长?三千年都让你算过来了。该去参加宴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喜气洋洋
☆、失去
晚上,纳娅在大殿设宴款待曼菲士,为免节外生枝,将亚尔安软禁在他的寝殿中,门口由埃及士兵把守。
气氛很热烈,路卡骤然由一个侍从变为一国之主,极不适应,只是拉着乌纳斯喝酒。
“乌纳斯,陪我出去走走。”伊宁也喝了几杯,有些微醉,“听说就在城外不远有一处花海,我想去看看。”
乌纳斯向路卡抱歉地一笑,陪着伊宁出了城门,牵着她的手,缓缓走着。
“乌纳斯,我很高兴,今天没有死一个人,没想到这样就解决了,真好。”伊宁说,乌纳斯揉揉她头发,“我也很高兴。这两天赶路累坏了吧?等回到底比斯,你好好休息几天,我带你去巡游尼罗河沿岸,那有不少美丽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
凉爽的夜风送来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循着香味走去,白茫茫的月光下,两人看到了一大片花海。并肩坐了下来,背后是花海,前面是长满了草的斜坡,圆圆的明月挂在空中,彷佛触手可及。
伊宁靠在乌纳斯怀中,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这一刻满足极了,没有什么感觉比这更好。
毫无预兆地,从后面花海中蹿出了四个蒙面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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