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缺却有些迟疑,他没有动。
李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勾着他就往小区门口拉,“走吧,就当我租给你好了,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你担心什么?我的单位在哪儿你也知道,还怕我骗你不成?”
花无缺淡淡笑了下,道:“兄台好意,花某日后必当图报。”
李理大笑道:“你这小子倒是文绉绉的,有趣有趣!以后我可就叫你小花了,你就叫我老李吧。”
倚老卖老。花无缺不上他的当,淡淡道:“李兄,请带路。”他承了李理的情就表示将这人视作朋友,不扭捏,花无缺外表虽冷漠清傲,骨子里却保留着江湖中人的豪爽与洒脱。
李理高兴地拍拍他,带着他走进了嘉华雅苑的D栋十三层。
花无缺就这样暂时住在了李理家中,日后帮助李理解决了许多难题,这也是李理眼光独到直觉超准之处。
而铁心兰那边呢,小玲也到了要搬走回老家的日子。她走的那天刚好就是中秋节。
送走小玲后,铁心兰身上也没剩什么钱了,老板娘张琳琳便又预支了她半个月的工资,美其名曰是:“总不能让你带着肚子里那个,一块啃干面包的过中秋吧?那我也太不人道了。”
铁心兰面带微笑地道谢,心里默默将这些情记了下来。
文姐热情地邀请铁心兰去她家一起过中秋,她婉拒了。在这种家人团聚的夜晚,她不愿再去徒加打扰,在那小小房子里,与她的孩儿静静地一块过也不错。
文姐于是让她下班后去自己家一下,要给她一盒月饼尝尝,毕竟过中秋,没有月饼吃总觉得缺点什么。
这个铁心兰就没有再拒绝了。
她到文姐家的时候,正好看到陈羽紧皱着眉头在客厅的大桌前站着,手抓毛笔一动不动,桌上摆着一张摊开的白纸,不知正在纠结什么。
铁心兰好奇地走过去,在他身旁看了看,问道:“你在做什么?”
陈羽转头看了她一眼,唉声叹气道:“铁姑娘你来啦。你不知道,我们系的张教授有多麻烦,写个论文不仅要我们手写,还得要写毛笔字!这不是坑死人不偿命嘛,我写得出来才有鬼了!”
陈羽自从觉得铁心兰人美又有意思后,连称呼都主动变得亲近起来,非得要叫人家“铁姑娘”,说这样才贴切,文姐屡劝就是不改。
但铁心兰却很喜欢这样的称呼,她觉得合该如此,于是她也称陈羽为陈公子。在文姐眼里,这两人就是来搞笑的。
此时铁心兰正不解地望着陈羽道:“陈公子,写字很难吗?你不是正在上学吗?”言下之意就是上学不都要先学写字吗?你怎么就不会呢?
陈羽不服了,将毛笔伸到她面前,道:“你说得轻巧,不然你试试!现在谁还写毛笔字啊,都嘛电脑打字的好吗?!”
铁心兰看着那支很普通的毛病,微微笑了笑,接过来,施施然弯下腰,想了想,在那张空白的宣纸上写下了几个字。
陈羽目瞪口呆地看着纸上那漂亮娟秀的四个大字:学以致用。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道:“KAO!这你都会,还写得这么好,你一定是骗我说失忆的吧?”
铁心兰笑着搁下了笔,“你自己慢慢写吧,文姐在何处?”
陈羽见她要走,连忙拉住,嘿嘿笑哀求道:“别走别走,铁姑娘,好心的铁姑娘,你帮小弟个忙吧!”
她微微扬起秀气的眉,望向了陈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就因为陈羽那一句自认小弟,铁心兰帮他做了这次的作业。陈羽因此感激不已。
陈羽兴高采烈将论文交了上去,没想到第二天就被张之昀教授叫去了他的办公室。
张之昀今年五十多了,是陈羽他们班上教中国古代近代史的老师,也是他们系权威性的专家教授,性格是出了名的挑剔又古怪,喜欢的学生能好得请你去他家吃饭,一旦惹怒了他老人家,能天天在课堂上想着招折磨你。被陈羽他们在背后暗暗叫是张魔王。
这次让陈羽他们交一篇游牧民族的论文,居然要求每位同学用毛笔字来手写完成,时间倒是没以前那么紧了,过完暑假后交。可班上同学哪有多少个是会写毛笔字的,还要求必须得写得好,字写得好不好包括在评分标准之内。
当时班上同学一片鬼哭狼嚎,要知道,张魔王的论文作业是会计到期末考试的成绩里的。论文得零分,期末的学分就别想拿到,就等着过完春节早早赶回来补考吧。
铁心兰仗义相助之前,正是陈羽要交论文的前一晚,他一个暑假就光学会了怎么握笔,会写个从一到十,剩下就只能歇菜了,所以说铁心兰时他的恩人都不为过。本来以为这回绝对过关了,怎么张魔王还会传召他觐见?哪里出了问题?不会是发现他找了枪手吧?!
陈羽一路上又忧又愁地走去了系里三楼,张教授的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张教授低头看着的正事他那一篇铁心兰代写的论文,他心里顿时一阵发虚,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老师,我来了。”
张教授抬起头来望着他,笑容意味深长:“陈羽同学,论文写得不错,更难得的是,一个假期回来,这字写得也相当不俗啊。”
陈羽嘿嘿笑道:“老师过奖了,我练了好久呢。”
张教授的笑容更深了些,“哦?坐下来说。你是在哪里学的这一手字?”
陈羽刚坐下,心跳都漏了好几拍。教授这话里有话啊,早知道让铁姑娘故意写差一点了,这好得太明显就露馅了啊!
他正心里暗暗打鼓,果然张教授笑眯眯地对他说了,“陈羽同学,你上我的课也上了一年了,论文的个人特性我还认得出来,不过,这字,不是你写的吧?”
“呃……”陈羽低头不说话了。没办法,老实孩子能撒谎到这程度已经是极限了,再让他继续吹牛皮他也不敢,更何况老张同志一贯的火眼金睛,考试监考他连蚊子都不会放过一只。
张教授看他这样,心里更有谱了,有点惊喜又有点好奇,便又笑得如春天般温暖,慢吞吞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说说这究竟是谁给你代写的,这篇论文我就让你及格。”
陈羽喜得抬起头来,瞬间自首招供:“真的?老师您说话可要算话啊。这个是我一个邻居朋友写的。”
张教授追问:“邻居?多大年纪?什么人?”
陈羽狐疑地看了看张教授一眼,老头怎么问得这么仔细?古古怪怪的。
莫怪张之昀追问不停,其实是因为铁心兰那一手端庄秀丽的小楷写得令他眼前顿时一亮,单凭这一篇字的功力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上上佳,更何况张之昀本身是研究历史的,他越看就越觉得,这字写得不仅是好,还颇具古韵古风,更加接近明清时期的书法特点。
所以他才一个劲的问陈羽,想知道到底是哪一位书法大家写的,好上门交流一二。
陈羽见张教授双眼灼灼地紧盯着自己,心里顿时压力山大,无奈道:“她就是我的一个女邻居,跟我同年。”
张之昀震惊了。
二十岁的小姑娘能写出这一手字来?怎么可能?!
张教授不高兴地看着陈羽,道:“对着老师还敢说谎,你当我是老糊涂了吗?”
陈羽急了,猛地站起来,脸色涨红道:“老师,我骗你我就是小狗!这真的是一个女孩写的,她叫铁心兰,不信我可以带她来见你,你可不能因为这个把我给挂了啊!”
一声轻笑,一个三十多岁的男老师走进来拿资料,正好听到陈羽的“宣言”,笑了起来,打趣道:“张老别把人小伙子吓坏了,这连小狗都拉出来了。”
陈羽一见还是老熟人,教他们香港史的王老师,顿时脸更红了。
张教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等王老师走了之后,让他坐下,“你紧张什么?没说谎好好解释不就完了,学历史的人没一点沉稳劲儿。”
他沉吟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你说这是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写的,那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哪个系的?”
陈羽摇摇头,“老师,她不是我们学校的,她,呃,现在也没有在读书。”
……
张教授再次陷入了无言。
他上下打量了陈羽,看他眼神清亮不闪不躲,,顿时半信半疑,道:“这位同学,老师真怀疑你是在开我的玩笑。不过,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老师给你一个任务,这个周末带这个叫铁心兰的小姑娘来我家里做做客,好吗?”
铁心兰在听完陈羽的话之后,坐在他的电脑前思索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如果我答应跟你去见你的老师,你会教我用这个,叫电脑的物事吗?”
陈羽喜出望外,笑逐颜开地摆着V字道:“OK,没问题!”
于是铁心兰点点头,“好,那就去吧。”
莫说张之昀眼光确实老辣,铁心兰在那个武侠世界里是武林盟主铁如云之女,出身名门大家闺秀,自幼文武双全,不仅武艺上算得上是一流高手,在琴棋书画方面更是经过了名师指点。在这二十一世纪追求高科技的现代社会里,就算是怎么临摹练习成为一代书法家,也早就失了那种骨子里的精髓与风雅。铁心兰这种穿越来的异类,可以称得上是凤毛麟角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异类,那就是也正在积极学习现代化知识的花无缺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杯具!台风海鸥来袭,明早七点半就要去集合防风了,早点更,早点去睡觉了。。。。哭
☆、第 10 章
花无缺一身白色的运动装,盘腿坐在李理书房的木地板上,四周围了满满的一圈书籍,一摞一摞的,都是从李理的大书柜中搬出来的,从天文地理到文学艺术,应有尽有。
李理虽然是一名警察,平常却也很喜欢阅读,他父母都在老家,快四十岁人了还堂而皇之的单着身,前两年买了这一套一百三十平米的房子,一个人住难免冷冷清清,现在多了一个花无缺,李理心里其实挺高兴的。
昨夜花无缺对着浴室里的大镜子想通了一些事,他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头发并没有半白,身上的衣服以及身份证,证明一切都是有神明安排好的,心兰应该与他是一样,时间倒转空间转移,他回到了二十四岁,而心兰二十岁。这一切表明,他们是会留在这里重新开始,不会突然又会离开,回到过去那个地方。
一切有了好的开端,这个时代很和平,他们不会再有生离或死别。花无缺决心,努力融入这个世界,了解并学习这里的一切事物,在找到铁心兰后,好好地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
唯有一个人他觉得对不起,那就是小鱼儿,他才刚清醒,如果能有方法给他传递讯息,告诉他自己平安也好——
花无缺看着手中的地理书籍,不知不觉有些闪神。
“小花,我出去了,有事再打我手机,电话你都会用了吧?”李理的声音传入耳中,他才回过神来,他望向李理,慢慢地点了点头。
李理这几天觉得自己都成老妈子了,花无缺居然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当他一脸冷淡镇定地问自己电话是什么,电视机为什么会有人跑来跑去时,他以为花无缺在整他。
一个看起来那么正常的人,说的话做的事那么的不正常。
连热水器都不会开。
……
花无缺说,他是从山里面出来的,对外面的世界不了解。
李理恍然大悟,这得是多偏的深山老林,才能养出这么一个完全与时代脱节仿如古人的奇才来?!不过也难怪,也许他是从一个世外桃源出来的,才能学得这一身神奇的武艺。
当他追问花无缺的来处时,花无缺淡淡道:“移花宫。”
李理顿时气结。这小子虽然啥都不懂,却也不是什么好鸟!移花宫?他还说自己是恶人岛的呢,其实他真名叫做小鱼儿。
花无缺闻言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古怪,似乎有些怀念又有些不悦,随即将目光移向书籍,冷淡说道:“回来时顺便给我带几份你们这里所说的,报纸。”
李理好笑道:“没见过租客指使房东做事的,你小子脾气倒大。”
他刚开了门要离开,花无缺却突然抬起了头,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开口道:“李兄,二十万,能买你们这儿几所房子?”
李理笑喷,靠在门边,“还几所房子?!二十万你也只够付一套房的首付而已,还是只有几十平的。”
花无缺的目光闪了闪,不再说话,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李理摇摇头,边笑边出了家门。
剩下花无缺一个人,他沉吟着。身上的盘缠不够,看来他要想些办法了。
当花无缺闭关埋头学习的时候,陈羽也带着大肚便便的铁心兰去了半山的独栋富人区,张之昀教授的家中。
张之昀与他的妻子皆是清苦做学问的大学教授,唯一的儿子年轻有为,留美之后更是成为了某世界五百强企业的亚洲区CEO,娶的老婆更是不得了,是纵横南市房地产与娱乐产业的蒋氏集团的太子女蒋丽华。
半山这栋房子原是张靖文买下来方便一家人居住的,奈何张教授不愿离开他们大学的老宿舍楼,直到七年前张靖文与蒋丽华的一对龙凤胎出生,张教授夫妇才终于答应搬过来与儿子住在了一起。
陈羽也是第一次来这一片富人云集的半山豪宅,在司机将车开进别墅大门,并请他们二人下车之后,陈羽就有些拘谨,他偷偷瞥了身旁的铁心兰一眼,只见她一脸的淡然,也没有多看这处处彰显气派富贵的别墅美景,只微笑着在管家的带领下走进了三层的如水晶屋般闪耀华丽的房子,那神态仿佛早已见惯了一般。
陈羽反而落在了她身后走着,心中暗暗咂舌。这丫头够可以的!
管家安排他们在会客的大厅沙发上坐下,然后上楼去请张教授。
陈羽本事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见没人了,便跑去坐在了铁心兰旁边,在她耳边轻声道:“哎,铁姑娘,没想到张教授家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我听说他儿媳妇是那个蒋氏集团的太子女兼总经理,特有钱!光是名下的房产就不知道多少……”
铁心兰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说这些意义何在?与我有关吗?”
陈羽被哽住,望着她一脸纳闷的表情,顿时萎靡了。心中却在咆哮:姐姐啊,难道你都不懂什么叫做八卦吗?尤其是八卦有钱人,更是我们这些屌丝的乐趣啊!
他又哪里知道,铁心兰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屌丝,她更不觉得张家有多富贵,在她看来,这房子其实挺普通的。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曾经见过,住过更加好的房子,何况她根本不懂得什么蒋氏,心态就更加平常了。
在她而言,来见所谓的张教授,完全是看在陈羽的面子上,不愿让他为难罢了。
所以当张之昀从书房下来见到铁心兰的那一刻,他心中既吃惊又激赏,吃惊的是她这姑娘不仅年轻还大着肚子,激赏的是她毫无年轻人的毛躁与稚嫩,面对自己时态度坦荡从容,气质端庄懂礼节,活脱脱一名大家闺秀。
这样的人,浑身上下都充满着矛盾。
当他问:“你的书法是传自哪位大家?能练到这个水准,你一定是对书法十分喜爱,学了多少年了?”
铁心兰却微微笑道:“先生谬赞。小女的字只算普通,比我好的大有人在,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传自何人,但也万万不敢夸口的。”
张教授闻言纳闷地看着铁心兰,又看了旁边的陈羽一眼。不知道?
陈羽人也机灵,立刻反应了过来,忙解释道:“这个,老师,其实铁,呃心兰她遇到了意外,现在人失忆了,想不起以前的事。”
张教授吃惊极了,看着铁心兰的眼里带出了几分同情与认可。难怪觉得这女孩身上有些古怪的地方,也许真是出自哪个名门世家的女孩,失忆了才流落至此。
铁心兰倒是淡然,见人用同情的眼光望着自己,也不在意,笑着点了点头,柔声道:“令先生徒生困扰,小女十分不好意思。”她知道眼前这位是陈羽的教书先生,所以从一开始就带着尊敬之情,此时的话也是发自肺腑,因为自己的失忆常令人无所适从,确实使她感到很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