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晚餐真的非常尴尬。
至少对于我而言。
晚餐之后,送走了厚颜无耻想要留宿的席安,我给他一拳之后他终于老实了。
妈妈坐在客厅一副等着我的姿态,我就知道这事儿还没完。
实际上在我们家,妈妈是最不喜欢说教的一个。
我乖乖的坐到妈妈旁边。
“玛格丽特。”妈妈摸摸我的头,“趁你爸爸不在,我们好好聊聊。”
我想起了席安没羞没躁干的一系列事儿,真不想聊。
我说:“好吧。”
“放松点,”妈妈说,“我知道你跟你爸爸聊过这种事情。”
不,完全没有聊过。爸爸只是一脸过来人“世间万物不过如此如此唉我们没什么好说的”的表情,顺便引出“年轻时候谈什么恋爱啊工作才是最重要的”“想那时候你妈妈简直是个人命收割机”“我们一家兢兢业业逃命创业一路奔跑一路芬芳”“十九大街新开的蛋糕店看起来真不错我有打折卡玛格丽特你要和同学一起去吗”。如此如此。
“啊。”我敷衍地发出一个音节。
“你爸爸跟你说过他和我结婚之前的事情吗?”
我想了想:“是你到他公司修电脑你们喝了个咖啡于是吃了晚饭后来在一起了这件事,还是他和你误打误撞做了同一个任务从此缘分定下纠葛终身这件事?”
妈妈手放在我的肩上,默然。
“他说那次任务,你垂涎他潇洒的身姿迅猛的身手还企图用望眼镜偷窥他小便,他害羞之后不小心一枪轰了你们的观察点。(1)”我继续说。
爸爸今天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的夜晚。看妈妈的脸色就知道。
“别提你爸爸了。”妈妈说,“我们来谈谈席安。”
我看着妈妈的脸色:“唔。”我开不了口。
“你还在叫他席安,不是吗?他却叫你的教名。我猜你并没有完全接受他?”
“不,我只是叫习惯了,一时还没来得及改而已。”我反驳。
“你不喜欢他到我们家来。”妈妈一针见血。
“爸爸不喜欢他来我们家。”
“你爸爸不喜欢任何其他的外人来我们家。”妈妈叹了口气:“他这是到处搬家那几年留下的毛病,和小狗占地盘一样,你别理他。”
“我不是不喜欢。我没习惯。”我咬着唇。
妈妈显得比平常更有耐心,她放缓了语调:“是不习惯吗?”
“……不。”我站起来。我不想谈了,这一瞬间我脑子里面的某些想法让我感到窘迫。我也不是什么话都能淡定地说出口。
“坐下。”妈妈说。
我一跟妈妈的眼神对视,一屁股又重新坐了下去。
“要喝巧克力吗?厨房刚热了一壶。”妈妈问。
“好吧。”我无奈地继续乖乖坐好。
哦,这巧克力绝对是爸爸买的。我喝了一口,顿时甜腻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你爸爸昨天新买的巧克力。”妈妈抿了一口,摇着头放下杯子。
“你为什么会喜欢爸爸这样的?”我忍不住发问,“实际上,你们看上去完全不一样,艾迪叔叔说你们俩简直如同火星撞上地球却融合成新的银河系一样不可思议。”
“你奶奶也说过相似的话。”妈妈突然笑起来。
“你奶奶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根本无法相信约翰会娶了一个我这样的女人。她以为约翰会和甜姐儿或者那种温顺的居家女人结婚。你要知道——”妈妈看向我,“你爸爸那时候觉得我就是一个甜姐儿,并且,居家。”妈妈笑个不停。
“你奶奶第一眼就看出来我并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你的傻爸爸脑子发热,喝了一大缸巧克力一样满脑子发昏一头撞过来毫不后悔。”妈妈不自觉地喝了一口巧克力,那个味道让她顿时清醒过来。妈妈不自觉的说下去:“我给他做晚餐,事实那却是我从公司打包回来的。我假装自己擅长家务热衷普通的邻里生活,和那些普通的家庭妇女一样,但是被粉饰过的真相是藏不住的。啊,值得庆幸的是,糖衣揭开之后你爸爸依然觉得下面的苦涩他吃下去之后感觉极其良好。”
“你和我很像,玛格丽特。”妈妈说道。
“不,我会做饭。”我说。
妈妈拧我的脸:“我不是说这个部分。”
我疼得眼泪在眼眶打转。直到妈妈放开手。
“爸爸也这样说过。”我捂着脸说。
“丽特,如果绕过一块石头就能避免绊倒,你为什么要固执地想要跳过去呢?”
我思绪翻滚。
“你怎么知道爸爸就是正确的人呢?”我结结巴巴地开口。
妈妈回答:“我不知道。但是我和你爸爸都愿意尝试一下。过程出人意料,但结果令人满意。”
我终于说出口了:“我不知道席安是不是这样的人。”
“他的喜欢来得毫无理由。”我低着头,没有去看妈妈的表情,“好像突然之间就从地里长起来。我、我没有信心。”
我想了想:“还是有点信心的。他看上去是真的挺喜欢我的不是吗?”
“你愿意和他真正地谈一谈吗?”
我不说话了。
“你爸爸也并不是坦白的人,他有些小秘密藏得可紧了。只有你对他说实话的时候,他才象征性地袒露一点实情,还美名其曰彼此彼此。”
我听出妈妈是在安慰我。
我在心里不断问自己。
杰维·席安告白的时候,我想绕着房子跑圈,大叫。我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却成真了。我没有踏出任何一步,席安把一切都做好了。他在用一种几乎粗鲁的真诚把我圈在了他的那个圆圈里。
我也想有一个圆圈。
可是我的圆圈只有一个,我只想给一个人。
“如果席安背叛我,或者最后发现他不是那个人怎么办?”我哭丧着脸问妈妈。
我希望席安是那个人,我要把后背交给他。
“那就杀掉他。”妈妈笑着说道。
***
(1)这个情节来源于电影。约翰当然在鬼扯。但仔细看看扯的还蛮有道理,作者都无法反驳。
14
下定决心之后,我鼓起勇气对席安说:“我不喜欢糖衣。你愿意和我一起看看糖衣下面藏着的东西吗?”
席安愣了愣,他激动说:“我愿意!”说罢,一把脱下了裤子。
我一个巴掌挥过去。
“是你说要看下面藏着的东西的!”席安哭着说。
“那只是一个比喻!比喻!”我捂着脸,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人际交往障碍的恶意。“你居然没有穿内裤!”我接着说道。
席安已经把裤子提上来了:“不不不!我只是把它和运动裤一起扒下去了而已!”
“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变态!”
席安已经收回了他假惺惺的哭腔:“你不能这么对我,玛格丽特!你根本没有看清!”
我感觉后面的内容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但阻止席安已经是不可能的任务了。
“但凡你只要认真看它一眼,你就不会说出这样违背事实并且伤害它尊严的话。”
我真想问一句:“‘它’是谁?”但可耻的是我完全听明白他到底在说个啥。
“我看到了!”我窘迫又急切地想要把席安的戏弄还击回去,“你甚至没有割包【哈哈哈】皮。”
天啊我在说什么?!我反应过来马上机智地将话题聊到了发在普江网上不会被发黄牌的内容上:“well,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更注意一下生理健康。”
席安一脚踩下了刹车。
要不是有安全带我的脸就直接装上了挡风玻璃。
“好了,好了。你懂得多极了。真是不能让人小瞧啊,史密斯小姐。”
席安和我像两个羞愤的番茄。
我第一次被席安赶下了车。
在离学校仍然有十分钟车程而我走路去绝对会迟到的位置。席安礼貌而克制地把我请下了车。“我们需要彼此冷静一下。”他扭过头不看我,僵硬地说道。
虽然我可能表达上有冒犯,好吧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以为席安至少能习惯在我的过错方面包容一下,谈恋爱难道不应该在一开始的时候和和气气的吗。至少在大多数的时候我坚持两个人应该是平等的。
我听到席安的车子重新发动的声音,把别在腰上的手枪拔了出来。
“噗。”席安的右前轮车胎爆掉了。
他的驾驶水平显然没有我妈妈的高超。我看见他的车头歪歪扭扭地撞在了路边的大榕树上。
“***!”他毫无耐心地大声咒骂。席安一边大声咆哮一边打开车门从被气囊挤满的驾驶室里挣扎出来:“玛格丽特!你这个碧池!你想杀掉我吗!“
哈哈哈,被男朋友骂碧池真是难得的初体验。我这时候才把手枪的保险关上,抬手在十一点钟方向的那幢小楼的屋顶打了几枪。
一个壮年男子体型的身影从楼上跌落下来。
那道弧度美丽得如同流星的坠落。
“哦,抱歉。”席安闭上了嘴。
我一声不吭慢吞吞地向他靠近。席安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但我直接绕开他目不转睛继续向前走。
“我错了!”席安突然一把抱住我,这个拥抱完全是他手脚并用的劫持。
“玛格丽特,我爱你!”席安痛心地喊道。
“我也爱你,”我被他抱得整个人动弹不得,“放手吧,我绝对不打死你。”
***
我再也没有和席安剖白内心的想法了。
再也没有。
***
“这不能全怪我,”席安说,“你本来也是准备爆我的胎的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我用眼神对席安说。
“我在后视镜里看见你拿枪了……”席安义愤填膺。
枪是什么东西,根本没摸过。我用眼神对席安说。
“……求你给我说说话,玛格丽特。”席安捧起我的脸。
哦,他这是在演抱着朱丽叶尸体的罗密欧。表情很到位,情绪很饱满,我用眼神对席安说道。
“……”席安看着我。好半天,他才收回表情悻悻地碰碰我的肩:至少我们去跳支舞,总不能在这儿坐一个晚上等返校节过去吧。”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我用眼神对席安说。
“我可从来没看见过你穿这么好看的裙子,不跳舞多可惜呀。”席安的样子本来想同以往一样抚弄我的头发,但他的手伸向我的耳侧,才意识到我所有头发都盘了起来,不得不尴尬地转而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我斜眼看了下他放在我肩上的手。
“嘿嘿。”席安傻笑,手在我肩头摩挲了几下。
我一脸灰败地突然想起我曾经对妈妈说过的豪言壮语。啊,已经消失在风中了。我最终栽在了一个两眼写着“求上床”的白痴手上。
生活就是打脸。啪啪啪。啪啪啪。
“看在你长着一张好脸的份上,我们去跳舞吧。”我妥协地抬头望着席安。
***
“玛格丽特,你能把手从我屁股上移开吗?”席安红着脸向我提议。
我悲伤地回答:“这是我觉得被打脸之后,唯一能令我宽慰的东西了(2)。”
“好吧……但请你不要乱捏。”
***
“国王果然是你。我的两百美元明天记得打卡上。”
“你怎么就关心这个?难道不应该给你的英雄来一个火辣的庆祝之吻吗?”
“么么哒。”
***
故事就这样了。
啊,关于题目。世界上最美好的谋杀,是将所爱之人推入爱河。
作者表示终于写完了哈哈哈哈哈哈。
~THE END~
(1)因为更新时间太长,这个伏笔请看第二章中问起玛格丽特的恋爱问题,她曾经坚决反对谈恋爱。
(2)因为更新时间间隔太长(哈哈哈哦不准打作者嘤嘤嘤),这个梗请看第三章玛格丽特对表哥奥斯卡说席安有一个“令人赞赏的线条很好看的臀部”。
哦,对了,下面是彩蛋~
^_^
席安拉下他的内裤,玛格丽特却发出了一声奇怪的感慨。虽然那家医院最专业的大夫表示这绝对是他职业生涯中割得最完美的包皮,此外席安还在健身房厕所的时候暗地里跟教练比较了一下。他还是觉得自己的比较可爱。但玛格丽特也这么觉得嘛?席安忐忑地问:“怎么样?”玛格丽特回答:“脖子以下不能描述。”
番外 真正的谋杀
席安的手伸进西装的口袋,才意识到他已经戒烟三年。
私人医院明亮的走廊窗户忠实地透出阳光灿烂又热情的温度。
仿佛还有鸟鸣,在树梢颤巍巍的。
席安茫然的站了一会儿,手术灯的颜色让他眼前一阵晕眩。他无意识地抹了把脸,这才闻到一股新鲜的干掉的血迹的味道。他看了眼手心,接着是被血浸泡的西装外套,已经一片狼藉的衬衣。
又是一阵晕眩。
“先生!”保镖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他的双膝无力地弯曲。
血不停翻涌而出的场景填满了所有的思维。
恐慌压制他,要让他屈服,要把他打倒了。
汗水争先恐后地把他的眼前打湿成雾蒙蒙的虚景。
***
“如果孩子降生在夏天,我们大概需要多少痱子粉呢?”
玛格丽特把枪搽拭干净后放在盒子里。抬头望向席安问道。
席安整个月都被南部帮派的争斗搅得一团乱。在一夜的清洗中,几方势力皆有伤亡。席安的损失不大,十几个小喽啰和几批低档货而已。但是他的暗线大部分暴露了。因为一个冒失又自大的蠢货。那个蠢货的双腿已经剁掉丢给了池子里的鲨鱼,显然于事无补。
对于玛格丽特而言,早在童年就习惯了无休止的搬家和转移。
席安对此依旧略怀愧意。不过较于失败的愤怒和不甘,那点愧意在他心里停留了片刻,又被风轻飘飘的吹走了。
“啊,我们能在下一届总统上台前处理好一切,我是这么希望的。这是最后一次搬家了。”席安自顾着说道。
玛格丽特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你妈妈已经催促了好几次了。我猜所有退休老太太对于抱孙子都有天生的急切。”
“都在掌控之中。”席安还在说。
玛格丽特抿着嘴把半人高的枪盒子塞给了手忙脚乱的席安。
席安没有放在心上,玛格丽特还记着。
新家就像一个没有熟悉感的落脚点,被子崭新的味道和老式空调的声响让玛格丽特不适地翻身。她对着闭着眼的席安吹了一口气。席安扬了扬眉毛。
玛格丽特将手放席安的小腹,暗示性地揉了揉。
席安出乎意料地把她的手移到腋下紧紧夹住:“别闹。”
“……”玛格丽特无语了片刻,问:“你今晚洗澡了吗?”
“累。”席安嘟嚷。
再怎么老夫老妻也不能这样。
席安一个轱辘,被踹下了床。
***
手术灯灭掉的时候,席安已经找到失去的理智和力气。
索特医生推门而出,席安走上前一脸阴沉地盯着他。
“啊,席安先生。”索特医生恶劣地笑着。
“怎么样?”席安问道。
“你问哪一个?您的妻子?她还不错。但是您素未谋面的孩子,我很抱歉。”索特医生说着,皱了皱眉:“哦,上帝,您身上什么味儿啊这是?”
***
玛格丽特不能忍受了。
她发现席安宁愿在网上逛着代购手办的网店,也不愿意和她出去买沐浴露和洗面奶。
“你要那些玩意儿,把单子写给保镖。”席安说。
“你在家里呆了一个月了,难道都不愿意和我一起出去散散步?”玛格丽特拉开窗帘。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席安像丢进油锅里的虾一样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