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想说不是,但确实被他说中了。
如果说朽木的篇幅是压抑的,那写蓝染的部分只能说是放飞自我。
很率直地写着喜欢、写他对自己的好、然后是如梦似幻的每一天。
爱着这个男人需要好大好大的勇气,她曾经很烦恼、很难受,但承认喜欢这件事本身却是那么幸福。
“这次别再为一条裤子避不见面,”手指缠上女人的发丝随意卷着,蓝染语带揶揄,“真怎么了,那六团毛球不背锅的。”
“不劳您费心,”墨染闲依明白他的意思,语气略有些咬牙切齿,“四番队工作量挺大。”
队士受伤的原因五花八门,导致医护所病床每天都几近满床,执行勤务基本没有闲下来的机会,偶尔碰上几个捣乱的还得亲自出马镇压。
才短短两个月墨染闲依就知道为什么四番队这么欢迎新人加入。
蓝染心不在焉地听她絮絮叨叨哪个番队队士特别可恶,随口应了几声。
她的发丝柔软滑顺又剪得短,没那么容易缠在指上,一不注意就从指缝溜走。
蓝染兀自摆弄一阵子,黑中偏红、红里泛金,现在不必遮遮掩掩,看得清楚反倒更衬她白皙的肤色。
夏天还未过那会儿,她开心地换上觊觎许久的死霸装,斜斜编了一条发辫、又在上头别上她最宝贝的小珍珠发夹。
当她结束任务,率领救护班从一番队前经过时,队长们正巧开完会从大门走出来,见状她便停下脚步与几个交好的队长闲聊。
因为尝不出味道,食物吃得少,她瘦了许多。
然而站在高大的众人之间,她那娇小的身影在他眼中仍盈满了力量。
他们是在秋收祭典的警备会议上认识的,作为文员她低眉敛目跟在队长朽木银岭身后,手上捧着会议资料。
气质温和、举措严谨、说话轻声细语,很不起眼的一个女孩。
市丸银认识她,所以他们多聊了几句。
那时他只知道她是墨染四席,全名甚至是听副官说多了才稍稍留下印象。
没有引荐,仅仅是队长与普通队士首次较正式的对话。
彼此都没在对方身上放心思,这是他们的初识。
记不得是正常的。
“闲依小姐,记忆力太好的确容易老。”抓起女人指节泛红的手抚上自己的脸,蓝染眼中噙着怀念的笑。
墨染闲依闻言面露疑惑,顺着自己的指尖看过去,男人的眼袋较之前似乎又多了些许细纹。
“妳却是愈活愈年轻,好似偷偷倒转时间。”就连市丸银见她那青春洋溢的模样,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让他勤加保养。
墨染闲依唇角微扯:“没办法,谁让我有个聪明的男人,可以安心做个傻子。”
吶,蓝染大人,您听过吗?
女为悦己者容。
她的男人就算得老,也必须记住她;而她就是时刻把他放心上,努力让他思念起自己时都是她最美的模样。
老化不可怕,遗忘才是。
“这么说来,为了妳的青春貌美,我还真是任重道远。”蓝染低低地笑出声,对她的想法心领神会。
她的女人病中还是很可爱,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令人心痒难耐。
当天晚上,已经能稍微活动身体的墨染闲依想吹吹凉风,于是在沐浴过后,蓝染便带她到小亭子坐坐。
她靠在他身前,很随意地用空间鬼道在水面组了几朵花,顺着指尖在上头闪闪发亮地转着圈。
最后再放上一只小蝴蝶,就这么停在花瓣上跟着绕圈。
然后,蓝染听着她用轻柔的嗓音说起她的故事。
在明白所谓职责以前,她想成为画家,因为眼前的一切多么美好,她想亲手把这些留下来。
知道她喜欢,父母还到现世搜罗她喜欢的图画书,其中又以西洋的童话为大宗。
就这么画着画着,风景、人物、建筑……当她终于觉得可以拿出手时,那年春天,她失去了父母,连带失去她的画室。
生活瞬间被菁英教育填满,小小的脑袋瓜也被强迫塞满各种经营算计。
这么多年来,她都有个梦想。
当个普通女孩,拥有自己的工作室,创作一个能让大人小孩都沉迷其中的图画故事。
这愿望其实十分微不足道,只要有心就能达成。
但是那时的她做不到,无论用力眨多少次眼,眼前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她必须成为家主,她必须成为家族的支柱。
重新拿起画笔是在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骄傲的男人之后了。
偷偷勾勒那男人的背影时,起初就连呼吸也觉得疼。
对他的喜欢不是不敢说,而是不能说。
随着日记渐渐被他的身影填满,当她终于注意到时,他们已经谈起了恋爱,自然而然地牵扯不清。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她的每一天都充满了鲜活的色彩。
由希那时还没有实感,后来尤妮出生了。
她生平第一次亲眼见证新生命的诞生,沐浴在神圣的气氛里,再看着襁褓中缩着小拳头的女娃──
她蓦地想起她曾经有过这么一个渺小的梦想,把美好留下来,创作能让所有人都觉得幸福的故事。
于是有了千寻。
“之所以是千寻,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孩的意思罢了。”
才刚抬起头便被故事中的男人轻轻吻住唇,身体还疼,但墨染闲依心上柔软得一塌糊涂。
“现在呼吸还疼么?”
两人抵着额头,亲密地蹭鼻尖,心靠得这样近。
墨染闲依摇摇头,浅浅笑道:“不再有疼的理由了,您待我这般好。”
她给他留了礼物。
那只窃听虫她会一直养着,就算要离开,她也会以自己的方式陪在他的身边,希望终有一日能抚平他内心的寂寞。
“如果千寻是普通的意思,女孩名可能要再想一个。”提及此,她的脖颈红得厉害,蓝染对她的反应感到有趣。
“……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墨染闲依细声反驳,脸红得厉害,并没告诉他名字早就决定好了。
让鬼道散去时,水面细碎闪着光。
镜花水月就算是假的,还是很美。
“回房睡了?”
“恩。”
蓝染轻手轻脚地把女人抱起,她体重轻得可怕。
几个月来食物都没吃多少,这四天甚至只能喝点水。
把她放上躺椅时,他兀自做了个决定。
待她周期结束重新取回味觉,就派六团毛球天天给她送喜欢的甜食。
真发胖也不要紧,这锅他背。
毕竟为了她的年轻貌美,他任重而道远。
☆、第六十二章、全家团圆
墨染一族在取名上非常随意。
见过数字组与风景组后,蓝染想着至少他女人的名字挺别致,凡事不能以偏概全──
直到他终于觉得有必要弄清楚那五团毛球各自唤作什么。
“小公主、小王子、小小姐、小少爷……跟什么来着?”
“棉花糖。”
队长会议结束后,蓝染留下与山本总队长就五番队新年预算商量一会儿,出来得晚了。
领着自家副队长往外走,却意外地发现众人多聚集在大门口,似是围着什么聊得开心。
正纳闷着,市丸银已经带着不怀好意的狐狸脸凑了上来,指着人群中间五只排排坐的白狗,说他真是“幸福”,连开个例行会议也有家人接送。
慕咪在主人转队后,依然留在熟悉的十三番队担任文件派送员。她的狗宝宝们现在稍大些,能理解最基本的指令,但要像牠们母亲那般独立作业还得等上好一阵子。
目前也就是可以在墨染闲依与蓝染之间打转罢了。
整个秋天蓝染都实施着把女人养胖的计划,成效不错,可后遗症却是身后不时要拖着一到五只不等的小尾巴。
“……棉花糖?”市丸银闻言挑眉,似是无法理解这取名的逻辑在哪。
望着自家副队长蹲下抚摸朝她奔过来的白狗,蓝染神情十分淡定:“她说那时有些嘴馋。”
也是到最近才晓得,原来墨染闲依的名只是因为墨染铃兰希望她兴奋的丈夫能闭上嘴安静些,别咋咋呼呼地绕着女儿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
然后到正式取名的时候,墨染椿真安安静静地待着,随手挑了两个汉字。
提及自己的家人,她面上特别骄傲明亮。
尽管情分短,情思却是绵长,她的父母结局并不完满,但他们的爱会由她继续传承下去。
赶在入冬前,她趁着夜阑人静终于把墨染铃兰接回家。
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举行丧礼的祭祀殿中也就知情的寥寥数人。
墨染总一朗、朽木白哉、早乙女琉生、及川一家、铃木夫妇、铃木菫、四名忠心耿耿的仆役,如此而已。
在她离开清净塔居林后,她母亲身上又多了几条管子,精密仪器还不时发出刺耳的警示声。
把墨染铃兰的躯体放进准备好的棺木前,蓝染远远地观察墨染闲依的表情。
握着她母亲的手,轻点额头,送上一朵白山茶,最后再印下一个吻。
拔管,关闭仪器,直至阖上棺木,墨染闲依的面容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仪式结束后,四十六室派来的观礼者上前致意,她背过身抿了抿唇,终究还是细声让那人代她捎去一句话。
很淡、很轻、很复杂的一句谢谢。
“您无法不这么承认,悲剧多半是美的──”蓝染在墨染椿的迷宫找到她时,她是这么说的,“尽管如此,我也只是刻意逼自己这么想而已。”
恨还是有的,但母亲肯定不希望女儿因她而扭曲。
他们是如此教育她的:包容、体贴、然后相信这世上有美的存在。
愈是处境难堪,愈要笑得坚强。
她不聪明,但她清楚地知道她想要什么──
再也不要用过去的眼泪,来淹没自己的未来。
“可是这好困难,吶,蓝染大人,这真的好困难啊……”
隔着一层篱笆墙,他也能明白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代表着什么。
这女人过去的哭泣都是压抑克制的,就算是在点心铺那次,她亦哭得十分得体。
身着光鲜亮丽的衣裳,微微抬起下巴故作坚强,可骨子里她终究只是个脆弱的女人,放下重担后哭得像个孩子。
这样的她,笑着说想要一个他们的孩子,能够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孕育思念。
时节已然入冬,她稍稍圆润些,不久前偶然碰上还是裹得紧实、一张脸冻得通红,但那眉眼如今却是笑得一派温柔和煦,暖人心脾。
“走了,雏森君。”轻推镜框,蓝染双手放进衣袖,与几名队长点头致意后,笑玻Р'地领着副官往队舍的方向走。
墨染闲依并不放心让那几团毛球随意乱跑,每只崽子附近都安了一名护卫。
只除了牠。
“队长,牠总跟着您呢!”雏森桃无法将目光从那可爱的小家伙身上移开,毛澎澎、身体圆圆的,迈着小短腿跟在他们身后奔跑偶尔还会绊倒。
蓝染对此笑了笑,仅仅回头看了一眼便继续走,没有停下的打算。
牠是毛球中年纪最小、也是生得最憨傻的。
或许还会是毛球中他最中意的。
“呜呜……呜呜呜……”
雏森桃听见那细微的呜咽声,皱起眉头略有些不舍:“队长,牠哭了呢。”
正确来说是在撒娇。
另外四团毛球发出这种声音时,还会姿态优雅地端坐,微微抬起下巴呜咽,只要这么做,很快就会有人上前给牠们想要的摸摸抱抱。
只有牠,一边呜咽、一边傻楞楞地跟着跑,跑个几步又会欢快地自个儿玩起来。
说是幼犬,春天出生至今也快一年了,牠们的体型早就不是能被捧在胸前抱着的大小。
回到队舍后,蓝染站在门边,看着端坐在那盆白山茶盆栽旁气喘吁吁、憨笑的白狗,心想:
真的,好像他的闲依小姐。
“过来,小小姐。”他最终还是出声让那团毛球进屋。
看牠熟门熟路地滚进内厅,然后俨然十分得意地趴上躺椅边的暖毯,蓝染心上有种说不清的复杂。
小小姐一天到晚跟着他跑,然而他的大小姐却被喜爱的工作占去大半心思。偶尔没轮到值夜,及川兄妹便缠着她不放。
过去她总瘪嘴道她得与工作争宠,听她说自己是工作狂,他从没怎么在意。
如今立场似乎颠倒了。
“如果妳能把我的大小姐带过来,妳会得到属于自己的躺椅。”这可是连慕咪都未能得到的殊荣。
如此异想天开的想法多么像他女人会有的,可若这种天真的希冀真能让她放下工作新欢,或许亦无不可。
毯子上的狗儿表情懵懂,被他揉着肚皮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再过不久就是新年了,对她来说该是个意义非凡的日子。
终于全家团圆的新的一年。
兀自笑了笑,蓝染重新投入工作,直至夕阳西下,他都未曾把注意力从文件移开。
把当日最后一份文件处理完毕后,他将眼镜摘下揉揉眉间,而后一道白色的身影自内厅窜出来,伴随着悦耳的铃当声蹭到他脚边。
想着她大概是饿了,蓝染舒展下坐僵的筋骨便慢条斯理地起身往饲料柜走。
还是很平常的一日。
待会儿或许到食堂看看还有哪些菜色随意拣点作晚餐,回房歇息前再练个书法。
才刚碰着饲料盒,队长室便被敲响。
来人灵压隐藏得极好,丝毫没有漏洞。
是什么时候到的,他竟未曾察觉。
“请进,闲依小姐。”
“……您是怪物么?”
嗓音依旧轻柔和缓,爱笑的眉眼弯弯如月牙。
把人带进怀里前,蓝染瞥见小小姐趴在饲料柜前朝他偏头,眼神纯净。
那是疑惑、哀怨、抑或其实什么都没想?
无所谓了。
“怎么过来了?”她的额头冰凉,双颊泛红,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羞窘。
墨染闲依笑玻鹧郏训眉腥吮硐殖稣饷疵飨缘挠淇臁�
只要他好,她便安好。
“趁着短暂休息来看看工作狂队长吃了没,运气好或许还能一道。”
“我们闲依小姐运气不错。”
说着“哎呀如此甚好,我给您带来四番队著名的营养餐”,墨染闲依随手将食盒置到队长桌上,接着垫起脚尖在他颊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整个秋天她都被喂食得饱饱的,依他的说法,就算她能抗拒甜食的诱惑,也无法抗拒那六团毛球哀求的无辜神情。
若她真能无视这一切亦无妨──
她拒绝不了他的。
秋天即将结束前,她把母亲带回家,长眠于父亲身边。
她的父亲长着一张年轻的娃娃脸,爱笑爱闹,爽朗开明。在父女独处时,他曾经这么说过──
“闲依,能够静静地陪在妳母亲的身边,我是多么幸福。”
携着他们的爱她诞生于世,她的名便是父亲写给母亲最美也最隐晦的情书。
卸下心上重担后,身子一松,各种各样的回忆瞬间填满她的思绪,一回神她已经走进她父亲的篱笆迷宫。
这么些年她都没动过父亲设计的路线,如何走到最深处的死胡同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然后他来了。
隔着篱笆墙,他就在另一头听她倾诉。
待她哭累了,很快地出现在她跟前。
这男人没说什么安慰她的话,只是在环视周围后,淡淡地提起:“被熟记路线的迷宫已经失去存在的意义。”
“走进来该找的是出口,妳似乎搞错了什么。”
记住的是谁,终究得走出来的又是谁?
无所谓了,她如今只想好好地记住那双紧紧牵着她、一路畅通无阻离开那地方的手。
她父亲的迷宫,已经有了新的路线。
真好,能在过年前了却这么些事。
新的一年,她终于能够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这男人身上。
男人动作优雅地把食盒取出,看着全是蔬菜的营养餐微微挑眉,没说什么默默地动筷。
墨染闲依撑着脸颊看他,余光瞥见小小姐百无聊赖地趴着看他们,墨染闲依轻笑出声:“您给她吃了吗?”
“还没。”
在宅里铃木菫都是给牠们弄的鲜食,小小姐今天要稍微委屈一下了,还好她没慕咪那么挑食,干饲料也吃得欢。
“怎么不给她也配个护卫?”轻轻放下食盒,蓝染捧起热茶喝了一口。
墨染闲依接手收拾食盒,低声笑道:“因为小小姐像我。”
“她有哪里像妳?”蓝染斜觑那只小口小口吃饲料一脸满足的狗儿,忍住没笑出声。
墨染闲依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过会儿才细声细气偏过头:“大概是,很喜欢很喜欢您这方面。”
小小姐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