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挂在墙上的剑,来到院子里,我试图用剑舞来分散自己的思绪。
剑光闪耀,我内心还在天人交战,一个声音告诉我:“你们两个根本没有可能,你又不喜欢他。”
一个声音在说:“那他夜夜指点你跳舞是为了什么?他看你的眼神与众不同。”
“当然是为了刺杀皇帝,不要一厢情愿。”
“那他为什么冒险来救你?”
“他之前催眠你的时候不是提过住在关红那里,他喜欢的是关红。”
我一定是幻心术还没根除,我和耶律斜之间除了国仇之外还能有什么?
前者刚刚占了上风,后者又质问道:“我为什么会在离家出走的时候去醉红楼,难道没有一丝他的原因,为什么不肯扔掉这张绣帕,为什么会时不时地想起他?”
彼时的潘蝉还不懂得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莫名其妙,你开始下意识关注一个人的时候就是沦陷的伊始。
人总在回头的时候发现错过,花开的时候错过赞美,花谢的时候错过许愿。
作者有话要说:
☆、佳人有约
看到杨四郎远远看着搭建的擂台,杨业夫妻纷纷和他谈过,希望他更多的是按照心意来,更不是单单为了道义,为了杨家的名誉。
这几日费尽思量,有一种顿悟之感的我,有了劝说杨四郎的底气:“我知道你向来有一颗侠义之心,但这件事关系到你的终身幸福,你要慎重是否应战。”
杨四郎看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潘蝉,唯有面对她的时候,愿意吐露心里的想法:“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欢罗姑娘。”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觉得始终放不下过去,可我看到的是另一个‘我’。
你们两个都不是感情直接激烈的人,看着彼此就像是一面镜子,你扪心自问真的只是把她当作平常女子那般的伸张正义的救助吗?”
“如果不是喜欢,你又怎么会容忍她像春雨一般,一点一滴地融入你的生活,走近你,了解你内心的脆弱。”
“你只是放不下过去的‘我’,你觉得自己有一份责任,我夺走了‘她’的父兄,‘她’的人生。如果连你心里的位置也被别人夺走了,那这个世间再没有人能记得‘她’,能证明‘她’的存在了。”
其实连我都是这么想的,之前才对他和罗氏女的事情无动于衷,可是八贤王说得对,人不能那么自私,要向前看。我将那枚属于杨四郎的玉佩放在他的手心:
“‘她’和我都祝福你,希望你有一个两情相悦的爱人,往前看,走下去。
我和你都会记得‘她’,这是我们永恒的友谊。”
杨四郎不是那么听得进去这些话的人,可是说这些话的人是他矢志去守护的、包容的人。正因为这个人的特殊更让他意识到罗氏女在他心中的地位,这一战不是为了责任,是为了爱。
这番话掏尽了我的心力,疲惫地回到家却看到家人正在争执。
孤立无援的潘影仿佛看到了希望:“蝉娘,你快劝劝哥吧,他又要吃五石散!”
原来为了战胜杨四郎,潘豹再次偷食五石散,被潘影撞见,告知了潘仁美,潘仁美不但没有责罚,还将五石散还给了了潘豹。
我看向潘豹,吓得半死,印堂面相悔暗枯败之气,不测将至:“爹,你听我说,不能让哥吃五石散,哥的面相分明是血光之灾,死亡之兆。”
潘仁美一向忌惮命理之说,但是又一心想要战胜杨家,我看爹有些动摇,忙道:“哪怕此刻请道教高功,佛门高僧,皇家钦天监,恐怕结论和女儿都是一致的。
爹,哥的性命要紧,打败杨家只是一时之气,你难道想要我们潘家绝后吗?”
潘仁美半信半疑收走了五石散,潘豹死活不肯取消擂台,差点对两个爱如珍宝的妹妹兵戎相见。
擂台在即,潘蝉不得不考虑她一直回避的办法。
“你是说去求皇上下旨干涉此事。”柴郡主露出惊讶的表情;继而思考这个可能性,“可是皇兄向来对你爹宠幸有佳,未必肯帮这个忙。”
“我去求他。”
“你明知道皇上有所图,”潘影心细,想得深远,“你不怕他趁机要你进宫为妃?”
“这次擂台哥哥凶多吉少,难道让我眼睁睁看他去送死?”我脑子里乱得很,遇到这种情况根本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爹的为人我很清楚,一定会想些办法让大哥无论赢了比武,胜之不武是其次,最怕是闹出人命。”潘影咬唇思考半天:
“这样好了,我们兵分几路。蝉娘,你现在就进宫,想尽一切办法拖住皇上,不到最后一刻不要开口求他出面。
郡主,你点好人手去杨家帮忙,一是提醒他们警惕小心,二是跟他们说千万不要冲动,尤其不能伤及我哥的性命,以免两家结下深仇大恨。
而我就留在大哥身边,时时守着他,不让他有偷吃五石散的机会。”
按照潘影的安排,我立刻动身进宫,有皇帝的特许入宫之路畅通无阻,我终于赶在爹之前进宫求见皇帝。
一路疾行,潘蝉钗鬓微斜,气息微喘,胸口起伏,几许碎发散落在额前,在晨曦光芒之下,一张雪白飞红的小脸似是被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不掩惊喜道,迎上前扶住正要行礼的潘蝉,接了个满怀:“你怎么来了?”
“我……”潘蝉话还没出口,就听到外面通传:“官家,潘丞相求见!”
赵炅纳闷地看着一前一后来的父女,潘蝉摇摇头,他会意地把她领到平时小憩的里间:“宣。”
我脑子都炸开来:“爹来干什么?”顾不得男女之别,拽着准备出去见爹的皇帝的一片衣袖,对他投以恳求的目光。
赵炅安抚性地拍拍我的手,走出去:“今日休沐,潘丞相为何而来啊?”
潘仁美在皇帝面前从来不展示自己的私心和欲望,因为他知道有缺点才会让上位者觉得你真诚好掌控:“今日犬儿与杨四郎比武招亲,臣对犬儿虽然有信心,但是这杨家毕竟人多势众就怕他们以多欺少。”
你只要表达自己的想法,上位者不需要你教他们怎么做事。
赵炅用了潘仁美这么多年,自然明白他的小心思:“丞相的意思是让朕宣杨业父子进宫,让潘将军能够一心对付杨四郎?”
潘仁美毫不吝惜溢美之词:“皇上圣明。”
赵炅瞟了瞟身后的纱窗,故弄玄虚慢悠悠地道:“这事也不是不可以……”
忽听纱窗内传来一声清咳,潘仁美身为习武之人耳力上佳听音色竟觉得有几分耳熟,转念想到自己对皇帝的后宫一概陌生,只以为是错觉。
赵炅内心偷笑,面上故作为难:“朕今日确实□□乏术。”
所谓心腹怎么能让皇帝为难,潘仁美急忙告退:“皇上佳人有约,老臣就不耽误了,此事不过是以防万一。”
赵炅面露歉意:“这样好了,让李齐胜代朕去现场观摩,以确保公平。丞相看,这样可好?”
这李齐胜收过潘仁美不少好处,一定向着自家。潘仁美见好就收,马上回以感激涕零的一礼:“谢皇上!”
送走了我爹,看着赵炅进来,我赶紧下跪谢恩:“多谢皇上襄助。”
赵炅扶起我,手却不曾松开,将人亲密地圈在怀里:“你我之间何必多礼。说罢,这次进来就是为了坏你爹的事?”
面相之事我不敢跟他说,匹夫无罪,怀璧无罪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我只能推说到哥哥头上:“这次擂台招亲是我哥强迫杨四郎的,擂台之上生死有命,哥哥自从朔州一战还没有完全康复,所以……”
赵炅面色一沉,突然甩开我的手,背过身冷冷道:“是为了潘豹,还是杨四郎就不得而知了。”
自我和赵炅相识至今,他从未跟我摆过脸色以至于我经常忽略他是天下之主,一国之君这个身份,此时他突然发作,仿佛在我脸上狠狠地刮了一耳光。
“臣女与杨四郎不过是君子之交。”我觑着赵炅的脸色,难不成是为了我和杨四郎的事情,这种旧事他又是从何得知。
赵炅见潘蝉说得坦荡,心下不渝和怀疑已经去了大半,故意侧脸不看向潘蝉:“将欲取之,必先与之。”言下之意就是要看潘蝉的诚意了。
潘蝉左看右看,大着胆子,把心一横,踮起脚尖,嘴唇轻轻碰了一下,立马往里间的方向跑。
赵炅用拇指指腹抚摸着似乎还残留着樱唇温润触感的脸颊,喜悦充斥胸膛。
倚门回首,看到赵炅还站在原地露出回味的表情,潘蝉脚一跺,横了一眼,钻了进去。
这一眼转眄流精,光润玉颜,直直摄去赵炅三分魂魄。
潘蝉进到里间,脸蛋瞬间拉下来,哪里还有半分娇羞。外间香气慢慢散去,赵炅恢复清明,心中倒有几分明悟违命侯的词藻之间的意趣。
作者有话要说:
☆、喜结良缘
早在朔州之战潘豹受伤起,一直没有很好的恢复,刚刚戒除毒瘾,情况比重伤初愈的杨四郎又要好上许多。
杨四郎心系罗氏女,靠着略胜一筹的武功,勉强撑过这么许多回合,渐渐落了下风。
“朕身为一国之君,竟拿你这个小女子没有办法,”赵炅本来只是想携佳人夜游,没想到潘蝉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没道理得了便宜还卖乖:“来人,传罗氏女一家进宫面圣。”
一干人等不请自来,却见到单独面圣的罗氏女久久不出。
大太监李齐胜出来一扬拂尘:“传皇上口谕,罗氏女一女二许,离间重臣,实在有伤妇德,皇上隆恩,她已经吞金自戕。”
罗大婶当场晕厥过去,罗大叔牵衣顿足嚎啕大哭,潘豹和杨四郎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不信!我不信!”潘豹冲口质问:“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罗姑娘!”
李齐胜擦拭根本不存的两滴鳄鱼的眼泪:“死者已矣,潘将军节哀,来人把罗氏女的尸身交给她父母安葬。”
两名宫人抬着铺着白布的尸身走到殿中,罗大叔夫妻登时扑在女儿身上痛哭流涕,杨四郎走过去慢慢牵起一角,罗氏女的脸蛋还没有褪尽血色,可是呼吸却完全停止了。
杨四郎将她的头抱在怀里,下巴挨着她的发顶,好像情人间的亲昵。
看着那似乎冰冷的尸身,潘豹除了求而不得的心疼,因为猛烈的追逐得不到罗氏女回应,所以同时还有一种我得不到,杨四郎也得不到的痛快。
温柔如水、心地善良的罗氏女就像是记忆中的母亲,所以轻而易举地俘获了潘豹的心,之前颇有好感的柴郡主都不在眼中。
可是当她永远地离开了自己,潘豹悔恨呓语:“我不想你死的,我不想你死的……”
在场的人除了眯着眼不知道思量着什么的潘仁美,无不露出了悲痛的表情。
杨四郎猛地抬头,坚定地对罗大叔夫妻说:“罗大叔、罗大婶,我希望能让罗姑娘以我妻子的名义下葬。”
虽然没有争取过父母的意见,但是杨四郎有理由相信深明大义的父母一定会支持自己。
潘豹动了动嘴唇,似乎不甘人后,可是潘仁美落在他肩头的手掌和摇头让他习惯性地退步了。
佛家说自杀的人无□□回,未嫁女不允许埋进祖坟。还有什么能让失去女儿的父母看到女儿入了地府不用做没有归属的孤魂野鬼更欣慰呢?
赵炅将潘蝉的纤纤玉手放在脸侧轻轻摩挲,抓住时机走到了殿前:“好了,既然杨四郎愿意让罗姑娘以杨家媳妇的身份下葬,那朕就下旨为你们二人赐婚,潘豹可有异议?”
不等潘豹回答,潘仁美就抢先答道:“皇上圣明,犬儿没有异议。”
杨四郎的眼神里还有对皇帝的几分恨意不满,却在下一刻全部转化成了感激。
李齐胜在一旁笑道:“看来杨家要办喜事了,罗姑娘还不起来谢恩。”
此言一出大家都惊诧了,只见刚刚还断了气的罗氏女自己掀开白布做了起来:“爹,娘,四郎。”
一家人互相搀扶着向皇帝行了三拜九叩之礼,赵炅戏谑笑道:“怎么?以为朕是滥杀无辜的昏君,随便就赐死你们的罗姑娘。”
“皇上不是昏君,是大好人!”八妹童言无忌,笑着夸赞起了赵炅。
赵炅龙颜大悦:“哈哈哈!杨家的八妹果然是玉雪可爱。”
“朕这么做,其实是为了考验你们二人对罗姑娘的真心,”赵炅问道目愣口呆的潘豹,“潘豹,朕的决定,你可服气。”
潘豹最让皇帝喜欢的一点就是年轻大胆,敢于直言,他这番变故确实让他想通许多:“潘豹服气!”
“知耻近乎勇,”赵炅偏爱潘家,当下许诺,“日后等你找到两情相悦的女子,朕一样为你赐婚。”
“臣与犬儿谢皇上隆恩。”潘仁美知道赵炅一定会用更好的亲事补偿潘豹,这笔买卖不吃亏。
回到天波府,罗氏女自然是和盘托出:“是潘姑娘向皇上求情,皇上才答应演这么一场戏让潘豹主动退出。”
“果然是她,”大家闻言齐齐看向四郎,四郎解释道,“御座后面有一片玉色衣角,在场的潘杨两家只有她没到场,我就猜到可能是她在背后使力。”
八妹骄傲地笑道:“还是蝉姐姐好。”
杨业看到比较深远:“潘姑娘一直不愿意潘杨两家结仇,多次缓和我们的关系,这次真的要好好感谢她。
说起来,皇上提到夸八妹可爱肯定是因为潘姑娘的缘故。”回忆起了大殿上的一些细节。
杨六郎参与整个行动:“不但要感谢潘蝉姑娘,还要感谢另外两位姑娘。”
七郎搭着六郎的肩,疑惑不解:“你是说柴郡主?她来提醒我们小心潘家耍手段,还找八贤王借了人手,这我知道,还有谁?”
六郎解释道:“还有潘影,她最先发现潘豹想要通过服食五石散赢得比赛,所以和潘蝉一起阻止,这次也是她一直守着潘豹不让他耍花招的。
今天郡主跟我说之前潘仁美进宫见驾估计是想把爹和几位哥哥都骗入宫里,是潘蝉先行一步才阻止了此事。”
佘赛花双手合十,心中庆幸:“这次能够平安无事,还能喜结良缘真可谓是祖宗保佑。”带着媳妇们就去祠堂里拜祖先了,顺便以商量婚事为名带走了罗家夫妻。
现在只剩下罗氏女和杨四郎,两人背身而立良久。
罗氏女总是温婉恬淡的样子,她不想做别人肩上的负担和责任:“你的心意我很清楚,潘姑娘确实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擂台上你只是为了救我脱困,并无涉及儿女私情,所以你不用介怀,更不需要为难,我不会因此而有所误会,想必潘姑娘也能理解。
你能来救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看着罗氏女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文不切题的话,他终于忍不住对她说:“没有潘蝉,也没有潘豹,我不想你嫁给其他人。”
而她的回答让他心中一凛:“这世上除了你,我谁也不想嫁。”
双手交握,双目凝视,真情流露。
作者有话要说:
☆、渣男贱女
擂台上之上潘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赢了,算是挽回了一点颜面。
更为了替潘蝉遮掩,赵炅下旨让潘豹官复原职,以示抚慰之意。既得了面子,又得了实惠,可谓是名利双收。
赵炅因为太/祖宝藏的事情失去的杨家人心一下子拉回了大半,很大程度上缓和了君臣之间的关系,一奏后效。
有两个人却相继推测出了天机运转的变化。
“仙蝉灭而复明,死而复生,造化新宿,竟然平白增强了大宋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