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忆起蓝染在她耳边的低语,同样的位置,一样椎心的疼……
因为恐惧,战斗时她经常下意识忽略的右侧腹部,一把刀缓缓地推送出去。
冷汗涔涔滴落,耳边传来桧佐木的吼声与勇音的尖叫,她还──
不想死。
作者有话要说:出门前赶出来了!假日快乐!
☆、第三十七章、讨伐之后
十三番队派遣侦查部队,无一人生还。
十三番队副队长──志波海燕,殉职。
瞪大眼睛看着四番队医疗所纯白的天花板,墨染闲依还在消化这个震惊全瀞灵廷的消息。
离开尸魂界前,那个笑容总是如阳光般灿烂的志波大哥,拎了一小包妻子亲手做的酱油白玉团子给她带到现世吃,说了回来后再一道上馆子庆祝任务完成。
他们现世任务结束,尽管两人重伤,却都保住了性命。
可是此次回尸魂界,那些同僚不在了,志波夫妇再也回不来。
得知消息的当下,墨染闲依没有哭。
右侧腹部疼得厉害,却远远没有失去亲如家人的朋友这种感受来得痛。
心上一抽一抽地疼,眼睛愈来愈干涩。
原来悲伤到极点时,就连眼泪也不愿意配合。
上一次受这么严重的伤,是朽木白哉救了她。
这几年战斗的机会变多,与红蝶的配合愈来愈好,她已经大致抓到红蝶的习性。另一方面,鬼道由于日复一日的练习,已有显著成长。
她曾以为自己可以独当一面。
真傻。
嗤地嘲笑自己的天真,墨染闲依抬起手臂掩上眼睛,阻绝窗外透进来刺眼的光。窗边花瓶里插着几朵桔梗,是早晨蓝染带来的,他说看着心情好。
如果没有桧佐木、没有蓝染,现在她可能也不在这里了。
隐约听着敲门声,墨染闲依缓缓坐起身让对方进来。
说人人到,桧佐木修兵手里捧着切好的水果,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过来。
“卯之花队长说水果对前辈的恢复有好处,我就带来了。”将盘子放到床边,桧佐木搔搔头,不知该如何继续话题。
墨染闲依微笑,声音细若游丝:“刚刚去探望过乱菊了?”
桧佐木点点头:“是,乱菊小姐恢复得快,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变异虚消灭,被夺走的眼球与斩魄刀便重新回到主人身上。
真羡慕呢,那么好的身体自愈能力。她右手还不能动,动了会连带牵扯伤处,墨染闲依看着边上的水果,尽管想伸手去拿却做不到。
“我可以跟乱菊一样,称呼你修兵吗?”
桧佐木害羞地点头,墨染闲依不禁在内心轻叹是个好青年。
“修兵,谢谢你那个时候当机立断地瞬步拉开我。”墨染闲依扬起浅浅的笑,都过了几天,面上仍是十分苍白。
她下手的速度稍稍慢了,变异虚抓着机会,迅雷不及掩耳地将还能自由活动的细肢连着斩魄刀,刺进她的身体。
她右侧一向防守薄弱,受过伤后又给自己制造了死角,被突袭只能算自己帐上。
当时她身体疼得厉害,想起过往的经验甚至开始全身颤抖,若不是桧佐木上前带她离开,怕是得再正面扛住三把刀。
桧佐木的白打与斩术特别不错,拿着形同浅打的红蝶便能扛住虚多数的攻击,躲不了的就闪。
虚的灵力已经被他们消耗得差不多,能够使用斩魄刀始解的次数几乎到了极限。在两人以为多少可以放心后,两把刀直勾勾地往墨染闲依的方向射过来。
桧佐木帮她拦下一把,剩下那把墨染闲依惊险闪身躲掉,正想离战斗区域再远些,只走了几步便疼得跪坐在地。
那时虚最后的始解──大铁球趁机砸了过来,她没能躲过。
“我真没做什么,只会冲动地扯前辈们的后腿。”桧佐木表情显得十分痛苦与自责,身为男人他还没能成为助力。
“你救了我,也好好地保护了乱菊与勇音。”墨染闲依语气温柔,“这样还不够吗?”
除了铁球,还有最后的一把斩魄刀射往松本乱菊的方向,虎彻勇音正专心地治疗,没能及时注意到。是桧佐木帮她们挡下来的。
或许两个女人那边是这样的,但是墨染闲依那边──
桧佐木气馁地垂下头:“如果没有蓝染队长,我再也没脸见您。”
二者择其一,他选择了松本与虎彻。
大铁球砸下来,墨染闲依又受了重伤,当时他脑子里一面空白。
“蓝染队长,真的很生气。”桧佐木嗫嚅道,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蓝染队长。
啊──是呢。
那男人出现时脸上完全没有笑容,只是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只手便挡下铁球。低沉地对变异虚说了声“滚”后,一个舍弃咏唱的破道八十八就让牠连细屑都没留下。
墨染闲依当时没有声音,也没有力气问他为什么不把虚活捉下来给十二番队研究。倒是听到他淡淡地与桧佐木修兵说了:
“这种东西哪有活下来的资格?”
以最快的速度亲自把她送到四番队医护所,又以值得信赖的笑容告诉她慕咪已经在久纪屋安置妥当。当时她看到的、他对待虚那睥睨一切的残忍神情彷佛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还是那个极尽温柔体贴的蓝染惣右介。
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不久后得知志波海燕的噩耗,墨染闲依已无心思考。
“是呀,他好生气。”墨染闲依指示桧佐木帮她把水果盘放到膝上,左手以叉子拣起一块切好的苹果,秀气地咬了口。
桧佐木见她一派轻松,试探地问道:“蓝染队长那时应该不是对我生气吧?”
将那块苹果全部咽下后,墨染闲依才抬眼回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感觉他会对我的选择很不满意……”瀞灵廷内多少有小道消息流传,他们俩可能是一对儿。蓝染队长知道他抛下她,真的不会生气吗?
“别瞎操这个心,”墨染闲依语气轻柔,“他不是那种会随便迁怒的人。
就算真要算账,也只会找她好好谈谈人生。
一个没盯紧就让自己差点陷入死局,待伤好后铁定要被训的。
“话说回来,有帮我把话带给总队长么?”
桧佐木离开前,墨染闲依细声问道。她整整晕了两天,醒来后才记得让人转达她从变异虚身上问出的讯息。
“那位大人”,虚是这样说的。
这事件背后有幕后黑手,甚至现世这虚的能力与志波海燕遇上的也十分类似,两者似乎能放在一起考虑。
只是从队士那边听来,尸魂界遇上的虚能够强制把死神与虚融合;现世的虚却是想让自己变成死神。
种种现象不同一般,尸魂界可能很快就得迎来不安宁的日子。
桧佐木闻言,态度严谨地点头:“是,昨天我与虎彻副队长已经亲自上一番队禀报。”
“那就好。”墨染闲依给门边的桧佐木一个微笑,“谢谢你特地前来探望我,修兵。”
桧佐木修兵摆摆手,羞窘地与她道声再见,便消失在门后。
墨染闲依将头重新靠回枕头上,如今,这个纯白的世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习惯性地抬起右手覆上双眼,不意外扯动伤口疼得轻哼出声。
她还活着,真好。
*****
虽然没能把变异虚活捉回来,但山本总队长显然已经足够满意讨伐结果,在队长会议上大方地给予四人相对应的假期与奖金。
相较于同样重伤、如今迅速恢复如初的松本乱菊,墨染闲依在医护所足足待了两星期才离开。
当蓝染被铃木堇领到重新装修过的家主院落时,她刚梳洗完毕,站在全身镜前让两位侍女服侍更衣,左手撩起一绺长发垂眸沉思。
感觉到身后熟悉的灵压,墨染闲依并不马上转身招呼。蓝染见状也未出声,只是安静地靠在门边看着她,气氛平和。
墨染闲依受伤后的每一天早晨,蓝染都会到医护所与她说说话,知道她无聊,还会带几本推荐书籍给她打发时间。
偶然碰上卯之花队长揶揄他来得比谁都勤,只是一贯温厚地笑笑。
“过来怎么不先通知一声?”让铃木堇为自己取来家主羽织披上,墨染闲依随意地将长发松松地绾起,摆手让他们退下。
“本想着明天再上门拜访,”初秋夜晚正凉爽,两人在廊边并肩坐下,“无意间从浮竹队长那里得知妳已申请了复职。”
将视线从庭园造景移回墨染闲依平静如昔的面庞,蓝染轻声问道:“为什么不把假休完?”
“伤已经没有大碍,没有继续休息的理由。”她的理由很务实。之前受到袭击的驻世死神都已经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只剩她还留在尸魂界,“我也想慕咪了。”
“卯之花队长怎么说?”
“只是愈合较慢,复原得倒是挺好,现在已经完全没问题了……”墨染闲依眼神游移,“就是留了点疤。”
浅浅的一道伤痕,其实并不明显,悉心保养或许还能完全抹去。
知道眼前女人心意已定,他本就没打算让她取消念头,蓝染无奈叹气,拿起茶盏啜了一口,随后貌是不经意道:“墨染小姐,妳对五番队副队长一职有兴趣吗?”
墨染闲依刚触上茶杯的手一顿,抬眸疑惑地看向对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妳的能力已经足够成为副队长,我想知道妳有没有兴趣。”
不着痕迹扫过对方温和老实的表情,墨染闲依摇摇头,语气淡然:“我说过,我从不觉得自己能以副官的身分站在您身边。”
“妳太小看自己了,墨染小姐。”蓝染轻推眼镜,表情依旧看不出深浅。
“我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在哪,这并不是自卑,亦非自谦,”墨染闲依拿起茶杯,敛下眼眸,“现下看不起我的是您,蓝染队长。”
这男人从没考虑过把副队长之位给她,如今突然提起,大概只是想把她放在自己看得到、容易控制的地方罢了。
“啊,妳说的确实没错。”被说中所想,蓝染也不恼,“这回的现世讨伐任务我事前并没有得到消息。”
“任务由总队长亲自下达,知道这事儿的死神并不多。”她也只来得及告知偶然碰到的志波海燕。
蓝染将杯盏往边上一放,碰出一道清脆的响声:“为什么不告诉我?”
若非虎彻勇音向五番队请求支持,他甚至不晓得这女人已经陷入险境。得知消息的当下,这辈子他首次感受到不安。
“我不想拿私事打扰您。”墨染闲依并不看他,垂下眼细声细气道,“您在信中说过,这几个月会很忙。”
上次回尸魂界操办及川的婚礼,她趁机想与他见一面才被拒绝,当时心里还难过着。
……确实。
蓝染闻言难得语塞,原来拿石头砸自己脚是这种感觉:“就算如此,妳还是可以试试。”
抿唇微微扯出一抹笑,墨染闲依摇摇头不说话。
她喜欢写信,也喜欢读信,但是她知道这会让人很有压力,所以她在征求同意后才开始写,并让蓝染有空再看,回信并不强求。
八个月里她每周都会寄出一封信,分享生活琐事或读书心得。她知道对方很忙,一个月里能收到一封信就能让她快乐许久。
如今桧木盒里躺着五封亲笔信,疲惫时就拿出来读一遍,其实她真的很容易满足。
第五封信是六月收到的,内容不长,除了祝福她生日快乐外,还说了他有些事得忙,恐怕没空读信回信,望她见谅。
尽管如此,她还是持续写着,期待着,然后重复失落着。
难得回去一趟,想见面也被拒绝。
连她都觉得这么黏皮糖似的自己惹人嫌,怎么还好意思打扰他。
“就算提前告知您,您也无法帮我什么。”思及至此,墨染闲依抬眸定定地看着他,“受伤也是我自作自受,您不必介怀。”
如果一开始她肯牺牲几天的声音,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言下之意便是,这事他帮不上忙,她也不需要他帮忙,甚至她的一切皆与他无关。
去他的无关。
蓝染危险地玻鹧郏骸澳拘〗悖行┗白詈孟肭宄笤偎怠!
“蓝染队长,我很感激您救了我,也很感谢您最近的陪伴──”墨染闲依明白自己让他不愉快了,但那又如何?她也是有脾气的啊!凭什么她的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控中,自己对他却什么都不清楚?
“但是恕我不想再对您知无不言。”
到头来,她还是单方面地一头热。
信,他看了吗?
这次的回信简短,是工作忙了吧!
这周内容写多了,要不重写份让他读得轻松些……
是不是被讨厌了呢?他厌烦了吗?
总是在夜阑人静时,翻着信件独自悲喜、独自烦恼……
到头来,他还是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每天早晨出现与她谈笑风生。
不公平。
不意外对上男人冷漠的眼神,墨染闲依心上不自觉地抖了抖,还想趁着气势多说几句,欲出口的话语在舌尖上滚了几圈,最终仍是被对方的瞪视给逼着咽回肚子里。
“我说过,能让我不愉快的事情并不多。”蓝染唇边勾起笑,可眼里毫无笑意,“如果墨染小姐不愿意继续与我分享妳的生活,那便这样罢。”
“我……”
“正月妳带慕咪到公园散步,说她为了追赶鸭子跳进池里,妳跟着被拉下水感冒一星期;二月妳买了四本时尚杂志与一台缝纫机,自己尝试着画现世衣服的版型,三月底亲手完成三套连衣裙到打工的店里寄卖,全都卖出让妳得意了许久……”蓝染面无波澜,扯着嘴角语调平淡地叙述。
墨染闲依有些讶异对方会突然提起这个,听着自己的事情觉得羞窘。
“……六月,妳的生日,本想着回信写长些,但手头事情多,便想着找时间亲自到现世见妳。简单地交代了工作,提前知会妳我回不了信,让妳别总想着给我写信,还得一封信前后改好几回才寄出,看来是工作不够多?”
“知道就算这么说,妳肯定会继续写,每封信我都看了,无论是妳六月读了的两本哲学书、还是七月时与春名麦到游泳池打工被搭讪,妳的事情我都知道。”蓝染说着便取下眼镜揉揉眉心,“前几个月还有空闲读些书与妳分享,近几个月就是不断地工作、协助其他番队修改文书作业流程,千篇一律的枯燥内容,真不想让妳跟着烦闷。”
……为什么这男人知道她在介意些什么?
最近发生的事情并不那么顺心,一不小心她便开始钻牛角尖。被蓝染这么解释,反倒是她任性了。
墨染闲依皱眉,本不该是这样的呀?
“墨染小姐,妳从未问过我,关于我的事。”蓝染将眼镜重新戴上,伸出手抚上她细致的面颊,“我也觉得很不公平。”
这世界对他来说太过无趣,有趣的部分大多不能为外人道,她不问,他该从何说起?
“您不一定愿意回答。”
“妳不问,我连回答的机会都没有。”
蓝染的手指还是一样的冰凉,但是望进那双温柔得令人沉溺的眼眸,墨染闲依没来由地感觉到暖意。
“我不该相信您。”他说过,不能相信包含他在内的所有人。
蓝染低低地笑了声,这女人真学会拿他说过的话堵他:“妳不必相信我,妳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剩下的他会解决。
死神的寿命很长,然而谁也不晓得自己是否能够平安活过明天。
这回她活下来了,下回呢?
拿些细碎的小事给自己添堵,把宝贵生命拿来与喜欢的人呕气,她真傻。
缓缓地,墨染闲依唇边终于笑开一朵花。
“开心了?”蓝染跟着笑玻а邸T此皇敲挥衅⑵呛迤鹄慈菀住
墨染闲依眉眼弯弯,知道自己还被重视着便足够了:“蓝染队长,我还是想给您报告近况。”
“当然好。”
蓝染喜欢写字、乐于评字,在灵术院与五番队开设书道教室除了提升个人形象,亦是出于他的兴趣。
墨染闲依那娟秀端正的字迹,初看软糯无力,如今再看却是温婉得令人舒心。见字如见人,想来便是如此。
今晚看不到月亮,甚至连星星都只有稀疏的一两颗,两人安静地靠着彼此,听着引进院落的流水潺潺。
蓝染不禁觉得有些可惜,如此良辰,有美人却无美景。
感觉肩膀上多了一道重量,他心上柔和,脑中习惯性闪过算计。
山本元柳斋重国这回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