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单凭着太原王氏嫡出女儿的名头，自己根本就不愁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夫君。
王素琴在犹豫惆怅。
场内的太子夫妇却就要开始展示技艺了。
虽则大家刚才觉得没什么新意，无非是两人都展示一下蒙眼投壶的技巧罢了——难道说太子娶了太子妃之后闲暇时间也学会了这一招？太子妃这是把太子当做小孩子哄了吧？众人都如是想着。
装着彩羽箭枝的箭筒摆在他二人中间，其实旁观的人看看，就是单单取箭枝都是极有难度的，毕竟摸瞎着过去，取箭的姿态必定是优雅不起来。
主角之所以是主角，就是在任何时候都能反转打别人的脸。
李治有着透视的作弊器，而武颜则是全然依靠过硬的实力，太子夫妇取箭很顺利。
只见太子殿下随手抛出一支彩羽箭枝，恰好落入了上南夏至。
众人把目光对准太子殿下：看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太子殿下方才是随手一抛，就能抛中，了不得。
李世民笑得无比灿烂，觉得太子真给自己争气。
大家屏住呼吸等待太子殿下的第二支箭枝的时候，却听到一声清亮的女声。
太子妃胸有成竹、兀自肯定地说：“夏至。”就算是猛着眼，也能看出她自信的神色。
话音刚落，就是噌的一声，太子妃手中的那一支箭枝也落进了夏至的瓶子里。
两支彩羽箭枝紧紧靠在一起，放佛本就是天生一对，该这么相偎相依。
我的个乖乖。
单以为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要蒙眼投壶，怎么也没想到是“听声辩位”、“夫唱妇随”的方式啊！
不要说是一群女眷看傻了眼，就连男宾那边都惊呆了。
高阳公主忍不住出声：“太准了！”
这一出声才把大家的魂儿给唤回来。
王素琴呆若木鸡：假的吧？太假了！这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啊，怎么可能比百戏班子里的人还要厉害！百戏班子还是取巧的偷天换日的技巧，都不是真把戏。可是太子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根本没办法作假啊……
王素琴满腔震惊，有所怀疑，又很快打消了怀疑。
站在八卦中间的太子并没有停手，而是很快地掷出第二支：噌。进去了。
还是那个不温不火、微微带笑的女声：“白露。”
太子妃的第二支箭也很随着话音落入白露壶中。
第三支……
第四支……
最后只剩下“春分”这个壶还空着，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宫女疏忽，箭筒里只剩下一支彩羽箭枝了。
只看见太子殿下轻轻抚上箭枝尾部的羽毛，动作轻柔而优美。他轻轻唤了一声：“阿颜……”
声音很轻，犹如低声呢喃，但是整个场地的小伙伴儿都被震惊了好吗？此时就算是有人放个屁都能被听见的。自然，大家都听到太子殿下柔声呼唤太子妃。
王素琴觉得自己的心呲的一下起了裂缝，原本就开始动摇的要进入东宫的念头更是摇摇欲坠。
而听到太子一声呼唤，太子妃竟然是不用说话就知晓了太子的意思，同样伸出手来，握住箭枝。
两人的手并没有交叠在一起，只是一上一下地握着，慢慢地转身，调整好位置，一同说出：“左东春分。”
最后一个壶也中了。
噌——
王素琴觉得自己方才裂开的心碎成了渣。
☆、第五十六章
晋阳公主的及笄宴，最后大出风头的是太子和太子妃夫妇，当然，严格意义上来说，最出风头的是太子妃。
众人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反正宴会时候那么清晰明了的，各家都把未出阁的小娘子带在身边。但是没想到，既没有讨得陛下的喜欢，也没有被太子殿下看中。
这个武元华真是好手段，不只笼络住了太子，还令陛下对其都十分满意。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么觉得的。
繁华过后空留惆怅。
首先便是一改往日活泼性子的王素琴。就连同安大长公主都看出来素琴有些闷闷不乐。
同安大长公主轻轻拍拍王素琴的手背，所有的话语尽在不言之中。
等到回到了大长公主的院子，同安问素琴：“怎么了？咱们素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王素琴皱着眉头说：“叔祖母，素琴是不是不该总是被困在眼前的局面里？毕竟外头的天地那么广阔……”
“你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不过你爹娘那边……”同安大长公主语意未尽，其实不只是王素琴的爹娘坚持这个意思，还有自己亲生儿子，并州刺史王仁也来信说过好几次。太子殿下当年在并州的时候，和王家的关系并不密切，如今正是要想办法拉近王家和东宫的联系。可以说，王家上上下下都希望王素琴能够进入东宫。
王素琴闻言，眼神暗了下去：纵然爹娘疼爱自己不是作伪的，可是和家族利益比起来，这份疼爱就不值一提了。如今不是自己想不想进东宫，而是必须要进东宫。
同安见到素琴整个人都有些抑郁，不禁开口劝道：“且别着急，毕竟太子殿下一表人才，若是日后你成了太子侧妃，凭着你背后的王家，在东宫的日子就不会难过。若是陛下执意不在世家里替太子挑侧妃……再说不迟。”
……
相比之下，萧家的萧雨菲倒是仍旧温婉得体，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今日错过了什么样的机会。
倒是让长乐公主李丽质高看了她一眼：小小年纪，这么沉得住气。有容貌、有城府，又有不俗的家世——兰陵萧氏，日后萧雨菲必定不简单。
……
而另一个深受打击的人当属东宫的周承徽。她自诩清高，却再一次深刻感受到：没有地位，就什么都不是。论起诗词歌赋，太子妃不一定是自己的对手，可是太子妃居然只会玩那么粗野的游戏，更令人丧气的是太子好像是很喜欢这样子的太子妃——怎么办？周承徽心想，现在要我去学习怎么投壶投得准已经是来不及了。可是怎么样才能让太子发现，东宫里有我这么一个清新脱俗的才女呢？从前不愿争宠玷污自己的一身高洁，难道还是得去和那些庸脂俗粉一样争夺殿下的欢心吗？
不知道周承徽为啥自我感觉如此良好？
……
“今天陛下擂鼓的时候，是你动了手脚吧？”进了含凉殿，李治原本又准备灰溜溜地去书房，却被武颜开口喊住了，“我看你在晚宴上也没吃什么，尽是在打发乱桃花了，我让厨子做了点心，一起用一些吧。”
李治犹如接住了一块肉骨头的小狗，眼神嗖了一下就变得发亮了。
武颜见此情景，不禁开始反思：难道自己之前做得太过分了？看看小和尚如今激动的样子，就好像之前受到了多大的冷遇。
今夜的点心是凉皮。
能折腾出凉面，怎么可以忘记陕西有名的小吃，凉皮呢。
夏日里吃一些不带热气的食物，感觉真是非常好。
上了两碗凉皮之后，柳儿和椿儿都退出去了，作为太子妃的贴身丫鬟，她们自然是发现了最近几日太子和太子妃之间非同寻常的气氛。可是作为下人，除了担心还能做什么呢？太子和太子妃都是主意正的人，根本不需要下人自作主张做什么事情。
所以柳儿、椿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看到今儿晚上太子和太子妃的默契配合，两个丫鬟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太子殿下心里还是最看重太子妃了，可是他们怎么还不圆房呢？哎，做下人的下咱可真着急吧……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
武颜小心翼翼地吃着凉面，生怕再出现溅到眼睛里的事件。
李治也是心不在焉地品尝美味。
“你……”
“你……”
两人又同时顿住。
忽而，李治很坚决地抢先开口：“没错，绸花落在你我手里并不是偶然。可是阿颜你在躲着我。为什么？”
武颜看着对方认真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她以为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就是不言自明的。可是李治用了躲这个字眼，让武颜发现，原来自己的退却真的有这么的明显……更令她有些恍惚不安的是，小和尚理直气壮地承认他在李二陛下击鼓的时候公然作弊。
为什么？这句话不只是李治正在问武颜的，也是武颜想要问李治的。
可是凡事总有先来后到，既然被少年抢先提问了，武颜总不能忽略过去。
她慢慢地回答，边说边在脑子里组织自己的语言，生怕哪里用词不当引起误解：“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达成共识的。我们都是在jj大神提供的契机里施展本领。而这样一个世界，我们根本就不能确定稳固程度。也就是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是我们做到了什么关键条件，也许是我们累积了无上荣耀，当然也有可能是要等到寿终正寝。总之，我们都不能确定在一个世界里呆多久。而我认为我们最合适的关系就是好朋友，好搭档。你明白吗？”
李治闻言，却是愣住了：阿颜说的话，自己都明白。可是从前又是不够明白。原来只是觉得不满足于和阿颜仿若君子之交的情谊。等到那夜尴尬之事发生之后，自己只是觉得想要更靠近阿颜一些。可是更靠近之后是什么？原先的自己并不是足够清楚，并且也正摸索之中。偏偏此时阿颜开始若即若离……
原来，自己竟然是早就不满足于做好搭档了吗？
迟钝的和尚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是动了凡心。
原来，这便是动了凡心。
“阿颜，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李治三下五除二呼啦啦吃完凉皮，还是逃也似的去了书房。
守在门外的阿保只能对着柳儿和椿儿摊摊手，跟在太子殿下身后离去了。
武颜觉得，李治应该很快就能想明白的。
却不妨李治回到书房之后发动神念去寻找jj大神。
就好像之前武颜也尝试过一直用意念去呼唤大神，总归是能联系上大神的。同理，李治的神念比武颜的只会更强大，所以很快就联系上了大神。
大神颇为不耐烦：“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随便打扰我做什么？”
“我好像思凡了……”
“你？”大神挑眉。
“嗯。”李治一脸如遭雷击的表情。
大神嗤笑：“别开玩笑了好吗？你早就已经不是佛门中人了，还用思凡这个词你觉得恰当吗？清规戒律都管不到你，你现在在纠结个什么。”
李治呆了一呆，然后慢吞吞地说：“可是，阿颜觉得现在这个世界是不稳固的，随时都可能离去，并不想在此间与任何人有纠葛。任何人——包括我。”
jj大神皱眉：“我是司掌三千界的大神，不是情感顾问。你的情感问题找我做什么。”
李治正色说：“可是阿颜和我担心都是忽而有一天会从这个世界离去……”
大神不耐烦地对着李治一通耳语，说完之后潇洒离去，都留下发楞的李治。
原来……竟然是这样。
……
武颜自然不知道深深陷入纠结之中的李治，她在晋阳公主的及笄宴上也算是一战成名了。
时近中秋，长安城里最酷热的天气也都过去了，李世民收拾好小老婆一堆，并带着一长串的尾巴回到太极宫。
原本武颜要开始操心之前武顺和杨氏提起的贺兰敏之读书的事情，结果真是天不凑巧。武顺的夫君，袭山县开国男贺兰安石，挂了。
好嘛，这下子贺兰敏之，也就是文哥儿势必要守孝的，自然不能去国子监读书了。
所以说世事无常，贺兰安石此人，武颜见过的次数并不多，大致知道是一个风流倜傥的俊俏男子，和大姐武顺也算是情投意合。可是说走就走了。
因为武颜此时是太子妃，相对于武顺的身份来说是“君”，依照着君臣之礼，是万万没有让太子妃去给姐夫上香道恼的。
于是武颜让人带了话去，又让青桐去武家和杨氏知会了一声（此事暂时不宜声张），等到文哥出孝之后，会让太子殿下给文哥添一些照顾，把那原本要降一等而没有了的开国男爵位延恩一辈，照旧传给文哥儿。
这也算是她这个做姨母的一点心意了。
☆、第五十七章
生死轮回，命运碰触。
贞观十七年是很多人领盒饭的一年，贺兰安石死了。
不过他在长安城里并不算是什么人物，因此他的离世对于长安城里大部分人都没有什么的影响。
也就是剩下诚郡公府里的杨氏哭天抢地觉得自己大女儿命苦。以及武顺因为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自己成为寡妇的麻木心情。
武颖倒是没有武颜那样的讲究了，去过了贺兰家。回来之后对着她的夫君郭诚说：“大姐姐消瘦得厉害，月儿一直在旁边哭，她都不怎么管。可见确实是伤心得紧了……”
郭诚从小就是嘴笨的，现在还是不怎么会安慰人，他只能轻拍着武颖的背脊，给她一些温暖。
毕竟这才九月里，贺兰家为了保持贺兰安石尸身的容貌，在灵堂里放置了大量的冰块。武颖就算是回来了，也觉得身子还是在打颤。
郭诚拍着妻子的背脊，一直不肯停手。
后来，武颖笑笑说：“夫君，我没事了。本来也就是因为想起父亲去世时候的情形，才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现在想想，那时候多亏了二姐姐，不然我和娘的日子必定是不好过了。”
因为知道自己妻子是最钦佩和敬爱太子妃的，郭诚闻言也是憨厚地点头：“出去一天你也累了吧？今日有新鲜的鲤鱼，厨房做了鱼生。是你最爱吃的。”
而上菜之后，武颖闻到鱼腥味就开始干呕，吐得天昏地暗。倒是让郭家老祖母一阵心喜欢：诚儿媳妇这指定是有了！嗨！
老祖母是穷苦人家出身，就算儿子有出息，做上了官儿，整个郭家也是保持着比较朴素的作风的，丫鬟下人用得就不多，自然老祖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说要给孙子塞妾。
当孙媳妇儿的姐姐变成了太子妃之后，更是生不出一点这样的念头。可是说武颖在郭家过得十分遂顺。
姜是老的辣，郭老太太预料得没错，武颖就是怀上了。
老太太眯着眼睛，满脸褶子，笑得仿佛是一朵盛开的菊花：“诚儿，你去送送大夫。元芳啊，今儿你去你大姐家里肯定是累到了，这有了身子的人可不能去灵堂那样阴气重的地方了，你差人去和你大姐家说一声，他们指定是不会怪你的。哦，日后元芳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直接就让厨娘给你做。那个，灶头的火，十二个时辰都不熄，知道了不？”最后这一句，是对着武颖身边的丫鬟吩咐的。
甜杏、红枣纷纷点头应下。
自然，两个大丫鬟也是被武颜早前就摸透性子的，这才能够忠心服侍武颖而不生出什么二心。好在郭家不只有一个通情达理的老祖母，还有武颖自己带来的奶娘。奶娘邱氏对着武颖更是尽心——她自己的一家子都捏在杨氏手里（说是杨氏，其实聪明人都知道是在太子妃手里），邱氏年纪也大了，更没有什么野心，只想一心一意跟着三小姐，在郭家养老。
……
武颜听闻小白兔妹妹就要当娘了，忽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对了，元芳都已经虚岁十八了，可不就是到了做娘的年纪。
作为东宫的太子妃，权势、钱财，都是不缺的。太子殿下最是放心太子妃，东宫一应事物都是太子妃打理的。武颜从库房里挑了一些细软的布料，又有一些燕窝和补品，让阿保去替自己跑一趟（宫女不能随意出宫）。
阿保得了太子妃的嘱咐，到了郭家是一点架子都没有，把太子妃给让人带来的物件都摆在郭家大厅里，又对着郭诚说：“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