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顺看二妹妹不动声色，一点口风也不露出来，咬咬牙直接问：“听说魏王殿下看上了你？要抬举你？”
虽然早早就预料到，出风头之后会在风口浪尖，武颜还是觉得自己和魏王那个胖子传绯闻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魏王殿下怎会看中我这样的蒲柳之姿？那日元芳也在，我们分明是被晋阳公主拉扯去看热闹的。与魏王殿下有什么关系？”
武颖不知道大姐姐为啥心情不好，说话阴阳怪气。但是听到二姐姐说起那一日的情况，还是忙不迭点点头，证明二姐姐所言全部属实。
…………………………
这日晚上李治没有潜入武宅，倒是玉叶传音。
武颜问到：“火候够了么？再下去，我都担心我那蠢大哥绑了我去魏王府上了。”
“是时候了。”李治觉得满城的小道消息里，鲜少有把武颜和自己扯到一起的，倒是有几分郁闷。
明明，他们才是从一个地方来的；明明，他们才是文采可以相互比肩的……
☆、第二十七章
六月十日，长乐公主办花宴，早几日就送了帖子到诚郡公府上，点名了要武家的两朵姐妹花出席。
小相氏哪里会不知道其中缘由？
不过是因为武元华前些日子出了风头入了贵人的眼。
反正出了孝期，作为诚郡公夫人的小相氏也是要帮着张罗小姑的婚事的，若是特意不带着她们去各种宴会，反倒显得小相氏没有当家主母的气度了——家里娇养的小娘子寻得了好人家，才会反哺娘家呀！
虽然是这么思量的，小相氏终究还是多带了一个人，那便是她和武元庆的长女，武宜安。
武宜安出生在贞观二年，已经有十周岁了，是该带出来走动了。
杨氏得知了两个女儿要去参加长乐公主的花宴，恨不得把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全部往武元华和武元芳的身上堆起来，一边还念叨：“娘是因为寡居，不便出门子，不然哪里轮得到小相氏带你们去。元华，你是姐姐可得听好了，你那个大嫂最是面甜心苦的，我都打探到了，她还要带着宜安去，摆明就是要抢你们的风头！”
杨氏管家十几年，毕竟在武家还是有一部分的心腹可用的，武元庆、武元爽那边风吹草动也许是听不见，可是什么大的动静，都是瞒不过杨氏的。
武颜听得好笑：“娘，宜安能抢我们什么风头？去长乐公主的花宴，是该我们姐妹出风头的吗？长安贵女不知几何，我和元芳去了，只需安安静静坐着就是了。”
长乐公主李丽质，长孙皇后嫡长女，驸马为长孙冲。长乐公主虽无长公主之名，却有长公主之实。长乐公主的请柬，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
从前武家是应国公府，都难得去一两次，如今已然是降了一等的郡公门第，还能被邀请，真是走了大运。其实杨氏也没说错，小相氏和武宜安确实是沾了武元华的便宜了。
这张帖子是晋阳公主撒娇卖痴让她长乐姐姐给武家发过去的。
“兕子，姐姐可是按照你的意思把帖子发过去了。这个武元华真的这么有趣？”长乐公主年岁大一些，也成熟多了，今日进宫给父皇母后请安，便打趣小妹妹。
兕子笑眯眯：“自然是的。我看上了的人还会有差？”
“偏生你精怪，要给她作这么大的脸面。不就是做了你几日的伴读？”围在旁边的是李世民第十七女，封号高阳，高阳一贯任性骄纵，口无遮拦。
兕子早知道十七姐姐是什么脾性，也不和她争辩，只是对着长乐公主作揖：“还是要谢过姐姐疼我呀。”
长孙皇后坐在上首，看众多女儿嬉笑，心情也舒畅起来：“丽质还请了哪些人家？”
“河间郡王家的孙媳妇儿、莱国公家的儿媳妇儿、申国公家、梁国公家……”李丽质粗粗一算，皆是非富即贵，“另有宗室里几家和在长安城的几大世家的嫡长媳妇。”
高阳公主再次出声呛了一句：“长乐姐姐好大的面子，往来都是这么顶尖儿的人家。”
兕子摆出天真无邪的表情：“高阳姐姐说笑了，咱们李家就是最顶尖儿的人家了，长乐姐姐宴请，要是来宾都是不上档次的，才叫不好看呢。”
高阳冷不防被兕子刺了一句，想要拍案而起，又想到这是在嫡母长孙皇后的立政殿，可是容不得自己放肆的，于是深吸一口气：“兕子妹妹说的极是，不过如此一来，你叫长乐姐姐请来的武家人，可不就是这个了？”边说，边伸出小尾指头，比划了一下指甲尖尖。
兕子不知道高阳姐姐今日是吃了什么呛药了，总归在母后的立政殿，她也不会太过放肆。
等到高阳公主说气闷要出去溜达了，兕子才精怪地挤眉弄眼：“母后，高阳姐姐这是怎么啦？”
长孙皇后但笑不语，长乐公主李丽质倒是略加思索，就意会了母后的意思。
等到了长乐公主要出宫的时候，对着晋阳公主说：“本月十日你出宫来我府上的时候，去喊高阳一起来罢。”
兕子这才明白过来高阳一通阴阳怪气的话是因为眼红自己能去长乐姐姐的宴会！
当然，其实更深层次的意义兕子还不明白。长孙皇后却是一清二楚：近日，陛下开始着手替雉奴与兕子挑选王妃和驸马的人选了，高阳的年纪比兕子还大一些，自然会开始着急。女儿家的心眼儿都是针尖大的，见到自己的婚事没有被提起的意思，自然就开始赌气了。
长乐公主的赏花宴很大程度上是相亲宴，各家的掌家媳妇带着适龄的小娘子们来参加，既是叫大家看看自己家的适龄小娘子相貌与品行，又是去观察留心别家的小娘子有没有适合儿子/弟弟/侄子等等等的。
高阳如此作为，不是为了去长乐的赏花宴上让别人相看，而是为了展露一下自己——毕竟公主未成年未嫁人之前都住在宫里，想要出门交际还真是不方便。哪里像那些成婚的公主，都有了自己的公主府，隔三差五可以举行花宴、酒宴的。
…………………………
六月九日。
诚郡公府。
“元华，你怎么就不听娘的呢？这件五彩缂丝衫配绣花百蝶裙正正好！贵气！大气！”杨氏固执己见。
贵气？大气？哎呦我的亲娘你怎么不说霸气！武颜扶额。
恰恰这时候，小相氏派了丫鬟来问，说明日里两位小姑子穿什么颜色的衣裳，道是宜安也穿同色的，瞧着规整、好看。
武颜连忙止住了杨氏欲要开口的意思：“你去回了大嫂的话，明日里我和元芳穿碧蓝色的。”
丫鬟是小相氏贴/身伺候的，知道府里的头头脑脑，没等杨氏开口刺自己，就行礼退下了。
“你这丫头！唉，我是管不了你了。”杨氏揉着心口哀叹。
最后武颜顶着杨氏哀怨的眼神，在武颖崇拜的目光中拍板了次日的衣着和首饰。
…………………………
“所以说，明日里不只我从前结下怨子的崔安儿会出现，还有假象情敌王素琴？”武颜吃惊，兕子公主是让自己去鸿门宴吧，这阵仗，前有狼后有虎啊。
李治悄悄红了脸：什么情敌什么的，真是口无遮拦……怎么连桌子上的青瓷粗杯瞧着都顺眼了一些呢？
没等小少年害羞完毕，御姐式的武颜又说：“总之就是一句话，崔安儿的家世强过我十倍，王素琴也是后台比我强硬多了？”
“同安大长公主是其叔祖母，其舅柳姡惺榱睢！崩钪紊滤档锰炝嘶嵯诺轿溲眨蛔忠欢俚馗渤鐾跛厍俚谋尘埃┝嘶股挛溲张磺宄馄渲械耐渫淙疲急缚诮馐汀�
武颜用力按了按额头：“同安大长公主？中书令？”
天了噜，同安大长公主是何许人也？已故太上皇李渊一母同胞的姐妹，当今陛下李世民的嫡亲姑妈，李治的姑祖母，李家皇室的常青树！
中书令在朝廷里的重要性就更不用说了，三省六部制，三省指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也是大唐的中央最高政府机构。
武颜几乎要泪奔：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嫁给李治牌小正太就这么难吗？门第等级害死人啊！
许是看出了武颜几乎要抓狂的意思，李治轻轻转动了一下青瓷杯子，杯子滴溜溜地在桌子上打了个滚：“明日的赏花宴我会在前厅，到时分出一分神念护着你，你、你别怕。”
桌子对面小少年手足无措地安慰自己，很没有说服力地安慰自己说：“你别怕。”这句话还打了个磕巴。
忽然武颜心里的烦躁就没有了：原先的自己不是不郁闷的吧？jj大神说这回穿越是奖励，又有李治这样会法术的金大腿，但凡是能折腾点的人物，都不会混得像自己这么一般般。可是多年的穿越让武颜越发心如古井，很多时候都是懒洋洋地等到事到临头才去应对。即便是早早料到武父死后会不遂顺，也因为得知自己进入李世民后宫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而不在乎起来。
现在直面了与崔安儿、王素琴家世上的差距，武颜居然还生出了几分不甘的心思来。古语还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虽然这句话在古代是大不敬了，但是武颜这具身体的本尊好歹也是千古一帝！自己好歹也是从一个丫鬟到了嬷嬷，再做了平民，又成为将军之女，乃至于是堂堂一国丞相的人，怎么能因为这一次先天家世不够硬气就心烦起来？
武颜在烛火下的五官忽然就变得明亮起来，眉眼弯弯，少了一份慵懒，多了一分凌厉，在转头认真看着小少年的时候，眼神忽而又变得温柔起来：“我不怕。”
——orz颜控就是颜控，刚才想霸气侧漏地来一个应战宣言，转眼就变成这三个字，好像带着甜甜的桃子露香气一般。
李治傻气地笑了，这份傻气和日渐脱去稚气的五官并不相符：“恩，我们肯定能成功的。”
成功什么？成功定下亲事？呀，李治想到后半句话，脸颊不是微微红而是绯红了。
武颜心想：幸好有这么一个呆萌小和尚陪着，三年守孝才没有过得那么无趣啊。
次日。
朝食过后，武颜和武颖分别带着她们的大丫鬟，不多时，小相氏派人来通知可以出门了。
杨氏按按太阳穴：“元华你照看着点元芳，你妹妹傻气。你那大嫂出门还是个拎得清的，不会做什么手脚，毕竟她大女儿也和你们一块儿。只是你要记住一点喽，但凡有什么夫人对你有青眼了，把人家记下，回头我让你大姐替你们打听打听。”
总算杨氏还不是太糊涂。
武颜应下。
出了后院，小相氏准备了两辆马车，也算是下血本了，平日里大家出门都是做牛车的。
自然，小相氏带着武宜安坐在前头的那一辆，武颜和武颖坐在后面那一辆。
前头的小相氏对大女儿说：“宜安，去了长乐公主府上要万事小心谨慎，娘约莫着要去和那些夫人们坐一块儿，你那两个姑姑里面，元华是个有成算的，但凡有什么事情，你就照着她的样子做就好了。”
武宜安是小相氏教养大的，性子还算不错，虽然知道自己爹爹对两个姑姑没甚么好感，但是她和小相氏有几分相似，都能顾着面子情，再往下她的妹妹宜乐就没这么稳重了，这也是小相氏只带长女出门的缘故。毕竟今日宴会不必寻常，宜乐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出格的就不好了。
武宜安点头：“娘，你放心吧，出了门，我和姑姑都是武家的人，必定不会给武家丢脸的。”
小相氏摸摸女儿的脸颊：“你晓得就好。”
后头的马车里，可怜又可爱的武颖左顾右盼。
武颜看她坐不住，便问到：“怎么了？”
“二姐姐，我紧张。”
“紧张什么？”
“娘不是说今日里见到的都是贵人吗？会不会都很不好相处？”武颖咬了咬嘴唇。
武颜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别咬，口脂都被吃掉了。红枣，给三小姐补一补口脂。”
武颖的大丫鬟红枣立时给武颖补妆。
看到这么容易脱妆的口脂，武颜好怀念不沾杯不掉色的口红啊！
“早几日你不是见过了魏王殿下、晋王殿下、东阳公主还有晋阳公主？天家人都和气着呢，别瞎担心了。”武颜能体会从前很少出门交际的小妹妹的紧张，于是补了一句，“再说，你不是跟着我的嘛，二姐姐在，你怕什么？”
武颖软糯地笑了：“是，有二姐姐在，我不紧张啦。”
车马辚辚，很快就到了长乐公主府。
接待的管事娘子把武家四位女眷引进去。
自来都是身份越高的人来得越晚，所以武家来得算早，小相氏和几位同武家家世差不多的夫人在攀谈，几家的小娘子们端正坐着，有几分拘束。
☆、第二十八章
武颜眼睁睁看着崔安儿来了、王素琴来了、晋阳公主来了、高阳公主来了、东阳公主来了，最后是同安大长公主来了。
同安大长公主年过六旬，却是一个五官凌厉的老太太，她刚到，就有长乐公主上去搀扶，大长公主把胳膊虚搭在长乐的手上：“难得长乐还能想到我老婆子在家无趣，给我下了帖子。”
长乐抿嘴笑：“姑祖母这话说的让长乐好不惭愧，分明是说从前长乐冷落了姑祖母。”
同安大长公主笑着摇头：“还以为你做了娘能变得温柔一些，没想到还是一个牙尖嘴利的。都得争得自己有道理。”
长乐对高阳招手：“姑祖母你说错啦，现在的利嘴公主可是高阳。”
同安大长公主心里纳闷长乐怎么拉扯起了高阳，而非她嫡亲妹妹晋阳。不过年纪一大把的同安公主懒得去管小女儿家的小把戏，反正自己是稳稳的大长公主，今日来，不过是凑个趣儿罢了。
这么一大群的女眷，很快就分成两批。
一批是妇人，在交流打机锋；一批是未出阁的小娘子。
再接着，玩得好的小娘子们各自有自己的圈子，很快就三三两两组团完毕了。
所幸高妙言也接到了帖子，把武家姐妹拉到自己的圈子里。
几年过去，高妙言还是改不了爱咬耳朵的习惯：“元华，怎么今日崔安儿见了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那你觉得该如何？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武颜对妙言看热闹的心态给跪，“今日是长乐公主的花宴，再怎么着，崔安儿也不会乱来。”
其实崔安儿远远的就看见了武家姐妹——和高妙言最亲昵的那两位就是了，虽然是几年没见，崔安儿还是能一眼认出当初让自己丢人现眼出了糗的武元华。她比从前好像更漂亮了些，或者说，从前的武元华总是藏着掖着，非得逼急了才会显露一些本领。而如今，十四五岁的她已经是少女的身姿了，不是陵容姐姐那种轻盈的瘦弱感，也不是当下贵女们那种贵气的丰腴样子，崔安儿细细打量武元华，发现她是身形一种匀称的美丽，高挑却不纤弱。
崔安儿强自在心里嘀咕：不过是白长了一副好皮囊而已。
她反正是不相信当日醉人间诗会传出来的诗是武元华当场作出来的。
若不是因为出门之前被陵容姐姐再三嘱咐不要因为意气之争去招惹武元华，崔安儿非得好好去奚落她几句的。且不说从前在高家那一次的比试结下的梁子，就是自己做了晋阳公主的伴读之后，晋阳公主待自己也总是淡淡的，时不时还要提起武元华这件事，也足以让崔安儿讨厌武元华了。
崔安儿最讨厌与别人比较，尤其是那个与自己相提并论的人是武元华，更尤其的是比较之后自己还是落入下风的那一个。
昨日里陵容姐姐是怎么说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