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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7点钟从公司打卡出门,看着一街的空荡荡,舒出一口气,伸个懒腰,算是给僵了一天的身子松松筋骨。
然后摸摸肚子,虽然到现在还没吃晚饭,但下午茶的小点心似乎还没消化完,饥饿感没找上门来。再看看已经全然暗下的天色,果断的直接跳上去萧山的公交车,反正那个家附近有24小时便利店,不用操心半夜饿肚子的那档子事。
说起晚饭,也不知道连墨一个人晚上吃了什么。既然答应我会煮现成的来吃,应该不至于食言,不过一个人吃,感觉吃什么都好麻烦啊,他应该不会真的就下个面条了事吧?
伸手往裤袋里的手机摸过去,要不打个电话问一下?
按完了那个家的号码,却迟迟没能按下拨通。要不要像个老妈子一样管的这么细啊?
可如果放着不管,那个要命的生活残障……
其实那个……生活残障也不至于啦,想起早上那一碗的花式粥,我一边擦口水,一边坚定的相信,连墨即便只是做个面条应该也比一般的好吃很多。
话说,现在应该担心的不是他晚上吃什么吧,而是我今晚要怎么过。
用来换洗的内衣内裤只带了一套出来,也不知道太阳公公有没有把它们晒干;外套什么的,应该是干不了,难道我要裹着个被子在那里走进走出?
……
当我将能担心的琐碎事都想了一遍,车子也已到站。
下车往那个家走,步行也不过十分钟的时间,路过24小时店时也没忘了给自己买一份垫肚子的三明治,现在没饿,等下可保不定。
握着手里面包看着干巴巴、材料也挺萎靡的三明治,忽然觉得挺想念自己今儿的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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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门口,推门进去,白炽灯光袭面而来,不复昨天开门时的黑暗。
有种很微妙的感情随着这道亮光在心里生出,这种感情叫做“回家了”。
从失去记忆到今天,两年时间,有这么清晰的回家的感觉,还是头一回。
在门口站着发了会儿呆,回到从小长大的家也不曾有这么明确的感觉,可在这里满满的是回家的感觉。
也许是潜意识里感觉到这盏灯只为我一个人亮着,也许是潜意识里也认为这里是我的家……
深呼吸一下稳住情绪才进屋换鞋。
厨房里传出阵阵炒菜的动静,空气里也似乎有一些诱人的菜香,我一边关门,一边对着厨房探头,就看着连墨站在瓦斯灶前忙碌着。
“你……在干吗?”我下意识朝墙上的挂钟投去一眼,八点,晚上八点。
连墨没应声,就在那对着锅熟练的翻动着铲子。
我走进去,他便指指台子上放着的那碗已经炒好的,还冒着热气的土豆丝。
吞吞被勾出来的口水,“你……还没吃?”
他淡淡看我一眼,探手拿了个空碗将锅里似乎是酱丁之类的东西盛出,把碗放到土豆丝旁,将锅子拿去水龙头下冲洗,而后接了清水放回瓦斯炉上煮。
等水开的时间里,他说:“吃过了。”
“那……你这是专门烧给我吃的?”
“吃了压缩饼干,你说,要吃新鲜的。”
“我是说,让你吃新鲜的菜,不是要你煮新鲜菜给我吃……”努力的解释,只是对上跟前这双沉静的黑眸,忽然觉得说什么话都是多余,挫败感油然而生,我挥挥手,“算了不想说了。”
郁闷的从厨房退了出去,到厕所将脸上的妆卸掉。
不是不懂连墨这是在照顾我、关心我,只是他自己啃着压缩饼干,却一定要给我做顿热饭的方法,给我带来的压力,似乎大过感动。
等我卸妆出来,连墨已将所有的菜都烧好,端出来放到桌上,桌上有两副安放端正的碗筷,似乎是属于我的那份旁还放了饮料,而他木然的坐在那,既不招呼我快去吃,也没有先动筷子。
看看桌上的三菜一汤尽是我的口味,一直没感到饥饿的肚子不争气的鼓囊两声,在这连钟表走动都听得见的安静里,这两声足够叫我想要去撞墙了。
压着似乎还有叫唤欲望的胃部,在桌边坐下,默默……低头开吃。(那块半途买的三明治早被丢到某些角落去面壁思过了……那么难看……)
粗细全然一致的土豆丝,酸辣脆无一不缺。
乌贼青椒,白嫩嫩的乌贼,青亮色的青椒。
酱丁有足够的肉鲜味,但没有肉块。
紫菜蛋花汤很简单,但看着汤清色正……
“很好吃。”每道菜尝了一口后,我发表评论,连墨这会儿也已经提起筷子开始吃菜。
菜很好吃,饮料也是我喜欢的口味,但这沉默到极致的空间……
“连墨,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用压缩饼干打发你自己,都这么晚了还帮我做三菜一汤……”
看着眼前在那默默吃菜的人,再看看桌上分量十足的三菜一汤……
我忽然觉得自己弄错了什么,“那个,你吃压缩饼干只是垫一下,不是打算当正餐?”
“恩。”一如既往的平淡回答。
无数尴尬一拥而上,我从一进屋开始到刚才的爆发算是什么呀?
猛地埋头对着碗刨了两筷子,逼自己吃饭,吃饭!
“谢榭。”连墨忽然叫了一声。
“干嘛?”我没好气的一个白眼。
就见他夹了一筷子土豆丝送到我碗里,顺着那筷子的落势看向自己的碗……碗里这会儿除了他刚放进来那筷子土豆丝,再无他物。
如果我是个漫画人物,此时应该会有一只乌鸦从我后脑飞过,留下一排点点吧。
看着那个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依旧在那默默吃饭的人,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连墨,下次,我没听懂你的意思,你解释给我听,别让我在那里着急好吗?”
连墨的筷子微微顿了顿,抬眼看我,却不应声。
只是看着我。
我柔声说:“好不好?”
他点点头。一贯表情缺缺的脸上依旧没有变化,可就是说不出来的温柔。
一时间,我只觉得心里的不快一扫而空,拱拱鼻子,“吃饭。”
“恩。”他很愉快的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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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八点钟吃的晚饭,但十点钟的时候,我已经在床上躺着了。
盯着黑漆漆的空间,做郁闷状。
不知道已经多少年没这么早上床睡觉了,今天早上又醒得晚,哪里睡得着啊?
更何况,我贴身的背心和内裤总传来一种让我难以言喻的,奇怪的触觉……
倒不是说有什么质量方面的问题,只是这些都是连墨洗了一遍之后给我的。
爱情恍然来临
这个家有我用来换洗的衣物,但凭空搁置两年,个人来说全然没有动用的意思,只打算用一次性的顶一下。可连墨不知怎么就给他知道了我有这样的困扰,白天的时候就把所有的重新洗了一遍,晾在阳台,在我洗澡准备东西时,拉我去了阳台瞅一眼。
看那些挂在外头零零落落的内衣内裤……我全然不知道自己是要感激他帮我解决麻烦,还是尴尬自己最贴身的衣物经过了一个男人的手,还马上要穿戴在身上。
在床上左翻右翻的,就差前滚翻后滚翻了……时间也好感觉也好,反正没有什么让我可以睡着的。
叹口气起身开了电视机,按了半天的遥控器,出现的频道就是没频道……看着在蓝黑两色之间转换的电视屏幕,默默的想连墨这两年来,应该不仅仅只是没睡这张床,恐怕是连电视机也没去开过。
按灭电源,逼自己躺下睡觉,只是看着这个实在缺少现代化元素的房间,忽然纳闷,这个人这两年是怎样在这里度过的。
想来想去烦乱了整颗心,披了件衣服,拖着拖鞋沓沓沓蹭到书房。
缓慢动作的推开书房的门,探头进去,就看到沙发方向有个影子一下子坐直,晶亮的眸子在黑暗中凝着光点。
看他没睡,我摸索到墙上的开关,开了灯。
他上身一件白背心,下面一条黑色五分裤,笔挺的坐在沙发上,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我。
虽说是直勾勾的看着我,但也不让人觉得有多少的突兀,我先笑了下,才问他,“时间有点早,睡不着,能借本书看吗?”
“恩。”连墨简单的应了声,脑袋往后一仰,专心致志去看他的天花板。
在书柜挑了本杂志,要关灯回房,眼角余光瞟见连墨就那么坐在那对着天花板,张着眼的。
话说我找书也有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这么一直张眼看着天花板,到底在看什么啊?
确定他是真盯着天花板盯了这么久,我走过去几步,低头看着他,“你……在看什么?”
他将看着天花板的目光分了一点在我脸上,然后唇角似乎是很轻的勾起了一下。
他,他是在笑吗?
心脏忽然猛地一顿,那张缺少表情的脸居然也会有笑容,虽然转瞬即逝,但那抹温和却可以将时间定格。连墨面对以前的谢榭应该是常有笑容的吧。心里蓦地生出诉不尽的遗憾。
我转了步子向他身旁那张沙发走过去,学着他的模样坐下,无奈和他的身材差距颇大,人才坐下就整个就陷了进去,郁闷我好一会儿的功夫,也懒得学他,干脆的缩在沙发里头,舒舒服服看着杂志。
照上次插书签的地方再往下看,然后依着看了几个短篇,接着意外的发现有个长篇连载完结了,瞅两眼是我喜欢的题材,果断的起身到书柜那把一摞杂志全部搬过来。全过程动静不小,只是旁边的人从头到尾没任何动静。
偷看一眼,连墨一直看天的眼睛闭着,呼吸平稳均匀,似乎是睡着了。
吐吐舌头,重新窝回沙发,片刻之后已经完全沉到小说中去。
可惜,我高估了自己的阅读速度,当然从某种角度来说,也可以说是我估错了这篇长篇的字数。当我上眼皮吵着要和下眼皮饱饱时,小说的情节刚入结尾,经历了□的汹涌,正眼巴巴的希望知道是个怎样的结局,可人的精神依然跟不上,张着嘴一连打了三个哈欠,眼角都沁着泪花。
可实在又舍不得就这样弃书去睡,果断决定眯五分钟,看完书再回房!
将书遮在脸上用来挡光,仰面靠在沙发上,开始倒数计时三百下。
正在朦胧中数的欢,“……176,175……”忽然觉得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掌被什么一碰,凉凉的,弄得我下意识一缩,本来睡意蒙蒙的感觉被这一下,弄得消散不少。
大概在150的时候,那凉凉的感觉又贴在我手上,继而,慢慢蔓延到手指,我知道自己是被他的手握着,用不轻不重的力道……
在书后的眼睛睁开。
没缩手,也没反手握住他。就好像我自己已经睡着了,全然不知道这会儿在发生什么。
指尖的皮肤传来的感觉告诉我,连墨的掌心有些发烫微有出汗。
这样的天气,应该不至于让他出汗的,可是,握住我的手这件事,会让他有这么多的激动吗?
当感觉到握着我手掌的那只手离开了,我的心脏蓦地蜷缩一下。
只是这样就可以了吗?
这样握着我一小会儿的功夫,就是他要的吗?
保持自己的姿势僵了半天,等着接下去会发生的事情,只是再没有人任何其他的动静。
忽然惊异的想起小说还差一个结局没看。
猛地坐起来,盖在脸上的杂志一下砸在地上,折腾出不小的声响,偷眼看连墨的反应,他像是我从一开始看到的那样,仰天坐在那里。
扶上自己的手掌,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自己,这不是错觉,只是,不是错觉又如何?难道我可以将他拉起来大声质问,你这样偷偷拉我手干嘛?
忽然觉得自己很差经,刚才那会儿,不管是推开他或者握住他都好过没有半点反应,可我既不愿意拒绝他,也没有足够的勇气接受他。
将书签夹在没看完的位置,抱书归位,关了灯,缓步走出房间。
时间已经是凌晨2点,爬进柔软的被窝,看着一片黑暗,偶有车灯光射入的空间,慢慢入眠。
在这个家的日子就那么平淡的,一天天过去。
平心而言,这种生活非常贴近我自幼成长的生活,虽然同住的人从爸妈改成了连墨,但一切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多的不习惯。
每天在一起吃两顿饭,早饭、晚饭,早饭后去上班晚饭后收拾一切,包括自己的人,然后去蹲书房,我看书或者玩手机,而他就是发呆。
其实书房还有电脑来着,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是坏的,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时,他那一脸的茫然让我无语,也顺道确定,这个和电视机一样是从前的我的专用。
不知道该不该拿那个笨重的机箱去修,诚如,不知道该拿连墨这个人怎么办。
能懂为何母亲会那么开心我忘记连墨这个人,因为他的生活太不正常,和时代脱节,和现行的社会脱节,举止行为也和常人有着太多的不同。
看他将一切的状态保留在两年前,看他似乎真空的生活状态,如今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这样的勇气,和他一起将日子过下去。
过去太重,每每和他提及,他的回应只是无尽沉默。
我不知从前的自己是因为经历了怎样的故事,抱着怎样的决心,愿意和这样一个人相守,只能说,当墨色般浓重的过去零落,留下的是徘徊不定的人心。
几次午夜梦回,只希望一切就停在现在这样,只是理智明白,自己欠了太多个答复,对梁承继,对连墨,对朋友,甚至是对我自己。
看似毫无波澜的生活以及徘徊的心在妈一个电话后,改变。
星期五是公司80周年的大庆,全部员工得了一个免费的假日,我专门从双双那儿借了笔记本电脑过来,疯狂看碟一夜,隔天赖床到中午1时。
大概是被自己饿醒的,响到通天的腹鸣声,终是将睡意驱赶了打扮,茫然的爬起来在床上呆坐半晌,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连墨推门进来,我有点放空状态的和他对视3秒,他说:“吃饭。”
像是得了令似的,我的肚子“咕咕”的做着回应,而我的人还在半放空的状态。
连墨又说了句,“吃饭。”
我才擦擦眼角的泪花,“噔噔噔”拖着拖鞋冲去洗漱。
弄好清洁工作,到桌前坐下,连墨早整理完床铺在桌边安坐,关于整理床铺这件事,我从大学之后,就没有早起叠被的经验,有的只是随睡随叠的概念。在家从被老妈念念念,到现在的放任。在这里,连墨总在我离床后,迅速的把床铺变成我睡前的模样,刚开始非常不好意思,但每次起床就直冲去洗漱的习惯改不了,两三次之后也就漠视这档子事情了。
熟练的拧开饮料,给他倒了半杯,我问,“早饭你吃了什么?”
“寿司。”
我一时双眼冒光,“有做我那一份吗?”
“恩。”
“下午茶有了。”我喜滋滋的说。连墨的厨艺总叫人有无限的期待,中餐日式,好像只要是我喜欢的他都有本事做到令人惊艳的效果。
“恩。”他淡淡点头,不同于我的高亢。
“等下你也一起吃吧,免得太多晚饭吃不下了。”
“恩。”并无太多情绪的应了我。
开始埋头于菜肴和饮料之间,吃到一半房里的手机铃声大作。
奋力吞了嘴巴里的食物,冲回去找手机,一看号码,是家里的。
确定嘴巴里什么都没有了,我才按下接听键,“喂。”
“谢榭,你什么时候才到家啊”
我愣了半秒才想起来,和家里交代的情况是出差一周,从上周五到现在,已经实实在在一周时间了。
这日子过得也忒快了吧?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过完了。
压着一肚子郁闷,回答,“明天吧,有工作临时杀出来,今天肯定回不去了。”
话一说完,我才是惊觉。一周没回家,却也没往家跑的念头。
轻轻握住手机的语音孔,慢慢看着这个我每晚入眠,每天晨起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