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谷掩面,少年话中的鄙视,令他汗颜。明明眼前的阴阳师已经说眼前的少年是他们的神,那么他们应该拘谨一下吧。和谷看了一眼正在很塞食物的阿福,默默不语的伊角,没有搞清状况的三人组!唯独不见了绪方先生,而塔矢亮神色不明的正与那个被称为光的神相对无言。
“和谷,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伊角幽幽的问,不像气愤,也没有欣喜,只是在问。
和谷艰难的点了点头,所以他不希望来这里,他怕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够强。好奇心害死猫,他不想作为那只被吓死的猫,但是阻止无用,他们还是来了。
伊角继续问,神色有些动摇:“那个光大人,是不是那个人?”期待而又苦痛,害怕再次痛彻心扉。
和谷没有说话,喝下清酒,微微点头。看到绪方和塔矢行洋时,这一切就都成了定局。
伊角轻声说道:“和谷,谢谢。”一切都不再是飘渺的猜测,他真的还存在着。
“和谷,那个人是谁?”阿福努力吞咽食物后;挠了挠短发;好奇的问。
和谷无力的看着阿福又开始新的一轮狂扫餐桌,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伊角只是嘴角抽搐的瞄了一眼阿福便把视线重新回到坐在主位上的光,还有坐在光右手边的塔矢亮身上。
“我是这间神社的负责人,你们可以叫我藤原光,也可以叫我藤原先生。”主位上的少年第一次开口,声音如同溪水滑过青石板,让人感到空灵。“作为这间神社的负责人,欢迎你们到来!”
少年微微颔首,向众人微笑。不似记忆里的灿烂如同骄阳,但是仍让人无法自拔的温暖。琥珀色眼睛里的一丝若隐若现的欣喜与担忧,还有不时的张望,说明主人有些局促不安。但是不知为何,少年拒绝与塔矢亮现名人用眼神交流,一丝相对无言的错觉。
华丽的厅,舒适而温暖。越智除了在自己祖父的书房里看到这样古老的装饰以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炫目的华美装饰。
起初他对来探望突然好像神隐的院生没什么打算,当伊角拽着死命的阻止的和谷出现在他面前向他借车的时候,看着近年越来越成熟的和谷惊惧的脸时,他鬼使神差的答应了。看着和谷瞬间苍白的脸,他仿佛又看到当年院生考试时那个大咧咧的粗线条少年因为输了一场考试而苍白的脸。这很是有趣的一次体验,他如此想到。
近年来,人们都说他越来越像曾经的绪方先生,好胜但多少有些分寸。但是他知道真正像绪方那只狐狸发展的是曾经被棋院称为阳光二人组的和谷义高!自从进藤光死后表现的特别显著,为此熟知和谷的一些棋士,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绪方已经够让人受的了,和谷的加入更莫可奈何。
当和谷在路上更加费力的明示和暗示此次的旅途的危险性时,他选择无视。离真相只有一点距离,他拒绝放弃。
神社的状况更加扑朔迷离,但是矛头直指“光大人”时,他就知道他与真相只有一步之遥或是他心底的那个就是真相!
越智不在问旁边的两个有些脱线的表兄弟,看着主位上少年得体的微笑。还有少年与塔矢亮之间弥漫的那一缕名为不甘的情绪,有些失神。
人生就是一场悲喜剧;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如何变化。看着曾经最崇拜的男人;如今只是一个被神隐的少年;不知该哭还是该嘲笑命运的奇妙。
神社暖阁里的装饰一点也不奢华;既不豪华的发指;也不寒酸的无趣。藤原一族的财富经过千年的积累;已经可以说富可敌国。绪方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为了讨好新生的神;不惜花费钱财。
古朴的和室;平淡的落子;两个他现在还无法匹敌的大师;就坐在自己对面沉默如水的吃着食不知味的晚餐。真正的较量吗?他们已经没有那么多无望的时间等待;塔矢行洋老了;而新生的“sai”还很年轻,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孩子,比塔矢亮还要年幼的孩子。
他不知道,那个藤原光和塔矢亮后来说过什么。但是他看得出他们彼此不再像少年时那样亲密,甚至有一种名为悲哀的情绪在他们之间徘徊。沉静的面对彼此,甚至生死离别,他们的羁绊是否已经断绝,他无从知晓。
“精次,我打算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沉默了很久的老师突然说道。话里的不容反驳和眼眸里锐利的战意,让人颤粟。
孩童般的sai玩弄着折扇,淡淡的笑着,仿佛坠入凡尘的仙人。他孩子气的揉了揉额顶的碎发,愉快的说:“绪方先生,你也可以常来,继续我们那次未完成的对局。就像光说的那样,我们棋士都是一群棋痴,为了自己的坚持可以放弃一切。”佐为淡淡的笑容却只有浸透骨子里悲哀;恍惚的好像将要消失。
“sai,我们不管能不能达到神之一手,知道你还活着,我们的神之一手之路将不再寂寞。”塔矢行洋如是说。
“呵呵,也是呢。”佐为扯了扯唇角,眼神里浸满了担忧。“但是,终究只有走下去。所以神之一手,追逐的路,千年不变。”
绪方颔首,他知道神隐的少年的出现,只是给他们还愿。一个强大的对手,一个高耸的榜样,同样是一个踏板为了围棋的传承。
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一定可以下出惊世之局。那么自己呢,他的憧憬对象,如此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不再需要他的找寻。
满室的寂静,只有呼吸之声。这样平和的气氛,还有那一丝一缕的怀念。绪方沉迷,他终于有资格站在自己师傅和憧憬的强大对手面前,只需要坐到棋盘前,他们就可以成为他的对手!
巫女进来收走了餐具,重新摆好的棋盘上是上好的云子。佐为微笑着对绪方说:“绪方先生,我们开始迟来的一局吧。”
猜子。绪方白子,佐为黑子,经过五年再一次对局开始。这一次,绪方不是醉酒,而佐为是亲自执子。塔矢行洋坐在棋盘旁,沉默的微笑。
☆、高永夏
春季是短暂的;当樱花落尽之时;夏天的气息越来越浓郁。不知何时起;孩童们;已经穿起单薄的夏装。
棋院因此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职业考试。
虎吉紧张的不能自已;他咽了咽口水;年仅十四岁的他稚嫩的脸上是好奇;更多的是惶恐不安。
坐在他身旁的金色刘海少年;琥珀色的眼眸中透露出的是怀念的情绪。他记得当年的小光也是如此的坎坷不安;害怕过多关注。战战兢兢的通过了预选赛。
“龙一;我真的可以吗?”虎吉有些踟蹰的绞着手指;往日里大笑的少年;此时红透了耳朵;看着人来人往的休息室。“龙一,那个人看起来好凶,围棋会所也没有这样让人让人不寒而栗的家伙。”虎吉声音有些发颤的看着眼前的五大三粗的汉子。
“嘛嘛嘛,虎吉,不要太担心嘛,你一定行的。”佐为打着哈哈,看着眼前是自己几倍大的人,冷汗直流,但是还是安抚似的拍了拍虎吉的肩膀。“再说了,小光不是给你祝福了嘛。”
真的,有点喘不过气来呢。佐为按着自己的胸口,深呼吸着,想起虎吉惊惧的眼,仿佛看到几年前那个孩子面对职业考试时的惊慌失措。
佐为来到曾经的休息室,此时已经改建成了仓库。坐在椅子上,看着阳光照耀下纷飞的尘土。故地重游吗?佐为轻笑,他们的时间已经一去不返,正好像他们一样即使相见,也只能形同陌路。
追逐千年的神之一手,寂寞而又漫长的旅途只是像到达世人无法到达的高度。那样的风景即使是寂寞也还有期待。属于人的范畴的期待,在短暂的生命里,期望达到的最终目的。
嘴角留下的只有苦笑而已,随手抽出厚厚的棋谱。本因坊秀策??????桑原本因坊、近藤本因坊、塔矢本因坊。这样就已经结束,属于逝去人的悲伤。
虎次郎,成就了你,去让你失去了自己。佐为重新坐回椅子上,失神的望着窗外低沉的天空。快要下雨了呢,属于自己的人生在千年以前就已经结束了呢。现在的自己又是何人,既不是藤原佐为,又不是进藤龙一。
小光,为了给棋坛带来一个真正的对手,你失去了的,得到的还有什么。寂静的天空并不存在,狂风骤雨,电闪雷鸣,这样才是真正的天空。
“咦,你不是进藤龙一吗?”身后传来略微惊讶的声音。佐为转头只看到一头张扬的红色发丝,和淡淡的古龙香水味道。
“啧啧,长的真的很像进藤光那个家伙呢。”
高永夏!佐为的瞳孔收缩,没想到韩国棋士还留在这里!
“喂喂,小家伙,你怎么没有参加职业考试啊?”高永夏神情愉悦的在这个金色刘海少年眼前晃了晃手。
佐为戒备的的站起身来;后退到门口;就像小光所说这个人真的很具有攻击性。恐怕只有像小光那样大大咧咧还有像塔矢亮那样冰山的人才可以对他视而不见甚至敢于挑衅。
“小家伙;你怎么了?”高永夏玩味的看着少年不同于进藤光挑衅的谨慎样子。除了相貌;他们没有任何地方是相同的。
“高永夏;没想到韩国棋院会给你放行。”冷冰冰很有压迫感的男声从身后响起。佐为僵了一下;他听出声音主人的不悦;还有敌意?
“哎呀;塔矢名人啊!”高永夏嬉笑;火红的发丝在阳光下显出张狂的颜色。“今天只是一个小小的预选赛,塔矢名人竟然亲自压阵!”
语气中的莫名其妙的敌意,使得佐为加快了离开的脚步。他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有什么不愉快,但是语气中的敌意却让他望而却步。真正迟钝的人都察觉到空气中莫名其妙的火药味,跟在塔矢亮身后的另外的负责人紧紧的闭上了嘴,随着佐为一起快步离开。
☆、明明
“呼呼???????”佐为按着自己紧张直跳的心脏,体验着运动以后剧烈的呼吸。他终于离开了让他感到万分压抑的棋院,顾不上和虎吉打招呼,他快步走出了棋院,此时他正站在小光他们曾经无数次经过的车站。
这里是离小光家最近的车站!佐为瞄了瞄周围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巧街道。几年的发展并没有改变这个对于他有种家的感觉的地方。可是爸爸妈妈都不在了,他回头看着另一个方向,爷爷和奶奶也是,他此时真的体会到小光的心情。物是人非吗?的确呢,他们的时间已经不见了。
“咦”佐为感觉自己被一个女生的尖叫惊醒,不知不觉他居然在车站的躺椅上睡着了。
“明明,你看这个孩子长的很像进藤君啊!”模糊的视线,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娇小的身影,熟悉的面容。这个曾经喜欢和小光一起玩耍的长发女孩,此时更加出落得亭亭玉立。虽然没有曾经他教授的公主美丽,但是,藤崎明真的变得美丽动人。
藤崎明神情复杂的看着刚刚睡醒的孩子,眼睛有些酸涩。一年的时间可以淡忘很多事情,但是那个人的死亡却仍旧刻骨铭心。曾几何时她祈求可以在梦中见到那个人,眼泪却不曾存在似的,使得她已经忘记疼痛的感觉。
“明明是你啊,我还以为??????”佐为用手捂上了自己的嘴,怪不得是祸从口出呢。看着藤崎明惊愕的神情他知道自己又闯祸了!
他以为自己会脱口而出的“公主”二字,硬生生的掐断在自己喉咙间。与一个刚刚过完十二岁生日的小孩子进行灵魂融合的后遗症,使得他不断干一些事后后悔莫及的事情,比如现在。他一个活了千年的魂魄,坐在情侣咖啡屋里,对面是一个比自己身体大几岁的青春少女!
佐为环顾四周只见青年男女;甜腻的巧克力还有一些他记不起名字的糖果味道;环绕在他的身旁。藤崎明想了一个蹩脚的借口把女伴支开。这是佐为第一次坐在这样充满暧昧的店里。
沉默在蔓延;佐为盯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看到黑沉沉的天空划过一个闪电;雷雨要来了吗?他看着人们匆匆而过的身影;心底浮现的名为怀念的情绪;小光不是曾经如此走在冰冷的雨中;神情低落;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再次谦让塔矢亮。那时他们才刚刚相遇的两个很好强的小孩子;纯真而充满幻想。
“小光?”不确定的而有些颤抖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佐为看到已经泪流满面的女孩;他看到女孩期待而又无措的等待着他的回答。美丽的女孩吗?小光的青梅竹马。
佐为在女孩期待的目光下轻微的摇头;伸出右手;礼貌的回答答道:“进藤龙一,我的名字。”
少女苍白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她颤抖的同样伸出右手,轻轻的握了一下迅速分开。温热的体温告诉她这不是梦境,她并没有听到少年的回答。只是想确定一下这是不是自己的梦境,那个已经消失在他的生命里的男孩是不是仍旧存在着。
“明明,你??????”自来熟的佐为有些担忧的看着曾经熟识的女孩,小光曾经的唯一女性朋友。
“啊唔,我只是??????”突然的雷声打断了她的话,少女在雷声的洗礼下有些瑟瑟发抖。
佐为抿了一口有些冷的咖啡,微微皱眉,他更喜欢喝清茶,而不是这种苦涩的褐色液体。他轻轻的把茶杯放回桌上,幽幽的说:“明明,忘记应该比较好,毕竟??????”
藤崎明突然剧烈的摇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在她的脸上汇集;她双手抱紧自己的肩膀;声音显得格外痛苦。她说道:“光,我忘不掉,真的,我忘不掉???????我只知道我爱你,真的,我只爱你???????”
少女的喃喃自语,震惊了对面的佐为。她爱上了小光!这怎么回事?佐为觉得自己的出现只加剧了眼前的少女的苦痛。他不是那个孩子,他无法反驳,但是他毕竟不是小光啊!
佐为慌忙掏出今早预言巫女送给他的白色手帕,笨拙的为眼前的少女擦眼泪。他真的不希望这样的女孩子哭泣,敏感纤细,这是女生的代名词。而小光和塔矢亮那样不喑世事的孩子永远不知道女孩子的纤细。
“光,是你对不对,我真的很痛苦?????”少女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心仪的对象,只希望可以在对方眼中留下自己的影像。
佐为垂下自己的手,不再说话,手中的洁白色的手帕已经潮湿。他望着窗外越来越浓烈的雨,匆匆而过的车辆,还有雨中隐约可见的各色雨伞。他只是一个存在千年的灵魂,一个刚刚十二岁的少年,但是他毕竟不是她口中的那个人,他没有权利安慰已经很是痛苦的女人,暂且称之为女人的少女。
“明明,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雷声震耳;惹着少女们的惊呼;佐为的迟疑;并没有传入少女耳中。藤崎明轻轻地笑了笑,满脸泪痕的脸上是明媚的神色。
☆、越智的选择
雷雨天,一个属于春末夏初的第一场雷雨。越智静静的放下手中的棋谱,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眼睛有些模糊。望着窗外淋漓尽致的雨,招摇的枝叶,狂妄的风,他不由的苦笑,这样的天气,他一点也不想出门处理事物。
想起爷爷那张期望的脸,心里只有化不开的苦涩。喜爱围棋的自己,在父亲与母亲因为飞机失事以后,成为了爷爷唯一的继承人。属于自己的人生吗?围棋是他选择的,可是家庭也是他所需要的,没有尽头的担负起上百人的伙计。原本以为自己永远可以在追逐塔矢亮和那个进藤光的身影走下去,只是不甘心自己的无用而已。
可是进藤光死了,塔矢亮已经站在围棋的最高点遥不可及。他也有着围棋的才能,可是为什么,他只能仰望着那两个人,踟躇不适合自己。越智咬紧嘴唇,他只是想像进藤光那样被重视,可那已经不可能。进藤光,进藤本因坊,属于传奇的人物,最是辉煌的时刻,永远离开人世。
“少爷;到时间出席董事会了。”管家平板无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没有人在他允许之前进入他的房间;讽刺的是甚至也包括自己的祖父!
“知道了;一会儿就来。”瞥了一眼窗外声势浩大的雷雨;越智觉得自己瞬间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争强好胜的孩子。塔矢亮;进藤光;还有其他的棋士;那只是少年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