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倩柔回过神来,一把将椅子抓住,凄声道:“爷!使不得!使不得啊!您再打下去,就快把他打死了啊!”
岳礼指着皓祯怒道:“打死?打死了才好!这等逆子,纯粹就是来索命的!不如打死了干净!”
“爷!”倩柔一把抱住岳礼的手臂:“可皇上已经赐婚了!他就是额附啊!怎么能打死作数!爷您清醒清醒啊!”
岳礼的怒火这才强压了下来,倩柔只能含着泪,连连的抚他的胸口。
秦嬷嬷瞅准机会,赶紧叫人将皓祯扶进了房。
四十板子,又是皇帝亲口吩咐的,谁也不敢作假,都抡圆了胳膊狠狠的打。只十板子下来,皓祯的屁股就开了花,到四十板子完了,竟是一片血肉模糊,大腿根都已经烂成一片了。
再加上天寒地冻的,又一路送回贝勒府,那被打烂的衬裤都让血水冻成了冰坨子,扯都扯不下来了。
秦嬷嬷是从小看着皓祯长大的,更何况,当初换子的事,也有她的一份儿。
秦嬷嬷知道,这事儿如果牵扯了出来,这个无辜的孩子就唯有死路一条了。所以,秦嬷嬷在心里对皓祯其实是有一分儿愧疚的。
眼下,见了皓祯被冻成冰坨子的血屁股,秦嬷嬷的眼泪立刻就流出来了。
“可怜的孩子……”秦嬷嬷摸着皓祯的脸道:“嬷嬷先去给你打点儿热水,把冰坨子捂化了才能上药。贝勒爷你先忍着点儿啊!”
皓祯这会儿早已被冻得没什么感觉了,也没觉得疼,只转过头,对这个一贯疼爱他的嬷嬷笑道:“嬷嬷,我已经不是什么贝勒爷了,你可别叫错了,以后惹了麻烦可不好。”
秦嬷嬷有些反应不过来:“那……那……嬷嬷以后叫你什么啊?”
皓祯拿冷冰冰的手拉住秦嬷嬷,亲昵道:“嬷嬷就直接叫我皓祯好了。”
秦嬷嬷赶紧抽手:“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皓祯少爷。”
转身,打了热水过来,拿帕子一点儿一点儿的捂。
偏偏,眼下正是冬日里最冷的时候,帕子一拧出来就冷了,秦嬷嬷只能不断的拧帕子、不断的换热水,忙得满头大汗。
皓祯看得心疼,道:“嬷嬷,不如就叫人烧一桶热水,伺候我沐浴好了。”
秦嬷嬷赶紧摇头:“那可不成啊少爷!你这大腿伤得狠了,猛然一下热急了,这腿可就废了!只能这么一点儿一点儿的来!”
皓祯心头一暖,撇过头去,眼眶却红了,低声道:“多谢嬷嬷了。”便觉得,那热水捂在伤口上,针刺一样的疼也不那么难忍了。
再说另一边,皓祯被送进了房,岳礼见不到他,气也就渐渐消了。
他握住浑身颤抖的倩柔的手,冷声道:“倩柔,还有一个事儿,得看你的了。”
倩柔赶紧抹干净眼泪,抬头看他,柔柔道:“贝勒爷尽管吩咐。”虽然倩柔仍旧想唤王爷,可心里也明白,若是在这节骨眼儿上被人拿到了把柄,难免就会有人说他们对皇上的判罚不满,还不知道会惹上多大的祸事。哪里敢疏忽?
岳礼也明白,只能叹息一声拍了拍倩柔的手背,咬牙切齿的道:“就是那个什么白吟霜!”
“皇上和公主虽然没提,可是,咱们却不能不懂事。皇上公主不提,那是不屑于跟一个歌女计较,白白落了身份。可若是咱们不办,那就是不通圣意了!做臣子的,若是连揣摩圣意都不会,这日子也就到头了。”
“这事儿,我却不好出面,只能托付给你了。”
岳礼看着倩柔的脸狠狠道:“你记得!这事儿只能做过了,不能做轻了!我们府中的前途可全仰仗着公主了!”
倩柔赶紧点头:“妾身明白!妾身定然不会叫爷您难做的!”
岳礼点点头,疲惫的闭上了眼。
第 11 章
倩柔不敢耽搁,即刻唤来了皓祯的贴身小太监小寇子,一开口,就先命人狠狠的打他四十板子——比皓祯挨的一板子不多,一板子不少。
小寇子立刻被几个粗壮的奴仆按在了条凳上,一板子下去就开始大声嚎叫着连连求饶。
倩柔还不解气,在一旁一边命人狠狠的打,一边大声的骂:“就是你们这些下贱人!主子做错事了不知道劝不说,还尽唆使主子干些腌臜事!平日里耍些小奸猾也就算了,竟然连这么大的事也敢瞒着我和贝勒爷!当真以为我不敢收拾你们么?说!那个白吟霜到底在哪里!”
小寇子平日就是个机灵的,听说皓祯已经让皇帝打了四十板子,去了半条命,知道今日如果再不老实,只怕当真要死在这里,连个帮着求饶的都没有。于是,半点不敢隐瞒,赶紧老老实实的将皓祯如何与白吟霜相识,如何救下卖身葬父的可怜姑娘,又如何将她安置在了帽儿胡同的经过一一道来。
可他虽然将这些过程都说了,倩柔这样大院儿里的人如何不能从他的话里听出他对白吟霜的赞美和维护?
倩柔听得心头火大,冷哼一声,一个眼神过去,打板子的粗使奴仆就愈发用力了,直在这样冷的天里打出了满头的大汗。
顿时,不过两三下,小寇子就惨白了嘴唇,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气息奄奄的呻吟。
阿克丹是皓祯的武艺师傅,平日也跟在皓祯身边伺候,这次的挨板子自然也有他的一份儿。
他为人老实,又从小习武,身体自然比小寇子强壮多了,见小寇子已是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这个一直咬牙受着的老实人竟然一下子挣开两名粗使奴仆,在倩柔瞪大的双眼中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对倩柔恭恭敬敬的磕了两个头,瓮声瓮气的道:“福晋,少爷做出糊涂事都是作为师傅的阿克丹不好,阿克丹没能劝住他,求您重重的责罚阿克丹,饶了小寇子吧!”
倩柔一看小寇子果真受不住了,也只能叹息一声,挥了挥手道:“行了阿克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把戏。你为人老实,多半是劝过皓祯的。算了,我也不想为难你们,长个教训就成了。”
她语调一转,阴森森的道:“不过,若是有下次,你们都给我仔细着你们的皮!”
阿克丹赶紧磕头:“多谢福晋!多谢福晋!”
倩柔坐在车里,心里只把那个白吟霜骂了千百万次,差点将牙床都咬出血来了。
她竟然已经跟皓祯圆房了!她怎么敢!她一个汉人女子,一个下贱无比的歌女,怎么敢玷污她苦心栽培的儿子!怎么敢毁了她一辈子的依靠!
倩柔好歹也是大家族的格格出身的,没嫁给岳礼之前就领教过了女人的手段,这白吟霜的把戏还不被她放在眼里。
卖身葬父?足足标了五十两银子,在天桥卖了整整三天,一钱不少!真当她自个儿是天仙儿了么?便是天仙,哪个愿意花五十两买回去做奴婢的?
这等女人,也不过剩下点眼泪和柔弱了,若是将她投进吃人的大家族里,只怕连骨头都剩不下!
倩柔知道,作为嫡长子,岳礼从小就对皓祯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对他严格要求,却少有赞美,而皓祯也从小就对这个父亲敬爱有加。
可他到底是个孩子,总想着有人疼他,有人爱他的!
倩柔看着这个儿子长大,早就摸透了他的性格,平日里就常常顺着他的性情,对他极尽的温柔疼宠,以防这个到底不是自己血脉的孩子有朝一日对自己不够尊敬爱戴。
倩柔是知道皓祯的喜好的,他十四岁时收了房里人,到如今已经有三个贴身丫头在他房里伺候了,个个都是掐一下都能出水的人儿,娇滴滴的柔弱,极尽的讨他欢欣。可这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丫头奴婢,地位卑贱,皓祯恐怕也从来没想过让她们生下孩子。
倩柔既然知道皓祯没把她们放在心上,也就随着他去了,甚至没有告诉岳礼一声。
她跟皓祯一样,也担心岳礼知道他喜好这样的女子,骂他没出息。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连累了倩柔失宠。
所以,这些年以来,倩柔一旦发现这些个女子在皓祯面前失了宠爱,就偷偷的替他处理掉了。
这些事,她还是个姑娘的时候就见得多了,她的哥哥们、父亲叔父们哪个不是这样的?每年死在院子里的丫头奴婢们,多了去了,处理起来自然是驾轻就熟,半点痕迹都不留下。
刚才听了小寇子那一番话,倩柔就已经明白,这个白吟霜的性情模样,只怕都是顶对皓祯的胃口的,猛然遇上了,得了皓祯欢欣,也是自然而然的。若不是撞上了公主婚事这当口,倩柔也不会计较这么一个汉人女子。
谁家男子房里还没有一个两个的漂亮玩物呢?等玩过了,热情过了,自然就没事了。
可是!偏偏!她就出现得这么好!这么巧!巧到让倩柔都怀疑她背后是不是有人!
倩柔死死的拧着帕子,心里想着,等会儿一定要好好盘问才是!
可她烦躁的却是,即使她有一千个一万个方法让她不留痕迹的消失,可如今这事儿却已隐隐放到了大庭广众之下来了。如今,是她一个人在做,千万双眼睛看着,这到底要如何,就得考量一翻了。
秦嬷嬷见她焦躁,不由得握紧她的手安慰道:“福晋莫怕,不过是个汉人女子,又是那样下贱的身份,顶不济不过打死做事,就算她背后有人,也绝没有借口出来指责福晋不是?福晋还是格格的时候就做惯了的事,如今还有固伦公主可以撑着,怎么就怕上了呢?”
倩柔这才吐出了一口气,微微颔了颔首:“是了!倒是我在自己吓自己。”
倩柔微笑着闭上眼,靠在了车窗上,她却不知道,已有一个人先她一步到了帽儿胡同。
这两日白吟霜也一直在担惊受怕。
那日她将自己完完全全的奉献给了皓祯,两人极尽的温柔缠绵。
皓祯有力的臂膀拥着她,狠狠的进入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血肉一般要了她一次又一次,每一次,他都在她耳边不断的喊她的名字,他说:“吟霜吟霜,你是皓祯的梅花仙子,你这样美好这样高洁,皓祯一辈子都不负你。”
那一夜,她在皓祯怀里又哭又笑,身体极度的疲倦,却又极度的欢欣,直到天蒙蒙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可她感觉得到,即使是睡着了,皓祯也依旧死死的抱着她。
这让她无比的甜蜜,只觉得哪怕第二天就死去,也无所谓了。
皓祯,她的皓祯,她终于是他的了!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真的会出现那样的变故。
小寇子疯了一样敲门,将还迷迷糊糊的皓祯从床上拖起来,甚至将她挤到了一边儿,只一个劲儿的往皓祯身上套衣服。
她呆呆的看着,用棉被裹着自己赤~裸的身体,恍恍惚惚听到什么“皇上”“公主”。
她这才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可等她穿戴整齐冲出门去,皓祯却已经骑上他那匹神骏的白马跑远了。
她倚在门边,看着她的神就那么匆忙离去,连头也没来得及回,顿时,仿佛全身的力气都没了一样,靠着门框滑了下来。
这两日她一直一直都在等皓祯回来,她不断的问香绮,有没有皓祯的消息,虽然每次都会看到香绮摇头,看到香绮欲言又止,听到香绮安慰她:“小姐,你进屋等着吧,这里冷,别伤了身子。贝勒爷看到了要伤心的。”
可是,她不听!不想听!
她的心里全是不好的预感,将她的心揪得紧紧的。这整个天下也只有一个人能将她从这种恐慌里救出来!皓祯!皓祯!她的皓祯!她的神!
她想要他!
她想要他有力的臂膀抱着她!
她想要他宽阔的胸膛环着他!
她想要他狠狠的进入她!再也不要放开她!
她觉得自己就像着了魔障一样,在这种等待中越陷越深,竟然在脑子里一遍一遍不知廉耻的回忆着那个晚上的情景。
皓祯……
简陋的柴门并不隔音,咚咚的声音整个小院儿都能听见。
一直坐在窗边的吟霜眼睛一亮,飞快的跑出去,比香绮还早了一步拉开了门:“皓祯!皓祯你终于来了!”
“谁是你的皓祯!你的皓祯不会来了!”多隆嘲讽的看着白吟霜惊喜的脸上一下子只剩下惊慌,只觉得爽快极了。
第 12 章
皓祯被按在积了雪的地上,脱得只剩下一条里裤,狠狠的打了四十板子,直把屁股打得血肉模糊。
兰馨与皇后并肩坐在屏风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打完了,被几个强壮的太监架着,脸色苍白的给皇帝磕头谢恩,然后给连拖带拉的弄出了皇宫。
皇后叹息一声,刚拍了拍兰馨的手背,就见皇帝打起帘子走了进来,仍旧是一脸的不满。
兰馨赶紧上前,替皇帝摘了落了雪的披风,打趣道:“皇阿玛,兰馨自个儿都还没拉着您这样一张苦脸呢,你再这样下去,可别让人说兰馨犯了龙颜啊!”
皇帝脸上神色松了松,瞪了“无法无天”的兰馨一眼:“皇阿玛这还不是替你不值!”
兰馨转身将手中披风交给婢女,面上却是微微一笑:“皇阿玛,兰馨嫁给那个皓祯,是为了全皇家的脸面,可他配不配做兰馨的额附,那就说不准了,您说是不是?”
兰馨早想过,皇帝对兰馨的宠爱是兰馨最大的依凭,可是,也是兰馨最大的危机。
皇帝宠她,必然时时询问关怀,兰馨将来会做的那些小动作便很有可能瞒不过去了。与其到时候惹皇帝怀疑,不如眼下就先漏一个口风,皇帝多半会念在兰馨一片坦诚之心的份儿上,不与她计较。到日后,兰馨若真惹出了什么祸事,也能让皇帝多帮着担待些。
皇帝神色一动,打量了兰馨,微微笑了:“你这鬼丫头,有什么主意?”
旁边儿的皇后倒是若有所思的点了头:“兰丫头说得没错,那皓祯竟然跟个下贱的歌女勾勾搭搭,成何体统?怎么配得上我大清朝高贵的固伦公主?我满人儿女本就不像汉人,谈什么从一而终,更何况是堂堂的固伦公主?若是那皓祯与兰馨成婚后老老实实也就罢了,若是还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皇上,到时候你可不能不帮衬着兰丫头啊!”
这一声兰儿,换成了兰丫头,兰馨便已知道,皇后是彻底的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孩子在疼爱了。
赶紧笑着上前,递了个手炉给皇帝,故作放肆的嗔了皇后一眼:“皇额娘胡说呢!皇阿玛怎么可能不管兰馨?”
皇帝立刻笑了,竟然如同孩子般颇有些得意的看了皇后一眼:“果然还是兰儿了解朕!”
皇后见他神情,愣了愣,立刻捂嘴也笑了起来,顺着皇帝的话讨他的欢心:“是是是!兰儿是皇上您的乖女儿,她自然比臣妾了解您!”
末了,发出一声轻哼,皇帝立刻大笑起来,竟然不顾左右,将皇后搂在了怀里。
皇后听着这笑声,心头却想,这整个大清朝,竟然没人能如这兰馨一般懂皇帝的心思!
兰馨这话说来多少有些放肆,还未出嫁,竟然就将和离的事若有若无的抬上了台面!
最让皇后吃惊的是,皇帝竟然也没说办法反驳的话!
不过,想到兰馨是她一手带大的,在这个皇宫中,自然再没有人比她更亲近,皇帝多宠兰馨一分,她皇后的位置也就更稳一分,皇后对兰馨的重视和疼爱便又多了几分。
可她心头却还是忍不住一声叹息,只盼那皓祯能对兰馨好一些——虽说是和离,可一个姑娘家,到底还是要吃亏的。
兰馨见皇帝心情好,立刻故作了讨好的模样靠过去:“皇阿玛,既然兰儿是您的乖女儿,那您去木兰围场的时候,可不能忘了兰儿哦!”
皇帝睁开眼,笑看了兰馨:“怎么?嫁了人还是这般不消停?”
兰馨昂头挺胸,一脸英武:“咱们满族儿女,便是嫁了人,也不会堕了半分英勇!”
皇帝笑着不说话,兰馨立刻再接再厉凑过去,拉着皇帝的手臂做娇憨女儿状:“皇阿玛,你就答应兰儿吧!”
哪想,皇帝却是大笑着转头,指着兰馨对皇后道:“朕的皇后,兰儿还要去围场呢!还要不堕英勇呢!”
皇帝竟是笑得岔了气,骇得皇后连连为他抚背,可皇后脸上的笑也是止都止不住,目光在兰馨身上不停的打转儿,终于在兰馨无辜的嗔怨眼神中停了下来。
“咱们英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