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头看他,抬起食指抵在唇前,轻轻地“嘘——”了一声。
忽的转过身一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腰顺势把脑袋脸埋进他怀里。
他的身体一僵,却没推开我,反倒慢慢抬手轻搂了我的肩。
在他怀里,我偷偷地翘起唇角,用只有我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轻轻数着,“……1……2……3——!”
猛地转过身,举起刚才从口袋里摸出来的袖珍改装枪,我对着那正数第三棵的樱花树顶的枝桠就是砰砰砰的三枪。
随着子弹打在树丫上,大树剧烈地颤动,满树满树的樱花瓣在空中飞扬了开来,仿佛一场粉色的雨。
而在那满目的粉色中,隐约可见一簇反着光的银色在跳动。
一身黑色皮衣的少年动作非常轻盈地在樱树与樱树交叉重叠的枝桠间跳来跳去,脑后飘逸的银色长发更是让他整个人都充满了精灵般纯洁灵动的气质——当然,前提是得忽略他交叉着背在身后的一把霰弹枪还有一把……巴雷特M99!!
我抽了抽嘴角。
这人有毛病吧?这么大咧咧的把狙击用的步枪给带出来了?!又不是要他爆装甲车打军用直升机!!
仿佛仅仅刮过了一阵风,我被扬起的头发还未落回到肩头,樱花树下已然稳稳的立了一个人。
他抬头,一双漂亮的翠绿色眼睛波光流转,目光落到我们身上,唇角一扬,“哟~”
“哟你个头啊!”抱着手臂,我丢给他个白眼,“还有你这身行头算怎么回事?也不嫌重!”
“怎么会呢~”动作轻盈地在原地跳了两下,他一摊手,笑眯眯道,“我本来想把小一给带来的,老头子非扣着不准。”
刷——
我感觉脑门上有一整排的黑线滑了下来。
小一——就是GSP1,据说是目前世界是精确度最高的狙击枪,价格昂贵没多少人买得起,最重要的是——重达八斤,不是正常人能用得了的。
明智地转开头当做没听到,我努努嘴朝新一道,“诺,那个家伙就是蓝斯。”
新一一直满脸好奇地在打量着蓝斯,我介绍完,他就走了过去,伸出手,“你好,我是工藤新一,是个……”
“侦探是吧?”小手指作势掏掏耳朵,蓝斯的表情颇为不以为意,“老早就听过你的事迹了。我还一直在遗憾怎么就没人委托我来干掉你呢?我绝对给他打八折!”
新一愣了愣,然后转头看我。
耸耸肩,我两手一摊,“你也看到了,这家伙的本职,是个杀手。”
“杀手?!”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的诧异,他又转回头去看了蓝斯几眼,这才托着下巴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嘀咕,“原来如此,难怪……”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道不同不相与谋是吧?侦探小子,我和你可不是一路人,所以不用来跟我套近乎,”蓝斯大咧咧地打了个呵欠,一脸懒洋洋的表情,“要不是这家伙现在还是我的金主,我才懒得过来。天知道,我最想干的事情就是给她一枪,然后就能跟安承羽那混蛋好好的干一架了。”
“咳——”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那混蛋说了什么,我慌慌张张地咳了两声,然后抓着新一的的胳膊就往里走,“那个,闲话少说,我们这次是来救人的。”
……不知道新一他刚刚有没有听到那什么“金主”的——
我有些心虚。
“喂我说,”被我俩甩在后头的家伙忽然出声。
我回头瞪他。
……小心着点儿说话!
他看我,眨眨眼,嘴角一弯,翘起拇指来指了指他身后的那棵树,“你们要找的,不会是她们吧?”
我一愣,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
巨大的樱花树上,布满了繁密的粉色,一眼望去,除了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的绿色外,全是粉色……
被他这么一指,我皱眉,眯起眼睛仔细地去看。
果然在其中靠近枝干的一处窥见了点点的紫色!
“小优!”
忍不住惊呼出声,我快步跑了过去,停在树下,伸长了脖子往上边张望。
“金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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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的话,最开始是迹部君通知金井小姐你藤田小姐有危险的?”单手支着下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少年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的若有所思。
“嗯。”绿色长发的女生淡淡地应了一声,一双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的脸,与那清冷的表情完全不相符合的火辣辣的视线让我如芒刺在背一般,实在压力很大。
收回手,我小心地把小雨身上的被子重新盖严实了,才转过身。
“她没什么大碍,”顿了顿,我才有些丧气地继续道,“只是,还是和之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醒不过来。”
“……嗯。”金井冷淡地点了点头,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另一侧的床沿,目光却已经回到了那昏睡的女孩身上。
她是真的……很在乎小雨呢……
看着她专注的目光,我如此想道。也不由地从心底为小雨感到高兴。
小雨,你看到了吗?你的周围,真的有很多关心牵挂着你的人呢!
所以……一定要醒过来啊,即使你不再记得我了也没有关系,我们还可以重新再认识的不是吗?
一定,要醒过来啊!
“今天凌晨的时候,”我正愣愣地看着小雨的脸出神,就听得金井恬淡的声音在一边响起,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见她依旧专注地看着床上的女孩,面无表情地叙述着,“迹部学长打电话让我立刻到这里来,说学姐她有危险。”
听得她是在解释之前发生的事情,我不由得也肃了脸色敛了神思认真听。
“我到的时候,这里还很平静。我被带进学姐的房间看望她。中午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枪响和骚乱,管家进来让我带着学姐藏进了房间的密室里,说他已经向外面求救,让我照顾好学姐。后来我们一直躲在里面,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金井的声音一直很平淡,完全想象不出她所诉说的是一件如此惊心动魄的事情,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直到——密室被人从外面打开,”她终于抬起了头,看了我一眼,“那个白头发的人拿着枪逼我们走出去。后来门铃响了,他把我们两个带到了树上……”
白头发——
要是蓝斯没走的话,听到这里绝对会黑脸的。
那家伙,最听不得别人把他引以为豪的银发说成白发。虽然其实我觉得吧,像凤、佐伯那样的白色头发其实也挺好看的。
呃……
貌似我把重点给听岔了?
暗暗地对着自己吐槽完毕,我重新理了理思绪,“这么说,金井小姐你们出来的时候,藤田家里已经只剩下你们两个了?”
她看着我,冷静道,“还有白头发的那个。”
抽了抽嘴角,我干笑了下,“呃,那么,你也不清楚究竟是谁闯进了藤田家?”
她点头。
“这样的话,似乎只能去问迹部君了?”一直没有出声的新一插嘴道,“既然他能事先得到消息,想必他更清楚原委。不过……为什么他不亲自过来,而是通知金井小姐呢?”
“这一点我知道。”从床边站起身来,我慢慢踱了几步,才说道,“和现在的时局有关。”
“时局?”他一愣,然后看向我。
“嗯。”我点头,“这次的事情,不可能是国一爷爷他们授权的。再加上不久之前,有人想要委托蓝斯来暗杀小优,而那人,偏偏是中岛家的,不仅如此,连小纯的死,也和中岛家有着脱不开的联系……”
说到这里,我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却死死按捺了下来,接着说道,“所以,把这些事情联系起来想的话,就应该是他们这一方的内部出现了分裂。藤田家被列入了要肃清的名单里,至于原因,大概和小优有关。至于执行这些的,应该……是金井家。”
说着,我意有所指地看了金井沂一眼,就见她的表情丝毫未变,想来早已知道了这其中的牵扯,“迹部家作为主要的资金来源在这一方当中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想来他们还有更深的计划所以现在不能打草惊蛇,甚至不能让我帮忙。因而迹部才告诉了金井小姐。如果是金井小姐的话,说不定能保住小优。”
最后那句话,我说得比较含蓄,事实上,我想迹部是断定了,金井沂不论如何都会保下小优的。
最后的最后(四)
通知了迹部没多久,我们所在酒店的房间电话便响了起来。
“小姐,前台有一个自称忍足的少年说要见您。”
电话是酒店经理打来的。
忍足?
我点点头,“让他上来吧……等等,注意一下,他身后有没有人跟着。”
“是,小姐。”
“新一,你说,如果我现在跑去手冢家,是不是在给国一爷爷他们添乱?”托着下巴坐在沙发上,我闷闷地嘟着嘴巴。
被问到的人侧头看看我,唇角一弯,“你知道就好。”
“可是——”放下手,身子往后一靠,我仰着脑袋望着天花板,“我们就这样一直留在这里吗?”
叮咚——
就在新一看似正想说什么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房间里的三个人,金井依旧专心致志地看顾着小雨,我和新一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
进来的,自然是忍足侑士。
现在迹部走不开,来的是忍足一点都不出人意料。
忍足进来后,简单地和我们打了招呼,便一门心思全放在了小雨身上。
我愣愣地坐在十步开外的沙发上,看着那张大床两边一左一右的两人,目光落到躺在床上正昏睡着的少女脸上,不知怎的,心里竟涌现出了淡淡的失落。
……现在的小雨,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身边除了我之外便没有亲近之人的骄傲女孩儿了。这么多人关心她,在乎她,不计付出地帮助她,反而我……却只能干坐在这里,什么也帮不上,什么也做不了。
……她早就不记得我了,想到这里,我就很不甘心,明明、明明我们从前是那般亲密的挚友,现在却被当做了外人——可是,我又不敢想象她记起所有事情以后,会恨我吧?就算不恨,心里也一定会怨的。
——无论是哪一种,我们都回不到从前了。
当晚我们在隔壁开了三间房,打算晚上就在这酒店凑合一下。不过那两人看起来是一点想要休息的意思都没有,我却被新一拎到了隔壁去睡觉。
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半宿,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正迷糊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刷地掀开被子,连拖鞋也来不及穿,我光着脚丫子三两步跑到了柜子边,拿起手机。
“喂?”
“小悠!”
“和叶姐?”
“嗯,小悠你是不是在京都?”
“……对,怎么了?和叶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快点过来,平次他、平次他……”
“平次哥哥怎么了?!你冷静点,你们现在在哪儿?”
……
我和新一赶到医院的时候,服部刚被送来,和叶正一脸焦急地在急症室外转圈圈,看到我们,顿时眼睛一亮地跑过来抓了我的手。
“小悠,你终于来了,你快点进去看看平次吧!他流了好多血!”
“恩恩,和叶姐姐你别担心,我这就进去。”
说着,我给新一使了个眼色,便匆匆地推了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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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部的情况并不非常危急,右侧肩膀被利刃砍伤流了不少血所以有点贫血的症状,另外,就是额头的伤口,还有些轻微的脑震荡,不过以他的身体底子,要不了一个星期就能活蹦乱跳了。
第二天中午,在和叶的悉心照顾下,某个折腾了我们一晚上的家伙终于醒了过来,已经从和叶那里知道了一些情况的某人见此立马凑了过去开始详细地询问起了整件事情。
撑着困倦的双眼在一旁迷迷糊糊地听他们讨论案情,我只隐隐约约地记得了什么“玉佛”、“义经”、“弁庆”、“源氏萤”之类的。
对于日本历史知之甚少,也完全没有兴趣,我越听越糊涂,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
满头黑线地从某人的病床上坐起来,我环顾四周,果然已经不见了那一黑一白的俩个家伙。
抬腕看看时间,已经是傍晚了,我这一觉,睡得还真是沉啊……
正纠结着,病房的门从外边被打开,我抬头望去,就见有人走了进来。
“醒了?”来人西装革履风度翩翩,连头发也是一丝不苟地用发胶固定,看到我,他优雅地一笑,回身把门给关上。
“白……”诧异地望着他,我眨眨眼,然后反应过来,“哥哥?!你怎么又扮成白鸟警官的样子了?”
不慌不忙地走到我床边,他看着我,也眨眨眼,然后唇角一弯,用白鸟警官那张脸做出个淘气又坏心的笑,“最近后边老是跟着些尾巴,要溜出来可不得做点伪装?”
抽了抽嘴角,我掀开被子下了床,“哥哥怎么到京都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吗?还是嫌我打扰你和那个谁了?”他下巴一抬,语气不怎么好。
“诶诶?怎么可能……!”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我笑眯眯地蹭了蹭,见他脸上表情缓和了,才装作不经意道,“说起来,平次哥去哪儿了?他身体还没好呢……”
他抬手就在我脑门上敲了一记,眯眼似笑非笑,“你真正想问的,是那个家伙吧?”
我揉着额头傻笑。
他丢给我个白眼,然后把胳膊往回一抽,“那两个小子去调查案子了,具体在哪儿我可不知道,不过……”
不过?不过怎么了?
我睁大了眼睛看他。
他看了看我,嘴角无奈地一撇,抬手一个响指。
一阵烟雾过后,是翅膀拍打的声音,他的手上已经停了一只浑身雪白,正低着头梳理羽毛的鸽子。
在我炯炯的视线下,他不甘不愿地慢腾腾解下了绑在鸽爪上的信号接收器,然后像丢什么垃圾一样地甩给我,一脸愤愤,“喏!”
连忙举高了双手接住接收器,我看看显示屏上那一闪一闪的红点,再抬头瞅瞅哥哥那坏得不能再坏的表情,嘿嘿一笑,随手把接收器收到口袋里,然后蹦上去继续抱住他的胳膊。
“哥哥,你还没回答我,怎么会来京都的?”
他的表情一僵。
哼哼,我就知道,他刚刚就是故意在转开话题!
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那什么,我听说你来这儿了嘛,所以就来看看你呗!”他的眼珠子一转,笑呵呵道。
“那哥哥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侧过脸,我笑眯眯地问。
“还能怎么知道,当然是从南宫雅治那里问来的。”他理所当然。
“哦~”
我就说么,我的行踪是别想瞒过那些个哥哥了,他们消息灵通得跟有千里眼顺风耳似的。
不过,我才不信他来这儿单纯是为了来看我呢!
“那……你为什么要扮成白鸟警官的模样呢?”歪歪头,我见他张嘴正要说话,便笑眯眯地又接了一句,“白鸟警官是从东京过来的,你不可能在那时就已经知道我会和这个案子有牵扯吧?”
“……谁告诉你我从东京开始就易容成这样的?”他一挑眉头。
喂,说得这么肯定,可是那个可疑的停顿是怎么回事?
我撇撇嘴,松开抓着他胳膊的手,转身背对他。
“哥哥,老实交代吧!”我闷声道,“是不是,‘他’在这儿?”
身后一时没了声响。
良久,我才感到有人走近。随着一声轻微的叹息,肩膀被人轻轻一扯,背就靠上了身后那人的身体。
下巴轻轻摩挲着我的头顶,他轻声问道,“小悠,你真的不打算原谅他了?”
被他这么一问,我沉默了下来。
眼睛低垂着盯着地板发了会儿呆,我转过身,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
“那么,哥哥你呢?你原谅他了吗?”
即使因为伪装戴了隐形眼镜,我还是从他的双眼中捕捉到了那复杂的情绪变化,他没有立刻回答我,但是从他看着我时,双眼中隐隐透出的心疼和愤怒,我不难明白他的心情。
他心疼我,心疼我在过去七年里遭受的一切;他也愤怒,因为那人七年来对我的不闻不问和故意隐瞒,才让我曾经那么消沉和绝望。
他是因为我,所以才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