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闭上眼睛,那已经非常接近的声音让我整个人都慌了,我知道,现在我的身体情况已经大不如前,会被追上完全在意料之内,但是我根本,根本就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他啊,他怎么可以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我眼前?
脚步一个踉跄,还未来的及等我站稳,一双手臂已经自身后环住了我的身体。后背靠上那人温热的身体时,我的身体一僵,再不敢动一下,只能垂着脑袋呆呆地盯着脚下的地面。
耳畔还有那人稍显急促的呼吸声,但是环在我腰际的那双手却收得很紧,我能很清晰地听到那剧烈的心跳声,只不过,却分不清那心跳是他的还是我的。
“……丫头,”他的声音自我耳畔低低地传过来,伴随着温热的吐息,相似的场景,让我不由得一阵恍惚。
那是他第一次恢复身体的时候,也是如现在一般自身后环着我,因为高烧而吐出的炽热的呼吸与身上那淡淡青草味道相互交织着,那时,他一边喘着气一边说,“对不起,但是,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
为什么,只是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却会有这么多的变化——
“……为什么要逃?”我可以感觉到他把脑袋轻轻地搁在我的肩上,声音压得很低很轻,原本清朗的声线此刻听来竟多了一些沙哑,他紧了紧环着我的手臂,似是在担忧我会不会忽然消失一样,“你就真的,那么讨厌见到我?”
“不是的……”急急地摇头,我慌乱地如此回答,却依旧不敢回头也不敢做出其他动作。
“那么,”原本放在我腰侧的手按住了我的肩,然后强势地让我转过身去,我无措地抬头,正对上他认真严肃的双眼,“告诉我,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跑?”
“……我”咬着下唇,我垂下眼没有看他,身体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你在躲我?”他皱起眉看着我,手上的力道加大了几分。
“不是,我……”抬手覆上他抓着我肩膀的手,我抬头目光恳切地望着他,勉强笑了一下,“我……现在住在别人家里,回去太晚的话不好。那个……你松手好吗?”
他直直地看着我,眉间一直紧锁着,半晌才似不甘地别开头低低地叹了一声。
原本紧抓着肩膀的力道渐渐变小然后消失,我浅浅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莫名地有点空落落的感觉。
在心底自嘲了一下,我狼狈地又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垂在身侧的手腕被人抓住,我蓦地一惊,还未等反应,身体已经随着那股力道向后转去,然后撞进了那个人的怀里。
额头磕在他衬衫的纽扣上有些疼,鼻息里满满的都是那人身上的味道,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被他按在了怀里,动弹不得。
“……新一?”脸颊紧贴着他的胸口,我呐呐地唤道。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曾经说过的……”他的下巴轻蹭着我的头顶,飘忽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我说过,不管怎样,我都不会放开你的。”
身体猛地僵住,我愣愣地睁着眼睛,却无法忽视心底弥漫开的柔软温暖的感觉,甜甜的,却又带着让人落泪的酸涩。
被困在身前的双手稍稍用力想要在我和他之前隔开一点距离,奈何看似纤瘦的他力气倒是不小,任我推拒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如愿。
“……新一,”最终放弃了抗拒,我垂下手臂,温顺地靠在他胸口,有些疲倦地阖上眼,“你说的,我都没有忘记……可是,如果我说,我喜欢上了另一个人,怎么办?”
不是没有想过怎样去解释自己刚才的慌乱,也并非想不出圆谎的说辞,但是我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我不想骗他,尤其是在他说出那彷如诺言般的话时。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么的卑鄙。
以为假装没有发觉,以为不去点破就能同时接受着两个如此出色的少年的爱护。不敢承认存在于自己心底的另一份悸动,维持着表面上平和的假象。
而当隐藏着的情感被曝光,那层用以遮掩的薄薄的纸张被戳破后,我才会如此地手足无措。
我一直都知道的,关于凌澈的感情。我也无法否认自己的情绪,那个在我前世的故乡里遇见的少年,对我来说从一开始也许就有些不同的意义。只是太过复杂太过沉默,我们都默契地保持着彼此的距离。
友情以上,恋人未满。
我清楚的知道,我不会也不可能和凌澈在一起。我和他,现在的关系是最好最适合的。我相信,他也知道这一点。
这种微妙的平衡在顷刻间被打乱,布拉格的夜晚,最后的那一支舞,还有最后那温柔又悲伤的吻……所有的一切都乱了——
而打乱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决绝地转身离开,只留下那满是恨意的回眸。
然后我发现,这是第一次,我被他丢下,第一次,他先我转身离开。
心口那空落落地彷如丢失了什么的感觉,让我茫然无措。
我喜欢新一,真的真的很喜欢。不是因为前世的崇拜,也不是因为五岁那年的初见,是之后长长七年的想念和渴慕,以及在日本的两个月里逐渐累积的眷恋。徘徊在对命运的不确定里,又被束缚在那所谓的剧情当中,没有过去,也看不到未来,我自卑着,怯懦着,却又时时刻刻地贪恋着。
哪怕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却还是想要和他在一起,明明知道圆满这个词对我来说太过奢侈,却还是想要任性一次。想和他在一起,想要一直一直在一起,不想要就这么离开,不想死……在这个世界的十二年,我第一次有了不愿意放弃生命的执念。
……因为他,我想要活下去
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也只想和新一在一起。也是因为如此,对于凌澈的留恋纠结才更加让我无法原谅自己。
……
当我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倚靠着的那具身体蓦地僵硬了一下。原本在我头顶上轻轻摩挲着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好像忽然间被谁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寂静一片的沉闷空气。
“……呐,”闭着眼睛,我勾了勾嘴角,却没能显出笑意来,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淡淡地响起,“对不起……”
……
“……那个人,是叶凌澈?”半晌,他才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轻声问道,手却始终没有放开。
“……嗯。”在他怀里小幅度地点点头,我睁开眼抬头看他,“你知道?”
“……笨蛋,”他低头对上我的视线,嘴角轻轻弯了弯,蔚蓝色的眼睛明亮依旧,却染上了几分我看不懂的情绪,“你以为我有那么迟钝?”
……其实,我真这么以为的——
“你——”我愣愣地看着他。
“那么,然后呢?”他收了笑容,低下头来,额头贴上我的额头,“对我说‘对不起’以后……?”
“……”沉默地与他对视着,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我根本就没有想过的问题。
“告诉我,”他慢慢说道,“你道歉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我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是因为你选择了叶凌澈而无法再回应我而对我感到抱歉?”
“不是!不是的……”我用力摇头。
“那是为了什么?”他紧盯着我,不让我的目光有所闪躲。
“因、因为……”咬着下唇,我一字一字慢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喜欢一个人,就该一心一意,我不该这样——”
话未说完,头顶上就传来几声轻笑,环在身后的手臂一个用力,我和他更贴近了几分。
“……新一?”疑惑地开口,我茫然地感受着脸颊边温热的触感。
“我很高兴,”他贴着我的耳朵轻声说道,“因为你有喜欢我的自觉。”
“……你不介意吗?”侧过脑袋,我不解地问道。
“介意,怎么会不介意?!”他直起身,挑了挑一侧的眉毛,脸上露出了几分孩子气的别扭表情,不过随即又被胜券在握的自负给盖了过去,“以前没挑明,我还会担心一下等你发现了会怎么样,不过现在既然没了顾虑,那我可以告诉你,我有自信会让你的心里只剩下我工藤新一一个人。”
被他突如其来的宣告弄得一愣,我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木木地抬头望着他。
“不过,”他的话锋一转,看着我,眼睛里闪现过一丝无奈,“丫头,你就不能对我多点信心吗?”
“……唔——”轻应了一声,我顿时有些心虚。
确实,我一直都纠结在自己的感受里,对于新一会有怎样的反应,根本就是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无法谅解。
完全没有想过,让我纠结了这么久的问题,就如此轻易地揭过去了。
“好了,不再跑了吧?”他低笑了一声,终于松开了我,转而牵起我的手。
“嘶——”手腕上直到现在才感觉到痛楚,我吸了口冷气,想到之前的拉扯可能将才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口又撕裂了。
“怎么了?”他皱眉看了看我,然后小心地捧起他原本牵着的那只手,把袖子往上撩起一些。
如我猜测的那般,手腕间,那白色的纱布上已经渗出了鲜红,透过那颜色,几乎可以想象出纱布下手腕上的伤疤是怎样的狰狞。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冷凝,目光甚至严厉地瞪着我。
抿了抿唇,我垂着脑袋,小声道,“只是擦伤……”
“擦伤会伤到这里?”
“真的,是擦伤……被子弹……”我无奈地解释,声音却在他的目光下越来越轻越来越底气不足。
“……子弹?”眯起眼,他的表情严肃地可怕,“到底是怎么回事?”
转开了视线,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凌澈,他背叛了。”
他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皱眉道,“……可是,为什么?”
背叛不可能毫无缘由。因为利益,因为感情,或者因为别的。
那么凌澈呢,他的原因是什么?
“……凌澈他,”我抬头看向对面的少年,目光悲哀而又无奈,“是那个组织的人。”
“你说什么?!”他的瞳孔一瞬间收缩,满脸的震惊。
“那个组织一直想要抓到我,只不过顾忌到东邦而没有动手,”轻轻勾起嘴角,我慢慢说道,“他便是组织埋在东邦的棋子,只不过,和组织不同的是……”
顿了顿,我扬起嘴角露出笑容来,“他是想要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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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我回去的路上,我知道了他们会忽然出现在伦敦的原因。好像是一位叫做“戴安娜”的非常富有的英国妇人邀请毛利小五郎还有小兰柯南一起来伦敦,包括住宿机票游玩的费用全都包了。
虽然没有护照,但是作为福尔摩斯故乡的伦敦对这个推理狂来说委实是个巨大的诱惑,后来是小哀给了他两粒能保持24小时药效的解药试验品,他才能以工藤新一的名字过境。
“那你现在这个模样就是说……”侧过头看了看他,我无语道,“你已经把那第二颗药给吃了?”
“咳,这不是没办法嘛?”他干咳了一下,望着天空抓了抓脸颊。
“说起来……你认识阿波罗吗?”犹豫了一下,我问道,“阿波罗·格拉斯。”
“啊?你说草地女王的弟弟,那个八岁的小男孩?”他意外地挑了挑眉毛,“你认识他?”
“唔,这次就是他们邀请我来伦敦看比赛的,”点点头,我回到道,“那么阿波罗说的那个福尔摩斯的弟子果然就是你了?”
完全没有意外的收到肯定的回答,这下子,对于希瑞爸爸提到的医院被炸、警察局里那么多的小孩、还有阿波罗说起的那个神秘人和暗号,似乎都串联了起来。虽然一点也不记得这个案子,不过按照《名侦探柯南》的一般规律,恐怕那神秘人所说的“有人被杀”应该和明天温网女单决赛脱不了关系。
这样的猜测自然是说不出所谓的理由的,所以之后我问了他那首藏着暗号的诗。
“……呃,这些好像是——”拿着他的手机,我的目光落在那诗句里所提到的食物上,皱了皱眉。
“你知道了什么吗?”他眼睛一亮,急着问道。
“虽然不太确定,”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我犹豫道,“但是这些食物,好像都和伦敦的建筑有关。”
“建筑?”
“嗯,”点点头,我指了其中的几个词组道,“这个,是英国市政厅……城堡里住着的长鼻子魔法师,应该是大象堡车站,还有这个……虽然我不知道这些建筑都有什么联系,也许在地图上看看能发现些什么。”
“确实如此……”食指和拇指支着下巴,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即像是记起什么来,看向我道,“对了丫头,这次你会在这里留多久?”
“啊?”愣了愣,我随即笑道,“看完比赛就回去岛上了。”
“那不是只剩两天了?”他惊讶道,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唔,”看了看前方,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他,笑道,“我住的地方到了。”
“……到了?”他看了看四周,然后意外道,“这里是……”
嘴角慢慢翘起,我露出愉快的笑容,眉眼弯弯道,“这里是白金汉宫。”
然后,我看着眼前那人石化成一座雕像,不由偷偷笑出了声来。
被爱好讨厌(四)
一点都不觉得会在伦敦遇到恢复身体的新一是偶然或是碰巧,只要想想希瑞爸爸特意送到纽约的邀请函,还有叮嘱的那个案子,以及拜托女王照顾我而让我住在汉宫里……甚至包括那解药的试验品。
在新一提到那个愿意免费招待他们的据说很有钱的英国贵妇戴安娜时,我便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明白的同时,一直沉浸在痛苦和逃避中的心情也仿佛破晓的天空一般渐渐明朗了起来——
……“不论发生什么,我知道,还有很多人会等我回家。所以我会把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首位,不会让自己为了不值得的事受任何的伤。”
我还记得从岛上离开前,曾如何信誓旦旦地说出这些话,也是如何在心底下了决心发了誓言的,不会让家人们担心,不会再让关心着我的人为我难过忧愁。而如今,我却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们的担忧却选择视而不见。真的是,太任性了——
……如果确实证明了背叛,那么他于我来说,便将只是敌人,我不会为他难过为他愤恨,因为一点也不值得。但是,如果一切另有隐情,那么,即使付出再大代价,我也不会放弃,因为他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事到如今,事实便是事实,我不会再去逃避了。
不管过去的五年如何,在那个人做出选择的同时,我和他便已经站在了对立的两面。
他说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叶凌澈,他说那一切不过是一个谎言。
那么,就让我最后再自欺欺人一下,把叶凌澈,把和叶凌澈一起时的五年都封存起来。
我愿意相信,那个少年是真实存在过,鲜活地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的,虽然只是如海市蜃楼一般转瞬即逝,却在我的生命中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只不过,在不久之前,他已经不在了,也不会再出现了。
所以,叶凌澈,再见,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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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了解到温网女单决赛时可能会出现的变故,并且目标还极有可能是米涅瓦·格拉斯,我对于仍旧在逃的那个名为哈迪斯的男子上了些心。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打开随身带来的电脑,动用手上的情报系统调出了关于那人的资料。相对于白天在警察局里那位警官语焉不详的说明,显然我面前的资料要详细上不少。
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会变成如今这般丧心病狂的杀人犯,导火线似乎是去年七月他母亲的去世。
而能和米涅瓦·格拉斯扯上关系的——似乎只有去年六月法网女单决赛时,米涅瓦唯一一次的失败!
莫非,就是因为那个时候,被朋友撺掇打算用赌钱的方法为母亲赚医疗费的哈迪斯,就是将全部身家都投注在米涅瓦身上,而结果输得一塌糊涂,最后母亲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去世所以一直怀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