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看你这表情,”黑瞎子冲我露牙的笑一个;“该不会觉得小红是个姑娘吧?”
“呵呵。”傻笑两声,被人看穿了。
黑瞎子摇头大叹,“小红是洪满堂,现任XX洪氏的总裁,地地道道一爷们!也就是他小时候学唱戏,弄得都是旦角,得了个戏名。”
无语的翻翻白眼,男的小红,满嘴跑火车的胖子,一身黑的黑瞎子,大明星楚楚,标准扑克脸的扑克连……我认识的朋友还真是“花样繁多”“品种齐全”,当然,也让人无限期待起来。
恍然置身过去
我们看到那位男小红时,他正站路边低头打手机,看着那青春活力的侧面,整一个大学生的小模样,哪有总裁的风范?再瞧着他那件粉红色的衬衫、加粉红色的小蝴蝶结领结,心说,这人是希望别人叫他小粉红呢还是小粉红呢还是小粉红呢?
就在我默默私语的那会儿,他发现了黑瞎子车的存在,赶了几步过来开车门坐我旁边。看着我,笑了一笑。也不知是不是车里光线有问题,莫名的觉得他眼睛比一般的女孩子还要水灵一些,他那眼底的温柔配上那一笑,叫人有种怦然心动的错觉。
略略撇开眼睛,默念心经三百遍,说:“你叫小红?还是小粉红啊?”
他哈哈一笑,往背靠上一靠。
黑瞎子也跟着笑起来。
我被他们弄得莫名其妙,郁闷的问:“你们干嘛?欺生啊?”
“没事儿,”小红笑的厉害,听我问话又是摇头又是摇手,“也就是觉得好玩,榭姑娘,这好歹也是有两个年头了,你怎么一见面还是这一样的话啊?做人不能这么没长进的!”
我愣了愣,顺便蹭蹭自己唇,小粉红?原来当年的我也是这样感觉的。那心动的感觉是不是也是和这会儿一样?
额,对上小红看我时坦然的目光,想来我的感情和这个人是没有关系的。
隔了一会,我问:“接了小红,我们是要去接胖子吗?”
黑瞎子哼了一声,“他要是上来,车子得瘫。”
小红接了一句,“那胖子这两年和吃了过期饲料似的,尽长膘,还不许我们说他膘的事儿,你说闹不闹?”
被他拖长音的“闹”惹得直笑。接下去的一路,和他们一句一句的聊着,是这两年从来没有过的放得开,什么都敢说,骂人的,带色的,脏字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他们怎么会这样的没有设防,在没有记忆的前提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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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新月饭店已是中午十二点,胖子订的包厢在楼上,被穿成小二模样的服务员引到敞门包厢的门帘前,我就看到一个胖子坐在那呷茶。
确实是挺胖的胖子,不过在胖子队里应该算是个结实的胖子。
胖子瞧见我们几个,立马起身出来,我就瞧见他那大肚腩愣是先人一步从帘子里冲出来,一下子没控制住,笑出了声。
胖子大概是看出我笑什么,朝我瞟了两眼,嘿了两声,“怎么都养起长头发来了?真要做个大姑娘啊!”
白他一眼,“我本来就是大姑娘,什么叫做要做个大姑娘?”
胖子一吸腮帮子,“我失言,谢大姑娘见谅啊!”
哄笑后入座,胖子已经点了菜,我们坐等就好。
刚才一路在车上,我没将这次来的目的挂上嘴,这会儿看到胖子,心里的话就有点憋不住,灌了几口茶水,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胖子也没有主动提起的意思,和黑瞎子、小红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我无心插口,倒做了个实在的听众。
菜是一次性上齐的,等我提起筷子一下注意到这菜有古怪。
我自认为挑食到了一种境界,虽说真要是饿了啥都吃得下,可没事的时候,就算是菜叶和菜杆子我也能挑出个吃和不吃来。
可眼前这一桌菜,我居然没有一道有所不满,桌上唯一一道鱼是葱油鲈鱼,这可以说是我唯一喜欢吃的鱼,以及吃鱼的方式;那个番茄炒蛋看得出来是番茄炒蛋,但是看不到一块番茄;一桌的荤菜里面也没有老北京常上口的羊肉、也没动物内脏;那些常用蒜末调味的菜也没瞅见蒜末……
胖子连声催促我快下手,免得最后吃剩的。
我看他们吃得畅快,话有些不方便问出口,但哽在我喉咙里,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小红夹了一筷子的鲈鱼到我碗里,笑问:“看着这菜奇怪?”
我一阵点头。
小红说:“我们几个最后一次聚在一起,就是在这个饭店这个包间,那会儿是你点的菜,我们里面,属你最挑嘴了。”
我哑然失笑,心说是我的杰作,难怪了。这个念头一闪,另一个问题附上,只是一次普通的点菜,一桌十几个菜,那么多的要求,为什么几年后他们还能一模一样的点一份?
“我一向是挑的厉害,可为什么你们能记得这么清楚?”问题一出口,就看到正对面的胖子筷子猛的一顿,我加了一句,“胖子,菜你点的,你说说啊!”
胖子僵了半天,要说不说的。
小红淡淡插话道:“谢榭,还是你自个儿先说吧。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会这么突然的想知道以前的事情。”
这话说的平静,但口吻却是十分强硬;我不说点什么也不成;于是提了筷子点着桌子说:“这里是五个人份的菜吧。”他们不置是否,我再说:“在杭州,我见到了扑克连。”
我的话似乎有过于粽子横空杀出的效果,胖子惊讶的张了嘴,小红一下子眉头抽紧,黑瞎子唇边那抹邪气的笑一下子收了进去。也不知是什么情况让他们这么惊讶,是我遇见扑克连,还是扑克连在杭州这件事?
胖子最先反应过来,“你还认得扑克连?”
看来是我遇见扑克连这件事让他们惊讶了,苦笑一下,“就是不认识了,才来找你们。”
小红问:“那你怎么知道那是扑克连?”
“自然……有人告诉我。”我顿了顿,没把楚楚的名字说出来。
小红也不问是谁说的,他说:“你见到了扑克连和你想知道从前的事有什么关系?”
“扑克连已经把我忘了。昨天在Dr。Heart那里看到他,他也就是多看我一眼。明明我们应该是好到过命的交情,可看到对方时,谁都不认识谁,那感觉太憋了!我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小红大概是听懂了,他侧眼看了其他两人,似乎在做着脑电波的交流,然后再看我:“那你想知道什么?”
我一时愣住,“什么知道什么。”
“当然是你来找我们,要我们告诉你什么?”
“随你们啊,只要是关于以前那些的都可以讲!”
黑瞎子调子冷冷的说了一句,“那是不是我们告诉你了,就算是你认识扑克连了,那些你不记得的事情也算是知道了?”
我一时愣住,“什么意思?”
胖子充当了解释的角色,语重心长的说::“小榭,你失忆了,那些没印象的事对你,那就是没发生过的事!你和听故事一样听我们对你讲,我们把事情讲得天开了花,那还不就是一故事,有意思吗?”
“我当成什么来听是我的事,你们说出来就好了!”他们的话让我想起听楚楚说过去事的情况,那种听别人说自己的事情,却像听故事一样的感觉,可笑又可悲。但这是我不惜一切飞来北京的原因,没办法放弃。
胖子喝口水没了动静,小红的目光别向别处,黑瞎子的墨镜遮去了他可以表露情绪的部位。
我心一横说:“你们要是都不说,可别怪我一直跟着你们!上山下斗,不问到事,我不走!”
小红认真的看着我,说:“谢榭,有时候,知道反而更难过,何况,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
“我怎么不是从前的我了?”
小红没说话,就那么看着我。
蓦地心口凉了一截,就那么意识到自己真的不是了。
什么都不说,就身体而言,这种说倒就倒的情况,早没了当年想去哪就去哪的权利,而且,即便我可以无视身体的原因,也没有资格一把抛开工作抛开生活抛开爸妈去追寻从前。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看我静了下来,胖子安慰说:“真不用多想,现在想以前也就是几个故事的事儿。好好吃了这一顿,今儿来北京就当做是来看看老哥们几个!”
我只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好说了;默默的扒着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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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的安排下,下午就从北京回了杭州。
事情变得好像真的变成胖子说的那样,这一趟,只是去看看老朋友顺便敲他们一顿饭。
出机场上了出租车,随口丢了个地名给司机,然后顾自发呆,看窗外沿路风景飞奔,直到想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是哪。
心不在焉的,做人都糊涂了。想叫司机掉头送我回家,一探头注意到价格表上方的时间显示是四点,现在回家也不知道怎么交代我今天的去向。干脆缩回座位,任司机将我带去那个潜意识里想去的地方。
车子在一条看来陌生但繁华的街道停下,我看了一下没红绿灯,脱口问:“我要来的是这儿吗?”司机扭头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慌忙付出价格显示器上的钱款,下了车。
的确是……相当陌生的地方。
我逛了几步,周围一圈也没什么让我记得的标志性建筑物,但却发现这里似乎不是杭州市区,看着偶尔跑过的蓝身出租车,忽然意识到这里是萧山!
爱一个人是怎样的颠簸
如果是萧山,能让我来的地方……匆忙抬头四看,但只那一抬头,“心意广场”四个字在街对面的入口处晃我的眼睛。
心意广场,是我发生事故前,和那个人一起经营咖啡馆的地方,也是我记忆崩溃的地雷区之一。失去记忆之后来过这一次,因为解除租房合同需要我的亲笔签名,也是那一次,我又差点把小命断送掉。不过那些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虽然想不懂为什么自己会来这,但既然来了何不去逛逛,可当年的咖啡馆不在了,有什么好看的?而且就这样过去没人陪着,对自己的生命有点不太负责吧?这里是萧山,回去要好一会功夫的,别浪费这个时间了……心里说出一大堆的理由不要过去了,可是脚下的步子却好像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控制着,只有过去才是唯一可以动的方向。
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身后有人忽然拍拍我的肩膀,转回去看,是几个五六十岁的阿姨。
我问:“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正对面那位阿姨用一口萧山方言问了我几句,不能完全明白但大概的意思可以理解,她是在问我在看什么。
我说:“没看什么,就是以前在对面开过店,今天……路过这里,在想要不要去看看。”
“哦……”几位阿姨用一种懂了的发音作为回应。
看她们随即相互的交流,到让我好奇起来,不就是在这里站一站,有这么扎眼?
“不好意思,阿姨,是不是我站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啊?为什么要这么问我?”
刚才问我话的阿姨大概也因为打扰到我有些不好意思,飞速的说了一串的话,过快的语速和不熟悉的发音,其中的内容大概只勉强接受了一半,听懂的大意是,在对面的广场,有时候会有一个年轻人站在那里,而且一站就是一两天。
我笑了笑,是个神经病吗?能一站就是一两天!不过这种被口传口的事情,哪能信的十成十?
另一位阿姨猛的插口,用浓重口音的普通话说:“小姑娘,你别不相信,是真的!那个人现在就在对面!”
我愣了愣,机械的回首,虽然没有看到阿姨口中的人,但还是感觉有什么事情在心里炸了开来。
那位阿姨还在努力的向我叙述:“那个人啊,一两个月就来一次,我啊都是早上来还没开门就看他站在那里,晚上走了他还在,最长的时候那个人可以站三四天呢!就是过年的时候,我和我老头子的店都是年三十才关门的,那个人那个时候就在对面站着了,然后我们正月初三回来,他还在那里……”
在阿姨尽责的配音中,我想我已经看到了她们口中的那个人。
藏蓝色的连帽上衣覆盖了那人的上半身,身形和容貌都看不清,但那种冷清的气息,就是扑克连没错。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应该在……想不出他应该在哪里,但只觉得不是这里。
蓦地觉得头好重,血管跳动的声音像是机关枪连续扫射时发出的鸣叫,让一阵连着一阵的轰鸣在脑袋里炸过。
“阿,阿姨,”我哆嗦着回手指着后面,“你们说的那个人是……穿着蓝衣服的那个?”
还在絮絮叨叨的几位阿姨好像有被吓到的情况,慌乱的点点头。
可以听得见自己胸腔中喘息的剧烈。头痛,呼吸困难……这些都是晕倒前的征兆,可以感觉到膝盖有发抖的情况,但脑袋里却那么明晰自己不可以在这里倒下……
那要去哪里才可以?
一瞬之间,完全忘记自己在哪里,连翻了马路中间两道栏杆,直冲向我此刻唯一可以看见的,人也好,那件衣服也好。
“你,你……”我说不出话来,但两只手一起紧抓着他的手肘,和他身高之间的差距让我在这么近的距离完全是仰着脑袋,是扑克连,是……
可眼前的世界已经像是水中的世界,模糊而晃荡着。
握着他的手一直在发抖,我想我全身应该都是在发抖。
想问什么?能问什么?看着扑克连的脸在眼前模糊一片的,思维里什么都是一片的空白。
在偶尔有的几个清晰的画面里,扑克连目光平静,在看了我一眼之后,扭头要走。我用尽全部剩下的气力紧紧拉住他的手肘……
“……不要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巴里吐出来的是什么意思。
他离去的步子坚定。
再多的坚持也战不胜一阵一阵袭来的酸软和无力感,当大脑中传出的痛楚像电流一样穿过全身时,我感觉的到他手臂依次离开我手掌,手指,指尖……每一丝的触觉。
“……”想叫他,只是什么都叫不出来。
以为自己又会像从前的每一回那样,在这里倒下去。但事实是,在我接触冰冷坚硬的地面之前,有一双手把我横着抱起。
完全控制不了自己身体,只好像熟面条一样瘫软在那双手中。
连续的颠簸,我觉得抱着我的人像是有说不完的焦灼恐惧……那些无数的负面情绪。
当我一次一次要从他手里滑出时,他反复不断的把我往他胸前靠。
足够近的距离,满当当的那个味道。
我第一次和梁承继擦肩而过时,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普通的味道,普通的体味混合上普通的洗涤液的味。
残存在思维里最后的感觉,张开眼去看能看到的,阳光和一个已经进入幻境般的侧面。
“……”很想说出某些声音,只是一切在那一场颠簸中消失而去,直到什么都完全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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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梦是多长?
那个梦是在哪?
而我,又在哪?
莫名的出现在一个白色的空间之中,眼前是一条有些透明的白色窄道,通向看不见的远方,只容得一人前行,沿着道路的两旁都是门,无数的门,彼此相挨。
在那样一条路上,我知道只要打开其中一道门,我的过去就可以回来,只是用尽办法,敲打、撞击、踢,大声的喊,喊到嗓子里吃得到血腥的味,那些门都是纹丝不动。不敢我走多远去那一扇门之前,喊多痛,哭到眼睛流不出一滴眼泪,骂到脑袋里没有词汇,只能反复的那几个……什么都做尽了,一切都还是那样。
窄道延伸去未知的前方,而身旁抬手可触的门紧闭。
太累太倦,心死,在原地颓然的坐下,然后整个人一震。
“醒了醒了……”一连串嘈杂的声传入。
微微张开眼睛,昏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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