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屏住呼吸,慢慢伸出手,却又很快地缩回了手,她不敢去触碰,她害怕,她焦虑,她茫然,眼前那微弱的一缕命魂,经不起任何的打击,她怕伤了它。
莫离伸手摸了摸脸,却摸到了一手水渍,原来,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她蹲下身抱住自己,无声地哽咽着,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长琴没死啊,可是,他这样子却和死了没什么区别,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害的,她痛苦地抱住头,小声呜咽:“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从一开始无声的哽咽,到小声抽泣,演变成最后的嚎啕大哭,她不知道,身后还有三个人一直站在那里,默默的注视她,感受她的悲伤与绝望。
莫离抬起袖子擦干脸上的泪水,转身向着祝融跪了下来,重重的一叩首:“祝融叔叔,我有罪,长琴是您唯一的孩子,却因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您的心里肯定很难受,您打我吧,或者骂我几句也可以,我……”
祝融快步走上前,在莫离面前蹲下,伸出手将莫离脸上残留的泪痕抹去,轻声叹道:“长琴这孩子向来很有主见,他对你无怨无悔,甘之如饴,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对他的选择质疑,甚至愤怒。”
“他能活是吗?五十弦琴里面封着的是他的一缕命魂,对不对?!”莫离拉住祝融的衣袖,追问道。
祝融将莫离扶起,幽幽道:“世上哪个父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送死而不加以阻止呢,可是,长琴看似脾气温和,实则顽固至极,我能做的,只有让他把五十弦琴留下,当然,他不知道,五十弦琴里面锁着他的一缕命魂。”
莫离:“怎么会这样?”
祝融:“长琴怀抱五十弦琴而生,他的命与五十弦琴交织在一起,简而言之就是,琴在人在,琴毁人亡。
作为上古九大神器之一的五十弦琴,威力巨大无比,所以当年初建天庭时,女娲娘娘刻下天规,持有九大神器的神祗不得随意使用神器,除非天地浩劫,万物覆灭。
当日吾与共工昆仑山一战,长琴尚有理智,未弹动这架琴,可是,为了你,他却破了例,阿离,你明白吗?”
莫离无言,祝融继续道:“长琴生来就与这琴相伴,故他去西北荒火之地,我让他把琴留下,他大概自己都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吧,我留下了五十弦琴,却也动了手脚,将他的一缕命魂与五十弦琴封印在一起,只要五十弦琴还存在一日,他的这缕命魂就不会散去。”
莫离:“那他的其他魂魄呢?都去了哪里?还找的回来吗?”
祝融:“仙与人不同,神仙死后大都魂魄散尽,形体消亡,且不能入轮回,但是,长琴的另两缕命魂被我送进了轮回之道,只有借助轮回,让他的仙灵得以休养生息。”
莫离激动不已:“只要把那两缕命魂找回来就可以了吗?对不对?”
祝融苦笑:“阿离,你是天狐一族,这件事件你比我更有资格去说,不是么?”
“不行!”水麒麟出声阻止,“天狐一族虽有引灵结魄之术,但是也只是救过垂死的生灵,起死回生的术法就算是先君也未曾成功过,我不能让她冒这个险!她是狐族唯一的血脉啊!”
火麒麟:“水麒麟,你先别急,说不定还有别的法子!”
“够了!你们让我静一静,好不好?都先出去吧,让我再和他说会话,行吗?”莫离转身看着身后的冰棺,不再说话。
祝融盯着莫离的背影看了许久,终于挥了挥手,转身向洞口走去:“走吧,这件事情,让她自己去想一想吧。”水火麒麟只得无奈地跟着祝融出了冰岩洞。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话
火麒麟拱着手在冰岩洞外向里望着,有些担心,不远处一红一青两道身影打得不可开交。
水麒麟与祝融在半空中互相对了一掌,随即旋身分开,祝融叉着腰大笑:“火麒麟,你家媳妇身手不错啊!”
水麒麟瞪了他一眼:“谁是他媳妇?小生我可是青丘之国的守护神兽!”
祝融挥挥手:“跟传闻中的水麒麟不太一样啊!”
水麒麟嗤笑:“你跟传闻中的火神又有几分像,这天界正史半真半假,皆为维护天界威严,最无辜的大抵便是青丘一国了罢。”
祝融围着水麒麟转了几圈,打量他道:“咦,没看出来啊,你这小子还愤世嫉俗呢?”
水麒麟一手指着冰岩洞颤巍巍道:“你看看小阿离,你看看你儿子,你看看现在的青丘墓地,连绵几百里,是谁造成的?又是谁在史册上轻描淡写,青丘意图不轨,长琴罔顾天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谁造成的?”
祝融:“长琴是我儿子,我都没怎么样,你倒是······”
水麒麟抱着胸轻哼一声:“他要不是小主人的心上人,我才懒得管他!”
火麒麟抓了抓头发:“主上,水麒麟,你们别吵了!小主人都十天了,还是没有出来,不会出事吧?”
“出事?出什么事?想不开?我说······”祝融摊摊手。
水麒麟嘴角抽了抽,狠狠瞪了祝融一眼,祝融摸摸鼻子没再说话,火麒麟轻轻一叹:“其实,我觉得,小主人肯定会不顾一切去救公子,只是······”他看着水麒麟,有些无奈。
水麒麟扶额道:“如果她真的决定了,我不会拦她,我只是不想看她受伤,那一年在昆仑山与混沌兽那一战你还记得么?”
火麒麟一阵沉默,那一年,莫离去昆仑山探望紫藤仙老人,与快冲破五十弦琴封印的混沌兽一场恶战,天地失色,他们本欲上前帮忙,谁知混沌兽仰天长啸,对着莫离道:“这不是几万年前的那只小狐狸吗?如今可是比以前厉害多了,怎么,你身边的人却是换了?那个额头有朱砂印记的仙人去了哪里?哦,我忘了,五十弦琴乃天界九大神器之一,九大神器也是禁器,是不是西北荒火之地的五昧真火将他烧得灰飞烟灭呢?真可惜啊,我还没找他报仇,他就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莫离没有回头,只是冷声道:“你们退回去,这是我和混沌兽的恩怨,我自己来!”
那一战看得他们心惊胆战,莫离对混沌兽的攻击不闪不避,反而迎面而上,给混沌兽致命的一击,莫离招招夺命,混沌兽却也招招狠戾,用那种不要命的打法却是让他们倒抽了一口冷气,生怕莫离有个万一,莫离若要复活长琴,却是有违天地秩序,只怕会有很多人阻止她,到时候的局面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
水麒麟无奈,拂袖进了洞,没过一会,却跳了出来,焦急道:“小主人不见了!可是,她什么消息也没留给我们,她能去哪呢?”
火麒麟和祝融也是一惊,他们快步走进洞里,看了看四周,什么痕迹也没有,祝融却冷静了下来:“不!她带走了一样东西,长琴的五十弦琴不在了。”
水麒麟和火麒麟这才发现,冰棺里长琴的身边空空如也,莫离带走了五十弦琴,水麒麟轻轻用手指在长琴的手背上点了点,仿佛看到莫离抓着长琴的手放在脸侧盈盈落泪的样子,不由怔了怔,幽幽叹气:“随她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话
莫离背着琴在北极洞前跪了很多天,可那扇大门却始终没有再为她打开,莫离知道,是她任性,可是,她的心太小,装下了长琴却再也装不下其他了,可是,她没想到,老狐狸会这样心狠地将她拒之门外。
莫离记起那一日,她抱着琴来到北极之时,幻世这老狐狸还很高兴得跟什么似的,问长问短,一张脸笑得跟菊花似的。
可是,莫离一提手中的五十弦琴和长琴的事,老人家那张笑成菊花的脸马上降了起码二十度,转身就走进了北极洞,顺带重重地合上了洞门,只留下一句“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去。”莫离哪里肯回去,自然在洞前跪下不肯离去。
幻世在门内冷哼道:“你爱跪就跪吧,反正我是不会答应,劝你早点死心罢!”莫离心里一声长叹,这下子膝盖有罪受了!
背后的五十弦琴淡淡蓝光闪现,莫离取下琴一声感慨,慢慢伸手缓缓地抚着琴声,轻声叹息:“长琴!我该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
琴身的蓝光颤了颤,慢慢微弱下来,莫离有些害怕,忽然想起如果自己魂魄离体,应该可以进入五十弦琴。莫离凝神屏息,努力集中精神······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如同飘荡在空气中一般,睁眼一看,她的身体还在原处,她心中大喜,迅速进入了五十弦琴,她在黑黑的琴身里找了很久,眼前一团蓝光,莫离几欲落泪,一把抱住那一团蓝光:“长琴,长琴,长琴······”
长琴啊长琴,我就这样把自己的魂魄与你仅剩的一魂封在五十弦琴中,一辈子也不分开可好?莫离心中苦涩,真的很想就这样抱着长琴的魂直到天荒地老。
突然,五十弦琴一股强大的压力将她与那一团蓝光分离,外界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的魂魄吸出五十弦琴······
莫离睁开眼的时候,正躺在幻世的北极洞中,幻世无奈地看着她,眉宇间隐隐忍着怒气,她想起什么,手往身边一摸,松了一口气,琴还在,什么都好。
幻世“蹭”地一声站起来:“哼!看看你的样子!没了他你不活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施用离魂之术的人都会将自己的本体藏好,如果本体毁了,你就只能永远在这尘世间作为一缕孤魂,永生永世地飘荡下去!傻闺女!都十万年过去了,有什么过不去的?”
莫离坐起身,抱着五十弦琴,恍若最珍爱的宝贝,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不去,而且,我也从来没想过让他成为我的过去,十万年颠沛流离,他才是我的家,我只想陪在他身边。”
幻世的身子怔了怔,莫名的长叹一声,轻轻坐在莫离身边,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莫离的长发,道:“想不到我幻世的子孙,竟然败在了情这个字上。”
莫离:“······”
幻世抹了抹自己的脸,那一张苍老的脸瞬间变幻,莫离盯着幻世的脸半晌,喃喃道:“我说老狐狸,不不不,你······”莫里咽了一口口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幻世轻笑:“现在相信我是你祖宗了罢,你曾祖父、你祖父、你父亲和你,你们的好相貌可都是遗传我的!”
莫离倒抽一口冷气:“不带这样的,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的庐山真面目呢?”
幻世:“因为你笨!”
莫离沉默了半晌,突然抓住幻世的衣袖,厉声问道:“既然你没死,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我爹?不救天狐一族?你知道吗?青丘国当年的境况有多惨烈!既然你活着,为什么你不救他们,你就这样任由你的子子孙孙收迫害的吗?”
幻世闭眼:“我早已不问世事,且北极之巅消息闭塞,青丘出事的消息传到我这儿的时候已经晚了······可是,阿离,上天待青丘已算不薄,当年蚩尤一族反叛,可是全族遭受灭顶之灾啊!但是青丘不同,青丘还有你,你是青丘天狐一族的全部希望啊!所以你怎能意气用事?”
莫离半晌没说话,沉默良久后轻笑一声:“呵~可是青丘国确实也遭受灭顶之灾啊!我只是个异数罢了,当年没有长琴,那一场大祸,我是无论如何逃不过的。我欠长琴太多,这一生都还不清,如果可以,以命换命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唉!你这又是何苦呢?”幻世轻轻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万事自有因果,顺其自然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话
幻世背着手站在北极之巅,莫离在他身后站着,很是安静,幻世抬头看天,算着时候已到,道:“我教你一段口诀,你可要记牢了!”
莫离点头:“是。”
幻世:“乾坤万物,阴阳天地。吾之所愿,上达天听。三界五行,惟我号令。乾坤一气,引灵结魄。以身为介,魂兮来归。”
莫离心中默默记着口诀,却不想前面的幻世右手一扬,天际开了一道黑色的大弧,莫离没有防备,一下子被它吸了进去,她看见幻世在地上大声嚷嚷,半天耳边才刮过一句:“不是要学引灵之术么?过得了轮回幻境你就学成了!”
莫离无奈地大声朝着幻世喊:“老狐狸,靠谱不?能不能把里面的情况讲清楚啊!诶······别关啊!我······”
莫离眼前一片乌黑,不由一抖,大声对着四周喊道:“喂!有人没有?有鬼没有?有······”
半空一个女声轻笑:“这次来的孩子可是有趣,当真初生牛犊不怕虎?”
莫离看不到那女子身在何处,只听见她的声音从远方飘来,缥缈无比:“姐姐,你是轮回幻境地主人?你可知如何破这轮回幻境?”
神秘女声道:“吾乃上古主万物死亡法则的少司命的一个幻象,常年在这幻境之中等待前来试炼的孩子,可惜等的时间太久了,倒是等来了你。”
莫离摸了摸鼻子,恭敬道:“小女乃青丘天狐一族的后人,此番前来实有要事在身,还望姐姐指点迷津。”
少司命笑曰:“天机怎可泄漏?不过······你看你的前方······”
莫离有些惊讶,黑暗中竟出现一条光路,慢慢延伸到自己脚下。
少司命:“青丘莫离,前方,你的试炼正在等待着你呢!快些去吧。”
莫离小心地迈出一步,稳稳地站在了光路上,她慢慢往前走,光路慢慢向前延伸,不远的尽头竟似有点点绿光,莫离快步奔向那个出口,眼前豁然开朗,一棵很大很大的绿色大树在那中央静静矗立,大树周围点点绿光闪耀,很是漂亮,那些绿光萦绕着大树,那画面恍若永恒。
树上传来一个沧桑的老人的声音:“这么久了,竟还有孩子来吾这儿?咳咳咳咳······”
莫离走近问道:“爷爷,你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到你?”
老人:“吾就在你面前啊,吾乃轮回幻境处的生命之树,是你试炼的第一关。”
莫离点头:“爷爷,那我的考验是什么呢?”
生命之树的四周伸出两根触角,叹气道:“吾已年迈,生命树四周的魂灵本该进入我体内,可是现在却······小姑娘,你既然进这幻境,必然会引灵之术,不如你帮我将周围的魂灵聚拢,拉到我的身边。”
莫离摇了摇头:“爷爷,我只知道口诀,并不会施展引灵之术。”
生命树老人笑:“如何使用让吾来教你吧。”
说着藤蔓直立于地上,变作一个木头人,木头人开始动作,莫离在一旁跟着动作,很快就记下了施展的动作与法门。
她慢慢轻移莲步,口中轻轻念道:“乾坤万物,阴阳天地。吾之所愿,上达天听。三界五行,惟我号令。乾坤一气,引灵结魄。树身为介,魂兮来聚。”
随着口诀,她不停地在生命之树周围舞动,飞跃,慢慢地,生命之树四周萦绕的绿色光点围聚成一个光圈,将生命之树为主,慢慢地淡去,最终消失,而生命之树却变得更加葱茏,外围隐隐有绿光散发,莫离坐在地上调息,生命老人咳嗽了一声:“孩子,这引灵之术不可乱用,更不能多用,你帮我时媒介在我,而我本身有能力扛住法术的反噬,可是如果你将自己或者死物作为媒介,法术的媒介将全部反噬到你的身上,轻则灵力耗损,难以维持人形,重则灵力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