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愣,抬起眼望过去。却见齐瑾看着他微笑道:“我想请大人帮个忙。”
男子一怔,然后道:“王妃请吩咐。”
齐瑾道:“大人应该也知道,我是东苍人,如今东苍的使者正在此处,本欲往前一见,却不想此时身体不适,不好出去,但又怕错过此次便难有机会遇到家乡之人,因而,可否请大人帮忙带个话请他们过来一下?”
见男子似是思量并未答语,齐瑾又道:“若是不便,大人便将此物带去交给东苍使者亦可,请他们带给家父,以寄思念。”说完将先前的锦囊取了出来。
男子沉默片刻,随即却是微笑道:“王妃如此信任在下么?”
齐瑾微笑道:“既有所托,自是信任大人。何况,这也并不是什么机密要事,却不知大人是否愿意帮忙?”
男子微笑道:“在下自当从命。”
齐瑾心下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道:“谢谢。”
男子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唇边笑意淡雅,接过齐瑾递过来的锦囊,然后便自告退。
见着男子离去,齐瑾心下亦是一松。不知为何,他就是相信男子一定会将东西为他带到,说不出原因来,却是一种坚定的直觉。
心中一块大石放下,一时间倒有些空落起来。外面人声喧哗,热闹非凡,偏只他,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毕竟,眼下自己命运如何,尚未可知。
那个人,会杀了他吗?不过,他既然早已看出自己只是个替身,又为何直待今日才揭穿?原来,这些日来的折磨便是为此吗?
脑中疑问迭起,思绪却是纷乱一片,到最后,恍恍惚惚只是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是真的齐瑾在此,他,又会如何待他?
便这样杂乱无章地思量着,时间慢慢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帐篷帘子忽被掀开,齐瑾抬眼,却是燕沉昊直直走了进来。
燕沉昊坐到他身边,一手揽住了他的腰,亲昵问道:“听说王妃不舒服?”
齐瑾心中一凛,面上却是静静道:“不过是有些头晕而已,并无大碍。”
燕沉昊唇角浮起一抹笑意:“那就好。”然后却是揽了齐瑾起身,道:“既然王妃身子不适,那便不必再此多留了,本王现下便送王妃回府罢。”
言道因王妃身子不适,欲送其回王府,燕沈昊向燕意天请求先行告退。燕意天自是微笑着准了。一旁的七公主燕宛若却是咯咯笑道:“三哥对嫂子可真是好啊!”眨了眨眼,“不过,话说回来,嫂子可真是漂亮哪!”燕意天笑道:“傻丫头,男人哪能用‘漂亮’来形容的?”燕宛若道:“为什么不能?别人也许不行,可嫂子却绝对是当得起这两个字的,而且还是漂亮得很舒服的那种,嗯,看了就叫人喜欢!难怪三哥老宝贝地搂在身边,生怕别人抢去了似的!”燕意天轻斥道:“没大没小!”燕宛若却是朝皇帝哥哥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任他们二人说笑,燕沉昊只微微一笑,也不多语。待得告退后,便自带了齐瑾回王府,一路皆是如常,并未显出半分知齐瑾是替身后的暴虐之举。及至回到王府,亦只是一句吩咐:“今晚到我房里来。”便任齐瑾自行离去。倒让齐瑾心中隐起疑惑,不知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要将他如何处置。
夜幕降临时,齐瑾依着他的吩咐来到傲雪阁。望着阁内灯光,不知为何,心下竟起了一丝莫名的不安,令他十分不欲跨进这屋里去。然而犹豫了一下,他却终还是走了进去。
屋中的紫檀桌上,仍是如昨夜一般布了酒菜,不同的是,此次坐在桌旁的,却并非燕沉昊一个人。
看清那坐在燕沉昊身边的人后,齐瑾蓦地一僵,面上血色尽褪,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一时不由煞白。
那人见齐瑾进来,却是起身微一欠身道:“莫轻羽见过王妃。”
齐瑾静静地望着他,又缓缓将目光移到燕沉昊脸上。却见燕沉昊微笑道:“王妃既然来了,为何不过来?”向他招了招手,然后又对身旁的莫轻羽道:“轻羽,去为王妃斟上酒。”
莫轻羽依言将清冽的酒倒入酒杯中,奉给齐瑾,然后却是端起了自己的酒杯,微笑道:“轻羽敬王妃一杯。”
虽是惊讶,但齐瑾很快便镇静下来,虽心下发苦,面上却是平静若常,看了莫轻羽一眼,仰脖将酒一饮而尽。
燕沉昊轻轻拍着手掌,然后道:“本王有一样礼物要送给王妃呢。”说完自怀中掏出一样物事,拉过齐瑾的手,轻轻放在他的掌中。
虽然已经猜到,但亲眼见到自己托眼前男子莫轻羽送出去的锦囊竟自燕沉昊怀中拿出,齐瑾仍是不由心中一顿,倒不觉得害怕,只觉深深的涩意登时涌上来。
燕沉昊笑道:“王妃一定很奇怪这锦囊竟没有送到东苍使者手中罢?”见齐瑾面色平静并不言语,便自顾自接道:“王妃倒真是聪明,竟然想出这种法子。只可惜,那侍卫去请太医的路上便遇到了轻羽,轻羽本就擅长医术,并不逊于太医,侍卫既是遇见他,自然,请的也便是他了。”抬起眼来似笑非笑瞧着齐瑾,“所以说,是上天不帮着王妃呢。”
齐瑾望着眼前的人,平静道:“那么,请问王爷意欲如何处置我?”
燕沉昊悠悠饮下一杯酒,挑眉笑道:“你说呢?”
齐瑾心下一凛,正自猜疑燕沉昊的用意,忽觉一股火热自身体深处窜起,迅速膨胀成一蓬烈焰,在身体里边熊熊燃烧了起来,那感觉,分明就是……齐瑾不能置信地睁大眼睛望向燕沉昊,连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燕沉昊倒也并不隐瞒,微笑道:“合欢散。”
齐瑾心头一沉,只觉身体里边那股火焰越烧越烈,不由紧紧咬了唇,极力忍耐着。奈何那炽烈的感觉竟是一波一波地击过来,不过短短时间,他的脸上已渗出细细的汗珠,嘴唇咬得发白,一张清秀的脸却是渐渐染上了一层绯色。
燕沈昊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自笔直挺立到扶桌喘息,到最后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地,一头流云般的黑发铺散下来,却遮不住那一声比一声痛苦的喘息。
自始至终,莫轻羽始终看着齐瑾。见他蓦然看清自己时那震惊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涩意,莫轻羽不由心下一紧,及至看到他面色平静与燕沉昊应对,莫轻羽已是忍不住在心头叹息起来,而今见他被欲望折磨成这般,又想到那杯酒是自己亲手递给他的,心下终究不忍,不由恳求地望向燕沉昊:“王爷……”
燕沉昊并未看他,只吩咐道:“轻羽,去找段绳子过来。”
莫轻羽心下一惊,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缓缓起身领命而去。
燕沉昊却是起身走到齐瑾身边,然后弯下腰去,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火热身子接触到比自己凉的身体,齐瑾下意识便往燕沉昊怀中贴去,待睁眼看见是燕沉昊,已然恍惚的神智却又略略恢复了清明,只紧紧地盯着他,然而汗水盈睫,朦朦胧胧的,竟是始终看不清。
莫轻羽很快便将绳子找了来,然后静立在旁,看着燕沉昊将齐瑾放在床上,然后用绳子将他四肢绑在床的四角。眼见齐瑾已是连挣扎的力气亦无,满脸汗水,那水色的唇早已被他咬得鲜血淋漓,莫轻羽眼中露出不忍,不由将头轻轻撇向一边。
燕沉昊将他手脚缚好,然后便坐在床沿,眼中一抹冷酷笑意浮上的同时,手已自探进了齐瑾的衣中,在那被汗水浸得润泽的肌肤上一路游走,专挑齐瑾的敏感之处挑逗,却偏又是若有若无,始终不给他满足。眼见齐瑾的喘息更见尖锐,表情愈发痛苦,一双原本清澈的眸子已是水气迷离,不由冷笑一声,手上更是技巧,到最后,齐瑾已是泣不成声,眼中的泪早已是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偏偏此时燕沉昊却收了手,自齐瑾的衣裳上撕下一大块,堵在了他的口中,然后起身拉起莫轻羽的手便往一旁的软榻走去。
莫轻羽一怔,但随即便明白了燕沉昊的用意,心下不由暗叹此人之冷酷,却是柔顺地任燕沉昊将自己压在了软榻之上。
齐瑾仍自在这边苦苦喘息,耳中闻得不远处二人的喘息呻吟之声,更觉痛苦倍增,奈何手脚被缚,口中被堵,连惨叫亦发不出来,只觉身体里边那股欲焰几要将自己烧毁,到得后来,连神智亦已有些不清,全身被汗水浸了个透,宛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待得燕沉昊终于自莫轻羽身上下来,齐瑾早已昏死过去。看着那满面水痕昏迷中仍自面色痛苦的人,燕沉昊目色复杂。莫轻羽悄悄看了他一眼,又望向齐瑾,无声一叹,却是不由问道:“王爷……为何要这般对王妃呢?”
燕沈昊沉默,半晌,方淡淡道:“怪只怪,他要那么像一个人,但偏偏,他却不是。”
再次醒来的时候,齐瑾已是身在一间黑室之中,看样子,像是囚室。动了动手脚,却发觉身上并无锁链镣铐之物,想是那人知道他不会武功,料他亦不能逃出去。
身上的媚药却似早已解了,已无难受之状,身上的衣服倒也还干爽,想是新换上去的。齐瑾缓缓坐起身来,一时竟有些猜不透那人究竟意欲为何,心思辗辗转转,也没个定处。
虽是被囚,但每日三餐倒也有人送来,虽略嫌粗糙,但也并非不能下咽,况他在王府这些时日过的本也不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因而倒也并没有不习惯。只是心里颇为担心雪衣,不知道燕沉昊会怎样处置她,又想到自己这样无故失踪,她却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子。
一个人静静呆在黑暗中,想得最多的却还是那个人。却并未想他会不会杀了自己,只是想着初见时的情景,想新婚之夜盖头被掀开那刻再见他的心情,然后是这些天来的林林种种……
只可惜,他要的,只有齐瑾,而自己,却偏偏只是个替身。
只是,他却不知,其实,他也叫齐槿。
只不过是槿花的槿,而非那美玉的瑾而已。
他只道自己这张脸是被高人整容而来,却是不知,这张脸生来就是如此,从未有过任何改动。
而与齐瑾如此相像,不过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双生哥哥而已。
第四章
世人只道东苍广陵王齐渊有子俊秀,美如瑾玉,却不知,二十年前,广陵王妃产下的实为一对双胞胎。
而生产的时候,王妃却是难产。先是生下了一个孩子,又直痛苦了大半日,才将另一个孩子产下,虽终是生下了这对新生儿,然而王妃却也因难产而逝去。
深爱王妃的广陵王悲痛不已。只一双新生儿懵懂不知世事,浑不知母亲已去,尤其是那个先出生的孩子,竟始终是安安静静,自生下来便未有过一声哭泣,着实令人大感诧异。
偏偏第二日,广陵王母老王妃竟亦突然逝去。虽老王妃早已有病在身,但在此时猝然辞世,却也令人措手不及。
双重巨大悲痛之下,广陵王竟也病倒,本是因悲痛而起的小小病症,却不想,不到半日,竟是严重起来,连太医亦开始摇头。
不到三日,王府中三位主子皆已倒下,王府一时议论纷纷,更兼广陵王病重难医,连太医亦是束手无策,更是人心惶惶。此时,一名颇为精灵的下仆突然向临时总揽王府的总管献计道不如找个法师来试试,言道这王府有异物作怪也说不定。
总管本已焦急之至,虽平日并不太相信这些巫术之类,但忖度此时也并无他法,不如姑且一试,于是便派人请了城中最著名的法师来。
那法师仔细看了看王爷,又在王府中转了一圈,最后却是停在了两位新生儿的摇篮边。仔细将他们端详一阵,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转过头来对一脸等待的总管微笑道:“这王府里并无什么妖孽。”
总管一愣,却听那法师道:“可否将二位小公子的生辰八字给贫道瞧一瞧。”
总管犹豫了一下,将两名新生儿的生辰八字送了过去。法师接过瞧了瞧,又仔细在新生儿脸上端详了一番,然后却是伸出手去,轻轻拨开了其中一个的襁褓。
只向那襁褓中的婴儿胸口瞥了一眼,法师已是微笑起来,回身道:“贫道应该是找到原因了。”
总管大喜,忙问是何故。却见那老者指着新生儿其中一个道:“只因这位小公子命硬克亲,王府方有此难。”
总管大惊。新生儿的奶娘上前仔细辨认了一番,低声道:“是大公子。”
总管皱眉道:“却不知有无破解之法?”
法师道:“破解之法嘛,如果此儿不在……”
总管惊道:“法师的意思是竟是要让小公子……么?”王府一连死了两人,那个“死”字总管无论如何却是不敢再说出来。
法师沈吟道:“他不死倒也可以,但必须隐身。”
“隐身?”
“嗯。”法师捋着长长的白须,“就是将小公子送出去,离他的亲人远远的,不要让他们相见,且,最好不要承认其亲,以避劫难。”
总管为难道:“这,这恐怕……法师,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法师摇头微笑道:“只此一路,别无他法。”
将法师送走,王府总管为难不已。正踌躇间,听得府中下人来报王爷的病情又加重了,连忙赶过去,见过了王爷回来,便下定了决心,派人将那双生儿中的哥哥送了出去。
说来奇怪,这人一送出去,不出一日,王爷竟奇迹般地醒了过来,再过三天,竟已能自行下床。全府上下俱是大喜。只总管心下两难,咬了咬牙,将法师一番原话对广陵王禀了上去。
那广陵王齐渊是极宠爱自己那位如花似玉的王妃的,王妃因难产而死,齐渊本就将此罪过怪在了儿子身上,此刻听得总管言道儿子克亲,想到自孩子出生来府内这接连的遭遇,又听得总管言道将那大公子一送出自己便自病愈,心下自是再无半点怀疑,他本又是个至孝之人,如此一来,失妻丧母之痛,竟全转成了那对自己儿子的怨意,又兼想到自己性命竟也受他威胁,不觉心凛。他本自年轻,孩子出生以来亦未与其有太多接触,如此一来,哪里还对那“祸水”般的孩子存半点父子之情?虽未残忍到杀子地步,但听得总管转述法师之言,思量了一番,竟果真果断做出决定,让总管将那大公子送到离帝京极远的一座山寺之中,只命了一名老仆随身照顾,并让总管对外宣称,王妃只产一子,将那大公子活生生地抹了去。
因而,齐槿虽是王爷之子,但自小却是在山中长大,连名字亦是寺中长老所取。只因他被送来之日,寺中那株白色槿花开得正好,因而长老便为他取了一个“槿”字,至于与他的弟弟齐瑾名字同音,却是天意巧合了。
虽是如此,但自齐槿懂事以来,却也知道自己身世,只因齐槿自小听话乖巧,那老仆亦是心地善良之人,对他十分疼爱怜惜,于是便将这一段隐瞒下来的真相悉数告诉了他。小小的孩子虽觉被父亲拋弃有些难过,但一想到是自己害得母亲奶奶死去又害父亲大病,不由心下愧疚,他心地本就善良,因而对那拋弃他的父亲竟无丝毫恨意,反是祈祷着自己不要再次伤害他们才好。
山中岁月虽是清苦,但齐槿却也自得其乐。他性子善良又兼聪明乖巧,寺里的和尚们倒是都极喜欢他,方丈更是亲自教他读书认字琴棋书画。因而他虽在山中,却是才情盎然,诸艺皆通,比那些红尘繁华中的少年公子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日子便在这山中的静谧中流了过去。只他十岁这一年,倒是遇到了一个人。
这一日,齐槿到山寺后山玩耍,竟不小心被一条毒蛇咬到。深山野林,无人可求,正自绝望时,一名少年却出现在他的视野中。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相貌极为俊美,见他受伤,便杀死毒蛇,将他救起,将随身所带的药膏为他涂上,又亲自送他回了寺中。
那少年原来在山中学艺,所居之处离山寺倒并不远。齐槿虽是性子安静,但到底也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