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思揉揉眼睛，坐直上半身，一条毛毯从胸前滑落。
“刚才你睡着了，我怕你醒来冻到。”
“谢谢，你总是真么绅士。”
“我载你去Finnz？”
“一事不烦二主，而且，我还等着扯你的虎皮呢！“
“不问我为什么要找徵信社？“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我会很乐意听，但我要做的只是满足你的要求而已。”贺峰说着就拿起手机寒暄起来。
“……我让康小姐本人和你说。”说完很自然地把手机递给了雅思。
雅思不假思索地拿过来。
“……范礼奇，昵称Frankie，原来是画家，后来在加拿大中国餐厅做副厨，应该就在这几天瞒着妻子从加拿大返港，他的妻子叫康雅瞳，我有七成的把握他可能出轨，如我希望你们帮我找到证据然后让他妻子知道。当然我会帮忙提供康雅瞳的动态。我希望能在三天之内看到效果，钱不是问题，如果能让康雅瞳亲眼看到，钱翻倍……您误会了，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如果你们查实范礼奇没有出轨行为，钱我依然翻倍给您……我相信Martin的推荐，也相信您一定会给我一个真相。有消息随时联系，我的手机号是……”雅思从包包里掏出手机，一边把徵信社的号码输进去一边道。
“Martin，谢谢你。”
“Jessica，我对你最大的不满就是你总是对我说过多的谢谢。当然，如果有需要你向我说更多谢谢的机会，请一定告诉我。”
“谢……哈，你真的已经帮我好多。”
“还有需要帮忙的吗？”
“一客帕玛火腿三文治还不能满足你的胃口吗？那告诉你一个好消息，Finnz到了。
“贺生。“Finnz经理阿Sam领着一大堆的侍应在餐厅玄关鞠躬欢迎贺峰。”虞小姐和小贺生已经到了。“
“Martin，我先过去了。“
“好的Jessica，再联系。“
“两份帕玛火腿三文治。一份请送给Martin，给这位小姐来一份你们招牌的松露鲜蔬佐鸭胸海鲜。“
“好的，康小姐，需要什么酒水吗？今天有82年的拉菲。“
“不用。来一瓶今年的红酒就好。“
侍者难掩疑惑地退下。
“小妹啊，你怎么要我到这么贵的餐厅来见你，刚才侍应都不让我进门的。还好一个先生好心带我进来。“ 雅瞳向贺峰他们那桌指了指。
哎，百密必有一疏，以前约二姐出来喝下午茶也都是在Finnz以至于在电话里脱口而出。雅思看了看雅瞳，长发清汤挂水，脸上脂粉未施，T恤球鞋，肩上还背着一个脏兮兮的牛仔包。不过美人毕竟是美人，蓬头垢面不掩国色，难怪贺哲男那个花花公子动了怜香惜玉之心。
雅思揉了揉额头，虽然已经做好了二姐今生可能依然会和贺哲男纠缠的准备，可是知道今次他们的相遇居然是由自己一手造成，还是让人吐血三升啊。
“不要过意不去，我相信他会很高兴帮助每一个美女。”
“小妹……”雅瞳急忙就要开口。
“等等，先把你的饭吃了再说。”
“小妹我很急的……”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现在只知道我三年未见的二姐看上去就是一幅一天水米不进的样子，我很心疼。你总不会因为担心我付不起钱吧？我现在穷得只剩钱和你们了。”
“小妹……”雅瞳感动得红了眼眶，狼吞虎咽地扒完了饭。
“好了，说吧，你要多少钱？”
“小妹，你怎么知道我要向你借钱啊？还有，你怎么知道我要卖掉爸给的钻石胸针的？”
“我还知道你一定是为Frankie。你是我二姐，我太了解你了，从来都只会为爱情丧失理智。你曾说过再也不回香港了，那这次肯定是Frankie没和你打招呼先回来了。家里这么多人你不找只找我，就说明我是可以帮助你的。我有什么？我穷得除了你们就只剩钱了。”
“至少你还有Patrick啊，小妹你这么厉害，一定能帮到我的。你知道Frankie是学画的嘛，要他拿画笔的手去拿锅铲他怎会甘心，所以他上个月辞职了。而我又找不到工作。Frankie 说他对我的感情淡了，要分开一段时间，我知道不是感情淡了，是他觉得自己很没用，没面目见我罢了。如果我能筹到一笔钱替他开个画廊，他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但是我根本没办法，我只有那个钻石胸针了……”
“二姐，你确信他要和你分开只是因为没面目见你？”
“小妹，他是我丈夫，你怎么可以怀疑他呢？”
“二姐，你知不知道大姐一月前和Tim离婚了，因为他早就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还生了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孩子，而且那个女人已经第二胎快生了；Patrick 在外面的出轨记录可以印一本百科全书，他还为一个艺人和我大吵大闹，把我推到撞桌角，我忍无可忍也和他离婚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小妹，对不起，我刚刚从加拿大赶过来，什么都不知道……”
“二姐，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看过这么多渣男，我多少对他们的行为模式有些了解，Frankie他很不靠谱。“
“小妹啊，Frankie和他们不一样，当初我们是冲破那么多阻力要私奔加拿大才能在一起的，我们为这段感情真的付出很多。他不会对不起我的，我相信他。小妹，求求你帮帮我，我实在不知道还能找什么人了？“
“你要多少钱？“
“小妹，你答应帮我了？一百万，只要一百万就可以了。”雅瞳高兴得喜极而泣。
“虽然我不看好你的判断，但是我真心希望你没有看错。那样，我们三姐们至少有一个是幸福的。”
“小妹，对不起，你那么难过，我还那么高兴……”
“能不能不要这么圣母？“ 雅思一边开支票一边道：”又不是你的错。“
“谢谢，谢谢。“ 雅瞳像捧救命稻草一样小心翼翼的捏着支票。”咦，怎么只有五十万？“
“你拿着这五十万和Frankie回加拿大先找铺面付租金，我也会在加拿大找人看着他等第一步做好你让Frankie交给我一份装修计划和市场可行性报告，我认为他是认真做事再把剩下的五十万给你。记住，二姐，那五十万你也要一笔一笔地给他，一旦发现我的猜测是真的，你就立刻拿着剩下的钱回香港找我，知道吗？“
“小妹，你是不是想太多了，Frankie 不会的。“
“二姐，Frankie是你丈夫你要帮助他，你是我二姐我要保护你。其他人，抱歉，I don’t care。“
“小妹，谢谢你。“ 雅瞳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自己姐妹，谢什么谢，再说我又不是白白借给你，把钻石胸针拿过来作抵押，我总不能让爸爸的心肝宝贝落到别人手里。“
“好的，好的。”雅瞳急忙掏出胸针塞到雅思手里，呐呐地道“爹地妈咪是不是还生我的气？”
“生你的气又怎样？你在意吗？你只会为我们的生气内疚自责，却永远不会因为我们生气就动摇你的选择。”
“小妹，对不起。”
“又来了，赶紧去救你的Frankie吧。我还没吃饱呢，今天坐了一天飞机赶回来，快饿死了。对了，我前段时间出国旅行了好久，也不知道信用评估过期没过，你去兑票的时候可能要等个两三天。”
“两三天我还是能等的，正好再去劝劝Frankie，那小妹我先走了啊！“ 雅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支票贴身藏好，飞也似地奔出去了。
“哎。“ 雅思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掏出电话打给自己的银行经理人。
“是我，Jessica。马上会有一个女人拿着我的支票兑换，你想办法拖她三天，随便找个理由了，什么信用评估过期什么的，别管合理不合理，反正她从来不想懂这些……”
挂了电话又马不停蹄地打给徵信社。
“……她已经从Finnz出去了，一会会去银行兑换支票……什么你们已经找到Frankie在哪了，不愧是专人推荐的，果然好效率。好的，我等着您的好消息……”
心里放下一块大石的雅思胃口大开地大吃了一顿。付款走人，当然在走之前要和贺峰道个别。
“Martin，今天的一切……总之谢谢你。“
“Jessica，You are wele。“
“既然这么有姐妹爱为什么还要她拿胸针做抵押？你从杨志球那分了那么多钱不在乎这区区五十万吧？“
贺哲男，虽然前世直到我离开也没见你成熟多少，没想到现在的你居然如此幼稚，贺峰过度的呵护让你一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为什么要給我二姐错觉？要她以为信任一个人爱一个人是不需要冒险的？”看着贺哲男无言以对的样子，雅思好心情地笑道，：“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等等，康小姐。可以耽误您一些时间吗？”一听到这个声音，雅思顿时屏住了呼吸。
意难平
虞苇庭之于雅思，颇类似黛玉之于宝钗，陆游之于赵士程，总有纵使据举案齐眉到底的意味，尤其让人内伤的是，你不能表明妒忌，更没有立场反对，反对也不可能成功，因为你的敌人是时间，是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时间。有段时间，雅思甚至听到“1975”这个年份就觉得堵心，那是虞苇庭和贺峰相识的时间。然后，就是漫长的30年，再然后，虞苇庭在被贺峰背叛后遽然早逝，在怀念的不断修补中成为贺峰心中永恒的美好记忆，而雅思自己，陪着贺峰衰老，陪着他经历现实越来越狰狞的现实，像两只刺猬，本想互相取暖，却被对方的刺扎得血肉模糊……
有时候真会觉得恐惧，前世的自己如果一直活下去会不会变成另一个虞苇庭，没有丈夫，没有孩子，因为经历太多背叛所以对人心鬼蜮洞若观火，因为缺少温暖而态度坚硬，言语尖刻……说起来，她们都是被贺峰辜负的人，因为爱上，所以总是太担心他受委屈，总是太急于付出自己。贺峰曾说我像年轻时的你，结果通过他透过你我看到了未来的我。你瞧，我们是如此地贴近彼此的脉搏，只有我们了解爱上贺峰是怎样痛苦的一种快乐，贺峰是镜子，我们在镜子中看到彼此。只有我懂得这一切，于是只有我能理解你死时的痛苦与轻松。然后，我再重复走一遍。
哭着嫉妒，笑着羡慕，黯然神伤。
物伤其类，先爱上的人，果然，是永远的输家……这个世界上，有些痴情断然永远难懂，譬如你的露不出，再譬如我的藏不住。
雅思敛住万千思绪，淡淡笑道：“能得虞小姐一问，是我的荣幸。我可以坐下吗？”
讶色在虞苇庭眼中一闪而逝，“当然，请坐。”
贺峰绅士地起身为雅思拉开座椅，早有侍者很有眼色地上来布刀叉。
“多谢。“
贺峰夸张地半鞠了一躬：“My pleasure。“
“康小姐，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虽然从女人的角度我很伤感你的遭遇，但是从我的角度，我认为束缚你的东西刚刚挣开，你的事业刚刚开始。“ 虞苇庭语含深意地道。
“谢谢您的夸奖。“雅思一幅”我就认为这是夸奖“的理所当然。
“我一直是个直接的人，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交浅言深。坦白说我很欣赏你处理事情的方法和火候，我现在很需要你这样的专业公关人才。如果有意向的话，不妨来宝仑应聘。虽然二百万的年薪对你可能只是几个包包的钱，但是我相信，自食其力的工作给一个女人带来的成就感和自信心将会是你最大的资本。”
咦？雅思很惊讶，前世自己可是绞尽脑汁还在贺峰的帮助下才得以进入宝仑的，这一次怎么……不过算了，不管虞苇庭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今生的自己都绝不会去宝仑工作的。
“虞小姐的夸奖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可是当你向往的东西不是蓝天的时候，翅膀也可能是负担。对成就一番事业做一个女强人亦没有太大渴望，我想象中的幸福一直是同喜欢的人一起去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很温馨的家”。所以虞小姐的好意我可能不能接受。“
“每个女人最初的梦想都是和喜欢的人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聪明的女人会懂得，当你不能拥有很多很多爱的时候，能拥有很多很多钱是最大的安慰。总之，今天我把橄榄枝递给你，你可以回去慢慢想，如果想通了就到宝仑找我。” 虞苇庭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offer推到雅思面前。
这个工作狂难道随时随地准备着慧眼识人才吗？雅思在心中吐槽，面上却郑重地把offer收起来，“可以请问一下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邀请我加入吗？您就不怕我不能胜任吗？”
“是第一次见面，却不是第一次知道。公关界的动态我一直有关注，你之前做的几次大case我也略有耳闻，当初就想过挖角，可惜，你丈夫，不应该说你前夫的动作比我快了一步。况且，宝仑一向优胜劣汰，我只是给你个机会，若你做的不好我也保不了你。”
雅思听着一如既往的虞苇庭牌直接尖锐的话，忽然不合时宜地升出一种亲切感，她侧了侧头以掩饰唇角的笑意，柔声道：“好的，我会好好考虑的。没什么其他事的话请恕我先告辞了。”
贺峰道：“我让司机送你。”
雅思看了看表，想到今天是突然回来没有来得及通知家里，便询问：“会否太麻烦？”
贺峰道：“当然不，我已很久没和儿子一起吃饭，今天托Melissa的福，当然要好好吃一顿，估计会吃很长时间。”
雅思笑道：“债多了不愁，左右今天已经欠你不少人情，不差这次。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这个康小姐很有意思。”贺哲男看着雅思翩然而去的身影，忽然道。
“Terrence，你半年送出去六七套房子、十来辆汽车的事还没过去，可否不要再看见美女就发花痴？”虞苇庭看了一眼贺峰的脸色，低声警告。
“Melissa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她和你有些相像罢了。”贺哲男忙摆手。
“哦？哪里像？”虞苇庭像是突然来了兴趣，追问道。
“就是虽然手段凌厉，说话不加修饰，但其实都是性情中人。性情中人才会想成就性情中事。就像Melissa你今天约我和爹地吃饭嘛。”
“我以为你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原来还是花言巧语，这一套对我没用。”虞苇庭失笑，：“不过这个康雅思可不一般，能在前夫事发前离婚，不但没负连带责任还分到了不少好处。”
“没准她只是幸运。”贺哲男不以为意。
“这世界上我最不相信的就是‘幸运’这两个字。”虞苇庭哂笑，“你以后要是和她来往要多加小心。Martin ”
“我喜欢聪明人。“贺峰用切下一角三文治，笑道，：”这次去法国，购得一批75年的红酒，我已存在酒柜，不如现在开一瓶尝一尝？“
不知道自己此时正被三人评论的雅思刚刚看到家门，她叫停了车：“就到这里就好，你可以回去了，谢谢。“
“不行，康小姐，贺先生吩咐了我看您平安进去。“
“那好，你在这里看着吧。“ 雅思耸耸肩，利落地跳下车，走到门前敲门。
“小妹？怎么是你？小姐，小姐，小妹回来了？“英姐惊喜地喊。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白筱柔和康青杨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小妹，夭寿哦，回来也不事先打个电话，爸爸好去接你……“
“好了好了，我不是安全回来了吗？进去再说，进去再说。“雅思回头冲司机打了个招呼，拉着他们进了屋。
“哦，大姐你今天没加班啊。“
“难道你大姐我看起来很像只知道加班不知道陪家人的工作狂吗？“
“不是很像，是根本就是好不好。“ 雅思小声嘟囔。
“行了， 别以为声音小我就听不见，刚才送你回来的是谁啊，车子很拉风哦！“ 雅言问得不怀好意。
“哦，旅游时认识一朋友的司机。“ 雅思轻快地道。
“好了好了，大妹，不要一回来就审犯人一样问东问西，小妹赶紧去洗澡，我让英姐给你煲花旗参鸡。“
“嗯，真幸福，还是英姐的手艺最和我胃口。“ 雅思放下汤盅，满足地赞叹。
“少来，真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