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是想把小张三手里的盘口全都盘过去,从而获得进出城的便利。再者,九门的盘口不止长沙城,全国遍布九门中人。这些盘口运送货物极为隐秘,路线又庞杂。若是能弄到九门的盘口,不论是走私还是输送间谍,全都极为便利。我早怀疑陆建勋背后有人,但只以为他想要赚钱的营生。如今看来,黑帮或是走私犯们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险抓小张三。我认为,他很可能勾结了日本人,谋的是卖国求荣的买卖。只有这些‘洋人’、鬼子们才会直奔小张三。”
“佛爷,那我们该怎么办?小张三,他能保得住吗?”
“保不住也得保。他是长沙九门的‘掌柜’,他本人就是一本活地图、活账本。他若是没了,九门就像断了一根大动脉。既然陆建勋跟我们玩偷天换日,那我们就给他唱一出金蝉脱壳。”
张日山把车停入地下车库,两人换了一辆普通的国产车:“佛爷,你的意思,是虚拟一个比小张三还厉害的人,把小张三换回来。”
“日山,你越来越聪明了。咱们现在去找二爷,请他帮咱们一起唱这出戏。”嗡的一声穿过耳膜,张启山连忙捂住耳朵。
副官看到佛爷身形一晃,把刚发动的车停下:“佛爷,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最近太过操劳?”
张启山按了按太阳穴:“没什么。继续走。”刚才他听到了一声尖锐而刺耳的声音耳膜,其中一个音像是二响环发出的。如果副官没有听到的话……
张启山看了眼手机,没有齐铁嘴打来的电话,也没有曼丽的消息。不过,目前来说,没消息也算是好消息,再等等吧,要耐心,要沉得住气。说到底曼丽身世不明,找曼丽的事只能私下进行,尤其在这种关头,他更加不能暴露于曼丽。否则,如果被陆建勋拿来大做文章,于曼丽只怕更加陷入险境,九门也很可能受到牵连。
张启山摸了摸被他套在里面穿的衣服上的刺绣,手指不禁扣紧。
☆、第 41 章
二月红和夫人一早睡下了。门房上来报信时,丫头睡得轻,先翻身起床。二月红忙轻轻按住丫头肩膀,让她不用起来,说没什么要紧事。
丫头躺下了,仍旧不放心,忍了声咳:“哥,佛爷很久没这么晚找过你了。”
二月红宽解道:“佛爷不管何时来找,我总要去见他一面的。可若有什么你不喜欢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丫头冲二月红温婉一笑,算是回应。许多年的担惊受怕,加上身体每况愈下,让她总不能安下心来。她要的其实并不多,她只求二爷能平平安安的就好。但她也明白,二爷若真去做什么,她也绝不会去拦的。二爷终归不是她一个人的。
丫头松了手。二月红于是把灯熄了,看丫头躺下闭上眼,一只手探了探被子,里面焐得还算热,才把被子掖好,同门房一起下楼来。
——
佛爷负手站在大厅中央,头上是华丽的水晶吊灯,脚下踩着大理石地面。可不论周遭有什么,只要有佛爷在,一切都会失色。二月红每次看到佛爷,都觉得不只是看到了佛爷,还看到了他胸中的万卷沟壑。
二月红一脚未踏下楼梯便问:“怎么不请佛爷坐下?”门房正要答,佛爷先转过身,向副官使了个眼色:“无妨,咱们去书房谈。”
二月红却脚下一滞,提布袍的手也放了下来:“要紧的事?”
这么多年了,人人都知因为夫人的原因,二爷一向不问外事的。二爷肯来见他,绝不是因为二爷不知道他深夜寻访的目的,也不是以为他来品个茶、听个曲儿,他明白,那是因为二爷看重他们之间的交情。二爷心中的义,绝不比他少。所以,这也是他敢来找二爷的原因。
张启山点点头。他没必要隐瞒或是欺骗二爷。
二月红闻言,身形微向后倾斜。二月红总归留了一二分的念想,没准佛爷真是来找他喝茶听戏。
张启山沉着道:“此事并非地下的事,而是地上的事。”
二月红眼珠子向下转了半圈,对门房道:“你去吧,留心外面的人和车。”门房忙应了,从厅廊走到外面。
张启山已心知二爷不准备与他长谈,不然以二爷的礼数,定会沏壶茶招待他。张启山心想,这回怕是请不到了。
二月红把佛爷请进书房,两人一坐下,张启山开门见山道:“小张三被抓了。”
二月红眉毛一挑:“有人敢抓小张三?”
“陆建勋抓的。但是我怀疑,他背后有人。不过不是上头的人,而是勾结了一直想运物资入境的日本人。”
二月红垂目道:“可我与官场毫无联系,佛爷怎么会认为我有办法把小张三救出来呢?佛爷还是请回吧。”
张启山思虑半晌,知这话说出来他们可真不一定能再有此交情了,但如果为的是整个九门,还是要试一试。指了指二月红身后的一整面书柜:“二爷,正因你不问世事,所以这么多年来外界多有猜测,也有传言称二爷你表面上脱离了九门,实则掌控着九门的九大盘口。这传言虽然好笑,但今日竟能用得上,也算是他们白传了。”
二月红失笑:“佛爷,你竟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来了。”二月红抬手想要送客。
张启山却没动,他拿出一副卷起来的地图:“二爷,这是长沙城防图。其中还有一条盘口的线路,虽是假的,但做的很像真的。上面有还有九门的印章和我张启山的‘官印’。你若能把你的印章盖上,再由你连夜送出长沙城,我想他们一定以为小张三被抓,所以派你连夜将地图送出城去。”
“佛爷,对不起。”二月红已走到门口。
张启山叹了口气,知道再怎么劝都是强求。可九门里既能骗得过陆建勋、而且又能妥善脱身的,张启山实在想不出比二爷更值得相信的人选了。
他将地图放在桌子上:“二爷,这地图我留下。明天一早,如果你仍不愿意,再将地图送回给我。你觉得如何?”
张启山说完,却不等二月红回答,就抢先两步出来了。
——
二月红轻手轻脚地上了楼,见卧室的灯亮着,忙推门进来。
丫头正倚着看书,怕二月红担心,忙温声笑道:“我刚才做了个梦,翻了个身却睡不着了,所以起来看会子书。”
二月红脱了长袍,把丫头手里的书抽了:“下次看点开心的书,再读几遍红楼梦,怕要变成林妹妹了。”
丫头笑了笑,顿了一会,轻声问道:“佛爷那,没什么事吧?”
二月红扶着丫头躺下,伸手去关灯,避开了丫头的视线:“没什么大事,他隔日就去武汉赴任了,长沙还有许多事情,两日内处理不完,所以才半夜来找我。”
丫头将信将疑,侧卧着搂住二月红:“哥,那我明日带些礼物送去张府吧。”
二月红拍了拍丫头的手:“这些事情不用你费心。佛爷那里自有副官打点。对了,他说不定要娶夫人了,这件事情可能还真要你到时去帮忙。”
丫头笑道:“哥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得漂亮。”
“也不用太费心,张家男人多,有些事情办不仔细,你就从旁照看即可,动手的事情、操心的事情都交给别人去办。”
丫头窝在二月红的怀里,半撒着娇:“知道了。”
——
凌晨四点半左右,丫头感觉身边一轻,睁开眼,已不见了二月红。丫头揉了揉眼睛,轻声叹了口气,想他应该去了后院的戏园。她合衣而起,走到后面戏园。
二月红果然正在戏园里唱戏——
看大王在帐中合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丫头远远的站着听了半天,她能听得出二爷曲里的愁情,也能听出二爷的进退维谷。等他唱完了,丫头才走过去,帮二月红披上外衣。
听二月红大约要责备她,丫头先开了口:“哥,你想去就去吧。”
二月红帮她把衣服裹得紧紧的,听她这么说,连一点脾气都没了:“丫头,我想和你好好的。只要你好了,我就满足了。别人?就是这天下,若你不好,都休想我管他们半分。”
丫头把头靠在二月红胸前:“哥,可是如果因为我,你放弃了一些你想做的东西,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丫头抬起头,拉起二月红的手:“哥,你去吧,我晓得你的,你如果不去的话,恐怕会郁结于心。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我也不会去过问是什么事,因为我要好好的保护我自己。我会在家里好好地等你的,你也要小心,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记得还有我在等着你。”
这番话丫头说得极轻极平静,可二月红懂得这越是轻却代表着越是重。他双目微红,将丫头紧紧搂在怀里。
现在的丫头,还是当年那个卖面的丫头。一点儿都没变。
——
张启山几乎一夜未睡。
二爷隐退多年,谁都道是为了丫头,这倒是绝对不假,但却不只是为了一个丫头。二爷原先是有个妹妹的。早些年二爷绝不是现在这样,早些年的二爷更恣意。当然,现在的二爷也恣意,但那种恣意是不同的。那时候二爷初出茅庐,为了一只玉扳指进西陵山的将军墓倒斗,因为据说这玉扳指可以令死人附身。他们的父亲研究数年了,可不知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他思念母亲,决定自己去把那玉扳指盗了来。待从家里书籍上细细窥察之后,二爷就准备孤身一人进西陵山的将军墓。可妹妹却怎么都不肯,说这些年她也学了不少本事,既然同为红家人,自不会连这等小墓都望之却步。二爷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厉害,这墓他先探了,也从各种书籍上查了,并不算险恶,以为他自可以保护妹妹。谁曾想这墓竟不是寻常的墓,里头夹着个阴阳墓、棺上套了个生死扣,二爷前脚掏出将军身上的玉扳指,后脚那棺材就张了口。妹妹为了救他,竟纵身跳进了棺材里。
自那以后,二月红就不愿再下斗盗墓。
后来过去数年,二爷的这个心结却一直无人可解。直到遇到了丫头。清澈的眼眸与他妹妹一般无二,而那一声“哥”直接震醒了他。
他救下丫头之后,她经常为他做面,说她别的没有,只好下碗面作为报答。二月红久经风月,什么样的美人绝色都见惯了,偏偏只有丫头的眼睛让他感受到了何谓月色清明。她用她弱小的肩膀尽可能帮他撑起了他最脆弱的地方。
二月红总说这世上没什么国家大义,其实佛爷懂得,二爷不过是嘴硬心软。他心里怎么会没有义?
但他能否答应此事,却全看他能否推开心中的这扇屏障。
门铃响了,张启山从监控看过去,是二爷从地下车库来了。
☆、第 42 章
于曼丽出了站,就见齐铁嘴抱着一件大羽绒服还有许多好吃的站在出站口等着了。
曼丽一身土黑的衣服,头上戴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车站人多,她混在人群当中,很好的把自己伪装起来,而又使摄像头不会录到她。
走到齐铁嘴身边时,于曼丽低声说了句:“八爷。”齐铁嘴这才反应过来,于曼丽已经出来了。
齐铁嘴连忙装模作样地接了个电话,跟个土老板似的冲着电话喊:“什么?没了,嗨,这么大单生意就这么黄了?嗨,白跑一趟。”就往外边走。曼丽就若无其事地跟在他后面,完全没看出来是和齐铁嘴一路的。一直到上了车,曼丽才取下口罩。
齐铁嘴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曼丽道:“八爷,我怕日本人找到我。”
“日本人?”
“对。那天我从长江上来,就被一伙人带走了,我本来以为他们是敬察,可到了那里才发现我居然中了计,抓我的人是日本人,他们好像是要拿我做什么实验。虽然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拿我做实验。因为……因为我根本是个死人。”
曼丽怕吓到齐铁嘴,她刻意把声音放得很轻很柔。齐铁嘴表现得却比她想象中的镇定得多。
曼丽恍然:“你早就知道了?”
齐铁嘴开车开得很慢,两只眼睛盯着前面的路,瞄得像两只□□:“黑尸棺阵里有一面阴阳镜,从那时开始我就知道了。”一心二用之中,他尽可能说明白。
曼丽眼睛一亮:“八爷,那你应该也会有办法破了‘还魂门’吧?”
“还魂门?”车突然被刹住,齐铁嘴惊诧地看向曼丽,“那,那不是霍家的人才会的吗?”
曼丽期待道:“所以八爷你有办法的对吗?”
齐铁嘴吱吱呜呜地把车打着:“咱们回去再说。”
于曼丽不敢再单独开一间房间。今天她买车票就用的小卖部老板的车票,因为如果这群日本人可以伪装成武警,也就代表着他们在内部有线人,他们一定会在内网通缉她。
曼丽等齐铁嘴上去之后,才单独又上楼。齐铁嘴住的地方比较小,佛爷本来说给他弄个舒服的地方,也好让他找曼丽,他却一定要求住那种犄角旮旯的小客栈,说这种地方便于他发挥。后来佛爷两相权衡,觉得老八说得有道理,这种小地方检查身份证不太严格,又没有摄像,于是就这么住下了。
齐铁嘴从背包里拿出一本黑色封皮的古籍,看上去页面已经发黄了,但是不管页脚还是封皮都被保护的很好,一点没有磨损的呃痕迹。
于曼丽问:“这就是破还魂门的方法吗?”
齐铁嘴翻开书,里面居然有一把钥匙:“曼丽,你能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被人关进还魂门之后了吗?”
于曼丽把梅花金钉从狼皮古代里拿出来,放在桌面上:“八爷,你可还记得这套金钉?”
“霍家二小姐霍桐曾说过这是霍家丢的金钉。但霍家三小姐霍仙说她们并没有丢。”
“没错,这的确是霍家的金钉。但不是丢的,而是霍仙故意给我的。当然,我也是猜测,但我相信八九不离十。”于曼丽的目光中透出坚定,“我昨天从汉墓中逃出来之后,找回了一半的记忆。”
齐铁嘴吃了一惊,一只手不自觉扶了扶眼镜,但他没有打断曼丽。
曼丽接着说:“但还有另一半回忆没有找到,是我成为于曼丽之前的回忆。但我出墓之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霍仙,她好像很知道我在哪里的样子。”
齐铁嘴道:“我确实觉得她第一次在佛爷家见你时的眼神很不一般。”
“那一晚,”曼丽突然降低了声音,“也就是在那一晚,佛爷说我被人控制了。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呢?正好白天见了她,我看过她的眼睛,晚上我就被人控制了。更巧合的是,我从没去过佛爷家,却知道佛爷家的酒窖在哪里。”
齐铁嘴道:“也许还有别人。我们之前一直怀疑陆建勋。”
曼丽摇了摇头:“不止那一次。仔细想来,还有在戏园里,那次我突然从佛爷家消失,就是被一种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给牵引到了太平里的戏园子里,而那时见到的也是霍仙。我记得茶是刚泡开的,她约了人,但不像是约了我,那时我刚要恢复记忆,她大约是感受到了什么,所以把我硬生生地拽了过去。她看到我一点都不吃惊,还提醒我不要让金钉入骨。因为金钉是镇尸所用,她早知道我是个死人。而且还知道我一直做的事情。”
齐铁嘴有点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你身上的还魂门是霍仙下的?可霍仙为什么要对你下还魂门?你们之前认识吗?”
曼丽打开一直随身携带的、她曾看得比命还重要的罗盘:“她要控制我,得到生血白玉。”
齐铁嘴眼睛和嘴巴都张得老大:“曼丽,你知道吗?因为进还魂门的人必须是死人,而要让死人复活,就需要有人‘送’半条命给他,如果这个人死了,这个活人也要送命。既然都是丧命的事情,与其用不易控制的还魂门,还不如自己亲身上阵,以霍仙的本领,加上她手下的人,还有她门内阿婆,怎么都比用还魂门更保险。生血白玉,值得霍仙如此大费周章吗?”
此话一出,曼丽也是一惊。她完全理解齐铁嘴的疑惑,但她确实没有说谎:“霍仙亲口告诉我的,她说我硬破了一半还魂门,她还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