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襄二十一年的生涯里，几乎还没有一个男人能让他如此称赞，最近也不知怎么，就想靠近这个人，在这个人身边就觉得浑身舒服。
等等？他不会是得了一种“哺乳动物睁开眼就会把见到的第一个人当做妈妈”的病吧？
宋襄甩甩脑袋，才没有呢！
顾钰霖：“小香香，等下给你炒点肉丁吃？”
宋襄眼珠子立马变得亮晶晶：好的，爸爸！
这一次，顾钰霖把肉丁、蔬菜丁处理的更小，宋襄吃起来一点也不费劲。他一面在餐桌上耸动身子嘴里一嚼一嚼的，一面打量着坐在对面瞅着他的顾钰霖，实在是秀色可餐，于是乎，宋襄吃得更带劲了。
顾钰霖在律所里就已经吃过快餐了，此刻也是特意为他的小香香炒了一盘菜。
生活一下子多了一个盼头。
宋襄吃完了一小碟后，捂着肚子在餐桌上打转，顾钰霖戳了两下软乎乎的肚皮就去洗碟子。宋襄抚摸着刚才顾钰霖手指触碰的部位，心里一阵瘙痒痒。
厨房传来的水声哗啦啦，宋襄也跟着吱吱吱的像是在哼歌。
顾钰霖洗好碟子后，擦干了手，把宋襄整个身子托了起来，放置在与那双黝黑的眼眸等高的水平面上，掂量了两下道：“似乎比上次又重了点，方医生说最好还是要带你去散散步，运动运动，怎么样？”
宋襄有点想摇头，他现在是吃饱喝足之后，舒服的不太想动。
顾钰霖见宋襄没反应，声音沉了几分：“好不好？”
湿热的呼吸铺洒在宋襄的耳边，心尖儿软成了一团浆糊。
宋襄点点头：简直犯规！声控的软肋！
第22章
薄暮蒙蒙，洒了点月色。
这次下楼没有碰见杨婆婆，宋襄倒是舒了口气，要是那杨婆婆死心眼的非要给顾钰霖介绍女朋友——也就是给自己找什么女主人，他肯定得不适应呢。
就这样很好，宋襄猛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不是说当刺猬很好，而是作为刺猬和顾钰霖一起生活很好。
这样的生活，让他觉得舒适。
还未至深夜的小区依旧繁华，老年人们跳着广场舞，年轻辈儿的跑着小步，调着小情。宋襄从小笼子门钻了出来，趴在顾钰霖的肩膀上，用爪子抓着衣料，嘴里哼哼唧唧。
晚风习习，宋襄觉得有点冷，往顾钰霖的脖颈边凑了凑，鼻翼间充满了属于顾钰霖的味道。
淡淡的沁香，也不是沐浴露的味道，有点像青草香，好闻得很。
顾钰霖觉得脖子一痒，肌肤感受到小香香的小脸蛋在自己的脖子上乱碰，无奈道：“小香香，痒。”
带着长调儿的痒字，又不经意的拨弄着他的心弦。
宋襄身子微僵，又乖巧的坐回原位。
“待会儿去那边，下来走动走动。”顾钰霖径直朝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宋襄不敢动，紧紧抓着顾钰霖的肩膀，深怕一动就要从肩膀上摔下来。
顾钰霖似乎看出他的内心戏，温声道：“抓好，不会把你摔下来的。”
宋襄从鼻腔哼了一声，胸口要溢出来的情绪，鼓成了一只还在充着气的小皮球。
顾钰霖寻的地方人不多，但草丛多。他听说小刺猬就喜欢在灌木丛里面玩耍，小区在绿化方面都十分完善，只不过草丛多的地方蚊虫也多，人迹倒是鲜少
——刚好小香香玩的时候也不会被打扰。
顾钰霖蹲下身子将小香香放下，“乖，就在这周围玩。”
小刺猬用鼻尖蹭来蹭他的掌心，可爱极了。
“下午时，子敬还让我带你律所。”顾钰霖依旧给小香香围了个圈，
画出了活动的范围，自言自语道，“老板娘说刺猬白天都不太喜欢动……”
小刺猬身上耸了耸，立刻动了起来，像是在回应他的话语一般。
“又要跳广播体操吗？”顾钰霖疑惑道。
果不其然，小香香开始原地打转，伸伸爪爪，踢踢后退，活泼到不行。
顾钰霖就在原地蹲着，时不时起身，避免腿发麻，视线也不愿离开小香香。
宋襄活动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累了，臀部着地，和顾钰霖大眼瞪小眼。
在外人眼里看他们两，肯定得说他们无聊。和一只刺猬能玩出什么劲什么花样来？宋襄摸了摸肚皮上的软肉，想必自己也是挺可爱的，要不然顾大律师怎么就愿意陪他玩呢。
这一想，宋襄有得意了起来。胸口的小皮球玩命的吹着气，充得满满的。
玩了有一会儿，顾钰霖的口袋里的手机唱起了歌，他背过身去接了电话。而宋襄就这样盯着顾钰霖宽厚的肩臂，挺拔的身姿，颀长的背影。
好高啊，宋襄有点嫉妒。
作为人类的他的小身板，与顾钰霖相比完全就是白斩鸡身材，身高也完全不能比拟。
宋襄呼着气，暗想着变成人类之后一定要去健身，身高挽救不了了，至少身上得练点肌肉吧。
周围几乎没人，宋襄坐在地面歇着气。顾钰霖的电话打了一会儿，还不见说完，宋襄哼唧一声，律师还真是繁忙。
霎时，宋襄所在的灌木丛旁边的一团草丛突然一动，枝桠摩擦的声音一下子就吸引了宋襄的注意，宋襄随意的往旁边探了一眼，这一看不得了——一群看不见脸的神经病们，躲在草坪后面窸窸窣窣地挪动着。
宋襄回想起下午在阳台看到的几个男人，与现在在草丛中鬼鬼祟祟的几个人身影逐渐合二为一。宋襄鄙夷道，这群人也是没事做，蹲点还是喂蚊子来的啊，也不知保安为什么将他们给放进来了。
那群人自然没有注意到宋襄已经发现了他们，还在不停的挪动着，宋襄以一种看好戏的姿态坐在泥巴上，要是小刺猬的姿态能够嗑瓜子，他现在真能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好戏呢。
风吹过草丛，几道争执声传进某只准备当吃瓜群众的小刺猬的耳朵里。
“小王，那人去哪里了？”
“在前面打电话呢，背对着我们。”
“干不干？”
“老大，我们真的要找顾律师麻烦啊？”
“你丫跟我闭嘴，上头派下来的事我能不做吗？”
“哦……”
“小心点，上头让我们不要被发现了！”
“遵命！”
宋襄耳朵尖得很，那几个人说话声音再轻，他也听的一清二楚。他们似乎有四个人，一个老大一个小王还有两个手下，刚才他们还提到了……顾律师？
宋襄两眼瞪大，回想起下午看到的类似于刀的钢制品，刚才在胸口鼓起的小皮球猛然炸裂，炸的他胸口的肉疼得发慌。
这群人，是来找顾钰霖的麻烦的？
宋襄有点急了，提起爪子就开始跑，顾钰霖在前面十来米的地方打着电话，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全然听不到身后的动静，而那团草丛已经不知不觉移动到了顾钰霖的身后。
这个时候宋襄再没有想到这群人是专门来找顾钰霖的麻烦就是傻子了，他拼命的往顾钰霖的方向跑，可是怎么跑也没有正常的人类行走的速度快。
那群人已经脱去了草丛的伪装，手上亮裎裎的东西明显就是刀具……
宋襄浑身像是被火在烧，焦急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要把他的小身体给撑破。
彼时，那个被称之为老大的男人在顾钰霖两米开外的地方，亮出了刀。
“顾钰霖，你他妈的小心身后啊！”
一道声响从胸口破体而出，这道清脆的男声，宋襄再也熟悉不过。然而，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只能凭借着本能继续：“顾钰霖！身后！”
宋襄的声音近乎于咆哮，在这寂静的夜里，回响，彻耳，裂石穿云。
然后，在他的视线内，顾钰霖在接收到他的讯号，猛然回头，发现了那群还在鬼祟动作的人。
顾钰霖的眼光在乱飘，手上拿着手机的动作也变得呆滞。
这道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他妈的，老大还有人啊！”
“我靠！怎么没看见在哪儿啊！”
“老大，顾钰霖发现咱们了！”
“卧槽，傻愣着干嘛，干啊！”
宋襄总算跑到那群人的附近，而顾钰霖似乎在回头张望着他，宋襄哪管的得那么多，腾升而跃，整个肚皮弹到到那个叫小王还是什么人的脸上，毫不留情地伸出爪子就是狠狠的一划。
“妈呀！老大！这他妈有只刺猬啊！”
“卧槽，这只刺猬还特么抓人！”
宋襄又给了叫唤着的那人一腿“香山无影脚”，再一跃跃到了另一个人的脑袋上，玩命地把头发一抓，借力又跳到了顾钰霖身上，气喘吁吁地叫着：“你还愣着干嘛？快跑啊！这群人就是来堵你的！”
顾钰霖的脚步就像灌了铅的滞留在原地，然后在听到自己身上的小刺猬传来的声响之后，所有的神经末梢似乎都要破体而出，想要找个答案。
“跑！”
那就跑吧。
“跑这边啊！”
那就跑着边吧。
有点凉的风打在他的脸上，他却没有感觉，甚至没有去思考为什么那群人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来堵他……
璧月当空，地上的人们心中荡漾着波涛。
第23章
顾钰霖惊觉自己正在拍一部动作电影，还是带有玄幻色彩的——趴在他的正头顶上，某只一直叫嚷着“敌人”离他们还有多远的他养了一月有余的小刺猬小香香，发出了人类的声响。
身后的几个男人穷追不舍，顾钰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狼狈地奔跑。身为律师，他常年遇到过这类经济纠纷、利益纠葛案件，他喜好健身也习过散打，对付身后那几个杂碎全然没有问题，再加上他的职业，没有嘴皮子说不过别人的时候，自然也没有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时候。
也许是被小刺猬给惊住了，让他无思考的余地。
“保安来了！”
小香香又嚷了一声，顾钰霖一个踉跄，思绪尚且还有点回不了神。
保安大队的张叔和他有过交情，一看到这种情况了然不少，那群小混混一看到有保安来了脚步都停了，转身四处逃窜，看来雇佣他们的人不想把事情闹大。
顾钰霖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这里人少得很，小区来往的人也没有看到这出闹剧，这群小混混也没被绳之以法。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顾钰霖理了理衣领，眼神逐渐找回清明。他不是不计较，若是触及底线，他向来锱铢必较。
若不是小香香出声提醒，当时打电话的他防不胜防。
后怕是有的，但全部湮没于小香香的惊变之中。
“小顾啊，那群人不是咱小区的吧。”张叔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下次我绝对不能疏忽了。”
顾钰霖感受到脑袋上小香香小爪子的拍动，声音冷冰若溟月，“张叔，这群人应该是冲着我来的，我现在就去警察局，到时候得麻烦你调一下监控。”
张叔连连点头，见顾钰霖也未责怪他管理不周，长吁一口气，知道这一茬就算过了。
冷静下来的顾钰霖仔细想了一下自己最近是否惹了什么人，细数最近的经济案件，顾钰霖眼神一凛，立刻确定了目标。他当机立断地跟天宇那边的人打了电话，随后跟律所的人汇报了下情况后就去了警察局报了案，这一折腾已是十来点了。
其间小香香一直趴在他的脑袋上，肚皮上下起伏着，安静到不行。
这不是一场梦，他身上的汗意浸湿了衣衫，被夜晚的凉风一吹，彻骨冰凉的触感再真实不过——他的小刺猬真的开口说了话。
原来只是单纯的觉得这只小刺猬通人性，现在……
一向冷静的他，也不禁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不免有些异想天开。比天宇这案子结案后还被对方被告找麻烦这事更加让顾钰霖惊诧的，就是这只小刺猬的“魔力”。他的脑海里已经做了千万种设想，可没有一种设想是能用科学的方法合理解释的。
会说的话的刺猬……
顾钰霖眼神一片茫然。
事后同样觉得惊诧的还有我们的宋襄童鞋，在吼了那么几嗓子之后，他现在还不敢开口说话。
那是他的声音没错，即使听上去已然有些陌生了，但他怎么会忘记自己的声音呢？
现在还去想什么科学不科学，他变成一只刺猬已经不科学了，那刺猬会说话也算是正常了。
宋襄不敢动，闭着眼，想让自己慢慢消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小脸蛋都因为刚才的闹腾而变得冰凉，他才总算把自己突然会说话这事消化，然而，还有一件大事却萦绕在他心头乱成了麻——顾钰霖。
顾钰霖明显是听到他说话了，而且，用谎言和假象也圆不了。
他不是魔法师，也没有仙女棒不能将刚才的一切从顾钰霖的记忆中剔除。
此时，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顾钰霖。顾钰霖会怎么想他呢？会把他送去研究所吗？还是会把他当作怪物？
宋襄缩了缩身子，以上问题的答案他都不知晓。
回到家后，顾钰霖把他放下，眼神已恢复了光泽，但他知道，他的主人不光被那些图谋不轨的人吓到了，还被他也吓到了。
说是吓到了也不尽然，但至少产生了些不好的情绪。
宋襄颓靡地坐在柜台上，眼巴巴地望着顾钰霖背对他的身影，有点委屈。
客厅的灯闪啊闪，某只小刺猬的小心脏也是颤啊颤。
他在他的牢笼里等待着凌迟，明明会说话了，是通往变成人类道路的一次重要转折，然而此刻的他居然在纠结会不会吓到顾钰霖。
他竟然在害怕，顾钰霖会把他送走。
以一种温和的方式。
可他的潜意识又在叫嚣，即使这人面容再怎么冷硬，撇开他刚才帮了这人一把不谈，这人本身骨子里就是温柔的人。
至少，他打开了他心房。
“小香香。”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宋襄等来了他的主人的回答。
顾钰霖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面颊，脸上的苍白已然褪去，面容一如往常的清淡，丝毫没有刚才的惊吓感。
“刚才……谢谢你。”顾钰霖缓声道，目光灼灼，“还有对不起，把你卷了进来。”
宋襄抖了抖身子，眼睛瞪得贼大：诶？
这个反应……
顾钰霖眉头微蹙，嘴唇翕动，语气中尚且还是有些疑惑：“刚才是你……提醒我的吗？”
宋襄耷拉着脑袋，没说话。
他要解释吗？他不知道。
彼时，顾钰霖微叹了口气，柔柔声线打在宋襄的耳窝里，“是幻觉吗？”
这个语气，似乎有点委屈？宋襄有点发怔，不禁思索的脱口而出：“不是幻觉！是真的！都是真的！”
是我，是我。
说话的是我。
宋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急于证明这一点，但他不想被顾钰霖当作海市蜃楼中的一场幻觉。
刚才在脑海里铸就的那些坎坎坷坷、跨不去的沟壑，瞬间被瓦解，荡然无存。
他曾花无数办法想要变成人类，却没想过可以让他的主人知道他是人类。
语毕，这下轮到顾钰霖瞳孔猛地收缩，手指明显颤抖了一下，扶着额，垂着眼帘，看起来，似乎有些为难之意。
宋襄挪动着身子向前凑了凑：“我……我……我叫宋襄！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喝醉酒后，醒来就到宠物店了……”
宋襄紧张到不行，说了两句话差点咬到自己，断断续续的，不敢瞅顾钰霖一眼。
空气安静的可怕，气息流动声也能听的一清二楚。良久，顾钰霖似乎已经镇定下来，出声询问：“宋xiang？哪个xiang？”
那个“xiang”的发音，从顾钰霖的薄唇中吐露出来，格外缠绵悱恻，如沉沉的花骨朵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