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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区洞穴，【封闭空间】。
气氛很沉默，甚至算的上是剑拔弩张。
在只有旅馆房间大小的场景里，这种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的安静环境让我默默咽了一下口水。
身后是抓住自己衣摆的小樱，她有些胆怯地从我身后探出头，在不小心与那个男人对上视线后，又马上缩回来。
间桐雁夜。
近距离的观察后，我才深刻认识到刻印虫对这个男人身体造成了何种程度的创伤。尽管他现在抱着左臂站立，正用一种十分危险的目光与我对视着，可这种看上去随时都可能跌倒的姿势让我在心里默默为他捏了把冷汗。
因为虫子的侵蚀，他的左半身几乎瘫痪，左眼失明，可略显狰狞的脸上却是一副绝不退让打算拼命到底的神情，除此之外，一种焦虑疑惑的情绪也暴露无遗。
这是理所当然的。
就在五分钟前……刚刚和迪卢木多回到这里的自己，就看到了雁夜激动地抱紧小樱这一幕。
但是听到小樱不知所措地说出“你……是谁？明……明日香不认识你啊。”这句话后，雁夜错愕地抬头。
“是……是我啊！雁夜叔叔！”
“……不认识……我不认识你。”
“怎么会！”他有些激动地摇着小樱的肩膀，“小樱，不记得了吗？和妈妈、还有凛姐姐，我们……经常一起在公园里玩的啊！”
“不……我不知道……明日香的爸爸妈妈是魔术师……我也没有什么姐姐……我不是小樱，叔叔……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雁夜瘫坐在地上。
“啊，是妈妈！”
就在这时候，小樱发现了在暗处观察的自己，立即像找到庇护般地跑过来，躲在我身后。我安抚似的摸了摸小樱的头，立刻感到一股强烈的敌意。
雁夜扶着墙，勉强站住身子。
“你……你到底对樱做了什么！”
这是一声，由几乎绝望之人喊出的，愤怒之语。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沉默。
因为激动和愤怒，从雁夜的身体上可以看出魔力暴涨的迹象，血从他凸显在表皮的血管中流出，不祥的黑气在四周的空气中漂浮着。
要是在这里召唤出Berserker，不远处的爱因兹贝伦城堡里的人，绝对可以感应到这里的动静，那么之后的情形就很难预测了。
搞不好会变成混战，据点被发现暂且不提，能不能躲过这一劫都很难说。
运气真是差到极点……好不容易捡回条命，魔力还没来得及恢复多少……
虽然这多多少少是我有意引导的局面，但稍有不慎就都前功尽弃。
“御主，请小心，虽然我的Gae Dearg（破魔的红蔷薇）可以克制Berserke的能力……但是……”
“啊，我明白的。”
紧张守卫在身前的迪卢木多，在被我打断话语后，虽然担忧，却仍选择相信身为Master的我，没再多言。
可以的，我可以做到的。
深吸一口气，我蹲下身子，与小樱平视。
“呐，明日香，妈妈要和这位叔叔聊聊天，可以吗？”
“嗯！”十分听话的小樱马上答应道，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摊开紧握的手，有些期待地看着我，“妈妈……这是明日香做的……做的好吗？”
小小的手心里，是一块心形的水晶石，明显是被魔力改造而成的。
虽然知道小樱原本的资质就不错，但在能接触魔术后短短一个月内就能做到这种程度，除了惊讶之外，我深深地意识到，这个女孩是有多么的努力。
在听到自己随意的一句“要是明日香会魔术的话，说不定会帮上妈妈的忙哦。”后，她马上就在丹尼尔的指导下开始学习。
虽然早就打算找借口让小樱学习魔术，但小樱的自发学习是在意料之外的。
“我一定会学好魔术，帮上妈妈的忙的！”一次，在我和她玩耍的时候，小樱带着坚定的语调，这样说道。
这是一个孩子，无比纯真的愿望。
因为这份情感太过无瑕，导致一开始就扮演“欺骗者”的我，内心产生了一种十分羞愧的情愫。
该怎么回报这样的情感呢？
……只能好好保护她了，这么天真善良的女孩，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我这样想着，也至今这么认为着。
所以，我不会与雁夜为敌。
“不愧是明日香~做得真棒哦~”看着她露出开心羞涩的笑颜，我轻抚她的脸颊，“那么，之后也要好好努力哦。”
“嗯！”
兴奋地应答后，小樱突然一怔，便像断了线的木偶般落入我的怀中。
我对不知何时站在小樱身后的丹尼尔轻轻点了下头，人形化的丹尼尔便立刻接过小樱，在雁夜的注视下走进另一个房间。
站起身，终于和雁夜的视线对上。
“别那么紧张，我没有和你开战的打算。”多多少少有些心虚，但因为有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我的语气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平静。
“…………”
不信任，这是理所当然的。没有谁面对敌人时会因为对方一句“我没有敌意”而放松警惕。
“至于小樱，我用魔术稍微改变了一下她的记忆，当然，这种魔术随时都可以解除。”
看着露出明白神情的雁夜，我继续说了下去。
“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你……”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雁夜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声音，“……到底想要什么？”
被当做威胁了……
我轻轻摇了摇头。
这下，面前的男人有些疑惑了。
“说话啊，莱斯纳的继承人！”带着激动的语气，雁夜放弃思考般地直接问我，“为什么要带走樱？参加圣杯战争，你也有自己的目的吧！你这个……魔术师！”
我记起来了，间桐雁夜，是从心底里……憎恨着魔术，厌恶着魔术师的。想必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也是那种追求荣誉财富名声的魔术师败类了吧。
“首先……”我没有与他对峙般继续站着，而是直接走到一旁的沙发边坐下，确认敌人没有不顾一切直接开战的意思后，迪卢木多也退至一边，保持着恰好的护卫距离。
“我带走樱的目的先放一边，你觉得，我不带走她会更好些吗？”
“…………”保持着先前质问的表情，雁夜的瞳孔微微收缩。
对，想起来了吧。
被间桐家收养的樱的命运，一定是无比悲惨的吧。
“我没记错的话，小樱她是被远坂家托付给间桐家的吧？”虽然心中开始变得不平静，我还是装模作样地端起桌上的茶壶，从盘中拿起两个精致的白瓷茶杯，因为魔法而保持温热的茶水就这样顺着慢慢地腾起的白雾，流入杯子里。
将其中的一杯茶礼貌地移至茶几的对面，我没在意雁夜是否有坐下的意思，而是端起自己的杯子后，继续开口。
“魔术师……只能将毕生所学通过继承魔术刻印的方式传给自己的一个孩子。只能传给一个后代。所以，一般的魔术师不会选择孕育两个后代，因为这意味着要面对一个非常残酷无奈的抉择。”
“……无论怎么选择，家族能庇佑的继承人只能是一个，而另一个孩子就注定要变为凡人，过和凡人无异的生活。所以，远坂家在收到间桐家需要一个孩子继承魔术的消息后，肯定痛快的答应了吧。”
“……你是说，不当魔术师的孩子，就可以过上和普通人一样日子，没错吧？”带着明显的怒气，雁夜一瘸一拐地挪到茶几前，“既然这样，又有何不可？过着和普通人一样的安稳生活，对小樱这样的孩子来说……不是正好么！”
“不学习魔术，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没有家族庇佑的小樱，会面对怎样的生活，你想象过么？”我沿着茶杯口轻轻吹了一口气，白雾稍稍散开了些。
“当然了！这种生活……”像是想起以前与葵、樱和凛一起在公园嬉戏的日子，雁夜的眼里流露出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芒，“才是个人应该过的日子！”
“所以你才憎恶着魔术，憎恶着魔术师……憎恶着远坂时臣么？”喝了一小口温茶，嘴中竟微微泛苦。
“是又怎样！我不应该恨他吗？不考虑妻子与亲骨肉别离的苦痛，把自己女儿送给那种……”
“呯呲！！！！！”
打断雁夜话语的，是茶杯重重砸在茶几上的声音。
瓷制的杯子很干脆的裂开，几片碎块掉落，茶水从紧紧捏着杯子的指缝间流了出来，和血的颜色混在一起，缓缓地流下，在茶几上蔓延着。
我低着头，没说话。
“………………”雁夜被这一莫名其妙的举动弄的不知所措，讶异地看着我。
“你刚刚说了吧，小樱就是应该过普通人的生活，你说了这句话吧。”压抑着心中奔腾的情绪，我出声。
“…………是，没错。”像是肯定着自己，相信着自己所做的一切，雁夜回答。
“也就是说，你要保护小樱，守护她到死，没错吧？”我松开捏着茶杯的手，站起身。
“…………什么意思？”不明白我在说什么的雁夜，只能直白地问了出来。
“做不到的吧，你现在还能活多久？十天？一个月？”我伸出带着血迹的右手，用食指指着雁夜，“就算这样也想救出心爱人的孩子，真是伟大啊……但是然后呢？就算救出小樱了，你要让她一个人走多远？”
“就算那样也是值得的！！！！”
回应我质疑的，是雁夜丝毫都不含糊的吼声。
“就算是死也值得！因为……因为我要守护的人……也只有她们了啊！！！！”
“…………”
“你……”我放下手，带着一丝笑意看着他，“哭了。”
“！？”
雁夜不可置信的脸上，两行清冽的泪水，正不受本人控制地流个不停。
“想待在心爱的人身边，就算只是望着也好，也要保护她们的心情……”我端起原本倒好的另一杯茶，走到雁夜面前停下，“你不是最清楚的么？”
“所以，才应该好好活下去。”递上茶杯，他愣了一会，才用右手接过。
“间桐雁夜，你，听说过【封印指定】么？”看着抬起臂膀拭去眼泪、平复自己心情的男人，我继续问道。
“…………”
不知道，疑惑和不解完全写在脸上了。
“那么就先把这个撇开，先从另一件事说起吧，”我回到沙发边，重新坐下，雁夜也在几秒的迟疑后，坐在了对面。
“流有魔术师之血的人，过上凡人的生活……其实你就符合这样的条件，也觉得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反而是种解脱，对吧？”
盯着自己手里的杯子，雁夜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魔术师，因为资质不同，身体里的魔术回路与周遭环境引发产生的共鸣也不一样，雁夜，之所以你一直平安无事地作为普通人活到现在……直接说吧……那是因为你身体内的魔术回路以及魔术师资质，作为魔术师来说是平庸的而已。”
“资质十分优秀，魔术回路质量高水准的人……过上平凡人的日子，会怎么样呢？答案就是……”
这时，雁夜抬头与我对视，我也没有含糊，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各种各样不符合常理的因素和巧合……这些人会遭遇程度不同的事件、不幸甚至是灾难，过早地失踪……或者失去生命。”
“什……”伴随不可置信的表情，雁夜不禁出声。
“事实又是怎样呢？就像你为什么憎恶魔术师那样，导致这样结果的原因……也就是我刚刚提到的————【封印指定】。【封印指定】以“保护”之名，拘禁，捕捉拥有稀世才能或触犯禁忌的魔术师，将之□□一生。只因其血脉、体质而可能化的无法通过学习修得的魔术的保有者，协会将其当作“贵重品”而优待并“保护”。 魔术协会逮捕受到封印指定的魔术师，使他维持其魔术特性不变而作为贵重的样品流传后世。从某种角度上说，和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标本也没什么区别。对协会而言是基于善意的封印指定，但对被选上的魔术师来说则等同于死刑。”
看着努力消化理解这些字句的雁夜，我轻轻侧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有些脱力地开口。
“小樱她…………就是有着这样的珍贵价值的魔术体质。”
“也就是说……”看着雁夜因为震惊而睁大的眼睛，“你这样根本算不上保护她，而是会害死她。”
没有魔道家族的庇佑，更为惨淡的现实就会来临。
自从带走小樱那天开始，我便一直困扰着，到底怎样才能保全小樱。
答案也出来了，那就是让樱学习魔术，既然远坂家的魔术被凛继承，间桐家的秘术也惨无人道，那么，就学莱斯纳的时间魔术吧。
从基础开始，一步一步地……
学到有自保的能力为止。
同样没有继承魔术刻印的我也许没资格说什么，实际上自己要不是一直隐蔽生活，被魔术协会作为【封印指定】的对象也是迟早的事情，除此之外，大概多多少少也有家族因素在里面吧。
“我啊……也是个想过平凡人日子的白痴魔术师呢。”向着有些刺眼的吊灯伸出手，我喃喃着，盯着手背上的令咒出神。
感受到雁夜的目光，我苦笑着起身。
“被圣杯选中，大概也是所谓的‘魔术体质’在作怪吧。”
“…………”
“你知道的吧，莱斯纳家族在寻找继承人的事情。”家族如此大张旗鼓的寻找，其他的Master多多少少都知道些讯息才对。
“……老头子说过，”一直沉默的雁夜终于出声，“叫我把你抓回去。”
“…………”之前Berserker的针对就是这个缘故吗？
看着低头不知想些什么的雁夜，我沉默了一会。
有些无奈地耸肩。
“这样啊，也难怪呢~”我轻松地说道。
“…………你…………不恨我吗？”
“嗯？”
“你好像是不想回到家族的样子……那么至少会厌恶那些想把你带回去的人吧。”
“嗯……多少有些烦吧……因为继承人什么的真的不适合我，”说到这，我带着一丝笑意，“再说，是我老爸老妈合谋把我放生的哎~虽然他们都很不负责任地先走一步了………带着他们的份一起活下去是理所当然的，但是…………”
心中坚定的声响越来越大，一直想的事终于脱口而出。
“保持自我活下去，这才是大前提吧。对于很多复杂的事情，我或许想不出最好的解决方案，但是自己的意愿总会告诉自己该怎么去做，就算会绕许多弯路，就算这是条无法全身而退的险路，我还是会选择…………不…………”
鼻子酸酸的，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眼角的泪光已经溢出，即便如此我还是微笑着，或许从旁人看来这是个十分奇怪的表情，我还是想笑着说出这句话。
“我只愿意走条路。”
“………………”无法看清雁夜的表情，我只能先用手抹去遮挡视线的泪水。就在这时候，对面的位置传来一声平静的话语。
“你继续教小樱魔术吧…………作为交换，我会帮你，虽然有限，Berserker的能力还是能克制那个家伙的。”
那个家伙————大概指的就是吉尔伽美什了吧。
这样看来，我是达到目的了的样子，雁夜明白了事实，双方也能得到各自想要的。
可是……不是这样的，我像个白痴一样说那么多，要的不是这个。
“不，不用。”继续像个笨蛋一样吸了下鼻子，我努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