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仍然觉得自己亏欠了很多。
包括莱斯纳,和他的子孙。
以一代代生命做继承,一心只为王的荣耀。
这样该用什么去奖赏呢?该用什么去保留呢?该用什么去……
意识就这样消散,耳边传来少女的哭泣。
果然……还是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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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
跪在面前的,是个把头低低贴近地面,单纯惧怕王者的小姑娘。
“莱斯纳,克罗丽娅·莱斯纳。”
我相信,我此刻的脸上,应该是充满惊讶的表情。所幸她低着头,什么也没看见。
莱斯纳,这个熟悉温暖的名字。
“莱斯纳……哼,你就是那个酿酒师的后代么?”我几乎克制自己的情感,用轻蔑的语气说了一大段嘲讽的话。
我在干什么啊……
我在担心什么?
是的,我在担心着。
用尽心血把我作为王侍奉的人留下的意志,到底还存在着吗?被赋予现代的知识后,我明白,我的时代,早已过去5000多年。
不可能存在着了吧……
就算如此,我也要给予这个莱斯纳的后代臣子的位置。
没想到,这个少女立即回答。
“是……吾王,感激不尽。”
几乎要笑出来,这个家伙,刚刚的害怕和恭敬,都是装出来的么?
恩奇都比我更早看透了莱斯纳那干净的灵魂,他把【地之锁】交给了莱斯纳。
我不知道恩奇都是怎样劝莱斯纳收下这个堪比神器的武器,大概是骗了他,说这个是伪劣品之类的。
我持有的是【天之锁】,真名Enkidu,是用恩奇都的名字命名的,而【地之锁】,恩奇都应该早就把他命名为Lesna了吧。
莱斯纳。
恩奇都明白,那个男人有这个资格。
他有,那么他的后代也应该有。
所以我没有收走锁链,而是决定让这个少女拥有它。
我对现世还是有点好奇的,所以直接离开了那处房屋。
没想到,走出没多少距离,身体就出现了魔力枯竭的预兆。
我忘了,这次并不是作为英灵召唤出来的,也没有职介的特权。
有些恼怒地回到原来的地方,听见二楼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那个少女的心声传了过来。
“……必须把这些充满少女气息的东西拿掉啊混蛋!!!虽然那个二货王肯定看不起这个穷酸的小屋子但是万一心情不爽把这个当借口把我秒了怎么办!我温暖的床呜呜呜呜……”
这次的召唤,有【灵魂链接】的特性,我也知道了这个少女有可以听到别人心声的特殊能力,而且,这个能力被我共享了。
虽然她也可以知道我想什么,但好像一开始她就不打算偷听,不论是因为尊敬我是王者,还是单纯的少根筋,这都让我感觉心情不错。
而且,多亏了这个能力,让我知道这个家伙内心和外表简直就是两个人。
包括刚刚叫我什么来着?二货王?
不太了解这个词的含义,不过应该也是在某些方面登峰造极的意思。
稍稍收敛了一下怒气,我打算先淋浴休息一下,看她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穿着浴袍躺在沙发上,不一会,就看见她从楼梯上脱力般的走下来。
到底是整理了多少东西啊,这个家伙。
然后,视线一和我对视,我就知道她大脑短路了。
吃惊我怎么会回来吧?事先不告知我不能离开召唤者太远这件事,到底是多粗心。
西索?谁?一个看见湖就会跳下去的男人?这个家伙脑子里怎么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于是我仿佛想吓唬她似的,说了一句话。
“你的罪,足够你死上千次了。”
她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感到很愉/悦。
然后,以陪着我去逛逛现世的理由,她很不情愿的和我出了门。
她好像很不习惯人多的地方,蹑手蹑脚地跟在离我有一段距离的后面。
内心活动相当丰富,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咒骂着物质的世界,藐视庸俗的女人。
认定我很富有,却不想要趁机索要什么。其实,物俗的东西我还是可以随便赏她几件的。
后来,我感到她有点低落,说起来,召唤出我来的时候,还有个橘色头发的男子和一只黑猫。
现在在思念他们么?
几乎有点不爽地打算回头,却被几个胭脂俗粉缠上了。
嘛……无所谓,就让她来找我好了。
几乎瞬间想到她找不到人时崩溃的样子,我勾着嘴角走远。
现代的红灯酒绿,和古代没什么区别。都是男人女人宣泄欲望的地方。
我看着酒杯里劣质到极点的酒,以及粘着不放手的物质女人。
厌倦的情绪油然而生。
还不如听听那个少女的心声有趣。
几乎瞬间感应到她终于赶到了楼下,却没有上来的意思。
要是上来的话,说不定会更有趣,不过这个地方的确不适合她。
我故意般的磨蹭时间,直到时间过了午夜。
外面下起雨来。
感应到楼下的人位置仍然没有改变。
这个家伙,笨到连躲雨都不会了吗?
不耐烦地推开身边的女人,扔下一叠钱直接走人。
雨下的不小,刚刚到楼下就看见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她。
蹲傻了?
稍微靠近些,听见她喃喃自语:“噗……好像弃妇……”
这个笨蛋……不过连自己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真是会自娱自乐的庶民啊。”我说。
她站起身看着我,突然一挥手,雨水避开我的身体,直接流入大地。
“但比起遵守这种默认的规矩,让自己的王淋雨应该更加不可饶恕吧……虽然我应该已经罪不可恕了~”开玩笑般说出这种让我莫名心暖的话。
真的不一样,这才是真实的她把,召唤出我的时候,根本不是这样的表情,也不是这样放松的行为。我这么想,也就直接问了出来。
没想到,她原来打算召唤的就是恩奇都。
的确,挚友恩奇都是个比我温和很多的人,一般人都会更想和他相处吧。
但还是忍不住生气,和巨大的失望。
果然……过了那么长的时间,那样的意志和忠诚,早就消失不见了。
“这么说,没有成功召唤本王的挚友,你感到失望了么?杂种。”强硬的语气,压抑的愤怒。
她却没有收到任何影响般,继续说了下去。
她似乎在挖苦自己的样子,然而,却又坚定地说。
“我从来没有想得到什么圣杯,就算有渴望的东西,也只是维持现在平凡的生活罢了,就算是只有这一点我也不打算依靠圣杯。但被圣杯选上,我也不能坐以待毙。……我要活下去。”语气开始变得坚定,“被说是没有魔术师的荣耀也好,庸俗到无可救药也好,没志气也好,这就是我,我没打算做任何改变。”
“我不过一介凡人,我只求凡人的幸福。”
一模一样的眼神,和她的祖先莱斯纳一样。坚强的,不服输却永远干净的眼神。
我稍稍平息了怒气,仍想保持王者的威严。
“真是自说自话的宣言,不过……哼,对于庶民来说也是理所当然的平庸。对于你在这场战争中如何挣扎,本王很有兴趣。但是,不管是本王还是吾友,都不会成为你存活的筹码。”
但是我又错了。
就像5000多年前,不把莱斯纳这个男人和他子女的执着当回事,我又错了。
“那种东西,我一开始就没打算依靠。”她说着,露出苦笑,“就算我不召唤您,也会有人会在这次的圣杯战争中渴求您的力量和威严,那样我召唤恩奇都大人的话,您就可以和您的挚友再次见面了。”
原来是这样么?
她比谁都明白,我依然想要见到挚友的心情。
预先知道会有一个人召唤自己的王,所以想要让王死前的心愿达成。
我曾经无数次问那个叫卡若拉的女子。
恩奇都在哪?
我比任何人都明白,恩奇都已经不在了。
我只是想知道,垂死的自己身边,还有个愿意陪着自己的人。
那个人一定是个忠贞不渝的人。
我记住了这个将沿传数代的名字:莱斯纳。
这已经是一种灵魂的颜色。
怒气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已经清楚的知道,什么都没变。这个女孩毫无疑问就是莱斯纳的后代。心态虽然随着世俗改变,最重要的东西却一直保留着,为他们的王。
我突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自己再次来到这个世上。
无法想象再让继承这些的人继续等下去。
他们,包括眼前的这个少女,都付出太多太多了……
虽然臣子等王天经地义,但是这种程度的等待却不予回应,我内心迟早会被悔恨占满。
她说的那个男人可能是比她优秀的魔术师,但绝不可能是比她更优秀的臣子。
叫她带路回去,她一脸得瑟的样子走在前面,像个仗势欺人的小恶霸。
富人家的狗叫的响……
真是……太贴切了,果然很有趣。
看她理所当然为自己开门的样子,心里的那根弦又被轻轻触动了。
稍微有点期待接下来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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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被召唤出来的使魔根本不需要睡眠,我晚上一般都靠打游戏消磨时间。
她的房间里不知道为什么有很多版本的游戏,甚至整个系列的都有买下来。
好奇地玩了下,发现蛮有意思的,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出门逛的时候也去了很多电子竞技的店面。
排队的时候感受到她不可思议的视线。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个时代不就应该这样的吗?
现在想想,其实是有她在身后跟着,自己心情莫名变好的缘故。
不然的话,肯定会大摇大摆的摔下钱直接拿起东西走人吧。
每次看她捧着一大推东西艰难地跟在后面,心情总是保持着愉/悦。
连自己都感到奇怪。
听着一大推类似“这个二货王真会玩啊!”“金皮卡你怎么还不回精灵球!”之类的心声,竟然会觉得有趣。
又一次在酒吧里,她看着那个调酒师甩瓶子的动作看出了神,嘴里还忍不住一直说“好厉害!这个怎么弄的?”之类的话。
有什么好惊讶的?这种简单的动作,简直轻轻松松就可以……
于是忍不住手痒试着甩了几下。结果她就直接说:“其实金闪闪你其实蛮适合当现代的调酒师的。”
直接叫我金闪闪……之前只是在脑子里吐槽,终于直接说出来了。不过“蛮适合”这个用词是怎么回事?本王做什么都是完美的!!!!
“你竟敢把本王和那种卑贱的职业扯上关系?活腻了么?”于是这句话就直接脱口而出了。
没想到这家伙不顾路人的眼光直接单膝跪地了,直接把膝盖磕出血。
我不禁怀疑刚刚的语气真的有那么重吗?不过还是觉得自尊心莫名的满足。
又是一次逛街。
她好像在路上碰到了熟人,迟迟没有跟上来。
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
被她的熟人看到了。
好像被当成她对象的样子,看着她脸红急忙解释的模样,心情又变得愉/悦起来。
以至于她的朋友直接问:“你叫吉尔伽美什是吧?要说神户哪里好玩的话,我可是比琳酱还要熟悉的哦,那家伙其实是个死宅,靠不住的哦~”的时候,我特别注意到她内心的哭嚎。
哼,这次就赏脸给你。
在公园门口,我看见了她莫名的看着一处地方,流出眼泪。
实在看不下去她那种悲伤的眼神,我不禁唤回她的神智。
是想到过去的事?对圣杯战争的恐惧?又我在,有什么好怕的?
不管是圣杯还是其他的什么,我只要愿意,给谁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到了水上公园里,她的心变得很平缓,温和。
虽然不喜欢这种小孩子玩闹的地方,我也不打算挑刺了。
平凡的侧脸,眼里透露的是前所未有的温暖。
她的过去,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不想被战争破坏的,平凡的幸福。
她突然被一个布偶熊抱住。一脸的不知所措。
是他。
那个橘头发的男子。
我不禁笑出声。
那个男人喜欢她,甚至用卑微的方式表达出来。
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是不能说出来的,只需要宣布一声,不论是人还是其他东西,都必须归我。
所以,那个男人应该赶紧祈祷,我会把她让出来。
渐渐的,和她的交流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拘束于君臣之礼。
甚至可以像个普通人互相开玩笑。
这种体验,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是种很不可思议的感觉。
甚至在打手柄游戏机的时候,都可以不爽的直接喊出“你耍赖!”这样的话。
想起了早就定好的兰孟···咳,孟兰盆节,我十分爽快的拉她出门。
一想到又会看到一些有趣的表情,心情变得期待起来。
在她穿上和服时,我有点觉得这是另外一个人的感觉。
本来就小巧的身子被粉色的布料包裹着,穿着木屐走路不稳,脸还红扑扑的。
想着不可以给这个小家伙得意的机会,于是我说:“好歹开始像个女人了。”
听着她心里在腹诽的话语,不禁觉得来参加这个叫“庙会”的决定没有错。
因为穿了不一样的衣服,她好像在拿我和某个人在比较,还买了个奇怪的面具送我。
难得买东西给我···还是这种眼神。
——反正这种东西我是不会戴的。
水汪汪水汪汪。
——没有用的,我作为王还是有原则的。
水汪汪水汪汪。
——很烦啊!杂种!
水汪汪水汪汪。
——行了!我戴还不成吗!
不满地戴上,她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心软的·······
捞金鱼真的有这么难?我试了下,结果轻松到无聊。
不过看她受打击的表情,心里又狠狠地愉/悦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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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
那一片被暂停的绝美之景。
她温暖的手在传达着奇妙的温暖。
“就是因为太短暂了所以才有这样无法替代的美,生命也是这样不是么?每一个每一个都····独一无二。”
因为回忆起逝去的低沉情绪被这句话一扫而空。
她其实是明白我的,不仅仅是个臣子对王的了解。
我试图还想说些打击她的话,却发现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所以要好好看清楚啊。以后不论想看多少次、想看多清楚都没关系哦,吾王。”
“……”
“因为我一定会把它放慢到您能看清楚的程度为止,吾王。”
扬起的笑脸。
我不禁连呼吸都放慢了下来,心跳却在不合常理的加快。
结果,她直接跪了下来。
“天上地下,唯一可以称得上是王者的人,只有您。”
坚贞不渝,这个词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心甘情愿跪下的她,脸上是理所当然的诚恳。
果然……还是应该……
我想起以前的自己,死前最后的念头,现在又重新出现在我的脑海。
我知道了,到底是什么才可以回报这持续千年的情感,直到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