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我?”张启山觉得吴老狗的停顿别有深意。
“因为我发现了一些很不得了的事情。”吴老狗眼睛一亮,“真正的霍三娘大约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应该是霍桐的母亲,当年的霍大小姐。”
听了吴老狗的话,副官和齐铁嘴都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们确实不常与霍家往来,但对霍锦惜也尚算了解,当时霍三娘继任掌门之位,他们还一同去霍府祝了贺,绝没发现半点异样。而且即使他们都发现不了,霍仙也不可能毫无察觉。吴老狗虽说平时看上去不正经些,遇到正经事却不曾马虎,吴老狗没理由撒谎。
齐铁嘴的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张启山倒是沉得住气,不肯轻易下结论:“你总要有证据。”
吴老狗从口袋里掏出半截骨钉:“我用霍仙的血试过了,是霍三娘的骨头没错。霍仙说过,只有死人的骨头才能被做成骨钉,所以,真正的霍锦惜肯定已经死了。”
张启山闻言行了个礼,齐铁嘴和副官也一时静默。
“霍仙知道吗?”
吴老狗则缓了缓气:“我想先来找你们商议之后再告诉她,我怕她接受不了做出不理智的决定。”他小心翼翼地收起骨钉,“我们一直知道的是,铜门关一战后不久,霍三一支元气大伤,霍二一支拿霍二娘帮助外人为由占尽上风。但霍二一支占了上风之后却开始内斗,霍二一支本就狠毒,内斗起来也根本不手软,霍锦惜于是利用这些内斗将霍二一支彻底瓦解。但现在事实却明显不是这样。应该是霍大小姐杀了霍锦惜,乔装成霍三娘,让同门中人以为自己已死放松警惕,又以当时式微的、没有人特别在意的霍三娘的名头铲除了霍二一支中的对手,既保全了自己,又拿到了掌门之位。”
“可她是怎么瞒过霍仙的?”齐铁嘴万分不解。
“应该是还魂门,生人借魂,死人易主。”吴老狗敲了敲烟锅子,“她把霍锦惜的魂魄凝在她自己的魂魄里了,所以连霍仙也看不出来。”
还魂门乃九门禁术,副官鲜少听说:“还魂门如果这么厉害,‘霍三娘’岂不是无人能敌?”
吴老狗道:“也不是。霍仙好像说过,还魂门必由死人开启,而每走出一个死人,就必须进去一个活人。所以‘霍三娘’应该在门里。还魂门万物皆空、却又有万物,阴阳交接处,还有无数冤魂,一个不小心,霍大很可能就魂飞魄散了。只不过,我方才设了一个阵,请走出还魂门的死人又进去了。佛爷,还有瓦寨那次,我借汪奇军的名头约你入阵,你在峡谷当中看到的人,也就是被还魂门施了法术的人。”
张启山的脑袋轰的一声,一脚踢开吴老狗的凳子,大跨一步,攥住吴老狗的领子:“吴老狗,你说什么?”
吴老狗显是被张启山的举动给吓到了,手里的烟锅子差点没摔到地上。
“佛……佛爷,我,我说,我设了一个阵……阿不,两个……”吴老狗还以为张启山恼他不告诉他就骗他进了阵。还有这次,他虽然知道那个入阵的死人戴着二响环,但的确没想到他会和佛爷呆在一起,害得佛爷、副官和老八也被困在阵中。
张启山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一分:“我是说最后一句。”
张启山的声音虽然尽可能地压低了一些,听起来却更加可怖了。吴老狗更为不解了,难不成那人同张启山有什么关系?
“佛爷,那入阵之人……你认识?八角桥时,我本想借你的力量送她回还魂门里的。”
齐铁嘴额上冷汗直暴:“何止认识。”
张启山的心蓦地凉了,原来齐铁嘴也早就知道了:“老八!”怕是再没什么婉转的余地了。他松开吴老狗的领子。
生人借魂,死人易主。
曼丽啊,你居然早就死了吗?
张启山转头思虑片刻,忽然又抓住吴老狗的衣服:“你为什么要在我的手腕上系银丝线?你是不是还能把她找回来?”
吴老狗连忙抽出张启山小腿处的匕首:“佛爷,这条银丝线那头牵着还魂门里的人,因她戴着二响环,所以你可以一直追踪到她的位置和下落。我正将她送进还魂门里,黑雾散去,她就再不会出来了。”
话没说完,张启山便从吴老狗手里抢过匕首,银丝线切断。银丝线只在空中发出嗡的一声,张启山立即感觉那声音像在耳边炸开一样,四周围陷入无尽黑暗。
不远处好像有一个人的脚步声,零零散散,虽然轻重不一,似是虚弱至极,却依旧带着章法,丝毫不乱。
张启山便知道这是于曼丽了。没有半分犹豫,他立即冲过去,在那脚步声几乎消失的前一刻,一把拉住于曼丽的手,将她向自己的怀里带。
二响环在他怀里震动起来,张启山连忙咬开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圆。背后很快产生一种强大的吸引力,张启山抱着曼丽奋力后跳。
——
霍仙刚出门不久,发现竟落了一个装木棉花的盒子,反身上楼去拿,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小姨又已倒在地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惹,晋江又抽了,我明明放进去了,刚才刷新了一下居然没有
☆、第 52 章
张启山和于曼丽重重地摔在地上,于曼丽猛地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意识,抬手就要用金钉刺身边的人。
张启山连忙抓住她手腕,摇了摇二响环。
于曼丽的眼前终于聚光,待看清是佛爷,曼丽聚了一身的力气瞬间涣散,人也昏了过去。
这时图书馆外寒风顿起,跳棋珠子大小的冰雹噼噼啪啪地砸到窗户上。
副官喊道:“小心!”
原来是有人趁机向他们射箭。
张启山“刷”的一下将于曼丽背在身上,隐到书架后方道:“副官,你殿后。老五、老八你们跟上。”
吴老狗指着于曼丽道:“佛爷,你确定要背着她吗?”
哪知张启山立即丢给吴老狗一个恶狠狠地眼锥子,让他住了嘴。
吴老狗这才反应过来,这女人难不成是佛爷帖子里的大嫂于曼丽?!
吴老狗有点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他刚才都说了什么!
连忙巴巴地跟着佛爷顺着书库的东边楼梯下了楼。
——
张启山打开加湿器,摸了摸曼丽的额头,轻轻滑过曼丽脸颊,又手足无措地将空调和加湿器都调到了最舒适的刻度。
死人是不需要的。
张启山从没似这般揪心过。
她看上去才二十岁多一些,正是如花岁月,何以香消玉损了呢?他好像有很多问题,但看着她苍白如玉的小巧的脸,他却一点都不想知道了。
门外响起一阵争执声。
“你最近都跟佛爷在一起,你去说。”
齐铁嘴也很有谦让精神:“你最了解这其中缘由,您是砖家。五爷,这事非得您来做。”
张启山把被子掖好,走过来开门,脚步很轻:“有什么事?”
看佛爷只是憔悴,并无责怪他们的意思,吴老狗清了清嗓子:“佛爷,你不用太担心,她既然能被你拽回来,说明已无大碍。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不然换我们看一会。”
齐铁嘴赶忙抢话:“对啊佛爷,曼丽想瞒着你,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怕你伤心伤身,要是让她知道你这么折腾自己,曼丽肯定会自责。”
张启山松开门把后撤一步:“没事,正好在看王奇军和刘山案件的档案。副官呢?”
曼丽似是醒了,轻微地咳了起来。
张启山连忙将煮好的重要端了过来。吴老狗说,于曼丽身体极阴,绝不能用属阴的药材或治疗手段,但也不能一下子用极阳之物克之。这里一时又找不到齐铁嘴香堂客栈里准备好的檀香火供曼丽沐浴,所以只好先让齐铁嘴开两副属阳的温和的中药。
味道有点苦,曼丽皱了皱眉。
张启山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荔枝味的,先喝了药。”
吴老狗和齐铁嘴对视一眼,识趣地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心里忍不住嘟囔:切,谁还没个官配啊……
——
曼丽本就休息的差不多了,喝了药,神智已然清醒。
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人居然是张启山,曼丽的眼圈瞬间红了——想扑到他怀里跟他撒娇,跟他说有点害怕;想抬手摇一摇二响环,感谢他一直拉着她,让她半点没有迷路;想捧着他的脸仔细瞧瞧他,不然哪天就真的再也不见了……可百转千回,终究知道不能和他说一句话,否则只是害了他。
曼丽跌跌撞撞地要下床,张启山把药放在床头柜上,握住她的肩膀阻止她下床:“歇一歇吧。”把糖纸剥了,塞进她嘴里,连顶嘴的机会都不给她。因为张启山很有经验,曼丽的嘴巴厉害起来是真的很厉害。
曼丽的精神恢复得不错,身体却不大用得上力气,只好倚在靠枕上,心中百感交集,又是痛又是气:他定是故意这般对她!知道她的一二,所以对她好,只让自己泥足深陷,再也不能脱身。
她实在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她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喜欢她。
她明明已经决定悄悄地独自喜欢他了。
曼丽把棒棒糖从嘴里取了出来,刚要开口,说他耍流氓要赶走他,张启山已经吻了上来,轻轻的,像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个满天烟花雨的晚上,河边吹着清凉凉的风。
于曼丽的脑海里,几场烟花的景象朦胧之间重叠在一起——桥边、河畔、香堂客栈的楼顶……
于曼丽终于想起来,原来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夜晚、是张启山陪她一起看的盛世烟花啊。
那天晚上,她孤零零地坐在河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一切都是陌生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所拥有的只有信念。夜有些凉,但风吹着却很舒服。遥远东方的天空炸开绚烂的烟花,于曼丽许了个愿望,一愿自己是个有家的人,二望早日归家,不增忧愁。然后就有一个人在她闭眼时给她披了一件外衣,她没看清他的脸,但是听到他抬臂的时候,从腕上传来一震两响的玉鸣声……
于曼丽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张启山,看他的眉眼,看他的眸子里映着她。
张启山还以为是他的冲动让曼丽受了委屈,忙轻声细语、微微笑着哄她:“难怪你喜欢荔枝味的棒棒糖,确实很甜。”
于曼丽双瞳剪水,原本精灵古怪又妩媚的狐狸眼里既有倔强、又有楚楚可怜地引人怜惜。
只这一双眼,就让张启山明白了于曼丽的心思:她的喜欢真得太苦了;她的隐忍让人心疼的发疯。
张启山轻轻擦去曼丽脸上的泪水,把她抱在怀中,让她的头垂在自己肩膀上。
于曼丽启口唤道:“佛爷。”
张启山捋了捋曼丽头发,紧了紧手臂。
两人便都是静默,不用任何话语,他们都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让这个拥抱再长一些。
曼丽靠在张启山的肩头,心贴着他的心,觉得暖暖的。对了,他的怀抱还是这么暖,肩膀还是一样的结实。
曼丽下意识地蹭了蹭佛爷的肩膀,头发却不知不觉里揉到了佛爷脖颈。
张启山忙轻握住曼丽的脖子,侧过头,嘴巴正好在她耳边,低声警告她:“你再这么撩我,”
曼丽身体向后一弹,半羞不恼地盯着张启山。
张启山依旧把曼丽揽过来,下巴蹭了蹭曼丽的头发:“这是惩罚。”曼丽的头在佛爷胸前,知他看不见,偷偷地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苦涩却又有点甜的笑容。
静了一会,于曼丽忽然挣脱开来,身上不知哪来的力气竟跳下了床,走到桌边,一脸严肃地问道:“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一天多些。”张启山知道于曼丽定是有要紧事,也正了色。
曼丽点头问道:“商羽的电脑现在在什么地方?”
张启山道:“在证物科。现在着急用吗?我让副官取回来。”
“算了,”曼丽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开机,有密码。张启山走过来,在曼丽身边弯下腰:“我们初次相遇的日期。”说着在键盘上敲下——160822。
初次相遇?曼丽抿着嘴笑了一下,他果然不会知道他们早在两年多前就见过。
张启山也笑了,不过笑得温柔而又心虚:“你是我笑铁骨柔肠、竟用这种日期当密码?”
于曼丽摇了摇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以后再告诉你。不过日期类的数字尽量少用,万一被人察觉,电脑里的东西容易被人盗去。”
电脑已经开了,曼丽连忙打开内网的邮箱,手悬在键盘上面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并不太会用电脑。
张启山便把电脑稍微向自己的方向拨了一些:“要找什么东西?”
于曼丽道:“我在还魂门里又见到商羽了,他说他找到了一些东西,上次他没来得及告诉我,他说他把他发现的东西存在电脑里了,为了避免东西丢失,他还发在了自己邮箱里面。邮箱地址你们一定有了,他只来得及说密码——39123912。”
正说着,却听“咔嚓”的照相机响声,张启山和曼丽齐齐扭头,见齐铁嘴拿着一部还贴着膜的崭新的手机对着他们。
张启山皱眉看着齐铁嘴,还没弄明白齐铁嘴耍的什么把戏,齐老八嘴一咧,模样很有些傻:“佛爷,厉害了!厉害了。”
张启山问:“你又发现什么线索了?”
齐铁嘴故作高深道:“不是线索,是高科技。你原来不是一直说让我换个手机吗?我想着我又不打游戏、又不用微信,顶多打打电话,关键电话也不常用,就从没想过要换。但上次曼丽着急用钱,得用支付宝的时候,我才发现智能时代真是好。只是跟副官提了一句,想不到他竟然给我买了一个来,我刚才还发现,这玩意照相挺不错,还能当手电,如果不是太不耐用,我看下墓带着它就行。”左晃晃、右甩甩,几乎没把手机举到张启山和曼丽脸上。
曼丽噗嗤一声笑出来,想接过来看看,谁知齐铁嘴赶紧又收了回去。
张启山转过头,继续查看邮箱:“不用理他,他就是要显摆下副官给他买了手机。”
齐铁嘴见被戳破,找补似的把手机又递给佛爷:“切,你们谁收过副官的礼物?”又晃了晃手机,“我收了!而且,佛爷你看看,你和曼丽是不是还没照过照片?这一张我照的多好,你可以永远留着留念,一会我把照片洗出来送给你。”还挑了挑下巴以示骄傲。
“没见识,现在的照片不用洗也可以看。”专心在看邮件的张启山听闻有他和曼丽的照片,忙抬起头,一本正经地拿过手机,啧啧两声,“背影就算了,还是糊的。你若真想看我和曼丽的合照,还是我自己来拍吧。”
说罢凑到曼丽身旁,像小孩子一样恳切地看着曼丽道:“照一张吧,八爷想看。”
曼丽真不知该怎么拒绝。如果有一张他们的合照,能常常去看……
曼丽点了点头。张启山生怕她反悔,刚对准了焦距,就按下了确定键。
“行了,你走吧。”张启山把手机递给齐铁嘴,“没别的事别总是进来。”
齐铁嘴便嘟嘟囔囔地向外走:“利用完了就给踢飞了不当电灯泡了,可是电灯泡也是有尊严的好吗!”快要出门的时候,张启山却忽然喊道“等下!”齐铁嘴忙住了脚等张启山来给他道歉。
哪知张启山抢过齐铁嘴的手机,又掏出自己的手机,把刚才的两张图都传了过来。
齐铁嘴:我有一句mmp不知道该不该讲……
——
电脑进入邮箱有点慢,等了好一会才下载好附件里的图片。黑黢黢的,看不太清。
张启山调了亮度,又放大来看,原来是一张黑白照片,像某个班级的大合照,大家都穿得整整齐齐的,背景是他们今天刚出来的馆藏书库,最上面一行有一个日期:2017年1月28日。
什么意思呢?是商羽他们班的合照吗?可仔细找找,照片里面根本没有商羽。
于曼丽看了眼桌子上的日历:“今天就是除夕夜了,1月28日,也就是明天。怎么会有人在新年第一天照合照呢?”
张启山也念了两遍日期,他觉得这个日期古怪。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于是飞快地拿起桌子上张伟生、杜佳辰和商羽的档案,1月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