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上贡到皇宫的珍奇异宝无一不是花费巨大,他们又在天子脚下,根本不可能像地方的县府那般向地方上的士绅摊派,又不能像地方上那般克扣平民百姓,否则今日纵容手下做出那种出格的事,第二□□堂之上御史们的奏折便能够将顺天府给淹了起来。
“太上皇近年来越发信道了,都说天人感应,太上皇如此诚心,或者上天感动,降下祥瑞也未可知呀。”
听到这个话,宋平章十分惊讶的看向胡庸,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聪明的胡庸怎么会说出这样不着调的话来?
可是胡庸面对他质疑的目光却是满脸淡定,好像没有察觉到他的惊讶一般,见此宋平章忍不住开口道:“虽说太上皇近来越发信奉道法,可也仅止于炼丹,对于所谓的祥瑞却嗤之以鼻,本官记得前两年上皇刚开始修炼道法的时候,便有那起子想要献媚太上皇的官员上奏说什么发现了千年灵芝,又说是有什么白鹿之类的话,不但献媚没成功,反倒被太上皇怒斥了几句,弄到最后官没升成,乌纱帽也丢了,自那之后朝堂之上再没人敢提这个话,胡大人莫不是最近一时劳累忙昏了头,竟是忘记了这个忌讳不成?”
胡庸笑着摇摇头道:“这等忌讳下官怎么会忘??”
“那…胡大人为何提这个话?”
胡庸便解释道:“我说的祥瑞可不是那些弄虚作假出来糊弄人的东西,献上去自然不用担心太上皇责骂,更不用担心那些大人们借此上折参我们。”
听到胡庸这么说,宋平章也来了兴趣,若当真如胡庸说的这般,那么主要的功劳则会落在他这个顺天府知府的身上,献上祥瑞这样的美名将会为他的前途铺平道路,一旦有这样的功劳,除非是后世子孙想要推翻太上皇的政策,否则这个功劳将会护佑他一辈子,即便上头的人换了,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但宋平章却不相信这世上真有这般好事,而且即便真的有这样的好事,这胡庸怎么会告诉自己,即便是因为他身为副职,无法占据主要功劳,也可告诉家族,据他所知胡家子孙出仕的也颇多,比起胡庸位置高的有好几个。
还是说胡庸情愿把这个功劳让给自己,好让自己也占上几分,哪怕自己只占据了次要的功劳,也不愿意将这个功劳交给自己的家族。
想到这里宋平章忍不住冷笑一声,看来胡庸这个人平常装得倒像一副君子模样,真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是自私自利!
不过胡庸这个人怎么样无所谓,只要这个功劳落到自己手里就好,有了这个功劳护身,他就不用再为顺天府知府这个坑担忧了,也不用担心科举过后家族责问的事了。
“胡大人说的这般自信满满,倒叫我好奇了,既然如此,本官就洗耳恭听了。”
见宋平章果然如他所料的动心了,胡庸微微一笑道:“盛世之兆无非是国富民安,国家太平,文风盛行,如今则国富民安,国家太平我等是管不了的,但文风盛行嘛,倒还是能做做文章的。”
“文风盛行?”宋平章细细的在脑海里咀嚼了几回这四个字,再一联想这场考试,他便明白了胡庸的打算。
“你的意思是那个考生?”
胡庸干脆利落的点头,宋平章有些迟疑,他道:“若是你早些将这个想法提出来倒还罢了,可偏偏这时候提,只怕有些迟了吧,你中午的时候也是亲眼看了那个考生的卷子无端被水打湿,任是哪一个考生遇到这种事情只怕也难安下心来继续答题,更何况他只有八岁,我并不觉得他遇到了这种事情还有能力在一众考生中脱颖而出。”
胡庸解释道:“早些时候下官也不知道他的水平如何呀?如果只是八岁考中秀才,说起来叫人惊讶,却不足以让我们将他捧上祥瑞的位置,可要是这个八岁的秀才是个像甘罗那样的大才呢?这能不能够得上资格做个表率,好向太上皇证明如今文风盛行,足够做他老人家六十岁的大寿的寿礼,”
宋平章并没有立刻回答胡庸,而是垂下头细细想了一回,很快他便想到了中午的时候胡庸在处理那个考生的试卷被水打湿的事情时将那个考生的试卷拿起来扫了一眼,联想到胡庸的某些传言,宋平章突然开口问道:“你中午的时候看到了他的试卷,是不是?”
胡庸点头,随即便开口将试卷整个背了下来,顾不上为胡庸竟然有过目不忘之能感到惊讶,宋平章很快被他口中的文章吸引过去,待胡庸将一整张试卷复述完毕,宋平章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前面的题目是基础,全部答对是应有之义,诗词嘛,文采倒是出众,只是似乎偏柔弱了一些,那篇赋不过平常,倒是策论有些意思。”
“以这张试卷的水平,大人猜猜,他能在全部考生当中占据多少名?”
宋平章回想了一下今天晚上翻阅过的试卷,想了想才道:“若是后面没有不世出的奇才,最起码能占到前三名,若是本官支持,第一名也极有可能被他收入囊中。”
“那么大人认为以这个考生的成绩院试又能占据前几?”
“院试还是这些考生,若无意外,他同样能够占据前三,按照官场的规则,如果他本次考试能够拿到案首的位置,学政官应该会点他再做案首。”
“县试、府试、院试,都是案首,该是小三元了吧?”
宋平章点头,胡庸又笑着道:“小三元,即便有个小字,却也是极为难得的,更何况还是个八岁的小三元,再将他这一篇策论,连同大人的奏折奉上去,可能当得起太上皇的寿礼?”
“太上皇受□□皇帝的影响,最重实干,尤其看重策论,他的策论颇有□□的遗风,又是针对西北大旱的措施,若是经过朝堂讨论,认为他的策论可行,他必然会在太上皇那里留下好印象,即便当不成太上皇的寿礼,他也前途无量。咱们作为他的座师,又是推举之人,他必要承咱们的情,一个伯乐之名是少不了的。”
“看来大人是已经下决定了。”
“这是自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本官若是拒绝,难不成本官是傻子?”
“那?”
胡庸话里的未尽之意,宋平章已经全部明白,他并不晓得胡庸是在中午从他与傅试的争执中听到的消息,还以为胡庸也是从他身边的人口中探听到的情况,当下心中暗恼,狠下心决定,回去就要将府里重新清洗一遍。
不过面上他却是笑着道:“家族也不是傻子,这种事情根本不用选择。”
见他说得斩钉截铁,胡庸这才放心,也不再说客套话,他直接站起来拱手道:“既然如此,夜也深了,下官便不多留了,告辞。”
“胡大人慢走!”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我弟在玩阴阳师,开了几个号,一个sr都没有抽到,我就说我之前有个号还不错,送他玩,他一打开发现里头有七张现世符咒,要抽,我说还是我来吧,你手太差了,他就给我抽了,七张,一个清姬,一个夜叉,还有一个彼岸花,哈哈,手气爆棚,有木有!!
第43章 等榜
第二日一大早,参与阅卷工作的考官们吃过早饭,就聚集在了阅卷室,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上千份卷子要在两天内完成,不仅仅是简单的将分数打出来,挑选出录取的人数,更要复查,绝不能让任何一个有资格通过考试的人遗漏在外,也不能让任何一个不学无术的混蛋混入人才当中,这都需要考官们努力工作才能完成。
“这一份不错。”
“这写的是什么呀,简直是胡写一气,这种人是怎么通过县试的!”
“看看,看看,这张卷子实在是可笑,满篇的呜呼哀哉,若学子都是这般水平,实在是我儒家之不幸,国家之不幸!”
“我这里倒有很好的,大家快来看看。”
考官们手中不停,嘴巴里也不停歇,看到好的文章为之拍案惊奇,看到写的一窍不通的文章为之摇头叹息。
大部分的文章只能够得到某位考官的赞同,很少出现能够得到所有考官赞同的文章,很快宋平章就等到了那张他已经知道答案的考卷。
“大人,来看看,这张考卷答的不错,实在是难得呀!我看能够占得今年的前三名。”
“哦?是吗?”宋平章心中一动,接过考卷,笑着道:“快拿来给我洗洗眼睛,真不知道以这些家伙的水平是怎么通过县试的,明明出的考题是西北大旱,他倒好,给我扯了一通圣人之治,满篇的冠冕堂皇,有什么用?”
自太祖开朝以来,齐家天子皆重实干之风,对于只会嘴炮不会实干的学子们嗤之以鼻,这些考官们年纪最大的也是太上皇当年亲自挑选出来的,哪一个不是以务实为要,看到这样的文章自然是十分排斥的。
“县试当中只重四书五经,原是拿来打基础,稍稍用功一些,通过县试倒也不难,不过这策论可不是说用功就能过了。”
有个考官说了句公道话,对于很多寒门出身的学子们他们并没有机会接触到朝廷的政令。
虽然太祖已经改进了印刷术,又在各地设下图书馆,但对于寒门子弟来说他们的知识面仍然太过狭窄了,面对这样以实干为要的考题,他们除了从书上找答案,也没别的法子。
宋平章听了这话将手中的考卷往桌上一放,道:“此中弊端本官又何尝不知,只是科举考试原本就是以选官为目的,满腹诗书只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能够治理百姓,这种学子日后去做学政官倒还罢了,若是让他治理一方百姓,岂不是将百姓坑入火坑?所以说这时候就需要我们这些做考官的硬下心来,正是那句话,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说的可不是这个道理,大家都是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其中的艰辛大家都知道,能录取的肯定是让他过,绝对不会多为难的。”
宋平章对这话点点头,然后一脸淡定的接过考卷,就看到了他期待已久的内容。
宋平章并没有立即去看考卷上的答案,而是转头看向试卷右边考官们留下的评语,最高的给了上上,最次的也给了上下,可见考官们都对这篇文章赞赏有加。
“看来大家都很满意这张考卷呀。”宋平章笑着将目光移上了考卷的内容,虽然昨夜已经听过胡庸念过一遍,但今日再看他还是被其中的内容折服,再一联想这份考卷的答案是由一个八岁的孩子写出来的,他的心中就更加感叹起来,某些事真的是讲究天分的。
“是啊,难得能看到这般言之有物的策论了,若非他那篇赋弱了一些,大家都会给他上上吧!”
“李大人的要求太高啦!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全才呢?本官观他的文章应该是重实干而轻文赋,文采差一些也是应有之义,不必要求太多。”
“正是这个道理,而且他的文章里面提出来的建议颇有太祖当年的遗风,有好几条朝堂之上的大人们都没有想到,本官看等考试结束,大人可以向陛下上一份奏折,提醒一二也是好的。”
“正该如此,我辈原就该为陛下分忧解难,此时上书是我们这些臣子应尽的本分。”
对于他们的建议,宋平章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应承了下来,然后他道:“他的考卷我看了,答得很好,基本上可以定下来作为前三名了,不过还是先放着,大家将考卷全部阅过之后再挑选出优秀的进行排名。”
“是,大人!”
考官们纷纷应是,然后又继续将心神沉入到考卷当中,忙碌起来。
相比起考场当中这些阅卷官们的忙碌,外头的考生们则清闲许多。
毕竟后面几场能不能参加都要看第一场的成绩,大家自然等得十分心焦。
虽说空余两天可以让大家复习功课,但这个时候又怎么会有人能够静下心来复习功课呢?
那些住在客栈里的学子们早就乘机还是互相对答案了,虽然大部分的考生都是嘴上谦虚,说自己考得不好,但真实成绩如何,自己心里已经有数。
也幸亏王玥是独自住在小院中,没有人来打扰,王狗儿也难得的耐下心来呆在院子里,没有出去呼朋唤友。
等待的时间总是如此艰难,好容易熬过了两天,终算到了发榜的日子。
考生们一大早起身便会聚在礼房门口,焦急的等待着成绩。
王玥拒绝了王狗儿的陪同,只带着两个长随前去等待成绩,因为他生的年幼,在考生中颇为显眼,他一出场很多人便都注意到了他,很快,关于他考场上被衙役不小心打湿了考卷的事情就传播开来,考生们纷纷对他指指点点,有对他惋惜,也有幸灾乐祸的,更有十分庆幸直接少了一个大敌的,王玥对此视若无睹,一脸淡定的坐在礼房对面的茶馆里,顺便看一看是否有相熟的考生。
不过很可惜他并没有看到与他关系最好的军博文和周润新,至于之前跟他搭过讪的考生们似乎是因为已经知道他考试失利的消息,并没有凑过来,而是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自顾自的跟自己身边的人说话,没有上前搭理他。
王玥也乐得自在,他自信自己的成绩绝对不会被刷下来,现在他们态度冷落,等会成绩出来了,自由过来套近乎的,看看他们前倨后恭,倒也挺有意思。
但是似乎有人并不愿意看他如悠闲。
作者有话要说:先发一章,等会还有一章,谢谢大家的支持和打赏,加更!!
第44章 再次拿第一
“你怎么来了?不怕被笑话?”看到朱璇从楼上下来,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看似关心的问题从他口中问出,王玥根本不信他有什么好心。
不过面上他却只能够不露分毫的微笑着道:“朱师兄好。”
“你也好,怎么今日君师兄和那个周润新没跟你一块?”
“君师兄他们有事,说是出去朋友打招呼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朱师兄不如在这坐一会儿,等他们过来。”
听说他们还要过来,朱璇下意识的往左右看了一眼,见他们没在这才松了口气。
上次等榜时发生的事情他原是命令手底下的那几个跟班不要跟父亲说,却不想还是有人违背他的命令,向父亲告了密,以至于回去之后,虽然过了县试,还是被父亲狠狠的揍了一顿。
这一回来参加府试,父亲在他耳边耳提面命,让他不许再出言无状得罪人,不过在朱璇眼中王玥不过是寒门子弟,农家出身,根本不足为惧,让父亲放在心上的自然是君博文和周润新了。
被父亲严重警告过一次,朱璇敢得罪王玥,却不敢得罪他们两人,听到两人还要回来,他便直接摇摇手道:“不等了!不等了!我还有事呢。里边代我向他们俩问个好,回头见面再说!”
说完也不等王玥回应,他便直接走了。
王玥看着他离开,也不挽留,以朱璇的脾气,要是知道他又骗他,说不定真的就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跟他吵起来。
说句实在话,他还真不怕朱璇,不过是个商人子弟罢了,当年朱璇欺负到他头上的时候,他就能直接跟他干上一架,现在又有何惧?
不过是为了一个名声而已。
这倒不是王玥胆子小,而是他真的被吓到过。
在前世,封建时代传下来的道德规矩已经是所剩无几,很多人都对传统的道德观念没什么概念了。
王玥也同样如此,但在他穿越过来之后,五岁那年,他亲眼看到过有一个女子顶撞了婆婆两句,明明是婆婆的不对,但在那女子出言顶撞之后,大家都纷纷指责那个女子。
那女子在众人的指点中一时羞恼,差点投河自尽,当时他跟他妈偷偷的说了一句何至于此,结果被他妈直接捂着嘴巴带回了家中,然后他就经历了长达三个小时的说教,他这才知道在这个时代礼教深入人心,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在那之后他说话做事变谨慎起来,毕竟他到底不是原住民,谁知道一个不小心露出现代的观念会不会有悖于这个时候传统风俗,而他又会不会担上一个恶名?
这可不是后世,哪怕名声再坏你也可以工作赚钱,在封建时代,名声就是一切,名声比能力还要重要,只要你有名声,哪怕没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