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你想通了?”康青杨大喜之下立刻向雅思伸出了手。
“爸!”雅言和高长胜一起叫了起来。
“我小心着呢!”康青杨顺手把襁褓递给了雅思。
“我就知道你会想通的,你这么聪明,从小就聪明……。”康青杨双手拉住雅思的手臂,高兴地语无伦次。
“小妹,你这主意变得也太快了吧!”白筱柔声音低沉地问。
雅思驾轻就熟地用婴儿感觉最舒适的角度抱着宝宝,高康小盆友可爱地抽了抽鼻子,向雅思臂弯里又钻了钻。那软软的小身体和温热的感觉让雅思提前提前感受到了作为母亲的满足和幸福。
“妈,我只是忽然醒悟了比起爱情和婚姻,一个女人更不能舍弃的是妈妈的身份和职责。在贺峰不能给予我这个身份的情况下,离开他就是我现在唯一该做的事。”
“说得对,小妹。”康青杨第一时间表示支持,然后又立刻心疼地道,:“可是小妹,你这几天这么痛苦……。”
“我痛苦还是快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去做我该做的事。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去做自己该做的事……爸爸,这是必须的,毫无疑问的事。”雅思淡然一笑,“爱情本来就是一件给生活锦上添花的事情,得之是幸,失之也要不了命。”
“小妹你真的长大了。”康青杨欣慰地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烦心事,来,我们看看康康长得像谁吧!”
“Jessica。”
“Calvin。”雅思抬起头,“怎么没陪着大姐和康康?”
“都睡着了。”高长胜在雅思身边坐下,“Jessica,你和贺峰?是不是因为贺哲男?”
“是。”
“其实我从知道你和贺峰在一起开始就不看好你们,贺峰为了自己儿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高长胜垂下头,“对不起,我当时没有和你说……。”
“你当时就是说我也不会信的。”雅思打断他的话,高长胜有多难才走到今天,康家除了大姐数她最清楚,为了讨好贺峰宋世万他甚至连自己的自尊都舍得往地上踩,这世上有几个人能爱人如己?你又有权利要求几个人爱你如己?高长胜前天能配合大姐做戏帮助自己出逃现在又能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番话,在雅思看来已实属难得。
“古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换做是我我也不会说的。”
“Jessica,我是想和你说……。”高长胜吸了一口气,“我觉得贺峰对你是真心的。”
在雅思惊讶的目光下,高长胜思索着道,:“贺哲男是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了,如果贺峰对你不是真心,你们这段感情不会坚持到现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你忽然这么决绝地说分手。只是我想告诉你,人在生气的时候说的话都是不经大脑的。越是精明的男人越容易在感情上犯低级错误,可能是太执着于所谓的自尊,可能是习惯了口是心非。心里明明不是那样想的,却控制不了自己而说出相反的话。女人再一倔,最想流泪的时候,死撑着不肯落一滴眼泪,最想挽留的人离开时,咬紧了牙不肯说一句挽留,可能就真的分开了。不但自己后悔,外人看了也惋惜。你是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不是和这个男人的老妈或者儿子过一辈子。只要他和你一心,剩下的就慢慢磨,感情这种事不是一辈子不吵架,而是吵架了还能一辈子。”
“是不是你和大姐的经验之谈?”雅思红了眼眶,借开玩笑排解心中的感动。
“是啊。我们走过的弯路不想你再走一遍。”
“谢谢你,可我和贺峰这一次真的是没办法挽回了。”雅思甩去眼里的泪水,“Calvin,世上最糟糕的感受,就是不得不怀疑先前深信不疑的东西。”
“OK,我明白了。”高长胜体贴地打住了话题,“谁都会有这样的时候,要听听过来人的经验之谈吗?”
“什么?”
“忍着痛,坚持动。熬过去了就是海阔天空。”
“知道了,高姐姐。”雅思破涕为笑,“有你这么善解人意的姐夫真是我的荣幸。”
“善解人意?我?”高长胜作出被吓到的表情,“我哪有什么善解人意,好吧,我善解人意都是因为我爱我老婆,我老婆爱你。”
“小妹,Calvin?……”雅瞳轻手轻脚走了过来。
“好了,我该让贤了。”高长胜“善解人意”地走开了。
“二姐,我真的不想再回想和贺峰分手的原因,你们别再问了行吗?”雅思摊开双手道。
“我知道你做事都是深思熟虑。”雅瞳认真地道,:“从小我就说不过你,这一次也不准备再多劝什么。我只要告诉你一句话:语言很多时候都是假的,一起经历的事情才是真的……。”
语言很多时候都是假的,一起经历的事情才是真的。所以你说过的会永远爱我是假的,我们一起经历的那场背叛才是真的。是不是所谓承诺,只有听的那个人才会记得?
雅思拿起康青杨还给他的手机给贺峰打电话,
“喂,贺峰吗?我有些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谈。明天下午在May Flower见好吗?”
一盏灯秘密地,燃烧在梦的掌心/在时间深处,无望地观望持续了整整一生/而时光总是加剧一个人的疑惑/就像恶梦醒来,旷野已传来暮色的轰鸣/穿透了一个又一个埋伏,要是已不重要/爱和恨,金和银,犹如一件慢慢褪去的衣裳。1
落日熔金暮色四合。雅思端坐在夕阳中望着贺峰,轮廓温暖得至于溶化。
他也已经人在黄昏了。好在岁月宠爱某些人,在他们身上不沉淀庸俗,只积累雍容气度。这么说倒不是说他有多么多么峻峭帅气;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那种活得“游刃有余”的状态是美丽的,当人把任何一件事情做到纯熟胜任的时候都会有这种神韵。六十年的惊风密雨已经使他彻底收敛成熟;在成功商人的道路上游刃有余;纯熟胜任。
不像自己,修炼两世,用尽心力修正了所有能修正的错误,依然走到了这一步。人和水差不多,在不同阶段遇到不同地形,会呈现出不同表现,有时是湖,有时是河,有时是泉或海。但只要你心里有一个水怪,不论遇到什么境遇,总有本事给你闹腾一番。今天的困境,和昨天的困境没有本质的不同,而且很可能,还会是你明天遇到的困境。
一瞬间雅思的心境恢复了彻底的空寂,昙花一现的感情,就如盘古睁开眼时看见的第一缕光线,是对这世间全然的期许,奋力劈开一切,可惜外面也是空荡荡,顽固的漆黑。这样的感觉并不是第一次经历,上一世贺峰去珠海看望生气到住院的爸爸,告诉自己法国之行取消。从前的、早已死亡的时光刷刷倒流,那些日子借尸还魂在她眼前一页页翻过去,电光石火,这一生短暂地复活又死去。
眼泪兀自冲刷脸颊。贺峰,这一次轮到我不给你开口拒绝的机会了。竭尽全身剩余的气力,平淡地逼出一句话,:“贺峰,对不起,我爸爸坚决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说服不了他只能来说服你。所以,我们分手吧。”
雅思抬起头来,脸颊上兀自带着晶晶珠泪,眼中却已全是笑意,更多了一层如夕阳余晖燃烧般的色彩,那样迷人却又令人畏惧。
咄嗟之间,贺峰的眼睛变了颜色。
是那样凝滞炽热的红,像滚滚十丈红尘凝于方寸的浓烈,长,痛,不,息。
但只是一霎时,真的只是一霎时,短得即使是瞬也不瞬盯着他看的雅思也疑心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黑瞳被眼白缩塌收敛成黑洞,红与白的转变之快,仿佛前一刻还是血流漂杵的战场火海顷刻间就成了一片白茫茫干干净净的雪野。
这是神迹还是毁灭?
仿佛过了四万八千劫,又仿佛只是一个刹那,耳边传来贺峰如远山寺钟般飘渺的声音,只有一个字。
“好。”
“你可不可以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我答应。”贺峰毫不犹豫地道。
“今生今世永远不要踏足菲律宾国土。”
“今生今世我贺峰永远不踏足菲律宾。”贺峰用宣誓一般的口气重复。
“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抽烟不酗酒坚持锻炼的好习惯要继续保持;不要由着性子吃油炸的高热量的食物;我给你买的甲壳素要坚持吃;儿子不懂事要慢慢教育,不要拿他的错来惩罚你自己。我走了,虞苇婷就是你唯一的异性知己了,你要好好珍惜你们的情谊,钱权都是你努力就能得到的,但一个人真心为你好的情谊却是可遇不可求……”
雅思慢慢叹了一口气,觉得心中竟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让她自己也吃了一惊,她从来不曾想到,自己对他竟然有这么多的话要说,大到功业是非,小到一餐一眠,还有种种的阴谋诡计,人情冷暖,自己这么一去,将他孤零零地留在这名利场,真是叫人放心不下。
可是他已经决定放下了。自己和贺哲男仿佛中了一个名为“零和博弈”的诅咒,总是不能和平共存。而贺峰的选择永远是他儿子,不管心中多么不舍。悲剧不一定是哭出来才算悲剧,有的时候不过开始变得悲凉和无可奈何,然后就失去了一辈子。
爱一个人,然而无能为力,就在这种无力中濒于死亡。
曾奢望他是童话里的王子,渡尽劫波,千山万水,也一定要揪出你来和他大团圆。然后依依挽手,细细画眉,温柔地给你穿上水晶鞋,让你的一生再也没有午夜十二点,只有无尽地幸福。
——多么妄想。
雅思狠狠灌下一口烈酒。
世上最毒的哪里是妇人心,明明是爱人心。
“真是的,本来下定决心要画一个完美的句号的,看来是我太高估自己了。”雅思抹去脸上的泪痕微笑道,:“好了,我走了,再见,贺峰。”
贺峰仿佛突然疲惫下来,沉默着久久不说一句话,方才光芒四射的风华也似乎收敛下来,蒙上一层灰烬。
在她转身离开的的那一霎那,贺峰的右手仿佛有自主意志般地抬了起来却又在下一秒被他的左右狠狠打下。眼中几乎同时闪过近乎狰狞的冷静与一瞬间的空茫。
就在那一刻,贺峰明了了自己的心意,同时也明了了自己会沿着计划继续走下去。知道应该怎么做,异常清晰。他知道自己痛苦,但那是以后的事情,另一个贺峰静静地、无声地张口:以后你有的是时间来哭泣,你可以用一生的时间来哭泣,但现在,你不能动摇。
夕阳一刻不停地向地平线后坠去,远处,倦归的鸽子一群群向她飞来,掠过头顶的天空,绞碎了黯蓝天空中残留的白云。
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
作者有话要说:1《总是在暮色中开始了告别》-长岛
2语自安意如
727劫波
雅思似乎一直在流泪。
这些年;辗转梦中,痴心地投入过无数次;心血被熬干过无数次;为人不肯爱自己嚎啕痛哭过,为人不再爱自己伤心欲绝过,也为再不能爱上某人黯然神伤过。年纪按照联合国新标准虽然尚算青葱,感情却已经渐渐霜冻。
可就像二姐说的,是人,就不能克服对温暖本能的渴望;就不能克服对有一双眼睛来呼应和回馈的需要。一灯可照万古黑;她曾以为贺峰这盏灯将永远为自己长明。
勉强挣扎着摸到茶几上的遥控器,放一张粤语旧片DVD,用满溢的分贝来来打破令人窒息的安静。
胡琴依依呀呀地唱着,说不尽的荒凉空旷。唱词确实截然相反的斗志激昂。
“女有烈性去就死,何如烈性来求成?况且姻缘前生定,那有失手堕埃尘……”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后来竟然像是有人在耳边清唱一样。
“妈。”雅思睁开眼,看见白筱柔正坐在身边。
“小妹,既然这么难过,为什么不再争取争取求成呢?不要告诉我是你爸爸的原因,他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又最疼你们……”
“不是爸爸的问题。”雅思坐起来靠在沙发背上,“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我本来以为只要我做到最好就能让贺哲男接受我,如今看来是我太高看自己的亲和力也太小看贺哲男对继母的反感度了。”
“贺峰放弃了?”白筱柔不愧是白筱柔,一下就抓住了关键。
面对妈妈关切的目光,雅思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还是掉过目光避重就轻地道,:“是我想放弃了。妈,我才明白当初你要贺峰答应只有贺哲男和虞苇庭接受我们在一起您才答应让我们结婚的决定是多英明。要不要和一个人结婚其实不是看他有多少优点而是看他所有的缺点你是不是都能接受,否则这个你不能接受的缺点就会变成定时炸弹,每当生活有不如意就会在你心里爆炸一次。再钢铁长城样的感情又经得起几次这样的爆炸?与其到时候感情耗尽成彼此憎恨的怨偶,不如适时放手,成全彼此心中的最美。”
“小妹……”
这个小女儿真是她命里的魔星,从开始执意要和贺峰拍拖到现在执意要和贺峰分手都是一意孤行。大妹二妹都功德圆满了,只有她三十岁的人了还任性得像个小女孩。白筱柔失望之余又莫名地感觉到了一种轻松,像是那个著名笑话里终于等到楼上第二双鞋落下来的人,从得知她和贺峰交往的时候就替她提着一口气终于可以呼了出来。
“你这么说倒也有一番道理。”白筱柔叹道,:“都怪宋子凌那个疯女人不管不顾闹得全香港都知道,将来你怎么嫁人呢?”
“妈,这和我嫁人不嫁人有什么关系?难道我和贺峰拍拖过就再也不能和别人结婚了吗?他又不是古代的皇帝!”
白筱柔把胳膊撑在雅思的枕头上,低声道,:“我早就和你们说了香港还是通行大清例律。女人嫁人就像第二次投胎,都想投到殷实人家,挑挑选选免不了有几桩绯闻,这些都没什么。只有一件事最要忌讳,那就是:你爱人家而人家不爱你,或是爱了你而把你扔了。一个女人的骨架子,哪儿禁得起这一扔?1像你今天这一回子事,知道内情的人,说你是至情至性顾全贺峰父子情谊,给外面嘴头子刻毒的人说起来,就是你攀龙附凤不成反遭抛弃。这世道就是这样,越难听的话越有人信。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你一旦贴上‘贺峰弃妇’的标签,将来怎么嫁到好对象啊?”
“妈,首先贺峰对我并非无情,就算是分手也会给足我面子;其次,如果一个人因为我和贺峰交往又分手而看不起我的话,那这样低EQ低IQ的人也绝对不是我的菜;最后,你女儿有本事自己养活自己,还活得很好,即使一辈子不嫁人也能让自己快快乐乐;所以你完全不需要为我担心……妈,我知道你觉得我这样的想法很懦弱。可我已经打定了主意,爱情不过两种结局,厌倦到终老或者怀念到哭泣。我没有拥有第一种结局的福气,你就让我在还可以哭泣的时候好好哭几场吧。”
“怎么可能不担心?做人父母小时候担心你们温饱,少年担心你们学业,毕业了担心你们婚嫁,婚嫁完还要担心你们下一代……,摊上你们三个不省心的女儿,我看我要到劳息归主才能彻底安生。”白筱柔没好气地道。
“妈,太多时侯我们做一件事不是因为我们想做,而是我们非如此不可。况且……”雅思顿了一下,:“结婚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要先生存,然后才能生活。”
是,确实是重要的,只是没有重要到需要以全部快乐为代价来支付的地步。任何事都存在着一个尺度和范围,应该为自己留下一个起码的空间,如果你超越了应有的尺度和范围,不论好坏,都将受到惩罚。前世的我犯下了大错,同时惩罚了一家人。如果不是妈妈你未卜先知录下了那个带子,我们一家人都会陷入精神分裂、自相残杀的境地,从此与快乐绝缘。
一之为甚,岂可再乎?
“妈,我现在也不能说将来会结婚还是不会结婚,和谁结婚。你也不要问我将来的事情,我不会刻意让某些事发生,也不会刻意让某些事不发生。这一切,总会来的。我会静心学习等待时机成熟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