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别随意挥霍运气。”额头抵着她的,蓝染轻声提醒。
“您不能每次惹完我都……都……”
“都?”蓝染似笑非笑。
“耍流氓!”
墨染闲依抛下这句话便急匆匆地跑了,只是稍微眼尖的都能发现她的脸红得像初开的桃花,衬得那白皙的面庞更加明亮柔美。
蓝染见过无数贵族人家的宅院,就算是在流魂街,亦不乏暴发户刻意雕砌的金碧辉煌,然而其中只有这座绿意盎然的古朴院落真正入了他的眼。
大门的高耸华贵与本宅的低调形成强烈对比,门里门外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流于表面的事物不可信,从来他都如此告诫自己了。
那时市丸银问他观察心得,他只道她是个太过天真的女人不值一提。
差些他们就要错过。
还好他愿意放下身段,而她愿意试着勇敢。
“耍流氓啊……”蓝染咀嚼着这个说法感到十分有趣,他或许该找个时间与他的大小姐厘清关于耍流氓的定义。
毕竟真要使坏,他该做的是扯下腰带,而不是心无旁骛地帮她裹上好几层,连一句道谢都没收到。
*****
墨染一族除了偶尔的形象抽风,基本还是个对礼仪极其讲究的大贵族。
这是蓝染首次与众人一道用早餐的心得。
上至墨染总一朗、下至完美融入的及川家两个孩子,开饭前十分钟无一例外穿戴整齐、于指定的位置垂眸安静正坐。
家主依照惯例踩点准时出现宣布开饭,职阶仅低于家主的总管铃木堇有自己专属的矮餐桌,在随时能照应家主的范围内,与老铃木并着坐享用他们的早点。
偌大的和室厅堂中,除了摆放碗盘极轻的碰撞,只余边上服侍的家仆来回走动的声响。
墨染闲依说过,长老没事不会出他们的院落,在整个家族体系中算是独立的议事机构。话虽如此,他们偶尔还是会神出鬼没地出现,特别是在心情不佳想找家主谈心时。
这些年比较少了,会出现在她面前不外乎是要与她炫耀外孙、顺便催催婚什么的。在南云一族的事情结束后,说不清他们得知长老议会出叛徒时惊慌的模样,对墨染闲依来说,他们对她的控制松上许多。
这约莫就是所谓的祸福相倚。蓝染还记得她说这话时手总会搭上右侧腹部,过往不愉快的经历与身体伤疤连结,造成她下意识地忽视右侧防守漏洞,只在偶然提及时显露自我防备。
必须让她改过来,然而无论训了几次,她都当没听到似的。
“轮值的餐点都让人备好了,天冷出门请家主大人别忘了加件外衣,如果有事情随时可以让人差堇回来,还有……”
“我们回外公外婆家几天,闲依姐姐每天都要想我哦,不过小妹就算了,真的别忘了想我哦……”
分家众人都回得差不多后,墨染闲依笑玻ё叛劭吭诶度旧肀撸诖竺趴谂阋淮笠恍×饺松涎菝磕甓家凑饷匆怀龅睦肭橐酪馈
“得了堇丫头,难得休长假就放宽心,”墨染总一朗慈爱地看着这些年轻人,“更何况妳家主大人今年有人陪。”
语毕视线还在两人之间游移,因为孙女喜欢,就连拐走她的小子都愈看愈顺眼。
铃木堇与及川由希闻言,齐齐瞪向那个俨然一副保护者姿态的男人,然后得到他一抹温和亲切、但看在两人眼里愣是嘲弄的微笑。
待人都走远,两人才慢悠悠地晃回院落,走进为了五个新成员重新整修、扩大不少的现世风狗屋。
“墨染大人离开前与妳说了什么?”
“没什么。”
“真没什么?”蓝染右手抚着靠上他大腿打呼噜的慕咪,左侧墨染闲依倚在他臂膀长长舒了一口气。
“就说了他与朋友们要到山中领地走走,”墨染闲依懒洋洋地回应,盯着墙上的月历努力让脑子放空,“还有这几天宅里人少肯定特别安静,很适合摸黑做坏事。”
“……嗯?”蓝染挑眉。
墨染闲依微微抬起头看他:“您说我要不把我院子里休假的暗卫唤回来?”
她琢磨着这几天有蓝染在便让他们放假去了,或许祖父觉得警备不足──
才想着,人已经像抓小鸡般地被拎到男人身前,慕咪则被那大幅度的动作吵醒,狐疑地看两人一眼,便伸伸懒腰从沙发一跃而下,混进毛团堆中。
“让他们回来做什么?”蓝染双臂环住女人的腰,下巴靠在她肩上低低地问道。
墨染闲依偏头看他,探出手取下他鼻梁上的眼镜:“加强警备,祖父大人不是说了……”
“妳是指,适合做坏事么?”
伴随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蓝染手掌抵上女人的后脑,在她还未反应过来前,把她的脸往自己凑。
蜻蜓点水、小鸟细啄、乃至于更加深入的唇齿相碰时,他瞥见她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惊讶慌乱。
到底还未习惯,她的手指绞着他的衣襟拧得死紧,除此倒未对他的心血来潮表达任何反抗。
估摸着她也该反应过来,蓝染轻轻地把她的身子往沙发带,撑着手臂居高临下笑着看她。
“如果是这种坏事,我觉得不坏。”抚过她一如凌晨清醒那般红艳的双颊,他在她耳畔如此低喃,不意外她羞窘地扯来沙发靠枕掩住面庞。
“解释就解释,何必动手动脚的,”靠枕后传来墨染闲依闷声指控,“我要求还我忠厚老实的蓝染队长。”
“为闲依小姐令人捉急的理解能力着想,这么做比较不必多费唇舌。”
“……哼。”随口胡诌面不改色,她算是见识了。
听男人揶揄地笑问她“还把暗卫唤回来守门么”,墨染闲依再傻也明白他的意思,拿开靠枕红着脸对他摇摇头。
半晌,见他缓缓起身坐好,墨染闲依定定地看着他的侧脸,漂亮的眼睫毛还是长长的、随着眨眼上下扇呀扇。
一反过去疏离却亲切得不那么真实,互通心意后,他就是这么待她了,就算冷嘲热讽也能让她感受到仅属于自己的温柔。
心念一动,墨染闲依左手撑起身子,自个儿凑了上去。
彼此亲昵地相处了四十年,就算同床共枕,理智仍大大地凌驾于欲望之上。
并非什么守身如玉的想法,只是总觉得还不需到那一步。拥抱奠定安心的基础、亲吻加深情感的绵长,时机到了之后,一切总会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不带任何目的,仅仅是想要拥有那么一个互相珍惜的人。
对这男人而言,世界很大,所以终究不会为她停留;然而她的世界好小好小,先是家族、朋友,然后全部都是他。
如果她是冒险小说里的角色,肯定是出来混个眼熟,很偶尔才出现协助主角一行人的不起眼小配角。
不过这也挺好的,小配角的生命历程不需要太多波折,她求的是一个安稳。
“闲依小姐,妳再这么主动下去,”两人抵着额头蹭蹭鼻尖,蓝染抓下她在他胸膛造次的爪子,一向睥睨自若的眸子似乎更深一些,“等不到天黑,妳就真得在这儿被做尽坏事了。”
六团毛球甚至还在边上打着瞌睡,这保守容易害羞的女人怕是还不懂事情的严重性。
“没关系,”墨染闲依细细喘着气,尽管从嫁为人妇的及川蔷薇那儿探询过,没想真要身体力行,蓝染这座大山还是八风吹不动地冷静,“我不介意当您的共犯。”
依着她纯粹美好的笑容,颊侧那很浅很浅的小酒窝若隐若现,蓝染听她怯生生地说了她的协力宣言,狭长的眼眸细玻С梢惶醴臁
他的闲依小姐嗓音如此动听、提议如此动人,着实令人心痒难耐。
“大白天的得注意点影响,妳看慕咪他们也还在。”身为想慎重些待她的男人,首先试着让她打消念头。
“噢……”墨染闲依闻言眉头微皱,经过一番挣扎后,她小心翼翼地建议,“那我们到卧房去?”
他的闲依小姐真是世上最可怕的一种生物,蓝染心想。
这辈子他首次不愿意纠正她的逻辑思维,顺势就被她牵着手带进她在隔壁的卧房。
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蓝染垂眸望着窝在怀里安睡、服装齐整、偶尔梦呓几句惣右介大人的墨染闲依,除了摇头叹气,他想不出还能怎么对待任性得如此不识时务的女人。
拇指轻轻滑过她眼底的黑影,仔细地端详这张让他看不腻的脸,到底是上了心还是栽了进去,他都要搞不清楚。
唯一确定的是,待他出手之后,她真是连想逃的机会都没有了。
“妳就好好在梦中珍惜最后喘息的机会吧,我可爱的闲依小姐。”
附上耳边意味深长的低语是他的犯罪预告,不再另行通知。
☆、第六十九章、只能是你
四番队,席官值勤室。
元月二日,天还蒙蒙亮时瀞灵廷便开始飘雪。雪已经下了一整天,愈晚伴随着阵阵冷风有愈猛烈的趋势。
大白犬小小姐趴在牠专属的躺椅上使劲咬着猫布偶,棉花糖端坐在边上挠着前爪也想爬上去,却屡屡被主人瞪视着拍下去。
尽管显得小肚鸡肠,墨染闲依有时候会想,论宠爱,蓝染是不是更加偏爱成日跟在他身边憨傻的小小姐。毕竟,连她与慕咪都没有的专属躺椅殊荣,小小姐得到了。
她想借男人队长室的躺椅还得以特殊事由申请,把她当队士管呢,多么不公平。
右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端详窗外,墨染闲依靠在窗台边心态不平衡地腹诽。
“呼──今天真是好冷啊。”刚结束巡房的四番队第八席官──荻堂春信推开拉门走进来,他一边搓着手呵热气,一边到茶水区给自己倒点热茶。
虎彻勇音抬起头与他打招呼,因为天冷脖子上也紧实围着颈巾:“是啊,连着几日都是晴朗的天,却在人手最不足时猝不及防地下起雪,不单冷,还挺困扰的。”
“我们没什么,倒是苦了基层的队士们。”墨染闲依扯紧羽毛披肩,又看了几眼外头吆喝着铲雪的死神,这才慢条斯理从窗边踱回自个儿的办公桌。
她的动作十分缓慢,在裹着好几层外衣的情况下,身形虽不到臃肿的程度,但也是圆滚滚雪人似的。
席官室前后备有取暖用的公用小火炉,而在管家铃木堇的坚持下,墨染闲依自己亦从宅里让人取来一盆。
把适才待在半掩的窗边冻僵的手置于火炉上空,感到温暖的同时,无意间瞥着腕上的什么,她垂下头,颊上微微地泛红。
“刚刚听妳低咳了几声,身体还好吗?”
好友有着被卯之花队长认证的病弱矜贵身体,若非出身贵族被捧在掌心呵护,怕是年幼就要夭折。每年死神健检结束后,虎彻勇音输入档案时总会稍稍留心她的状况,免疫功能每年小幅度衰弱不算什么,可她每过二十年状况都会有一次大断层。
悉心照料下小伤复原良好,但自愈能力越来越差。他人经治疗后三天内就会好的小伤,她要近两星期才能回复如初。
卯之花队长说过,每个人的体质都不同,墨染闲依只是有一副时间过得较慢的身体,正巧能在得天独厚的环境成长,不必太过担心。
就算如此,见她把药当水喝也是挺让人难过的。
“恩……”墨染闲依轻轻点下头,对于好友的关心十分感激,不过想起之所以感冒的原因,她还是有那么一点难以启齿,只得笑着细声道,“只是夜里有些着凉,不碍事。”
“是衣服还棉被不够暖么?”荻堂春信捧着热茶笑道,“前几日天气好,我便把最厚的那床被子收了,结果半夜差些冷死。”
墨染闲依闻言面上红了红,支支吾吾地算是同意对方的说法。
“唉,这种时候就特别羡慕牠们,”虎彻勇音看着边上玩耍的两团毛球,“愈冷精神愈好,身上那蓬松的毛茸茸感觉特别温暖。”
墨染闲依眼里噙着笑:“就是,牠们第一次见着雪还乐得滚了一身,回头也不见着凉什么的。”
“狛村队长的五郎倒是在初雪隔日就病了,还好只是普通的感冒。”荻堂春信撑着下巴回忆。
“说起来,怎么只有小小姐与棉花糖?其他孩子呢?”虎彻勇音问道。
“慕咪去帮忙送贺年卡赚外快了,”墨染闲依笑笑,“其他几个稳定性还不够,我让牠们乖乖待家里。”
“慕咪是去赚奶粉钱?”荻堂春信直爽地笑。
“有付出才有得享受是族规,”墨染闲依摆手,“孩子还没训练好,她只得辛苦些。”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就是让她去邮务局给忙碌的死神同僚帮忙。
掩下喉咙的痒意,墨染闲依喝口热茶后执起笔继续批注公文。
轮值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直至傍晚交接结束,他们又齐齐凑到窗边,表情冷凝望着风雪。
“哈,这真是……”荻堂春信摇摇头,“我还好,房间就在队舍,不过副队长与墨染四席是住在外面吧?”
墨染闲依与虎彻勇音对望一眼,眉头深锁。
虎彻勇音与妹妹住在中央区的集体宅邸,墨染大宅则在反方向的瀞灵廷边陲。冒风雪回去虽然不算什么,但也够呛的了。
“我再等会儿吧,真不行忍着点瞬步回去就好。”虎彻勇音轻声叹道。
揉揉略有些酸疼的后腰,墨染闲依缓步坐上休憩用的软沙发,乐观道:“我也是,真不行只好与病人抢张床睡。”
“难道墨染四席也想把那两个十一番队的蠢蛋踹下床吗?”好好用斩魄刀砍杀虚不要,偏要赤手空拳打赌谁消灭的虚多,结果双双重伤被紧急送来医护所。
“你的目标是他们啊,荻堂八席?”墨染闲依勾起唇角,“我反而是想把成天骚扰我们女队士的那几个流氓丢到外头去,他们确实需要降火。”
四番队可人的小护士那群粗手粗脚的也敢碰?若非规定不允许,她都准备好要把他们切段扔了。
最后仅仅始解了红蝶把他们麻痹在床上,大过年的连翻身眨眼都做不到,算是另类的惩罚了。
虎彻勇音听他们讨论那些讨人厌的病人,没忍住也加入话题。
说实话,四番队队员在许多人眼里只是打杂的,而且多半性格温柔说不出重话,如果没有卯之花队长气场压制,病房屋顶恐怕都要被掀了。
待风雪终于转小,虎彻勇音与荻堂春信先行离开,整个席官室只余下墨染闲依静静地盯着躺椅上熟睡的小小姐。探出手轻戳牠身下的暖垫,又看看一旁眼巴巴的棉花糖,她想,真是人不如狗了。
“难得眉眼生得好,拧成这般多么浪费。”
墨染闲依闻声抬起头,皱皱鼻子:“什么时候把队长室的躺椅送我?”
麻烦队士领他到席官室,蓝染才推开门,见着的便是女人苦大仇深地捏着躺椅软垫。
趁着墨染闲依得到四番队值班,他亦回五番队检视队务,说了结束会来接她一道走,结果碰上大风雪出来得晚了。
“妳想的话,随时到我那儿去便行,”把人从冷冰冰的木质地板拎起来站好,蓝染没打算在这问题多做纠结,“况且,狗屋里的大床还比狭窄的椅子舒适,实在不必要如此执着。”
“反正您就是只宠小小姐了,”墨染闲依不满地哼了声,“您有想过墨染大小姐的感受吗?”
让两条小尾巴跟上,蓝染看着她不情不愿地到架上取来自己的铺棉斗篷,暗地里觉得好笑。与狗吃醋这种事,恐怕也只有她做得来。
对于积深的雪,小小姐与棉花糖乐得蹦哒,反观墨染闲依,裹了几层又掩上斗篷后还是冷得直哆嗦。
她曾试过待在空间鬼道里,风雪虽然进不来,空气同样冰冷,最后干脆弃了这个念头,白费力气。
“走、走慢些。”原地摀唇用力咳了一阵,墨染闲依轻抚胸口缓过气,抬眼见身旁男人一副“早料到妳会感冒”的表情,她蓦地不自在地撇过头。
蓝染知道她现在欲言又止的是在想些什么,红彤娇艳的面容或许不只是冻的。
他们昨日终究没有出门走走,起因是有个女人错过午餐后还任性地赖床不肯起,说她不饿、扯天气冷、蹭着他的胸膛喃喃有好闻的沐浴清香。
被这么缠着,只好陪她再睡会儿。再起时已经接近晚餐时间,两人吃过饭、洗漱后,她兴冲冲地打开隐藏式衣柜,让他帮忙出点主意挑选参加贵族年会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