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也不觉得疼,又不流血了,于曼丽也没在意,继续到前面去找公用电话。走了几步,却听到一串狗叫声,像是冲着她叫的,但四周围看了一圈,又找不到那狗在哪。
只好先放下不管。
从太平里出来,对面就有一个小门铺,门口摆着台电话。于曼丽走过去,拿起电话,正要按键,忽然感觉哪里不对——这是她醒来之后第一次打电话,但她印象里的电话键不是这样的,她打电话是用转的。
——
不远处,太平里的另一头,吴老狗穿着一身尘土飘扬的衣服摸一条大狗的头:“黑子,你看见什么了?怎么叫得这么凶?美女?哼,别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小子就爱看美女。”
黑子不忿地哼哧两声,甩给吴老狗一个不屑的眼神,然后继续冲着巷子那头叫。
过了一会,一个卖熟食的摊贩推着小车从太平里中间的小巷走过来,卖的是熏肠熏肉。吴老狗也不忿地哼哧两声:“真没追求。”一边埋汰一边却买了一袋子熏肉,喂给黑子:“一会见了霍仙姑,你可别这样给我丢人!”
黑子嘴里被肉塞满,无法反驳,只得低低呜呜两声,那意思听起来就好像是——反正有肉,你说了算。
☆、第二十章
佛爷和副官中午回来的时候,齐铁嘴一个人坐拥客厅的一整张大沙发,窝在里头就像个贵妇。电视上撒贝宁儒雅的中高音正气凛然——“神秘少女为何离奇失踪?不法商人为何频频得手?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欢迎收看今天的今日说法……”
张启山一歪头,副官不用等张启山下令,立即上前把电视按钮给按了。
齐铁嘴噌地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正看到兴头呢,怎么关了。”
“电视还不热呢,应该也没看多久。”张日山帮佛爷给老八拆台。
张启山用手指点了点桌子:“不是说去找传信鸽吗?找得怎么样了?”
齐铁嘴立马没了火气,闪烁其词道:“哪能那么快,我一个土上看命数的,本来就不擅长地下的行当。佛爷,让我一个人去,万一折在地下可不值当。”
副官趁火打劫:“八爷,不敢就是不敢,哪来这么多借口。”
张启山看了看齐铁嘴那副精光锃亮的小眼镜,拍拍副官的肩膀:“算命的胆子虽然小,胆气还是有的。明天你去陪他走一趟。”
说完上楼去换衣服,主要也是去看于曼丽有没有乖乖看医生。上了楼,却见地上有一块巴掌大的血迹,早就干了,曼丽的房门开着。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连忙推开门,里面不见人影。张启山眉头紧皱,衣服也没换就下楼来。
齐铁嘴还在跟副官斗嘴,当然,处于下风。
张启山打断:“算命的。”
齐铁嘴找到救星,想让佛爷为他说两句话:“佛爷,你知道我……”
张启山没兴趣掺和,连连摆手:“于曼丽去哪了?”
齐铁嘴有点奇怪:“她早上没和你们一起走吗?我醒来的时候她就不在了。”
张启山踱了两步,忽然想到一个线索:“老八,你之前不是说在于曼丽身上放了一根银针,可以追踪到她的位置吗?”
虽然张启山的语气表情还算稳定,但齐铁嘴和副官都能感觉出他的着急。齐铁嘴问:“佛爷,出什么事了?那罗盘我没有带,还在茶寨,如果急着用,你现在带我去香堂拿或许来得及。”
张启山定了定神,道:“我带你回香堂,副官在家里等着。”
正要开门,门铃已响了起来。
齐铁嘴乐呵呵道:“说曹操曹操到,这下也不用去找了。”拉开门,却见来人是霍家二小姐霍桐。齐铁嘴在心里纳闷:奇了怪了,怎么霍家的人一个二个都来了,难道霍三娘真如传言所说已病危?
张启山微一颔首:“霍二小姐,张某今日事急,没时间招待,改日一定登门拜访,还望见谅。”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就要带齐铁嘴出门。
霍桐笑了一笑,不急不躁地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白兰封印的铭文纸袋:“佛爷这么着急,是去找这个吗?”剥开纸张,竟是本应该在于曼丽手上的二响环。
霍桐把二响环郑重地交给张启山,并拿眼打量他脸色:“佛爷,我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偷东西偷到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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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曼丽的电话没有打出去,因为她发现,有个人在跟踪她。用余光和听脚步声来看,是个女人。
她想了一下,如果这个时候被跟踪的人发现她已察觉,大约套不出对方底细。不如将计就计,来一招出其不意。摸了摸金钉银钉,都随身携带,以她的功夫,一般人绝不是她的对手。
于曼丽不动声色地放下电话,从口袋里取出一张一百元钞票递给小商铺老板:“先生,您有笔吗?”
老板为难地接过钱:“哎呀,这么大?买一根笔打个电话可找不开。”
于曼丽声音不大:“先生,不用找,这钱全给你了。您借我根笔,我写个电话给您,如果我一个小时之后没回来,您就打给这个号码,就说‘于曼丽在太平里的戏园子’。”想了想又怕佛爷不信,便又加了一句,“‘于曼丽额上的淤青消了’,如果他问起你是谁,你就告诉他您的身份。您看这买卖合算吗?”
老板起初还是生疑,接了钱仔细地摸了摸毛爷爷的领子,又对着光翻来覆去地看。待确定是真钱,马上喜笑颜开,白来的钱谁不愿意赚,忙从柜台下面拿了纸笔给曼丽:“一个小时是吧,你放心,我反正不走,就在这呆着,我帮你看表,保证一秒都不错。”
于曼丽笑着眨眨眼:“您看着就像是靠谱的人。”说完就转身走了。老板看着于曼丽离去的背影,弹了一下百元大钞,“嘿,这年头情侣吵架,肥水倒流了外人田。”
于曼丽从小卖店老板拐出来,转到隔壁一家卖布鞋的小店里,换了双布鞋,重新回到太平里。人多的地方不便行动,闹大了引人注意,不好收场,方才她从戏园子出来,看到戏园旁边有一条寂静的小巷,七拐八拐的,像是原先的居民区。
她起初走得正常,完全像个没事人,等转过第二个拐角,她却突然向墙角一闪,躲在墙后。待脚步声近,于曼丽身手矫健地跳到那人身后,右臂干净利落地锁住那人的脖子,左手则扭住她双臂:“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我在你脸上刻上两个字,让派你来的人知道你弄砸了,到时候你被杀还是被废,就不归我管。另一个,是告诉我你为什么跟着我,我听得高兴的话,说不定会透露些什么信息给你,这样你也好交差。你想选哪个?”
那女人倒是不否认自己的确是跟着于曼丽来的:“可惜我不需要跟谁交差。”一边说一边已从袖口摸出一把小刀,身上放松,把全部力气加诸左臂,左手反推,然后贴着身体从自己右侧去捅于曼丽肚子。
于曼丽自然向后闪避,那女人便趁机发力挣脱。两人对面站立,于曼丽这才能正面瞧她,却发现她跟霍仙长得有三分相似,但总差了些意思。
那女人开了口:“霍仙的眼光果然不错,竟能找到一个你这么厉害的帮手。”
于曼丽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霍仙只见了两次面。”
那女人便冷笑起来:“只见了两次面她会把霍家的倒挂金钉给你?”她一晃右手,食指上的青玉雕的兰花戒指低低地嗡鸣起来,“这是我们霍家的寻钉戒,只要遇到霍家钉,就会发出不同的声音。我本来是要找霍仙的,谁知跟着声音竟找到了你。霍仙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可她不知道我霍二一支还有枚寻钉戒。请你回去告诉霍仙,想跟我霍桐抢霍家当家人的位置,门都没有。”
于曼丽尽可能耐心道:“你说的我大概听懂了,但我的确与此事无关。至于其中误会,还是你们自己解决吧。”本就与她无关的事,有什么可继续纠缠。于曼丽提步就走。
霍桐岂肯善罢甘休。她一个箭步冲过来拦住于曼丽去路:“人可以走,金钉留下。”
于曼丽觉得这就太强词夺理了:“就算真是霍家的东西,那也是霍仙的,与你何干?”抬起左臂准备隔开她的手。
霍桐眼尖:“二响环?”不禁又上下打量一遍于曼丽:这长相和身段,再加上媚眼如丝声如莺,绝对是勾引人的一把好手。
九门上下都知道这二响环是佛爷准备给未来夫人的,如今没听说佛爷有娶妻的打算,所以这二响环只能是她诓来的或偷来的。如果能把二响环拿回去,势必能拉拢佛爷。
于是她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去撸曼丽的手镯。于曼丽早已不耐烦,早不想跟她拉扯,谁知现在又来抢佛爷给她的二响环。
曼丽矮身躲闪,手上已拿了金钉。她密密刺出,招招锋利却不致命。霍桐见她使出金钉,收起小刀,反手从背包里拿出一根三寸多长的暗绿色的锁骨钉,直刺曼丽肩膀,狠戾毒辣,毫不留情。
于曼丽也不慌,细心拆招,准备寻空跑掉,少搅进他人恩怨。
谁知几招过后,霍桐忽然挑起嘴角,缩身撤步,不去攻击于曼丽,反而让锁骨钉猛地撞上金钉,嘭的一声之后,寻钉戒忽然嗡声大作。于曼丽被震地心神具乱,稍一愣神,锁骨钉已被钉进肩膀。
霍桐趁机连忙抓住二响环,然而刚刚握住,于曼丽突然消失不见,只剩下手里的二响环。
霍桐前后左右观察许久,到处寻不见人影。
“摄魂术?”霍桐喃喃自语,“难道霍仙一支的绝技真是摄魂术……”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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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魂术?”张启山的脸色转阴。
“没错,摄魂术。”霍桐振振有词,“我从眼线那里得到消息,说霍仙与陆建勋勾结,今日他们约好在太平里的戏园子见面,我为了收集证据,早早就在太平里守着。岂料半路遇到了身怀我霍家金钉的女人。呵,这下我总算明白为什么霍仙死死瞒住金钉丢失的消息了,因为那金钉本就是她拿给了外人。她找了一个好帮手,把自己和陆建勋牢牢地绑在了一起。可这女人也太猖狂,自以为有霍仙撑腰就有了靠山,竟敢戴着佛爷的东西招摇过市。佛爷,依我看,虽说擒贼先擒王,但她霍仙既然敢用摄魂术找人勾引佛爷,也就不该怪我们偷梁换柱、釜底抽薪。”
张启山的脸色已由阴转黑。
副官想上去提醒霍桐,二响环是佛爷送给于曼丽的。张启山却拦住副官,沉着气问道:“那摄魂术是怎么回事?”
霍桐见拉拢佛爷有望,想了一会道:“佛爷,咱们单独说。”
张启山把霍桐领进书房,他坐在书桌后面:“你可以说了。”
霍桐摘下寻钉戒递给张启山:“霍家自晚清立户以来,一直分有四支,各支由老祖宗那里习得不同绝技,但各支之间从不互通,也不知对方绝技究竟是什么。我霍二一支其中一项绝技就是利用寻钉戒找到持钉人,还有就是利用寻钉戒的声音震乱对方心神。霍家人一直心照不宣,知道霍家老祖宗的各项技艺都与人的神智有关。听闻其中一项就是控制人的行动,甚至传言可以自行移动被控制的人的位置。我原本是不信的,但今天我正要摘她的二响环时,那女人立即就不见了。哪能有那么巧,她正好就有霍仙的梅花钉。如此看来,摄魂术一技不虚。”她特意隐去了刺伤于曼丽一截。
张启山却从霍桐的最后一句话里听出些恨意和妒意。的确,不仅九门,各家内部也明争暗斗,谁都想拥有最好的,谁都担心自己落入下乘。也因为这一点无法遮掩的嫉妒,让张启山知道霍桐说的不像假的。
这也解释得通于曼丽说的她经常会在古墓里醒来,以及那天她的反常。
想起于曼丽,张启山的心又乱了,他叹了口气,目光向下扫到抽屉。那里面还躺着霍仙给他的信封,里面装着霍桐和陆建勋的书信往来。霍仙前天劝他小心霍桐,霍桐如今又来反指霍仙。
不过这些他都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摄魂术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桐不明白张启山在想什么。能拉拢到张启山最好不过,但她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只能干站着。
这时,张启山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打破了这尴尬的宁静。
佛爷接起电话,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他等对方先开口。那边咳嗽了一声,然后一个男人操着一口湖南口音的普通话发问:“请问是于曼丽小姐的男朋友吗?”
张启山愣了一下,男朋友?
张启山没有承认,但也没否认:“请问您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半念半说道:“于曼丽在太平里的戏园子,于曼丽额上的淤青消了。”普通话说得非常不自然。
张启山捂住话筒:“你刚才说你在哪碰到的戴二响环的女人的?”
霍桐不解:“太平里。”
张启山松开话筒:“我知道了。”正要挂掉,电话那边突然开了口:“哎我说伢子,人妹陀长滴又俊又秀,脾气又温柔,你把人家赶出来连拖孩都冇得换,要我说,早早来接妹陀回家客,好好过日子咯。”说完感觉自己特别有正义感,也算没白收那一张毛爷爷,才挂了电话。
穿着拖鞋?联想到楼上客厅里的血迹,张启山连忙拿出二响环在灯下照了一照,刚才他隐约看到的果然是血迹。如果真是被人控制,于曼丽可能随时都有被灭口的可能。后来她一定是觉察到有危险或者情况了,才找人打了这么一通电话给他。
张启山几步走到书房门口,拉开门,对副官下令:“日山,好好招待霍二小姐,等我回来再与她商量。老八,咱们现在去茶寨。”
不管是谁,霍仙也好霍桐也罢,还是与她们都无关,总之,只要有他在,谁都别想伤害于曼丽。
然而不等张启山走到客厅,张日山就面色严峻的走了过来,手里的电话还没放下:“佛爷,支队长打来电话,说瓦寨八角桥下发现了上百具尸体,全都被懒腰斩断,堆在两面悬崖之间,他说让您赶紧过去一趟。”
张启山脚步停顿,瓦寨?随即疾步向门口走:“能确定是什么时候死的吗?”
张日山急急地跟上来:“法医还没有到,但是经支队长的初步判断,这些人死亡的时间跨度非常大,有些已经死了几十年,有些才死了不到一年。还有,佛爷,这堆尸体的最上面,有一具完好无损的女尸,身穿铠甲,支队长推断,她应该死于二十四小时之内。”
张启山闻言,狠狠瞪住张日山。
张日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说明白,连忙解释:“我看过照片了,不是于曼丽。”
张启山不知道算不算是松了口气。他走到门口,目光坚定地看着齐铁嘴,一副托孤寄命的架势。齐铁嘴心说不好,佛爷这眼神肯定要让他办件什么大事,开门就想溜。
张启山一把把门按上,塞给他一串车钥匙:“算命的,到你表现的时候了,我有个事情要交给你做。你现在去香堂拿罗盘,务必把于曼丽给我找到。”
齐铁嘴推了推眼镜:“可是佛爷,你看我一个人能行吗?”
张启山把门拉开,带着副官向外走:“不行也得行,我可是才夸过你有胆气的”
齐铁嘴啐了一口,心道你在这等着我呢。佛爷又道:“更何况,那罗盘只有你看得懂,也只有你会用。至于霍二小姐。”霍桐这时也从书房中走出来了。张启山皱眉:“改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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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铁嘴开着车,攥着方向盘的手全是汗。他车开得不多,驾照几乎被用作半个身份证,一路上遇到抢车道的,心里是又急又不会钻空。骂了也不知多少个“绊哒嘛哒”,终于到了香堂。
他从车上跳下来,慌慌张张地从身上取出一串钥匙去开门上栓的铁索。结果手一滑,钥匙没进锁眼,反而掉在了地上。他弯腰去捡,一双手已经先他一步捡起了钥匙。抬起头,见是个年轻姑娘。
刚才可能是太急了,也没注意到有个人。齐铁嘴礼貌地道了声谢:“来住店吗?哎,姑娘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