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小谨?”
胳膊被抓住,望着前面的白叔,望着已经站满是整个院子的陌生人,城瑾小声道:“爷爷让大家都进去。”
“众位请吧!”绿叔在后面出言,飞快的摸了一下连城瑾的发髻,白叔也连忙招呼众人进内。
众人沉默着,一个一个的越过了连城瑾的身边匆忙进内。转头忍不住再次望了里面一眼,城瑾沉默着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转身大步向外。
他会死,不是今晚也就是近日了。心中无比的笃定,在十五岁那年,父母离异后。在她那平时对她都不太关注的父亲突然为她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突然带她买了不少的衣服。突然带她去了一次水族馆,并且在夜里难得的摸着她的头说她长大了。然后在半夜突然从那被银行催促着赶快还款的小楼一跃而下后,她便已经明白当一个平时不爱多话的人,一个不太善于表达的人突然多话时究竟意味着什么。
对于这样的人,她从不曾想过违背他们的意愿妄想留住他们。她不认为自己会为了一个不太亲近的老人太过伤心,如今这样只是因为自己而已。
因为就在刚才,就在刚才这位老人还在为她考虑时,而她竟然还冒出还好庆幸的想法。还好,还好这辈子她还有一个哥哥。还好未来好长一段时间,只要自己不得罪这具身体的亲哥哥,她便能安安稳稳的衣食无忧的慢慢长大了。这样的自己怎么可能还会伤心,怎么可能还会为了其他人伤心。所以她不难过,即便是难过也是这具身体的事情,跟她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城瑾的猜测在两个月后应验了,在那年的秋天满天落叶飘飞时。他们的爷爷连正庵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里悄悄离世了,自此她和连城璧便当真只有彼此了。
连城璧说她有白叔有绿叔,有一直从小照顾她如母的陵嫂。还有连家堡那些从小便看着他们长大的长辈,以及那些一直与他们一起长大的伙伴们。但当一身白色孝衣罩身跪在大堂时,连城瑾便已经明白自此她的世界中便只有一个连城璧了。在这个世上她只信任自己的血亲,连血亲都有可能会抛弃自己的世界,让她还怎么能信任和寄希望与其他与自己无亲无故的存在呢。
“贤侄,不要难过。以后若有什么事情,派人找我便是!”
前方又传来了这样的安慰之言,愣愣的抬头。望了望正有礼道谢的兄长,想到这竟然是最近听到最多的一句话。连城瑾不觉深深的吸口气,然后悄悄的向着连城璧身边缩了缩。
以前的她是众所周知的孤女,父亲的葬礼如同他的离开一般。也只是牵动了几家亲眷的神经,而后便迅速的在几天的时间内被所有人淡忘和遗忘。
而如他们的爷爷都已经过世快十日了,每日却还是有不少的人从天南海北赶来祭奠和安慰他们。听着这千篇一律,但却好似认真无比的安慰之言,让一向敏感的连城瑾不得不多想,不得不心生怯意。
放在膝盖上的右手被突然握住,侧头望着跪在自己身边与自己穿着一样白色孝服,正俯身感谢祭奠之人的连城璧。连城瑾有点痛恨自己的软弱和胡思乱想,但却还是立即反手牢牢握住了他的手,然后跟着一同俯身磕头向对方回礼。
“也不知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能不能守住连家这么大的基业!要是不行尽早发话,我相信在场应该多的是人愿意鼎力相助。”有人在外面突然出了声,那声音没有一丝的收敛根本就没有一丝忌讳的意思。连日来的压抑突然在这个时候破了功,连城瑾立即放开连城璧作势要起。
察觉到她的动作,连城璧连忙伸手重新握住的她的手腕将她握的牢牢的,牵制的死死的。
呼吸有点沉重,望着自己被牵制住的右腕。听着外面那带点酒意越来越大越来越猖狂的声音,连城瑾突然便觉得难以忍受起来。
鼻子一酸在她都意外时,眼中的泪水便毫无预兆的打在两人彼此握在一起的双手上。
那泪水来的突然,连城璧和连城瑾都有些惊讶,而后同时愣住。
外面声音还在继续,而望着不断落下打在连城璧手上的泪珠。觉得有些丢人的连城瑾迅速的伸过左手用力的掰开了自己被牵制住的右手。
两人的双手刚刚分开,外面便又传来了脚步声。听着那脚步声刚刚有些被愣神的连城璧迅速的转身重新跪好,而不知自己为何会落泪。自爷爷去世便不曾真正哭过的连城瑾也迅速的移动身子缩在了连城璧的身后。
觉得难堪无比,躲在比自己大了三岁但却高出自己很多的兄长的身后。连城瑾抬手飞快的拭泪,而后便一动不动的缩着。
“城壁啊,老堡主走的也太不是时候了。你们兄妹无依无靠的今后可怎么办,我陈家庄地方不大但却多的是像你们这样年纪的小孩子,实在不行要不去陈伯家住一段时间吧,在那里有个照应总好过只有你们两人”
外面那带着酒劲胡言乱语的人,已经被白叔派人带了下去。望着面前这位以前来过堡中两三次的陈世伯,连城璧抬头做感激状:“多谢世伯,只是连家堡内几百口的堡民应该舍不得我和城瑾离开。而且堡内上千家丁,应该可以保护我们了。再说连璧早在两个月前便已经在处理堡中的事务了,要是去了世伯家便有些不便了,所以还请陈世伯见谅!”
“是吗?”口中似有遗憾,望着面前这个自始至终都挂着有礼笑容看不出一丝情绪的半大小子,来人只能满脸遗憾的带着身边人退下。
等所有人都退下后,面无表情的连城璧这才慢慢的移动了一下,自己那已经跪的酸痛不已的双膝。
双眸一动不动的望向外面,看着那被白杨绿柳请了出去的客人,又挣扎着向院中走了过来。望着四周低头喝酒吃菜,仿佛什么都看不到的宾客。望着那终于被白杨绿叔劝出去的人影,连城璧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外面有家丁丫鬟开始点起了院子屋梁上的白色灯笼,知道再过一会天色便要暗了下去。招手唤来门口的护卫,叮嘱他找来白叔安顿外面那些还没走的客人后,连城璧便一下子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小妹。
就着屋内不断闪动的白色烛光,望着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小妹,连城璧沉默许久终于慢慢的举起了双手。
两双手轻轻的覆在妹妹的脸颊上,摸着那已经没有一点泪渍,但却冰冷的有些渗人的双颊。连城璧低头轻轻的叹口气一字一顿道:“不要哭了,爷爷让我照顾好你的,为了爷爷哭哥哥还可以理解。可如今为了那种无名鼠辈不知死活的胡言乱语伤心难过,那便不像我连城璧的妹妹了。不要担心连家堡不会改姓的,不会一落千丈的。只要有我连城璧一日,小谨的生活便不会有一丝的改变,以前小谨是连家堡的公主,那今后便一定还是。以前没有人敢在连家堡放肆撒野,那今后也不会有人敢的。刚才的那个人,那些个人,还有这几日来的那些人,我都记住的,一个都不漏的牢牢记住了。”
一直低着的头应声慢慢的抬了起来,连城瑾没有出声。只是抬头望着面前人那干瘪了的发白的双唇,半天出声低低抱怨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稚嫩的声音响在耳边,抬头望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妹。心中有些意外,但看了看放在两人不远处的黑色楠木灵柩。连城璧还是浅浅安慰道:“再忍忍,没有几天了。今晚上应该不会有人过来了,小妹就在后面垫子上睡一下吧。要是觉得害怕,过来靠着哥哥也可以的。”
心中无奈,连城瑾没有立即动弹。而望着她有气无力的样子,以为她是累了。连城璧轻轻的笑了笑,然后便亲自站了起来向后走去。
弯腰拿跪垫时,连城璧眼中一阵发黑。咬牙挺着,一下子捡起前面的两个垫子,连城璧站起稍微的停了一下。然后再次转身,脸上带笑向他那一直望着自己的唯一小妹慢慢走了过去。
“少主!”
外面传来白叔的声音,微微一愣。连城璧在将两个垫子摆放在城瑾身后后,连忙大步向外走了过去。
“出什么事情了吗?”外面的宾客如今已经离去了,打量了一眼打扫院子的家丁侍女,连城璧立即问道。
抬眉不动声色的望了灵堂一眼,目光扫过正一动不动跪地望着外面的小丫头,心中一阵怜惜心疼。待回过神白杨忙掏出怀中的一封书信毕恭毕敬道:“少主,这是沈家快马加鞭叫人送过来的。”
眼中划过一丝了然,连城璧立即伸手将书信接了过来。厚重的檀皮宣纸上写着“贤侄城壁亲启”的字样。一边打量着手中的书信,一边看向外面连城璧语气轻柔道:“今日喝醉酒的那人是?”
“是陈威镖局的二把手陈青,平时就是一个口无遮拦的,刚才我在后面一盆凉水下去,他便立即清醒了。”想起对方白杨也有点恼怒,但抬头望着面前这已经累了好几日的少主,白杨还是立马道:“少爷,别在意他们的胡言乱语。陈青刚才酒醒后就道歉了,他本想亲自过来负荆请罪的。但他那种货色怎么配进我们连家的灵堂,陈威的手下而已,所以老奴便自己做主打发他了。”
“是吗?”捏着手中的书信若有所思,随即连城璧冲着白叔甩甩手然后便转身径自再次进了灵堂。
灵堂中的连城瑾并没有睡,只是跪着目光灼灼的看向连城璧的双手。没有在意她,连城璧只是上前缓缓跪下在稍作准备后便直接撕开了手中书信。
灵堂隔壁的屋子中,吹鼓手又开始吹奏起哀乐来。取了一把纸钱放到面前的火盆中,连城璧这才展开了手中的书信。
一目三行的看着,察觉到身边的连城瑾靠了过来。连城璧连一丝意外都没露,只是飞快将视线向下移去。
“到沈璧君十八岁后再议亲,那到时哥哥便已经二十一岁了。亲死守丧三年即可,她让我们等上七年到底存着什么心思?”许是连日来的刺激,许是想起那个注定会与沈璧君有所牵扯的萧十一郎,本来情绪还算稳定的连城瑾突然大叫起来。
淡淡一笑,装作什么都不在意。连城璧一边将展开的书信重新折好塞向檀皮宣纸信封,一边低低道:“这没什么,就像老天君说的她只是想让她唯一的亲人多陪她一段时间而已。反正一辈子很长,我如今也很忙,所以等上一段时间也无妨”
“等,等,等!这有什么可等的!!”连城璧无动于衷的摸样终于一下子刺痛了连城瑾连日来绷紧的神经,望着他连城瑾一下子忘记了所有的初衷猛然站起高声尖锐道:“你要是喜欢那个沈璧君,就立即写信告诉沈老太君。告诉他们不要吊着我们连家堡,要么三年后就让她嫁过来,要么便让她另择他选。一个外强中干的沈家庄而已她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她凭什么?堡中男子都是十几岁便成的亲,她凭什么让你等到二十一岁。七年时间,她凭什么让我们等七年。七年不是七个月不是七天,要是这中间出什么意外,她拿什么来赔偿我们?我们凭什么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要是”
要是萧十一郎出现了,那她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吗?沈璧君有了萧十一郎,他们被白杨绿柳围住被所有人都祝福着。而她难道也要靠在那个叫灵鹫的男人的怀中,眼睁睁的看他死去吗。她她不是连城瑾她不认为自己会喜欢明显优柔寡断的武林人士灵鹫。而她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亲离开自己,所以求你了连城璧不要让一切发生。既然喜欢沈璧君那便早点娶了她,好好的快快乐乐的活着不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就这么点内容写了一天,太没效率了大哭~~~~(>_<)~~~~ 。
☆、第 6 章
即便城瑾非常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即便她一改自己平时柔弱病态的摸样。在堡中在众人面前,不止一次的冲着连城璧大喊大叫试图让他改变心意,但事情的走向终归还是没有让她如愿。
一大早当从绿叔口中得知她哥哥的书信已经去了沈家庄后,连城瑾一下子只觉得身上的力气完全便没有了。
身子昏昏沉沉的,连城瑾根本就不知她为何会这么的激动。根本就搞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这么的在意这件事情。只是胸口像是被人生生的压上去了一块巨石,弄的她连吸一口都那么的费力起来。
“他是想让我死!”不知怎么的想起那个面色惨白说着只有一年寿命的连城瑾,此刻脑子昏昏沉沉的连城瑾便突然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一样尖声喃喃道:“他是想让我死,他想让我死。”
“小谨你怎么了,别吓我!”不知她为何要搀和这事,从老堡主去世至今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从沈家的书信过来起她便日日的追着这件事情,日日的吵着让少主改变主意。如今说实话不说少主烦了,连他和白杨都有些看不过了。本以为少主的书信送过去,她便能死了心不在纠结这件已经铁板钉钉的事情了。但如今见她将双手按在胸口,一脸惨白的摸样,绿柳不觉大惊失色道。
“他想逼死我,我不想死”不知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是死过一次的她却再也不想随随便便的没命了。
绞尽脑汁想着自己到底该怎么办的连城瑾,抬头便看到正好从院子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的连城璧。
望着他嘴角那跟平时丝毫不差的温润笑意,望着他身上那连一丝折痕都无的月白劲装。望着他看着自己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包容无比的摸样,死死的按着自己因为他连城璧隐隐发疼的胸口。突然之间像是一下子被点醒了,突然觉得自己可笑之极自作多情之极的连城瑾不觉慢慢的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惨淡无比却又如释重负的笑容来。
“小谨,今日天气甚好,哥哥带你去外面骑马好吗?”
连城璧温柔的声音从自己的头顶传了过来,抬头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一动不动的望着他嘴角的笑容。
连城瑾在身边绿柳担心无比的眼神下,缓缓点头轻轻道:“好!”。
“好,好,小谨是该好好出去散散心了。整日的待在屋子里对身子不好,少主老头我这就去安排,待会我们便出去!”
连城璧还未说话,在一边的绿柳便先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激动起来。
就在绿柳乐呵呵的笑着时,刚才跟着连城璧一同进内。却因为有事耽搁了出去了一会又回来的白杨,望着面前的情景不觉好奇道:“这是怎么了?”
整个屋子里,小谨的脸色可怕的厉害。少主似乎看着正常,但却一言不发。这样的场合,即便绿柳那老头在大声笑着,但白杨却还是感觉出了不妥。
听到白杨来了这么一句,连城璧和连城瑾面面相窥一下,然后却又一同移开了彼此的目光。
见他们兄妹还在闹性子,轻轻的叹口气,白杨上前一步便无奈道:“小谨,少主”
这次还不待他说完话,努力的笑着的绿柳却一下子猛地将他拽了出去:“走,走我们出去安排人马,少主和小谨想出去骑马。好久没有好好玩了,不如我们就去我们的马场好好的玩几日,顺便去视察一下!”
白杨有些不明所以,但见老伙伴这般,也只能点头无奈的跟了出去。
“小谨是不喜欢沈璧君吗?”见院子中再无外人,本来还带着笑的连
城璧突然进内直接坐在了屋子的主位上开口道。
“为什么这么说?”爷爷去世已经一个月了,而自收到那封书信起她便整整的疯狂魔障了整整半个月了。每次当她都想好好的劝劝他时,他都会摆出一副无奈至极的样子。那种看似包容实则其实连说话都不想与她说的表情,每次到了最后都会弄的她暴跳如雷。
如今她终于想通了,而他却又摆出这样的样子又是何必。
“小谨”
“前段日子是我糊涂了,如今我明白了。”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转身望向坐在主位上,明明比她大不了多少,但一举一动都像极了大人城府颇深却也固执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