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月只瞧见一枚银针对准了她的眉心刺来,她刚要开口。西门吹雪的剑已经挡下了那一针。
那是一根飞凤银针。针上淬着幽蓝的剧毒。
她往茶棚看去,茶棚里空荡荡的,原先的黄杉少女却是再也不见。
马夫捡起了那枚毒针,天心月看了一眼,心下略沉。
她通毒道,自然知道针上的剧毒有多猛烈,若是真不幸被刺中,以她的身体,就差不多可以准备收尸了。
西门吹雪看了那针一眼,随手毁了。而后方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对天心月道:“把脉。”
天心月这才反应过来。
她瞧着西门吹雪,抿了抿唇笑,将手腕递了过去。
西门吹雪替她把脉,她的脉象自然没有任何不妥,天心月看见对方的面色微沉。
天心月便问:“西门先生不问我吗?”
西门吹雪收回了手,不发一言。
天心月便叹道:“我还期望着西门先生问一句。”
西门吹雪闻言看向她。
天心月弯着眼笑着,手肘支在小几,凑近了西门吹雪。
她说:“如果先生问了,我就能回答。我不想见着先生和她说话。”天心月看着西门吹雪,半真半假、半嗔半叹道:“她是个骗子,先生不要理她。”
西门吹雪定定的看着她,忽然轻微的笑了。
他问:“那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天心月:婊的手段不在新,管用就行。点烟。啊,还有评论前二十发个红包。么么哒
☆、套路第九
——那你呢?
天心月面色不改,她说:“我自然是真心诚意地尊敬着西门先生。”
天心月听见了声嗤笑。
她诧异的抬头,却见西门吹雪面色平静,瞧不出半点儿不妥。但他的眼睛里多少还是留着点对于天心月的调侃与嘲弄,这点调侃与嘲弄仿佛在告诉天心月。
——他知道天心月的目的。
天心月便忍不住抿起嘴角笑了。
西门吹雪真得能知道她的目的吗?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天心月这么想着,凑近的身体便再近了些,倾着的身体也更倾了些。她的手指攀上了西门吹雪肩膀,近的甚至能闻见青年身上薄凉的气息。
她仰着头瞧着西门吹雪,半弯的眼里盛满了盈盈秋水。西门吹雪无声地看着她,似乎是想知道她还能做出什么来。
天心月凑上去,她吻了这把剑。
剑客的唇齿干燥,不带半点儿旖旎温存。可他的唇齿却是温暖的,暖得天心月甚至忍不住喟叹了声。她几尽要软倒在了西门吹雪的怀里,片刻的亲吻后,剑客终于给了她反应。
他们的唇齿还交叠着,西门吹雪贴着她的唇说:“鸾凤,你的骨头也被毒折了吗?”
西门吹雪说话间的神色不变,气息却有些乱。天心月被他从自己的怀里推出,端坐着看他,忽而弯着嘴角懒懒道:“是呀。”
她眼含横波,笑容温婉:“全赖先生肯否医治。”
西门吹雪低首瞧着她。
这一次,天心月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嘴角扬起的弧度。
清浅、傲慢、又藏着点儿初涉□□的青涩。
真美。
西门吹雪说:“不治。”
天心月睁着眼,掩着唇扑哧笑了。
剑客已经背过了身,他来杀李放前沐浴熏香,此时马车里还残留着那股秋叶的淡香味。他杀了该杀的人,马夫重新驾起了马车,要回万梅山庄去了。
天心月从没有那么期待回去。
她看着西门吹雪有些泛着粉的耳坠,托着下巴瞧得目不转睛。
西门吹雪这个人,乍看是一把无趣又冰冷的剑,但他作为人,却又有趣的多。端只看他,愿不愿让你瞧见。天心月瞧见了,她便忍不住想,这个剑客啊,怎么能这么有趣呢?
他的剑美,他的人也如昆仑冰泉,让人忍不住就想搅乱那一池冰清,最好给直接煮沸了。
天心月这么想着,似乎连自己的胸膛都流出暖意,软下了心肠。
在回去路上的第三天,陆小凤来了。
他来的时候也不嫌夜深露重,穿着件红色的大氅就来敲客栈的窗户。
天心月梦浅,听见了敲门声就醒了。隔壁的屋子是西门吹雪住着的,不一会儿她听见了开门声,西门吹雪声音便淡声传来。
西门吹雪说:“陆小凤,你来的不是时候。”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对西门吹雪说了什么,但声音压得太低,天心月没有听见。她屏气凝神等了会儿,见也没有人来找他,便猜到这事情怕是和自己无关。既然与她无关,她便回头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陆小凤已经不在了。只是桌上多了一盒包装精致的酥糖。西门吹雪喝着茶,对天心月道:“陆小凤从苏州带回送你的,你喜欢这个?”
天心月确实喜欢酥糖。毒性发作疼得很的时候,甜食总是能很好镇痛。不过陆小凤会送她酥糖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她从廻光处知道陆小凤是个怜香惜玉的个性,却没想到他细致到了这个程度。
这样一来,神针山庄的薛冰薛大小姐会喜欢他,倒也不是什么令人惊奇的事了。
天心月接过了酥糖道了谢,而后状似不经意问了句:“陆公子来,是有事吗?”
西门吹雪颔首:“陆小凤托我办一件事。”
天心月默不作声:“哦?”
她天真又温婉地问:“我们要去哪儿?”
她说“我们”,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西门吹雪会丢下她。西门吹雪当然不会丢下她,他连出庄都带上她了。
西门吹雪动了动嘴角,他说:“峨眉。”
陆小凤请他去杀一个人。
峨眉派的掌门独孤一鹤,而西门吹雪答应了。
原本他们离蜀中便不远,从现在的地方折道前往峨眉反倒要比从万梅山庄出发要近得多。不过两日,马车便到了峨眉山下,峨眉山下的城镇因山上坐落着江湖大派,故而来玩侠客众多,也热闹的很。没人注意到城里最好的客栈来了一男一女两位客人。或许也有人注意到了携着剑的青年不像是普通侠客,带着帷帽的女客身姿曼妙确像个美人。
但这里是峨眉。最不缺的就是剑客和丽人。
峨眉剑派三英四秀即使在全江湖也是叫得上名头的年轻一辈,峨眉山以峨眉剑派为傲。天心月坐在二楼的窗边,饮着一杯茶,心里想着,若是他们知道西门吹雪此来是为了杀独孤一鹤,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独孤一鹤以剑法入刀,其自创的刀法可谓融合了剑与刀的精华,与李放这样的喽啰不同,是绝对的高手。天心月平心而论,并不觉得此时的西门吹雪能胜过独孤一鹤。
不论两人各自在剑道上走的远近,单就年纪。独孤一鹤近三倍于西门吹雪的年纪,带来的不仅是对敌的经验还有深厚澎湃的内力。只是比内力,独孤一鹤就能耗竭西门吹雪。
天心月的手指在桌上轻敲,眸光流转。
西门吹雪答应了的事一定会去做,他说要杀独孤一鹤,便绝对会去挑战。可他不能死在独孤一鹤的手下。
她得想点办法。
这天下有人易为美色动,有人不易。西门吹雪是后者,独孤一鹤自然也是。给天心月足够的时间,她有把握去攻陷峨眉的掌门,但现在时间不够,不仅不够,时机也不对。
她作为西门吹雪的女伴来到了这里,这消息独孤一鹤应该已经收到了,对她也有了警惕。她这时候以这种方式想要对付独孤一鹤,显然是给自己增加难度。更何况西门吹雪就在旁边,她能做的也太有限了。
如果不能直接从独孤一鹤下手……那么他的徒弟呢。
他有七个徒弟,其中以二徒弟苏少英最为得他欢心,也最为风流。
天心月漫不经心的想着,手指沾了茶水,轻轻点着桌面。瞧着那点水渍漫开又蒸发,蒸发后又被点上。
西门吹雪去峨眉下战帖了,她一人留在这里,竟然出奇的觉得有些无聊。
西门吹雪要多久才能回来,早知道她就和他一起去了。
天心月这么想着,又悚然一惊。
西门吹雪去下战帖,她为什么要跟着去……?这答案细想起来似乎有些惊人,天心月按下了所有的心思,指尖蜷起,忍不住蹙起了眉。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小二的声音。
小二殷勤而热切,他唤道:“霍二爷!您可是稀客,阎大爷和咱们这里有新生意了吗?”
天心月听见了“霍二爷”三字,心下一动。她向楼下看去,正见到一青袍青年向小二颔首示意。他的身板笔直,人有些清瘦,但不掩周身久居人上的气势。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仰头向楼上看去。
天心月仍带着帷帽,隔着一层薄纱,朦朦胧胧地朝着他微微笑了一笑。
霍天青顿住了一瞬。
这一眼虽不甚清晰,但以他的眼力也能看出帷幔下是何等绝色。峨眉有这样的美人吗?
不等他细思,天心月已离坐悄然而去。
霍天青见人消失在走廊尽头,方问了一句:“小二,楼上的姑娘是谁?”
小二闻言,了然笑了笑:“是昨日到的客人,与一位白衣剑客一同来的。”
霍天青闻言面色微变,他没有在注意天心月是谁,而是将心神全部放在了白衣剑客上。
看来他到的正是时候,西门吹雪来了。
天心月回了屋子,摘了帷帽,快速的在脑海里过滤霍天青的信息。这天下能被市井生意人都称上一句“霍二爷”的人只有一位,关中珠光宝气阁的大管家霍天青。
霍天青的来历成迷,只知他受了阎铁栅的恩,所以才留在了珠光宝气阁居于对方之下。
天心月知道的更多一点,比如霍天青还是天禽老人的儿子,是已落寞的天禽派掌门。
他的武功不知要高出苏少英几许,是真正的江湖一流。
天心月心想,霍天青应该要比苏少英好用的多。况且她还不知道苏少英在哪儿,霍天青已经送上门了。
霍天青的计划里,西门吹雪是不可或缺的一环。他谨慎的住进了离西门吹雪不远的屋子里,正是天心月的隔壁。
他坐在屋中满心思绪,脑子里一会儿浮现情人的脸,一会儿又是阎铁栅救他的情景,最后停在天禽派——停在他父亲死去前的画面上。
霍天青听见了琴声。
霍天青在琴艺上并不精通,说也奇怪,他竟听下了这曲子。曲调平宁,连着他的思绪也平宁了下来。霍天青听完了一曲,满心的烦躁竟散去了大半。他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屋旁再响琴声。
这琴声着实悦耳,霍天青犹豫了一瞬,仍出门敲了敲隔壁的屋子。
他斟酌道:“打扰了,请问这里住着一位琴师吗?”
屋里一片寂静。
正当霍天青觉得自己此举实在冒犯可笑,打算去乐坊找个琴师弹一曲刚才的曲调时,房门开了。
他看见了先前在楼上惊鸿一瞥的女子。
只是她此刻没有带上帷帽。
天心月目色平静地看着他,轻声道:“一时技痒,可是打扰了公子?”
霍天青怔在了原处,他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上人。
穿着浅朱衣裳的女子实在太美,她的眉目似画,姿容优雅。莫说是美,倒不如说霍天青从未见过如此殊色。
他曾见过殊色,但若要与眼前的女子比起来,那样的殊色竟似无色了。
尤其是天心月面有病容,更惹人心怜。她站了片刻,便忍不住侧首掩面轻咳。
霍天青陡然惊醒,他沉默了会儿,方开口道:“冒犯了姑娘,姑娘若是身体不适,还请回屋休息。”
天心月向霍天青福了一礼,微微笑了笑,抬手便要合门。霍天青见到了她无暇的指与腕,只见了一眼便不敢多看,匆忙移开了视线。而当那扇门真的要在他面前关上时,他又忍不住开口:
“姑娘。”
天心月停下了关门的动作,有些好奇的看向他。
霍天青柔声道:“姑娘刚才弹的曲子,我很喜欢。不知是否有幸能得知曲名?”
天心月抿唇笑了笑,她笑得有些羞涩。
霍天青听见她的声音轻柔似天上白云,能软入人心底里去。
她说:“我也不知,只是听我的心上人弹过,便偷偷学了来。”
霍天青听见“心上人”三个字,只觉一时间尝遍了酸辣滋味。他忍不住想,像天心月这样的绝色,心上人会是什么样的。他这么想着,见到了天心月向楼梯方向投去的视线。
天心月含着笑,声音里却添了点儿狭促:“看,他回来了。”
西门吹雪携着剑,正听见了天心月的那句“心上人”。他神色不变,径自看向了屋前的霍天青。
霍天青自然也看见了他。
“西门吹雪。”霍天青无比肯定,他笑了,不卑不亢。“久仰了,在下珠光宝气阁,霍天青。”
作者有话要说: 是这样的,月月决定“三”一下上官飞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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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路第十
霍天青来找西门吹雪可以算是一个意外,可西门吹雪看起来却不像见到了意外。
他步伐缓缓,踏上了楼。方对霍天青颔首,说了句:“霍管家。”
霍天青不用剑,而他的武功路数也与西门吹雪走得路相差太远。西门吹雪对他并无太大的兴趣,只是略打了个招呼,便算过了。
天心月盈盈地浅笑着瞧着他,直看得西门吹雪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她又想做什么了。
西门吹雪侧眸扫了她一眼:“……”
天心月笑了笑,乖巧的往屋内退了退,她甚至将双手至身前交叠,好表示自己全然无害。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越过了天心月,他回了屋子。
霍天青见西门吹雪离开,他忍不住回首看向天心月。
天心月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全然不像是刚被心上人无视了情话的模样。只有霍天青注意到她的长睫颤了一瞬,像是被丝网困住的蝴蝶,明明痛苦不堪,却挣不脱分毫。
霍天青想到了自己。
他本不喜欢论他人是非,但还是对天心月说了句:“这位姑娘……”
霍天青刚说了一句,天心月抬首看向他。那双眼睛柔柔地瞧着他,唇上带着笑。她什么也没说,却又像将什么都说尽了。
霍天青哑然。
他笑了声:“是霍某失言了。”
陷进情爱里的人,你可以说她盲目而无知——可你在事外,又怎知陷入其中的她看得没有你清,没有你知?
不过选择而已。
天心月向他微微行礼,而后道:“既与公子有缘,公子又不嫌弃我的琴音,我便为公子弹上两曲吧。”
“公子想听什么?”
霍天青年少经变,对音律着实是只知其一不明其二,他见天心月这样问,反而停在了原处,说不出来。天心月却似毫未察觉,自然地在沉默中接了下去。
她说:“若是公子信得过,便由我来选吧。”
天心月关上了门。
霍天青便站在她的门外足有一炷香。
一炷香,天心月弹了两首曲子。这两首曲子霍天青都说不上名字,但他却从中感受到了酸甜与苦涩。这让他想起天心月先前的眼神,又想起他自己。
或许是因为奏曲人技艺高超,又或许是遭遇相似引以共情,这两首曲子听完,霍天青心中竟似有所感悟,连胸中一路以来压抑着的阴郁都似乎借此透出了一口气。
霍天青听完了,扣指轻敲了门扉。在屋内一切寂静后,他对着房门端行了一礼,道:“今日之事,多谢姑娘。不知在下可否一知姑娘芳名?”
屋里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