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色如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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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色如伤-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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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萧晏之外,燕沉昊的另一大烦躁源便是萧晏那个跟齐槿有几分相似的儿子。跟他身边的人长得有相似已经令他心里极不舒服了,偏这小家伙竟然也每天跑来幽竹居,围着齐槿“爹爹”长“爹爹”短的叫,拉着齐槿陪他玩耍,又常常腻在他怀中。而齐槿这时却似换了一个人似的,对这个小家伙极为纵溺,神色间总是极为温柔,连声音也是放得轻柔了许多,小家伙不高兴时便软语哄他,要他抱时便果真将他抱在怀中,拉他出去玩时亦只是苦笑一下然后便果真任那小小的手拉出去,留他一个人在房间里。而更可气的时,那小家伙竟还时常用警戒的目光看他,便似他是极大的恶人似的,用那根本挡不住什么的小身子将齐槿和他隔绝起来。 
更有一日,齐槿喂他吃饭时被他撞见,小家伙竟然瞪大了一双本来就很大的眼,然后跑过来伸出胖胖的小手指在小脸上刮,口中叫道:“羞羞!这么大人还要爹爹喂饭!”然后又转向齐槿:“爹爹,为什么你要给大坏蛋喂饭?”齐槿一愣,却听小家伙嘟起嘴道:“那我也要爹爹喂!”说着便在齐槿面前张大了嘴。齐槿怔了一怔,然后竟果真将本来该喂到他嘴里的鸡片喂进了小家伙嘴里。燕沉昊面色难看到极点,齐槿却根本看也不看他,只应着小家伙的要求将第二口、第三口喂到他嘴里,直到小家伙心满意足地拍着小肚皮吃饱,这才转过来,而这时候,碗里却已是空了大半。 
这几天,好友倒也常来看他。萧烈是一国之君,不能天天来,而逍遥的逍遥小王爷却似看好戏似的每日都跑来,向燕沉昊简单询问一下他和齐槿各自的身体情况后,便是向燕沉昊打听他和齐槿的相处情况。燕沉昊本不想答,奈何逍遥小王爷舌粲莲花,搬出种种理由直说得像是燕沉昊要是不告诉他便有多大罪过且将遭遇多大损失等等等等,为免聒噪,且萧遥毕竟也是多年好友,燕沈昊只好简洁地说了一下。却不料萧遥听后除了忍笑之外别无表情,一张精致的脸憋得十分扭曲,好不容易在燕沉昊的阴沉面色下将大笑忍住了,这才一脸正色地为他总结道:“燕大哥,你,在嫉妒。”然后十分郑重地道:“据我分析总结,燕大哥,你是真的喜欢上王妃了。” 
虽然面上神色未动,但燕沉昊心中却着实起了狂涛,心思汹涌杂乱,到最后,清晰的却是齐槿的那句话:“无论我的原因是什么,但王爷的原因始终都是真的齐瑾死了,再不可求,而我,恰好有张和他一样的脸。你的在乎,你的喜欢,不过都是因为我像他。” 
是……吗? 
因为心情复杂,萧遥后面说的那一些该如何更进一步及注意事项之类燕沈昊便根本未听清,只在萧遥最后离开时特地嘱咐他尽快去找解毒方法。待萧遥离去,却是又独自怔忡起来。 
是日晚,齐槿如常为他擦拭身体。本来齐槿是让侍女来伺候他的,但燕沉昊却强硬将侍女赶走。他有伤在身,且又因每晚放血渐至憔悴,齐槿虽是暗自皱眉,但也不能任他身体脏污,只得每日亲自忍着尴尬为他擦拭。虽这几夜来都是如此,但每次齐槿解他衣裳的时候手都不由会轻颤。而燕沉昊却是定定看着他,便似他的尴尬十分有趣一般。 
然而当温热的毛巾擦拭完燕沉昊腹上绷带周围之后,齐槿便照例地脸红了。抓着毛巾犹豫了好一阵才咬着唇继续向下,却不想手尚未触及,那让他尴尬到极点之物已然自己挺立起来,骄傲地竖在他面前。看着这狰狞的巨物,从前的种种不堪痛苦不由都自记忆中涌出,齐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手,却见握着毛巾的手早已是用力得指骨都发了白。 
燕沉昊自也已看出他的不对,见他用力握着自己的手,脸上微微现出痛苦的神情,一时倒也没想到其它,只当是他余毒发作了,当即便伸手去拉他的手,急道:“怎么了?又痛了?” 
却不料他这一拉之下,齐槿却是重重一抖,然后突然痉挛似的用力将他一掌挥开。燕沉昊不防,被他这一掌挥得偏过了脸去,再转过脸来时,脸上已是几道鲜明的红痕。 
两人当下都愣住了。随后燕沉昊目光沉沉地看着面前的人,齐槿却是下意识地退开了一步,眼里是明显的痛苦恐惧。那一刻,不知为何,燕沈昊原本涌上的一点怒气忽然全部都消失无踪,反倒是眼前那霎时无色的容颜刺目起来。 
齐槿怔怔地看着他,眼里的痛楚越来越浓,脸上的痛苦亦愈来愈深,慢慢地,缩起身体,缓缓地蹲了下去。 
燕沉昊心中一凛,心知不对,起身跨过去,一把将他拉入怀中,仔细一看,果然是余毒发作了。当下再不犹豫,一口咬上伤口尚为新凝的手腕,将自己的血强硬地灌入了怀中人的口中。 
前几夜喂齐槿血的时候,齐槿始终是紧紧闭着眼睛,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不愿看见自己饮血的场面。而此次,虽仍是痛苦不堪,齐槿却是睁大了眼睛,清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在他那血肉模糊的腕上吸下一口口鲜红的血,然后一口口喂到自己的口中。眼前是一片刺目的殷红,口鼻中是浓得让人作呕的血腥之气,齐槿却始终未曾闭眼,便是在痛苦最盛的时候亦自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虽然视野因痛苦已是一片模糊,但那轮廓却仍自在眼中清晰,而睁着的眼,仍自用力。 
待齐槿平复下来,燕沈昊方自停下,草草为自己止了血,欲要将齐槿抱回床上,一牵动间,却是几处伤口同时作痛,微微晕眩间,竟是无法抱起。燕沉昊一怔,咬了牙正要重试,一只带着凉意的手却伸过来按在了他手上。燕沉昊愕然抬眼,便见齐槿正静静看着他,轻声道:“不用……我自己起来……” 
随后齐槿便自他怀中起身,拿了药物纱布过来为他伤口上药包扎,动作十分轻柔细致,却仍是如常静默不语。燕沉昊的目光落在他低垂的长睫上,忽然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齐槿身子一僵,蓦地抬起眼来,眼中满是震惊的动荡。燕沉昊却执着地盯着他的眼,重复道:“你叫什么名字?” 
齐槿的手微颤,不由自主站起身来。燕沉昊却是一把将欲逃离的他抓住,将他的手紧紧握在手中,静静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齐槿轻轻颤抖着,将脸撇向一边,静静闭上双眼,半晌,方平静下来,这才轻轻转过身来,目光缓缓落到燕沉昊眼睛里,静静道:“槿。” 
燕沉昊皱眉:“我要的是你的名字。” 
齐槿唇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我的名字就叫槿。” 
燕沈昊沉默了一下,道:“字。”顿一顿,解释道:“是哪个字。” 
齐槿顿了一下,静静道:“槿花的槿。” 
燕沉昊微一挑眉:“那么姓呢?你姓什么?” 
齐槿微微一怔。姓么?他姓什么?姓齐,东苍广陵王齐渊之齐? 
可是,并不是这样的,当他有名字的时候,其实根本没有姓,只有这个名字,才是他的,其它的都不是。 
想了想,齐槿静静道:“我没有姓。” 
初时因为他姓齐,所以他的母亲死了,他的祖母死了,然后自己也被父亲拋弃。后来自己到了山中,不再是齐家之人,一切灾难便皆远离了齐家。而当弟弟找上自己,与己亲厚,自己做回齐槿之时,命运转轮却又开始轮回劫难。弟弟强被和亲,而后被逼跳崖,这一切,虽非自己所愿,但若他未与自己相见,是不是就会依然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小王爷,幸福地生活下去,而不会遭遇后来的如此种种? 
早知如此,自己一定不会与他相认,不会要那个不该属于他的姓氏,他宁愿自己便就是二十年前那一株槿花,安静地开在离他爱的人们很远的地方,没有灾难,没有伤害。 
燕沉昊目中光芒一闪:“没有姓?” 
齐槿低低“嗯”了一声,面色平静。 
燕沉昊深深看着他,倒也并未再问下去,反是微微吃力地缓缓站起身来,站到齐槿面前,幽深的眼直盯着眼前的人,然后缓缓张开手臂。 
将那个再次僵住的身子圈进怀中。 
就这样抱着,谁也没动,谁也没有说话。 
然后,燕沉昊用脸颊轻轻摩挲着怀中人的鬓发,低声道:“那么,你跟我姓燕,好不好?” 

第十四章 

齐槿重重一震,再也顾不得他的伤,猛然一把将他推开。 
然后便几是惊惶地瞪着他,嘴唇轻轻颤抖着,却未发出半点声音。 
燕沉昊也并不再拉他,只静静地看着他,道:“我不是开玩笑的。” 
齐槿睁大眼睛看了他许久,慢慢地,唇角却似浮起了一丝笑意:“王爷这算什么?将齐瑾未得到的在我身上补偿?” 
燕沉昊目中闪过一丝怒意,却是一闪而逝,但面色却是沉了几分,沉声道:“我说过了,你不是替身!” 
齐槿静静道:“是不是,只有王爷自己心中清楚。” 
燕沉昊心头忽然涌上一阵怒气,但却是压在了心头,并未显在脸上,看着面色苍白却兀自强作平静的齐槿,忽然微微一笑道:“一个本来什么都不计较的人却偏只在这个问题上计较得如此之深,容不得半点瑕疵,看来,你真的是喜欢上我了呢,而且,还很深。” 
齐槿一震,努力压下心头狂涛,淡淡道:“这不过是王爷自己的揣度而已。” 
“是么?”燕沈昊勾起唇角,“那么,槿,我可有揣度对?” 
蓦听那个字,齐槿又是一震,尚未待他开口,燕沉昊已自深深地看着他道:“槿花的槿。” 
齐槿轻轻垂下眼眸,静默不语,半晌,方淡淡道:“王爷,戏弄我很有意思么?或者,先前那种折磨已然无味,于是,你便换上这种新的方式?” 
燕沉昊的怒气终于再也压不住,一步跨过去,紧紧攫住齐槿的双肩:“你哪点看出我是在戏弄你?难道我说的话就这样不值得你相信?” 
齐槿抬起眼,目光古怪地看着他:“相信?” 
燕沉昊微微一僵,静静地看了齐槿良久,最终却是一声低叹:“今日已经是第七日。”见齐槿眼中闪过一丝不明,不由微微苦笑道:“你的余毒已然发作,到今天为止已经过了七天。” 
齐槿静静地看着他。 
燕沉昊低喟道:“烈他们直到现在仍未找到为你解毒的方法……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的毒解不了,该怎么办?” 
齐槿沉默了一下,静静道:“我早已说过,一切,皆听天由命。” 
“天?”燕沉昊冷笑,随即却是一阵沉默,半晌方道:“若毒不得解,那么,便是死,你也不肯原谅我么?” 
“原谅……”齐槿轻轻缓缓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便似对这两个字极有兴味一般,然后方缓缓抬眼望过去,“王爷言重了,王爷又有何需我原谅之处?我早说过了,我不恨任何人。” 
“你说谎!”燕沉昊沉沉地看过去,不知为何心中便是怒意勃然,努力控制着将其压下去了,却是一把将齐槿再次拉回怀中抱住。 
手掌轻抚着他背上的长发,燕沉昊低声道:“到这时候,我们就都不要再这个样子了好不好?” 
他一向冷酷高贵,何曾说过这般近乎央求的话,但此番却是由衷而出,低柔语声间夹了一丝心痛,话一出口,齐槿固是在他怀中微微僵了身子,连他自己却也有几分诧异了。 
然而齐槿却只是低垂了眼眸轻轻道:“那么,王爷这算是在同情我么?”虽觉到燕沉昊的手臂当下一紧,仍自平静续道:“因为我身上的毒,可能几日后我便会身亡,你揣度我喜欢你,这毒也是因救你而起,心中歉疚,所以要在我死前做出这般种种算是弥补,或是同情……” 
燕沉昊只觉胸中一股怒火砰然而起,再也压制不住,目中怒火狂焚的同时,已是猛地俯下头去攫住了那仍自欲动的淡色唇瓣,狠狠地纠缠,蛮横地翻搅,似欲将眼前人撕碎,又似要将他吞下肚去。直到怀中人几乎快承受不住时方才收缓了力道,然后却是轻柔地在那已然红肿的唇瓣上流连,舌尖一点一点将那唇角的微微血色舔去。 
终于将唇舌撤开,燕沉昊看着眼前犹自喘息不已的人沉声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不想去理会,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随你信与不信,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再逃,这一点,你最好别不信!”说完一把将齐槿抱起,虽是腕上腹上伤口一起叫嚣着痛楚,流失太多的力气也让他觉得十分吃力,但却仍是暗自咬着牙将齐槿抱到了床上。 
然后自己亦是上床,伸臂将齐槿搂在怀中,也顾不得这样会不会触痛伤口,只紧紧将齐槿裹在怀里,然后闭上眼睛。 
齐槿静静地任他抱在怀中,一动不动,虽然身上的手臂紧得让他甚觉不适,他却也并未挣扎,只静静地睁着一双眸子,无人看见的眼底似是惶惑,又似是茫然。 
一时间,室中异常沉寂,只灯花微微的爆破声和窗外风过竹林的沙沙声十分清晰。 
齐槿耳边却是一声声清晰的心跳之声,随着时间过去,那声音也便由初时的急促慢慢变得规律悠缓。齐槿一声声地听着,一时间像有无数的心绪涌上来,但细察去,却又好象什么都没有,脑中心头,空白一片。 
最后的最后,却不过是悄然闭上眼睛。 
安然睡去。 
虽有燕沉昊的血将齐槿身上的毒性暂时压住,但随着时间渐渐过去,而能为他解毒的方法却仍是毫无消息时,各人心头便不免焦急沉重起来。 
萧烈特地赶来安慰好友道:“昊,你别担心,我一定尽快想办法为王妃解毒。”看着面现疲倦之态的好友,又瞥见他腕上血色新凝的伤口,暗忧于心,“你自己也受了伤,要好好保重,不然到时候你先撑不住了,王妃怎么办?” 
燕沉昊面上倒无焦慌之色,仍是如常,只是心里却也渐渐有些烦躁起来,尤其是到晚上齐槿痛苦的时间越来越长,便是喝了他的血一时也压不住痛苦,心里便渐渐地有不安蔓延开来。 
这日,已是第十天。而可为齐槿解毒之法仍无着落。 
早上醒来时,觉到怀中身体犹在,燕沉昊不免便有一丝诧异。因他夜间放血虚弱之故,因而往日待他醒来之时怀中人早已起了身,而今日,这人却仍躺在他的怀里,安静沈睡,燕沉昊诧异之余,倒也有一种莫名的温宁感觉涌上心来。 
只是接下来他便发觉了不对。虽然齐槿体温一向偏低,但这几夜来,因为一直将他抱在怀中不曾或离之故,到得后来,那微凉的身子也便会渐渐温暖起来。而此刻,已是清晨,怀中的身体竟仍是带着凉意! 
燕沉昊心中一凛,轻轻摇了摇怀中的人,轻声唤道:“槿?” 
长睫垂下,双目静阖,怀中的人竟是毫无反应。 
燕沉昊心知不对,又大力地将他摇了几下,见怀中人仍是没有醒来,不由急将手指探到他的鼻下。 
还好,呼吸尚在。 
只是,见着齐槿这般无声无息地昏迷过去,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却慢慢袭上他的心头。 
于是齐槿午间醒过来的时候,首先看见的便是燕沉昊眉头不安地紧锁的表情。 
看见他醒来,一直守在他身边的燕沉昊什么也没说,倒是齐槿自己有些无力地喃喃道:“我……好象睡了很久……” 
燕沉昊道:“也没很久。昨晚毒性发作时间又长了些,太累了自然会睡得久些。” 
齐槿似还有些茫然,抬眼望向窗外,轻声喃喃道:“今天……好象是第十天了罢……” 
燕沉昊心中一震,面上却是波澜不起,见齐槿撑着起了身来,不由皱眉道:“你起来做什么?” 
齐槿轻轻推开他的手,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当然要起来,我又不是起不来了。” 
燕沉昊当即被堵住,目色复杂地看着他如常般起身,见他动作虽稍显虚弱,倒也无甚大碍的样子,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当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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