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微笑:“那麽……拜托你了。”
“……”
回应她的是Shadow的沉默和枪声的欢鸣。
话是这么说,但是对手并不是可以直接用玩笑解决的,小冬深吸一口气,蹿入怪物中心。
Shadow只看了一眼,便不再操心——一般情况,小冬的自保从来不成问题。
在两个家族的大战打响的同一时刻,小型战场也开始运行。
Shadow的武器是枪,枪枪精准,弹弹爆头,很血腥,但很有效。
冬姑娘的武器是腿,游走不停,瞄准时机——撩阴脚。非常奏效。Orz
两点姑娘相互掩护着,近身攻击的吸引注意,远程攻击乘机夺走呼吸,合作愉快,成果显著。
门卫不一会便全部被放倒,小冬拉着Shadow击掌相庆。本以为可以就此放松,却不料又有新的敌人来到。天上有两个黑影一边咆哮一边飞近,让两人同时一僵,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喂,”Shadow叫住小冬,目光向着飞来的两只怪物,她的表情平静无波:“你先走,我断后。”
“……是说我会碍事么?”
“是的。”
“……第一次被人说碍事呦,很伤人碍。”
“抱歉。”
小冬彻底无言。Shadow虽然话少,但是她言出必行,她现在执意留下,除了找死给她拖延逃跑时间,没有任何意义。
这种事,牺牲别人换来自己生命的事情,小冬绝对不可能理所当然地看着它发生。大脑高速运转,小冬的手下意识伸进口袋,指尖触到光滑的纸片,脑中霎时间灵光一现。她拉住Shadow的手腕,强行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这边:“我这里有D的幻术卡片。”
“D?”
小冬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叫得是斯佩多的名,怪异的喜悦感不合时宜地扬起,小冬强自忽略,急急解释:“戴蒙,就是戴蒙·斯佩多,就是那个雾。”
看着Shadow了然地点头,她伸手从口袋中掏出一张扑克——彼·安泰并未搜走她的东西,剩下那些没用的牌早就被她扔掉,只留下这一张。
“这个可以制造雾,我们趁乱逃跑。”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张牌撕成两半。
【“这个撕成两半,就可以幻化出浓度足够的雾,他们对这里不熟悉,在这点上你应该有优势,到时候你借着浓雾逃走就好――”】
斯佩多给她这张牌的时候说的话直到现在她还一字不落地记着,也包括他最后那用调侃语气说的,“最好带上我”。
心头盘桓的异样情绪再次不合时宜地爆发,记忆也逐渐延伸,从斯佩多受伤的时候起一直向前延续,小冬竟然微微愣了神。记忆里,似乎有太多关于斯佩多的场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有那麽多细细碎碎而又无处不在的琐碎事物,与斯佩多相关。
随之而来的是极度的痛,如同记忆中的笑闹一般细细碎碎,布满全身。小冬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被Shadow抓住,向前努力奔跑。
“我记得……我刚才是在……”
“发呆。”
“……一针见血啊,Shadow小姐。”
“谢谢。”
方才的状况让她警觉,这对她来说绝对不算正常。小冬咬了咬嘴唇,微微的疼痛感让精神稍微清醒了一点,轻轻抽回手,她开始专心致志跑步。
雾气弥散,如同开出大朵大朵白色的水花,让路面的可见度变得差劲的同时,也令空气骤然改变了味道。撕成两半的扑克牌被下意识放在了小冬口袋里,这保证了雾气以她们为中心,在方圆几十米以内,看不清任何东西。
大概跑了十米,小冬突然想到什么地问:“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去找Giotto先生。”Shadow回答。
“Giotto先生是在……主战场?”
“是的,在城市中心。”
“那应该在西边,你走错方向了——我们避开主战场,在那里我会碍事,副战场在哪边?”
“沙滩。”
“我们去那里。跟我来。”
两个姑娘迅速改变路线。
月冷雾迷,花谢雾暗(上)
主战场上,是身为Boss的Giotto和Sun。朝利雨月和G在两侧夹击,也护卫着彼此的后背,他们的对手,是彼·安泰。
纳克尔和蓝宝被安排在了总部,以防城门失火,祸起萧墙。
除却那位据说已经回到这里却始终未见踪影的浮云先生之外,总领副战场的指挥者头衔,就只好落在了斯佩多头上。
或者说,是他专门揽下了那个头衔。
因为在那战场上,另一个手执棋子的人,是艾尔家族的Moon。
冷月的格兰斯。
虽然斯佩多并不是好战分子,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他从很早以前就想要和格兰斯好好打一场——以敌人的身份。
这次,无疑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可惜没有人来告诉他:您的表现太~傻了,真的。
不然,请告诉我,有谁会在这样一场大战中,对着敌方的领导者,用“猜猜我是谁”作为开场白?
斯佩多就这样做了。
他不但这样做了,还很敬业的身体力行示范着说这句话时应该有的肢体语言。战场上的人只见一双手从格兰斯脑后伸出,捂住他的眼,随着一双胳膊的长出,身体的出现,从空空如也的头的位置传来一声轻笑:“猜猜我是谁~”
很有鬼片的气氛,让人不寒而栗。有几个胆子小的人甚至当场坐倒在地。
这些人里自然不包括斯佩多的直系下属和……格兰斯。一方是吓着吓着就习惯了,另一方却是从未惧怕过这类怪力乱神的玩意。
格兰斯轻哼一声,酒红长发随风摇晃了几下,便像是他全部的惊奇。右手搭上剑柄,他的嘴角勾起冷冽的弧度:“好久不见,彭格列的雾守。”
“ヌフフフ,是呢,好久不见。”
说着这句话时,斯佩多的头也终于显现出来,与身体拼合成完整的躯体。他的双眼闪烁着异样的笑意,一副不羁的嘴脸隐喻危险。
格兰斯轻哼一声,手中的剑直接捅向身后。斯佩多顺势化雾消失,伴随着“ヌフフ”的笑声,一晃眼出现在格兰斯眼前,双眼细眯,他笑得格外荡漾:“嗯~你就是这样欢迎你的老朋友的吗?”
“首先,你所在的家族与我的对立,另外,你诱拐了我重要的家人,”格兰斯好整以暇:“所以,我们是敌人。”
“ヌフフ,怎麽会,我可没有诱拐任何人呦,要说诱拐的话,应该是我被诱拐才对。”
“那麽欢迎加入艾尔家族。”
“嗯——真是可惜,诱拐我的人可不是你呦。”
格兰斯双眸一冷:“豺狼。”
斯佩多勾唇一笑:“过奖。”
两人的手下看着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全都一脸迷茫,直到两人真刀真枪地开始了对战,两方的人才反应过来战到一处。
一时喊声震天。
有些人,一旦做一件事的时候,便会专心致志不声不息,就算房间着火也目不转睛全神贯注。
而另一种人则不同。他们的特长是一心二用三心二意,听说读写可以在这一刻全盘发挥,至于其中的精准程度,大概只能问天了。
斯佩多与格兰斯明显是第三种。
他们的打斗,就算一个外行也能看出两人的投入,但是,在这样投入的战斗中,两人口舌依旧没能停下。让人无法不相信人其实有两个大脑,一个掌控动作,一个掌管思想。
两个人的周遭并没有什么人,不知是怕卷入他们对战的余波,还是怕自己因为分心听两人的对白而被伤到。尤其是彭格列这边的人,他们似乎深知大人物对战通常会有些意外发生,而这些意外又通常能够把人雷到内伤这个道理,因而有志一同地选择离开斯佩多和格兰斯的战场,给两人留下一片空旷的二人世界。
斯佩多看着第三次被粉碎成光点的手杖残渣,眼中跳跃着狩猎的兴奋。
与他相对的格兰斯,嘴角的微笑也加深了许多,随手甩开已经出现裂纹的剑,他的眼中神光灼灼。
“还不错。”格兰斯将有些散乱的长发收了收,悠悠然站在原处,手掌却在无人可见的角度隐隐泛起如水光芒。
斯佩多浮在他面前离地约一米的地方,此时正调整手套,手指上象征着彭格列之雾的指环略略闪光。他笑:“你也不赖呦。”
两人眼中亮光一闪,下一刻,“叮”地一声脆响,两人竟又同时出手,堪堪一个回合便分开。相互打量,表情是相似的似笑非笑与欣赏。棋逢对手,这种喜悦感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格兰斯手中再次掌了一把剑,剑光似水。那是一把标准的西洋剑,剑柄处是繁复的花纹,光华流转,中央一朵清冷孤单的白色蔷薇正舒展着,旋转着花瓣与花枝,活物一般摇摆。那剑的末稍,似乎随时都会化成光雾消失,但方才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又确是从此而来。
另一个发声体在斯佩多手中,堪堪在地面掠出一道高调的弧。如果说格兰斯武器的主色调是白色,那麽斯佩多手中武器的主色调便是黑。倒不是说他武器是一团墨色,但从那黯沉的金属色调上流露的厚重质感来看,它如同饱吸了历史尘埃的上古遗物,自内而外透出一种沉默的嚣张——尤其是在这人手上,那其中的张扬便再也不加掩饰。那是一柄死神镰刀,巨大的刀口似是一抹冰冷的笑弧,让人发寒。
“ヌフフ,看起来今天可以尽兴了嗯?”斯佩多笑得肆意。
格兰斯轻哼一声,不作评述,但手中的剑,已经举起。
“来吧,作为敌人,好好打一场。”
斯佩多笑出声:“ヌフフフフフフ,不死不休?”
“哼,你可以试试。”
“ヌフフフ,那就——不死不休。”
——————————————————————
哪边都是战场,有的只是实力的差距。
当实力差距相当时,自然可以一战,而实力差距明显,尤其自己还在弱势那方时,便自然选择三十六计溜走为先。
所以,小冬和Shadow正向着沙滩的方向努力奔逃。
她们的身影被笼罩在浓得快拧出水的厚重浓雾中,掩护在越来越沉厚的夜色下,在小冬的带领下绕过错落的建筑,尽量平稳着速度向前。
天时,正是浓夜,夜色让她们不那麽明显。
地利,这里是小冬熟悉的城市,每一条走过的路都清晰地映在她的心底。
然而,没有人和。
她们是两个人,追在她们身后的怪物也是两只,它们升在空中,悲伤的肉翅乎扇着,因而它们的周围并没有太多的雾气。
但好歹,那团雾一直追随着她们,不断漫延,拖出一条长长的雾的通路。
然而,她们的处境依旧很不妙。
其中,主要是因为小冬。她跑着跑着,便会突然走神,在自己清醒之前,任由Shadow怎样呼唤,也唤不回神智。但她还会跑,更是随便一拉便会跟上,就像失了魂的傀儡。
是的,失了魂。
小冬的确在那一瞬,失了魂。
并不是因为被什么触动,而是因为彼·安泰的药物。
仔细算算,距离彼·安泰所说的最后期限,已经不足三个小时。药效大概也是时间发作了。
——将肉体与灵魂剥离。当时的彼·安泰是这麽说的。
小冬也有着不同的感受。
身体细细密密的疼痛着,逐渐麻木了知觉,眼前仿佛看见了人生走马灯,一幕一幕,混乱着,由远及近地浮现。她置身于这片场之中,无可奈何,无动于衷。神奇的是,看着这些场景,她居然还能十分清晰地思考,推断彼·安泰的药物中大概含有精神药剂的成分。
从认识纳克尔的回忆中抽身出来,看着旁边带自己跑步的Shadow,小冬有些不好意思地收手。却愕然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掐进对方手掌,细细的血线从手指缓缓滑下。
“这是……”小冬手足无措,微笑的脸也首次剥开了笑弧,表情僵在脸上。
“没事。”Shadow表情依旧,似乎手上并没有什么感觉。
小冬心底后悔愧疚地无以复加,两三步之后确定了思路。
“这样不行啊。”她说,眉头微蹙。
Shadow顿了顿,缓缓点头,又想起两人此时一心一意目视前方而看不见彼此,因而补充道:“是的。”
“所以,请Shadow小姐您先走吧。”小冬说的严肃,不知不觉间也用上了敬语。
Shadow扭头看她,不加停顿地答道:“不行!”
“可以的呦,因为我的状况很不容乐观呢。”小冬的脸上尤挂着浅笑,温温柔柔,声音也透出安抚的娴静:“您也看到了,我常常会走神,这样只会拖后腿。”
“……”Shadow沉默了。就在小冬以为她会同意的时候,她快速接口:“你是我的任务。”
她的语速极快,声音坚决,但突然改换话题的语句内容却让小冬一头雾水。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Shadow再次重复道:“你是我的任务。”
“而我,是为了执行任务而来此的。”
“任务的成功,重于生命。”
这三句话因为跑步其间的换气而断续,却让小冬着实连续着怔愣。她理解这种存在,因为她的母亲,豪无疑问的,总是做出相似的选择——于她们而言,在性命之上,还有更为重要的东西,因而舍生取义也是不悔的。
小冬的言语一下子断了线。
“我算过,”Shadow继续道:“你的出神情况每次时间都会延长,同时,中间清醒的时间也会减少。”
“但是好在你会保持原有的运动状态。”
“前面有三段直路,你只要保证在每次转弯的时候清醒就好。”
她眼神一闪,回身射出一枪,随后便听见不远处传来撞击声。
小冬心头一跳:“追上来了?!”
“追上来了。”Shadow脚步渐缓:“它们,等不及了。”
小冬张嘴正想说什么,却看见Shadow的伤口对准了她:“走。”
“呃,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未出口的量字在枪声中销声匿迹,小冬摸摸鼻子,顺手挽了被火药擦过而焦灼卷曲的鬓发,一跺脚转身离开。
而Shadow,半挑了眉,举起双枪,对准逐渐稀浅的雾气,眼中精光暴涨,身影坚定不移。
“哼,多一个人,不过多一份……牺牲罢了。”
不远处,扇动翅膀的两个怪物,逐渐逼近。
小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相反方向的雾里。
天空,乌云慢慢聚集。
月冷雾迷,花谢雾暗(下)
承载希望。往往比承载绝望更加累人。
因为绝望往往只属于自己,而希望,却时常有太多来源。
空气中游离着这个季节独有的,游丝样的腐臭气息。
小冬努力向前奔跑,刻意平息着呼吸的结果便是,她的意志越加恍惚。
眼前微微泛青的雾在一道雷光过后,转换了场景,已经经历过许多次的“灵魂出壳”再次发生。好在方才已经过了第一个交叉口,小冬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那是她初醒之时。
具体细节她早已记忆不清,只是没曾想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又一次重温。
她看着自己木讷讷走进教堂,对着背负十字架的神像愣愣出神,然后咬牙切齿。
纳克尔神父走出来,静静看着这一切的小冬注意到他在刚开始出现的时候,身体紧绷,脚下的站法也是可以随时攻击或者退守的步子。
小冬轻轻一叹。
换作以前的自己,绝对不会注意到这些吧。
果然还是被潜移默化了,渐渐多了很多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习惯,渐渐多出了好些麻烦的观察。
明明……就要习惯这个世界了,明明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了。
为什么在这时候被告知死亡?
她……不甘心。
心情起伏造成了肉体的痛苦,如同千万只蚂蚁啃啮的感觉苦不堪言。小冬压抑地唔咽着,强自安抚心情——之前她就发现了,只要心如止水,身体就不会出现异常。
意识空间里时光飞速流逝,小冬再次平静睁眼时,看到的就是玛利亚母亲。
那位年纪已深的女性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眼角是深沉的,不加掩饰的,泛着泪光的欣喜,仿佛找回了顶重要的宝物。
她随着玛利亚母亲回到了她简陋的家,在那里,是贵公子似的格兰斯。在那之后,她有了一个从未见过面,听说死于战争的军人大哥,有了一个总溺爱自己的二哥,有了另一个母亲。
然后,这个家里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