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与朽木白哉闹僵的期间,她们还是维持着书信往来,至今仍不间断。
绯真在来到尸魂界前曾受过良好的教育,写给墨染闲依的信内容言之有物,用词严谨细腻,字体端正优美。
若非清楚她的出身,否则墨染闲依可能还会把她当成哪家的贵族仕女。
“闲依大人的花道作品真美。”与墨染闲依一同站在花道作品前,绯真笑容温婉地称赞道,“可以请问您创作这作品的概念或灵感吗?”
“这花器是以肥皂泡为概念请工匠制成的。”墨染闲依轻声解释道,“去年夏天我在现世曾魂葬过一个男孩,他活着时最美好的回忆便是与家人一起吹肥皂泡。当时有些怅然,如今释怀了便想以自己的方式纪念他。”
见绯真抬眼又看向不远处的玫瑰花甜点,墨染闲依便一道介绍了在现世十分照顾自己的久纪婆婆。
朽木白哉与蓝染惣右介在两个女人身后不远处并肩站着,由于平时较无交集,此时也只是相对无言,静静地听着她们的对话。
“倒是绯真,听说妳今年要在祝祭上跳祝贺之舞?”小心地整了整有些移位的枝条,墨染闲依笑着道,“朽木家气质优雅的绯真夫人首次演出,我可是很期待呢!早乙女那家伙前天从朽木宅离开后,还特地绕到我那儿炫耀一番。”
绯真掩唇银铃般地轻笑了声:“能得早乙女大人舞技指导我很荣幸。”
“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在舞台上倒是尽显绝代风华。”墨染闲依想起自己的友人不禁笑着摇头,“今年他有场新戏,剧本写得挺不错的,就是不知道舞台上如何呈现。”
“早乙女大人的想法特别大胆。”绯真忆起过去几日与对方的相处,也不禁莞尔。
“那哪是大胆,”墨染闲依摆摆手,“根本是惊吓。反正依我对他的了解,肯定是让妳演出当日想办法从天而降吧!”
绯真闻言瞪大双眼,随即笑着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夫婿。朽木白哉见状只是微微勾起唇角,朝她点了下头,那眼里流露出的怜爱显而易见。
将一切看在眼里,墨染闲依默默地感受自己的心跳,一、二、三……很好,不快也不慢、不轻也不重,维持内心平静的第一步,她做到了。
“也不必称我料事如神,他就是这般胡来。”明白绯真何来如此反应,墨染闲依只是对着两人淡定道,“若是飞天降落被拒了,他下一个建议要不是要求加点声光效果,洒洒花瓣、放放烟火什么的,就是直接提出要自己来。”
听着墨染闲依对早乙女的评论,绯真被逗得笑玻Я搜郏慌缘男嗄景自赵蚴俏肿乓缓疟砬椋辉谀谛亩阅鞠幸赖闹锌线踹醭破妗
他与早乙女虽然不常私下往来,但毕竟同为贵族,也算旧识了。
前几日绯真在接下祝贺之舞的任务后,听说了贵族里竟有这番人物好奇得紧,想着能让夫人开心,他便请早乙女进府协助指导。而早乙女在绯真演示一遍舞蹈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只是跳舞多无聊,咱们开场不妨从天而降吓吓底下的土包子。”
底下的观众还没吓着,朽木白哉就第一个被惊吓了。
任何可能会让绯真发生危险的活动一律禁止!
因此结局自然是维持原案,只让早乙女针对舞蹈动作给予更加专业的指导。
“闲依大人与早乙女大人感情真好,这令我十分向往。”轻轻地牵起墨染闲依的手,绯真真诚地说道。
她身体并不硬朗,在瀞灵廷内碍于身分,女性友人也不多。如今能得墨染闲依相陪她是打从心底感到开心。
太瘦了!
突然地被牵起手,墨染闲依还没来得及感到意外,注意力便马上被绯真那纤细得有些过分的手腕吸引过去。
长期生活在灵子密度高的瀞灵廷对她的身体似乎还是造成了伤害,不着痕迹地斜觑朽木白哉一眼,墨染闲依对此并未说什么。
“打小便建立的情谊,若连这点都猜不出来就枉为早乙女大爷的头号支持者。”不说没人知道,墨染闲依可是早乙女后援会的会长,虽然当初是被本人押着加入就是。
拧着眉头,墨染闲依拉着对方的手上下打量,最后仍是没忍住地啰嗦道:“绯真,妳现在穿的衣服够保暖吗?手都冻成这样了。”
身体可是每个人最重要的资本,不好好爱惜怎么行?
低下头打开提袋翻找,随即翻出一个有着精致刺绣的四方形小包,而小包的大小就与孩童们玩的沙包一样。
搓揉了一阵子,觉得差不多了,墨染闲依便将刺绣小包放上绯真的掌心:“这是我在现世发现的好东西,叫暖暖包。只要摩擦后里头的物质便会发热,很适合寒冷的天气里使用。”
“好温暖!”绯真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捧在手上,眼里闪着新奇的光芒。
“暖暖包直接与皮肤接触容易受伤,所以我便自作主张地在外头再包覆一层布料,温度刚好。”墨染闲依笑笑,这东西是春名麦告诉她的,她记得当时自己也是这般惊奇,“如果绯真觉得用起来不错,回现世后我再寄一些给妳。”
墨染闲依年幼时便落下病根,对于身体保健她也是下了很大的功夫──虽然成效有限。
“多谢闲依大人关心,我会好好照顾身体。”绯真仍是那温温婉婉的笑,“闲依大人也要多保重,听白哉大人说您日前染了风寒,还有些担心。”
“说来奇怪,在现世日夜吹风、东奔西跑,也不见身体出什么毛病。没想一回到尸魂界反倒有些水土不服。”墨染闲依不以为意地笑笑,接着又与绯真分享一些她在现世学来的保养之道。
女人们闲嗑牙起来便容易忘记周遭,于是陪着她们的两位男士只能被冷落在一旁。
在两个女人从保养品聊到艺术、又聊到墨染闲依在现世领养的狗之后,蓝染惣右介决定终结两个男人之间的静默。
“朽木,我们五番队非常擅长字处理,墨染小姐也是。”蓝染看着朽木白哉,突然地就冒出这一句话。
见对方似乎有些疑惑,蓝染继续说道:“因此在墨染小姐转队的风声传出来后,我曾多次提出请她到五番队的邀约,可惜被十三番队抢先了。”
虽然知道墨染闲依本来就是打定要到现世才选的十三番队,但朽木白哉并没有对此评论些什么,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并没有打探隐私的意思,但我对于墨染小姐离开她所喜爱着的六番队的原因感到好奇。”蓝染轻推眼镜,仍是那温厚的模样。
“墨染她有自己的考量,我无法代替她回答。”朽木白哉只是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您与墨染最近走得倒是挺近的,或许直接询问她会愿意告诉您。”
蓝染状似可惜地摇摇头:“其实我有自己的猜测,一直到刚刚都还不是很确定。不过听了你的回答,我想也相差无几了。”
“队员的转队本是司空见惯的事,只要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连上司也无从置喙。”虽然得知的当下朽木白哉很愤怒,但想通之后他很快就释怀了。
墨染闲依离开后,六番队里的气氛低迷了一阵子,然而在及川镜就任四席后,一切便慢慢地回到原轨。
如今,朽木白哉感谢墨染闲依对六番队曾经的付出,但也就是如此而已。毕竟她在哪里都不是问题,只要还在尸魂界总会碰得到。
“说得也是。”蓝染看着与朽木白哉的夫人聊得和和乐乐的女人,真想知道此时她内心是什么样的感受。
那亲切愉快的模样是装出来的吗?还是她本来就如此清高不计较呢?
流于表面的事物都不能轻易相信,这是蓝染惣右介的信条。
两个男人又静默了一阵子,最后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话题便绕到两人都有些心得的书道上,总算打破寂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名家作品撑到女人结束话题。
向主办方负责人再次道声感谢,并预祝接下来的活动一切顺利后,墨染闲依便偕着蓝染先一步离开新年会会场。
剩下的活动都是些贵族间的歌功颂德,墨染闲依毫无兴致,她相信蓝染亦是如此。
外头雪已经停了,中午又出了点阳光,虽然还是有些冷,但行走已经没有早晨那么麻烦。
“墨染小姐,我知道妳与朽木副队长交情不错,但我到今日才知道妳与朽木夫人感情亦是深厚。”蓝染不经意地提起绯真,观察墨染闲依的反应。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蓝染队长。”墨染闲依抬眼看向高了自己一颗头的男人,身高不够高有时就有这种困扰,仰视时气势总不那么足够,“深厚倒不至于,但是我非常喜欢这对夫妻。”
不是装的,也不是故作清高,她就只是单纯地喜欢着自己喜欢的人。
就算他们不属于自己。
“其实我也经历过嫉妒、口不择言、自我否定的过程,但追根究柢这些情感充其量不过是一直往伤口上撒盐。”墨染闲依知道自己已经能够坦然地面对这些,只是无意间碰面时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卑鄙的自己。
就算朽木白哉与朽木绯真早已不介意,她自己还是难以忘怀。
“做人真的好难呀……”转了转手上的和伞,墨染闲依小碎步走到蓝染前方,很有兴致地倒退着走,微笑地看着对方,“其实我很讨厌这身衣服的,又重又紧穿脱又麻烦。相较下,死霸装多好!轻便又好伸展筋骨。”
“墨染小姐,小心后……”蓝染看着后方几名孩童追逐嬉闹着,似乎并没发现墨染闲依。
正要撞上时,墨染闲依轻巧地原地转身避过他们,尽管穿着厚底草履,仍能稳稳地把持住重心,站立姿势也不见歪斜,仍是那般挺直。
“漂亮的旋转。”本来是打算出声警告,没想最后却得赞一声那利落、毫无多余动作的闪避,“原来墨染小姐还擅长舞蹈吗?”
墨染闲依盈盈地行了礼,接着乖乖走回蓝染身边:“不,我对舞蹈其实不那么在行,只是有个好友善于此艺,才向他学点皮毛。”
“是妳与朽木夫人口中那位早乙女先生吗?”蓝染明白地笑问道。
“恩,蓝染队长还没有观赏过他的演出吧?有机会我再邀请您一道去。”尸魂界里一票难求,一年公演又任性地删减至四场:瀞灵廷三场、流魂街一场。
瀞灵廷的演出面向贵族,票自然卖得贵,话虽如此,后排有些座位视线遮蔽程度不一,还是会以低上许多的价钱释放出去──前提是抢得到。
卯之花队长、松本乱菊与伊势七绪偶尔会私下麻烦她帮忙买这些位置的票好进场观剧。
只有内行人才知道墨染闲依是早乙女少当家亲自钦定的后援会会长,交情之好说一声就会帮她保留座位。
至于流魂街的演出票价就便宜多了,甚至可以算是公益性质,但只限流魂街居民购买,有身分的如死神、或居住在流魂街却拥有瀞灵廷通行许可的贵族禁止进场。
就算如此仍是一票难求,可见早乙女剧团的热门程度。
“我会期待。”蓝染温和地回应,随即似是想起什么,“墨染小姐再过两日就要回现世了吧?”
墨染闲依点点头,想起现世的一切不由得雀跃起来:“现世排除掉那些令人不愉快的虚,真是十分有趣的地方,有许多让人想尝试的新事物。”
“有机会真想亲眼看看待在现世时的墨染小姐。”蓝染微笑,感觉似乎能得到意料之外的乐趣。
“如果您到现世可以通知我一声,我租了一间自己的小公寓,无论是短暂住宿或义骸寄放多少都能帮上忙。”墨染闲依想起在现世只靠自己慢慢累积起来那一切,神情都亮了起来。
比起像现在似乎高人一等地穿梭在管制严格的贵族街上,她更愿意待在朴素却充满人情味的现世小街。
贵族街是个十分排外的地方,受到贵族邀请的平民若未经过一定程序得到正式许可也是进不来的。
想着时间还早,必须对陪同参加新年会的蓝染表达感谢,便挑了间光顾过觉得没问题的料理亭一起用了午餐。
“我天生体质碰不得酒,就算只有一滴也不行。”双双走出料理亭后,外头雪又开始下了。墨染闲依与蓝染合撑着一把伞在雪中漫步,十分有兴致地边走边欣赏雪景。
“具体会产生哪些症状呢?”
“轻则干呕,严重则会导致晕眩与呼吸困难。”墨染闲依笑笑,听不出情感地举例道,“最近一次碰到酒精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为了一个仪式被逼着喝了点酒,在特别医护室里昏了好些天。”
“那些人知道妳的情况吗?”蓝染皱起眉问道。
“知道。”墨染闲依轻描淡写道,“但是对于贵族来说,礼法不可废。祖父与父母亲当时尽管气极,似乎也无能为力。”
当时还未明白大人间争执的点,她只能瑟瑟发抖地躲在疼爱自己的家人身后。一直到清醒过来,她才明白如今烙印在左后肩上那朵小小的家纹,竟差些要了自己的命。
“我过去所认为的贵族一直是气焰嚣张、眼高于顶的,但果然只要活着,无论是谁,都会有旁人无法同理的烦恼。”蓝染闻言轻声下了个批注,“贵族似乎也挺不容易的。”
墨染闲依笑着摇摇头:“不,您应该说‘能把贵族当得这么窝囊,墨染小姐也挺不容易的’,蓝染队长。”
“墨染小姐总是习惯贬低自己。”蓝染停下脚步,“其实我不认为妳等着的山茶未曾探头过,只是妳低下头的时间太久。”
错过一朵花最动人的时刻,自然只剩凋零。
定定地看着对方,墨染闲依笑了,只是眼里的无奈是那般显而易见:“其实我知道,擅自地喜欢又擅自地失望,问题全在自己,而这也是我很快地就接受这个结果的原因。”
墨染家是必须留下属于自己的子嗣的,他们之间本就没有可能。她只是心存侥幸,被动的想着如果他也有这个意愿,她便豁出去勇敢一次。
深深地吸了口气,墨染闲依无意识地又抚上右侧腹部:“其实我很努力,但是愈努力就愈清楚我们之间的差距──就像与蓝染队长您相处愈久,就愈能感受到您对周遭的疏远。我觉得这样对彼此都很安全。”
“原来在墨染小姐眼里,我竟如此不近人情。”蓝染推了推眼镜,语气并无任何不快,只是眼里似乎闪过一丝什么。
“不能全然相信眼睛所看到的,因为眼睛有时候也会骗人。”墨染闲依闭上眼,踩着高履在雪地上做了几个日本舞中常见的旋身与甩袖,“其实我完全没有舞蹈天分,会的动作全部就这些,但在早乙女一时兴起的魔鬼训练后,靠着这几个基本动作竟也能瞒过许多专业评论家。”
“墨染小姐的意思是?”
“蓝染队长,”吁了口气后睁开双眼,墨染闲依平静地陈述道,“我很喜欢与您相处的感觉,因为我看不清您的真心,就如同您也触碰不了我的。并非不近人情,只是隐隐地有一种感觉。”
这男人似乎是寂寞的,而他的寂寞形而上,更加难懂。
蓝染闻言哈哈笑了几声,停下后看着墨染闲依的表情同样平静得可怕。
本来想着此时应该要严正否定她对自己的看法,让她明白主导权应该在谁手上──但在敏锐地察觉到她平和的表象下,拎着小包的双手食指早不自觉地绞在了一起后,他决定还是算了。
“现在的”蓝染惣右介,不该让任何人──特别是女人──感到类似害怕、或讨厌的情感,这是不对的。
似是拿她没办法地叹了口气,蓝染低语道:“墨染小姐,我明白妳的意思了。放心,我并没有生气。”
“真的?”
“我说过,能让我不愉快的事情并不多。”蓝染温厚地笑着,见墨染闲依适才离开伞下,雪花落在了她的发上肩上,没想太多便伸出手帮她拨去。
本该是很浪漫的情节,可此时墨染闲依心中只有一个感想:“蓝染队长,您肯定很受女孩子欢迎。”
宫岛蔷薇提及自家五番队队长那眼里可是冒着小星星。
之所以不是冒粉红泡泡,纯粹只是因为她现在看上了对其避之唯恐不及的及川镜,其他好男人都得排他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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