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齐槿静静道:“我还是不相信。”
谢昭言道:“不相信什么?”
齐槿道:“不相信你会救我,毕竟,我于你,只是陌生人,而且,你如果真喜欢小瑾的话……”
“谁说我喜欢他了?”谢昭言苦笑,“那个小鬼脾气又倔为人又狠又小心眼又喜怒无常还十分孩子气任性到极点,喜欢他?啧啧……”见齐槿满眼怀疑,谢昭言似乎有点不自在,不由摸了摸鼻子,“其实,这不过是我曾欠他的,呃,欠他的一个条件,我曾经对他说过,他的幸福,我来给……”摇了摇头,谢昭言笑道,“算了,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就当你遇上贵人不就好了?虽然这世上有很多坏人,但你也要相信,这个世界上同样有许多好人的,他们十分善良,总是无私助人,他们不忍心见人痛苦,他们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比如你?”齐槿静静问。
谢昭言一怔,随即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呃,对啊,比如我……”
齐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我相信你。”
“呃?”谢昭言倒是不由一怔,随即却是笑道:“你也只能相信我,你并没有其他选择。”
齐槿却似不闻他的话,只静静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么?”谢昭言看着齐槿,轻轻说了几句话。
齐槿默然片刻,忽然微微一笑,看向谢昭言道:“谢谢你,谢公子。”
谢昭言摇头微笑道:“你不用谢我。其实,我没那么善良。”定定看着齐槿,忽然道:“虽然你和那小猫长得一样,但要我来选,我却一定不会喜欢你。”
齐槿面色未动,亦没有说话。
谢昭言却是微笑着看着他道:“虽然你看起来很温和很安静,想来心地也很善良,而他却是脾气极坏心思极狠,但是,他却懂得努力去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且从来没想过放弃,那股劲头,就像匹不服输的小狼,有时候真的让人不佩服都不行……而你,我并不是很清楚你的事,但大概也知道一点,但就凭我知道的,就可看出,你太过懦弱,太过逆来顺受,而且,你竟还始终以为,委屈了自己就是对别人好……”
齐槿面色微变,谢昭言却是站起了身来,转身走了两步,忽又顿住,并未回头,却道:“我记得那次我承诺小猫说他的幸福我来给的时候,他狠狠拒绝了我,我还记得他说‘我的幸福,我会自己找’时的神情,真是……你虽是他的哥哥,和他有一张一样的脸,但我想,那样的表情,你怕是永远都学不会的……”
话未完,却是潇洒而去,惟留一室静谧,和那个怔怔若有所思的人。
56
晚上,楚龙吟如常来到齐槿的床前,柔声问他:“小槿,有没有好一点?”
其实齐槿并不是不能下床,但楚龙吟怕他冷,便不让他到外面去吹风。他倒也十分听话,只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见齐槿仍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不出声,楚龙吟不由心中一痛,面上却不显半分,只是握住他的手,又俯下身去,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一吻。
所触之唇柔软中带了几分凉意,楚龙吟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下,将舌头探出,温柔地滑进齐槿口中,觉出齐槿并无反抗,心中一荡,不由缠住了对方柔软的舌,辗转吮吸,翻搅纠缠。而这一番缠绵下来,这许多日的焦急忧愁不由尽化作了一股炽烈情欲,情潮疯涌,手不由便向齐槿的衣内探去。
大手在细腻微凉的肌肤上游走,引来身下人一阵阵轻微的颤栗,唇舌却是更紧密地覆在身下人的唇上,先前的温柔轻吻也渐渐变得狂野炽烈,在身下人因承受不住而微微挣扎之时,修长手指已灵活将那人身上的白衣层层挑开……
“昊……”情焰如火之时,一声低吟忽地响起在耳畔。
如一盆冷水浇下,楚龙吟蓦地僵住,狠狠地瞪着眼前闭目低吟的人,再也做不下去。胸中一时嫉妒愤怒悲哀伤痛百般滋味轮转,无可名状,却终只能压下。面无表情起了身来,便要向外走去。
其实这些日子来他本是一直和齐槿同榻而眠,因齐槿畏寒,便一直将他裹在怀中,一晚不放。虽是如此,倒也怕吓到齐槿,因而除了搂抱亲吻之外,一直没有其他逾越之处。但此时此刻,心中悲愤,却是暂不想呆在这里的了,既是不想再看到那人心头只念其他男人的样子,同时亦是怕自己愤怒之下控制不住真做出什么后悔的事情来。
只是不料他甫一站起,却是全身发软,心中一凛,发觉不对之时,却已晚了,下一刻,便又倒回了床上,昏迷过去。
而此时,却有一人推门走进来,看见床上情状,摇头叹息了一声,然后掏出一颗药丸喂进同样昏迷过去的齐槿口中。
原来谢昭言知楚龙吟十分精细,怕寻常迷药方法会被他发现,因而便予了齐槿一种无色无味的迷药,让他涂在嘴唇之上,如此一来,便楚龙吟再精细,也不容易发觉,只要齐槿找个机会让楚龙吟吻他便可将迷药沾到他口中。其实这机会倒不必齐槿去创造,楚龙吟本来每晚都会吻他,因而楚龙吟吻下来时,齐槿便自然毫不反抗。而这迷药只须入口,便会令中药之人无力昏迷,因楚龙吟功力深厚,倒并未马上作效,而他在情欲炽烈之时,亦并未发现异状,而待他发现时,却已晚了。而此时齐槿却亦已昏迷过去。原因便在楚龙吟吻他之时,亦将那迷药带到了他的口中,那一声“昊”楚龙吟只道是齐槿故意气他,却不知正是齐槿中药已呈半昏迷,根本已辨不清身上的男人到底是谁,神思迷蒙之故。
谢昭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坚固绳索,将楚龙吟结结实实绑住,又拿布塞了他的嘴,想了想,又连点了他十几个穴道,这才拍拍手,苦笑道:“等这小子醒了还不知要怎样天涯海角地追杀我呢!唉,我这是何苦呢!”一抬眼,见齐槿已悠悠醒转,便道:“快,把衣服换上,我们必须马上走!”
待齐槿换好谢昭言带来的侍卫服饰,谢昭言又拿出一个盒子,挖出里面黑漆漆的药膏状的东西,均匀抹在齐槿脸上,歪头看了看,想了想,又在怀里掏啊掏,这次却是掏出了一颗痣,把它往齐槿脸上一粘,谢昭言打量了一下,笑道:“虽然身量小了点,不过还凑合!”然后又在自己脸上抹了一通,这才拉起齐槿向外而去。
二人倒并未偷偷潜行,而是大摇大摆往行宫出口而去。因他二人皆是一身侍卫打扮,谢昭言又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块金牌,遇到有人相疑盘问便把金牌一晃。巡夜的侍卫虽见他二人面生,但亦知楚龙吟有心腹暗卫常常为他暗地里去办事,因而便也道齐槿和谢昭言是奉了楚龙吟之命去执行任务的,当下也并不怀疑。如此一来,二来倒是一路顺利地出了行宫。
出宫之后,谢昭言又带着齐槿展开轻功疾行了一阵,不多时,已是来到了城外,将齐槿带到了一辆马车前。
谢昭言自马车中拿出一个包袱来,交到齐槿手上,道:“我就送你到这里,后面的路就是你自己走了,你要回东苍也好,回北朔也好,都随你。这包袱里是些银钱衣物,备你路上用的,你拿着。”
齐槿怔怔接过包袱,不由问道:“你还要回去么?”
谢昭言笑道:“我怎么可能傻到再回去?龙吟不杀了我才怪呢!我自然是去做我的事。按说你不会武功,我该把你一直送回才对,但我救你出来也算对龙吟不起,自然再不能亲把你送到燕沉昊手上。虽然你现在逃了出来,但你到底能不能逃得过龙吟的掌心,这就要看你的运气了。”回头瞥了马车车夫一眼,将齐槿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那车夫我已给他服了一种药,可令他胸口发黑,虽是如此,那药却对他并无害处。但我告诉他我给他服的是毒药,必须我的独门解药方可解,只有他将你安全送到你要去之处,我得到你飞鸽传回的安全消息方才会给他解药。这样一来,他应该就不会在路上起歹心害你。等你到了你要去的地方,你便将真相告诉他便是。虽然他可能会气得跳脚,但我付了他一大笔车资,倒也算是补偿了。”
齐槿不料他竟安排得如此周到,当下心里一阵感动,轻声道:“公子之恩,在下实在无以为报……”
谢昭言笑道:“无以为报么?那以身相许如何?”见齐槿一怔之下微现窘意,忙道:“好了,跟你说笑的。你该走了,虽然我是迷倒了龙吟,但你要知道,他非常人,只怕再晚些他就追来了。”
齐槿微微动了动唇,欲要再言,却又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当下也只好点了点头,在谢昭言的注视下上了马车。然后撩开车帘望了谢昭言一眼,谢昭言朝他微微笑了一笑,齐槿心中一暖,放下车帘,只听车声辘辘,车却是已经开始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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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弟弟那种人也是有人喜欢的。。果然神医之类都是怪人群体
57
这一走便是大半日,却是直接自夜里到天明再到了黄昏,一路顺利行来,倒也无事。谢昭言在车中备了干粮,齐槿便和车夫分着用了一些。看那车夫憨厚质朴,倒也不像坏人,想到谢昭言那样吓他,齐槿心里不由有些好笑,但同时却也有些不忍。
因是傍晚时分,天色渐暗,但见四围青山密林,渺无人烟,齐槿心知必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到有人的镇集之处了。又想到车马已是行了这许久,并未怎么歇息,无论如何是该休息一下了。当下便决定先暂不急着赶路,将就在这野外歇息一宿。
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了一棵大树下,然后下车与车夫一起捡了些干柴堆在一起点燃,燃起一个火堆,又和车夫分吃了干粮,齐槿便靠着树干闭上眼睛。那车夫以为他是累了,便对他道:“公子,您要困了想睡的话,还是去车上睡罢,外边有风,容易着凉……”
其时虽已非夏时,但天气尚暖,倒也不至于寒。齐槿目有感激,微笑道:“我现在还不想睡。而且,不是有火吗?也不会冷。”
那车夫听他如此说来,倒也不再劝。因夜漫山静,便与齐槿聊起闲话来。齐槿本是安静之人,因而虽是两人相聊,却大半是那车夫在说。那车夫说的也不过是些自己周围之事,虽是琐细,也无甚趣味,但那平凡小民的平凡生活却让齐槿听得出神,不由生出一股艳羡,只觉那样的亲慈子孝,夫妻恩爱,邻里和睦实在是一种珍贵的幸福,若是自己能有那样的生活,便是辛苦,便是要为生计奔波忙碌,应该也是满足的罢……
这一来,不由自主便想起了那个人。想起自己说出那些残忍话语时那人的伤痛,想起那人恳求自己和他一起回家时语中的颤抖,想起那人负伤野兽般跪在地上的孤独身影,想起自己被楚哥哥带走后那声剜心般的悲啸……心中一阵一阵的绞痛泛上,齐槿不由伸手轻轻按住胸口,无声地唤起那个名字:“昊……”
昊,如果我告诉你,我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你,还会不会再次相信我?
昊,我现在已经逃出来了,很快就可以回到你身边了,你,还会不会再次要我?
昊,那么多的事情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过去了,你,还记不记得那句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夜色深寂,心绪辗转,悠悠神思也不知飘到了何方。火堆偶尔爆出劈啪之声,火光在惘然的脸上跳动,而车夫却已是蜷着身体在一旁地上睡着了……
齐槿将头靠在身后树干上,轻轻阖上眼。
恍惚中,似是看到那人向自己走来,轻轻唤他“槿”;下一刻,他却是用那么悲伤的眼神看着自己,渐渐地消失,再也不见;又见楚哥哥眼神伤痛地对自己吼“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喜欢我”;然后却又好像听见小瑾哀伤地问自己“哥哥,为什么你要抢去我喜欢的人”……
正神思迷糊时,却又听见有人在耳边叫着:“公子!公子!”接着便觉到有人似在推他。齐槿蓦地睁开眼来,见车夫一脸担心的神色,不由问道:“怎么了?”
车夫道:“公子,我好像听到有马蹄声,好像有很多人正往这边来。”因那车夫是睡在地上,又兼此时夜深静寂,那马蹄踏地,大地传声,车夫便觉察到了,而那声势实在有些骇人,因而他虽亦知那发声之处离此地尚远,但也不由有些惊惧起来。
闻言齐槿当下一怔,随即却是一凛,蓦地想到一个可能,心中便是一跳。虽极力安慰自己未必便是那人,这人马未必便是冲自己而来,但脸色却仍是微微有些发白,当即道:“我们马上走!”
那车夫见他神色不对,自然再不敢犹豫,扶着齐槿上了马车,又灭了火堆,便驾了车往前疾行。好在其时虽是深夜,但月亮满圆,月光明亮,倒也不至于看不清路。
就这样疾行了一阵,那蹄声却似越来越近了,近得连坐在车上的齐槿似乎也隐有所感,心中不由一紧,但随即便把泛上来的慌乱压了下去,极力冷静,急思对策。
马车辘辘前行,那大队的马蹄声却是越来越响了,也可知,离自己越来越近……
虽只不过一日,那人未必便知自己往哪边行,走的哪条路,况如此山林,那人也未必便会找到自己在哪一处,但到此时,齐槿却再不存侥幸,只在心头苦笑:那人本就十分厉害,又是皇帝,手下那么多能人高手,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微微闭了闭眼,齐槿撩开车帘让车夫停了车。
车夫自是惊讶,他虽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听那骇人蹄声追着自己而来,倒也心知不对,急要赶车,望能逃脱,却不料齐槿突然要他停车,自是十分惊诧又十分不解。
齐槿温和道:“那些人是冲我来的,跟你没什么关系,所以,你还是一个人走罢,我不想连累你。”
车夫惊道:“公子,那怎么行……”
齐槿微笑道:“你不用担心你身上的毒,其实那位公子是骗你的,他因怕你不将我送到目的地,因而骗你说你中了毒,其实那不过是一种特制的药,对你身体并无害,那印迹不久也会自己消下去,所以你不用担心。”
车夫当下目瞪口呆。齐槿却是继续道:“连累了你真是不好意思。现下我们便分两个方向走罢,这样也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你也会安全一些。”想了想,又道:“如果你被他们抓到,到时候你便对那首领说,如果他敢伤害你,齐槿就一辈子不原谅他。这样,他应该就不会对你怎样了。”
车夫听得怔怔的,但见齐槿神色又不像在开玩笑,耳听马蹄之声震山而来,已是越来越近了,当下也不再犹豫,跳上马车,正要前行,却听齐槿道:“你还是不要驾车了,自己逃罢,不然这么大的目标,只怕很容易被他们发现……”
那车夫本也不是富裕之人,就靠那一俩马车做生意维持生计,如何肯扔下这车?当下便摇头道:“我不能丢下车。”想了想,又道:“况且公子你不是说那人不会伤害我吗?那我驾车应该也可以将他们注意力引开的罢,这样公子就可以自己快点躲起来了。”
齐槿不意他竟如此作想,当下一怔,随即却是感动油然而生。想了想,自包袱中掏出一大锭银子塞到他手中,又朝他笑了一笑,再不说其他什么,转头独自向密林深处而去。
乌云掠过月亮,投下一道道流动的阴影。密林森森,不时传来一两声夜鸦的啼叫,不免令人觉得毛骨悚然。但齐槿却顾不得这些,只快步走着,手脚被林间的荆棘挂出一道道血痕,隐隐作痛,却也不管了,仍是急步往前。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但齐槿却清晰地听得,那马蹄声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