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秋背过身子,压根儿不理他。她闭着眼,眼角还是湿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肚子,但是随即又飞快地拿开。想起那个在自己的肚子里面孕育了这么久的小生命,那是她身上的肉啊,说没就没了。他的心怎么能这么狠呢?冷清秋想着,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指甲都掐进了肉里,传来的痛让她的脑袋清醒了一点儿。
“孩子没有了,我的心里和你一样难受。清秋,这件事情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就冲我来吧。医生说,你不宜心思过重,这样对身子不好。”欧阳于坚伸出手去,想扶住她的肩,手悬在半空许久,还是没有落下去,转而给她掖了下被子。
冷清秋感觉到了他的动作,闭了闭眼:“我累了,我想休息,你出去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她还是在生自己的气。欧阳于坚的心似乎被什么牵扯住了一样。他犹豫了片刻,把手搁在了她的肩上,轻声地道:“清秋,在我的心里,你比孩子很多。”
冷清秋听了这话,终于再装睡不下去了,翻身坐了起来,目光冷冷地看着他:“所以,孩子的生命就不是生命了吗?欧阳于坚,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人。不对,从你选择回到金家的那天起,其实我早该想到,你真的变了。当初那个可以为了国家为了民族和人民去**的人,早就已经消失了。”
“清秋,我的母亲,才是他最早的恋人。他是为了权势,才和现在的太太结了婚。我的母亲苦了一辈子,我这个做儿子的,难道不应该替她出这口气吗?”欧阳于坚身子前倾,声音里有些激动。
冷清秋似乎从来不认识他一样,抬起头来看着他:“所以你准备怎么样?把金家给整垮,给你的母亲报仇吗?”
门外金燕西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面,听到里间传出来的话,他的手顿时就收紧了,手下意识地就想转动门把手进去。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金燕西转过头去,看向了如萍。如萍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听下去。
“是,我之前是这么想的。”欧阳于坚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他让我的母亲在别人的白眼里活了一辈子,每个夜里,她都在哭。我母亲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每天半夜我醒来,她都还在灯下帮人缝补衣服。这种时候,他在哪里?”
冷清秋脸上的表情稍微松动了一些,可是转眼又想起了那个自己无缘得见的孩子,眼里又是一片黯然,低下头来,沉默着没有说话。其实何其相似,她的父亲也早逝,自己的母亲带着自己辗转从江南来到了北平,投靠了舅舅。舅舅又是一副势利眼,之前金燕西对自己好的时候,他巴不得把自己立刻嫁出去。当时自己和欧阳于坚好的时候,舅舅满脸的不高兴,明着暗着说了多少混帐话。当欧阳于坚回到了金家,变成了金家的少爷,舅舅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开始对她嘘寒问暖起来。她又怎么会不懂欧阳于坚的心情呢。可是,那并不能成为,他伤害自己孩子的理由啊。
“可是,我每每看到他伏案写东西,为了国事操劳的情景,我的心情又更加的复杂起来。我已经失去了母亲了,难道,我还要失去我的父亲吗?”欧阳于坚说到这里,低下头去,满脸的痛苦,手□头发里面,声音闷闷的,“我不知道应当如何。好象怎么都不对,唯一确定的就是,我真的不忍心,再报复一个已经到了老年的人,这个人,还是跟我血脉相连的父亲。”
金燕西感到自己手背上的手的温热源源不断地传到自己的手上,不禁想起了方才自己听到第一句话时的愤怒,此刻也已经消失无踪了。他收回了自己的手,转向了如萍,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如萍抬起头来,金燕西将她搂在了自己的怀里,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地道:“如萍,刚才如果不是你,估计现在,我已经气地走出来了。”
如萍脸上带着浅笑:“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这脾气啊,一定要改改才是。不然啊,这以后,有你吃亏的。”
金燕西拥着如萍,轻声地道:“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解决吧。我们去外面走走。”说着,他揽着如萍往外走去。
而病房里,欧阳于坚也已经坐到了病床边上,将冷清秋揽在自己的怀里,轻声地道:“清秋,我没有选择把孩子留下,是因为不想让我们和孩子以后都痛苦。等你的身子养好了,我们再要一个健康的孩子,让他有我们两个的爱,好不好?”
冷清秋本来已经收起的泪因为欧阳于坚的这句话又再次喷涌而出。她转身投入了他的怀抱,哭成了泪人。
90、发现端倪
杜飞和邱惜珍准备结婚了!这个消息让人感到十分的震惊。如萍却已经淡然了。这个年代的恋爱相对而言还是比较单纯的;咳,都是以结婚为目的的不是耍流氓的那种。但是;如萍面对着那位气急败坏;恨不能把自己家的茶具全摔碎以表达自己心情的依萍;她在心里默默地咆哮着:亲,这是我家里的东西,你能别那么的反客为主吗?
依萍发了一通脾气,喝了如萍两壶茶;发现如萍不像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关心这件事情,顿时涌上了一股挫败感。但是随即她又想起了永远都会懂她的书桓,站起身来;拿起挎包就往外奔去。如萍看着她的背影;手指在桌上敲了好几下;还是想不出个头绪来。
“如萍。”如萍发呆了一会儿,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了冷清秋的声音。如萍抬起头来,冷清秋正站在门口望着她。冷清秋出院也有半个多月了,脸色总算是慢慢地红润了起来,但是人整个地瘦了一圈,眼睛都凹进去了不少,脸几乎是小了一圈。如萍笑着道:“清秋你来了,快进来坐吧。”
“我就不坐了。如萍,我今天来是想约你明天一起去逛下街。我妈的生日快到了,我想给她买件礼物。”冷清秋走进来,站在如萍的面前说道。
如萍点点头:“好。明天早上九点,我陪你去吧。”
冷清秋似乎还想说什么,酝酿了许久,还是没有开口。如萍知道她心里的事情多,有些坎,还是要自己走过去才行啊。
次日两人在百货商场里面随意地走动着。冷清秋带着如萍往服装部走去。冷清秋看了两家店的衣服,都是在看价格的时候,望而却步了。在第三家店门口,冷清秋站住了脚:“如萍,我妈妈有一家相熟的做衣服的店,不如,我们去那边看看?”
“好。”横竖冷清秋是主角,如萍自己只是个陪衬的。其实更的是,如萍知道冷清秋的身上没多少钱。
金家的少爷小姐,背后的靠山就是金太太。一般没多少钱的时候,他们都会想些办法去金太太手上要点钱。当然,像金家几位已经有工作的少爷,他们就是还有自己的收入。欧阳于坚并没有生身母亲在这边,自己的工作也是金铨才请人关照了的,就算金铨给过些钱,也是比不上那些少爷小姐们多年来的积蓄的。所以,如萍十分理解冷清秋。
两人去了冷清秋以前家外边的一家裁缝店,冷清秋明显自在了许多。她挑了一匹平时压根儿就不敢选做衣服的料子,又挑了些花样。如萍看着冷清秋脸上的笑,也走过来,挑了一匹素色的衣裳,对着那老板道:“你也给我按照那个尺寸做一套衣裳。”
冷清秋愣了一下,随即就反应了过来,有些动容地看向了如萍:“如萍,谢谢你。整个金家,估计还能想起给我妈妈送礼物的人,也就是你了。”
“既然是知道了伯母的生日,身为晚辈,怎么也是自己的一番心意。”如萍微微一笑,“我不过是拣了个便宜,照着你的做法再做了一遍而已。”说完,如萍叮嘱那老板动作麻利着些,别耽误了工夫,这就和冷清秋走出来:“其实,金家的几位**子姐妹,也都是和气的人。再说,五姐六姐八妹,你以前也都是认识的,平日里多走走,也有个人说话不是?大家在家都没什么事情可做呢。”
冷清秋轻叹一声:“其实我也知道,她们的心里,定是对我好的。只是,因着他的关系,我,始终和你是不一样的。其实我现在倒是宁愿他没有回到金家来,也许,我们还自在一些。”
如萍有一句话差点脱口而出,但是随即,她就把话生生地咽了下去。金铨已经否决了让欧阳于坚出去住的这个提议,冷清秋本来就是一个心思敏感的人,如萍这一说,估计她又要多心了。算了,这话自己就听听就是了。如萍想到这里,目光移开了去,正瞄见巷口一个熟悉的人影。
白秀珠,她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如萍想到这里,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想上前去看个清楚。冷清秋看见如萍突然快步往前走去,不明就里地跟了上去。
如萍渐渐地走近,看清了那人真的是白秀珠,而她旁边的那个女人,赫然是邱惜珍。如萍突然想起那日邱惜珍无意间提起白秀珠的事情,如萍的目光蓦地一沉,这两人的关系,看上去,可不是普通的朋友那般呢。
如萍正想着,忽然注意到了那边白秀珠投过来的目光。如萍也不知道为何,身形一闪,躲到了一间房子的门口。冷清秋在不远处站住了,看了看如萍的位置,再看看那边渐渐远去的两个女人,心里越发地疑惑了,但是她一点儿没有出声,装作是不经意地路过。
邱惜珍如果选择和白家走这么近的话,那她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为什么偏偏要找杜飞呢。如萍在回去的路上仍旧在想这件事情。冷清秋看了她好几次,终于是没有问出口,她毕竟不是好奇宝宝。
金燕西晚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如萍还坐在台灯前面发神。他上前去,从身后圈住了她:“在想什么呢?”
如萍被突然出声的人给唬了一跳,转身,发现身后的人是金燕西,这才放下了心来,把今天遇到白秀珠和邱惜珍的事情,已经杜飞要和邱惜珍结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金燕西。金燕西的脸色顿时就凝重了起来。半晌,他开口道:“这件事情,估计不那么简单。你最近,少跟杜飞他们打交道。我怀疑,他们的目的是冲着金家和陆家。”
真有这可能!如萍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看着金燕西:“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那这件事情,要不要先跟爸爸通个气?”
91、陆振华受伤
“暂时先别;爸爸最近忙着国会的事情,怕是没什么精力来管什么什么白秀珠。”金燕西说着;转而向如萍道;“最近日本和德国的动作频频;你爸爸那边,可怎么样了?”
1920年一到,这世道就不太太平了,日本和德国互相勾结;国际组织正式成立,对中国虎视眈眈的,一再地向中国政府提出交涉;让中国政府妥协。金铨虽然没有在其位了;但是在政府里面;仍旧是能说得上话的。东三省那边,日本始终是没有放弃的,一直在积极地寻找机会把这块肥肉吞下去。陆振华前段时间还亲自回去了一趟,专门操练了一下兵士,然后周密地部署了一番,大力地鼓舞了一番士气。这些日子,陆振华回到北平后,仍旧是到处联系各方的势力,明着暗着都在给外国这些侵略者使绊子。当然,陆振华也就首当其冲地成为了这些外国侵略者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陆振华现在越发的神秘了起来,除了亲近的人,几乎都没几个人知道他每天的动向。而如萍,虽然出嫁了,但是正因为如此,她的身份在别人的眼里看来,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而她却恰恰是其中的一个知情人。这一点,恐怕要跌破眼镜了。
如萍摇摇头:“情势仍旧是不明朗。有人死不松口,爸爸正在想办法呢。”
金燕西也就不再问了,转而外面金荣喊起了他。他叹了一口气,如萍伸手给他整了整衣裳,就笑着拥了一下他的肩,在他的耳边轻声地说:“老公,我现在特别为你骄傲。你这是在维护人民的安全呢。”
“我发现,你的嘴现在可是越来越厉害了,竟连三**也快比不上了。”金燕西说着就拧了她的腮帮子一把,“你这个丫头,可是越发的顽皮了。”
如萍忙往旁边躲去,双手推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外面推去:“好了好了,你快去吧。我觉得啊,现在你才学的油嘴滑舌的。”
金燕西笑着离开了。在他离开之后,如萍脸上的笑容却是在那一瞬间就收敛了起来。想起原著里面金家最后的情况,如萍觉得,这件事情不能瞒着金铨。毕竟金铨的**敏感度,是如萍他们比不上的。这件事情,说严重的话,可能后果不堪设想。
金铨正在自己的书房里面打电话,见了如萍过来,心里有些惊讶,但是还是很快就放下了手里的电话,对如萍道:“如萍,有事吗?”
“爸爸,前两天我看见白秀珠回来了。”如萍开口把自己上次碰见白秀珠和这次碰见的事情给一一地说了,重点点明了一下邱惜珍和杜飞的关系。
金铨听了,微微地眯了眯眼:“你的姐姐依萍和书桓,最近有回陆家吗?或者说,陆家最近可有人和他们交往密切?”
如萍仔细地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我不太清楚。他们两人是单独在外面住的,我过去的时间也很少。”
金铨见了如萍这样,心里也有数了,说道:“这件事情我会和你父亲说的。你先回去吧,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如萍答应了,犹豫了片刻,对着金铨说道:“爸爸,还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说。不如我们去医院做一下常规体检,你觉得怎么样?”
金铨略带惊讶地看着如萍:“常规体检是什么?”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金铨,血压可不低啊,还有轻微的动脉硬化。如萍悄悄缺德拉了梁医生到一边,让他劝金铨多吃些素菜,怎么调理,然后不要激动之类的。不管怎么样,金家的这棵大树不能倒,并且,她得提前把预防针都打好,防止金铨反应太过激烈。
做好了这一切,如萍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刚刚坐下喝了一口水,电话突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如萍的心一跳,放下了水杯,奔过去拿起了电话。
“如萍,你爸爸刚刚在回来的路上遭遇了伏击,现在受伤了,正在医院里面抢救呢。”王雪琴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在如萍的耳边炸开。她只觉得自己拿话筒的手都有些不稳了,手一松,话筒哐当一下掉了下去。老天,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这声音也适时地拉回了如萍的注意力。她连忙又拿起了话筒,对着电话这头的王雪琴说道:“我马上过去。”说完,她直接拿起钱包就冲了出去。跑出去的时候,她给门外迎进来的小怜说了一句:“小怜,你去给七少爷打个电话,就说让他到医院来找我。”
如萍赶到的时候,柳春江正从急救室里走出来。如萍连忙迎了上去。柳春江看到是如萍,开口道:“失血过多,现在正要输血。得做个配型。”
“是子弹?”如萍连忙问道,“是不是要用抗生素?我爸爸以前没怎么用过这个药,最好先测试一下。”
柳春江点点头,对着如萍使了个眼色。如萍跟着他走到了一旁,柳春江低声地道:“你爸爸虽然目前看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当时那子弹是斜着进了胸膜腔,又进了肺里,这必须做手术,不然会感染,你是知道的。”
如萍自然是知道风险的,连连地追问道:“那,能确定那颗子弹的位置吗?”
“目前的技术,并无法完全准确地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状况,所以,具体的,还要做手术当中才知道。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旁观。”柳春江说着,末了还加了一句,“只是危险,还是有的。”
如萍默然了,对着他点点头:“这些事情,我会和我妈妈他们说。谢谢你了。我爸爸,就全拜托你了。”
柳春江对着她点了点头:“这是我应该的。我该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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