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艾尔家族内部流传的话语,所有人都知晓。
格兰斯,对着彼·安泰,笑容可掬。
“你还有用,现在。”贵族式的青年这麽说着,声音中暗流蠢蠢欲动,继而一点一点收束,隐藏了苗头。向高冕帽的神殿通缉者点了点头,格兰斯离开,微微扬了音调的平静声音却留了下来:“我期待着……那一天。”
我期待着,你成为无用棋子后,你,被丢弃的那一天。
那是平静的言语声调,如同生长着浓密草丛的热带雨林,拥有平静的表面,以及,暗藏其中的有毒虫蛇,危及四伏。
“……”
“……真是……”依旧靠在墙上的彼·安泰缓缓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干涩的唇线被濡湿,他低低地笑起来,笑容中渐渐转向疯狂:“真是上好的材料呢呵呵呵呵呵,我也……期待着那一天啊呵呵呵呵呵……”
期待着,你落在我手中,终于归属于我,让我得以任意使用的那一天。
——————————————————————
由于上次以五十份的寿司换取了情报,这些天来小冬每天都稍稍早一点关掉店门,随负责接送的朝利雨月一同去往彭格列总部,做、寿、司。
“小冬做的大部分寿司都进了D的肚子。”朝利雨月冲着少女抱怨着,看起来很随意很随意地说:“结果昨天晚上我饿醒过来去厨房找食物差点被当做偷东西的贼呢哈哈哈。”
小冬眨了眨眼睛,忍笑的同时,在心里面把准备做的樱花寿司划掉几份,全部做成鳗鱼卷——全彭格列上下,只有某冬菇不吃那个东西。
“啊,对了,小冬你大概需要再做一次那种容易保存的食物了,昨天给阿诺德那边寄过去的时候被D抢走了。”
前些天小冬心血来潮做了小麻花,在听说Giotto还有一位远在他乡的守护者时,出于对Giotto抱有的敬意与尚未磨灭的感激,小冬姑娘将小麻花包了一些送过去让他们分着吃,顺便给那位未曾谋面的先生捎一点。
废话一句,麻花,其实很难做。
所以小冬姑娘,很阴郁。
她眉角抽了抽,手指在篮子上的刀柄摩拭两下,暗自决定了一些东西。
“上次做的还剩一点,不过可能不太新鲜了。明天我再带一些干果什么的送过去吧。”小冬微笑道,但是额角却实实在在地冒出来一个十字。
朝利雨月眼中笑意一闪而过,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不,没什么。”总会让D偿还回来的。
【于是斯佩多,请你尽情地……杯具吧】
于是,这天小冬准备食材的时候,斯佩多被单独叫进了厨房。
“这个情况……”Giotto皱起眉毛:“戴蒙对小冬出手了?”话说他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带着一股不真实感的不好预感的怎么回事啊?
对于同事们的种种猜测,白色狩衣不惹纤尘的东方男子温文尔雅地,但笑不语。
纳克尔站在蓝宝身后无奈又无声地微笑着,蓝宝贴在门上,总是一睁一闭的双眼居然同时睁大。
Giotto扶额,他怎么不记得自家守护者有这种爱好了……
不过,说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
“碍?”蓝宝少年突然瞪眼,瞪地不约而同关注这里动态的几人同时一怔,还没等Giotto反应过来,就看见朝利雨月面色微凝,几步走到门前,侧耳倾听。
之前表现的最淡定的人(G除外)都这样了,好奇心便像放飞了的野雀,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剩下的人全都有意无意地竖起了耳朵。
厨房隔音效果良好,但是门缝这种地方是不会隔音的,于是便成为了听墙角的最佳场所。
“不可以碰那里——”
“ヌフフフ,抱歉,一时手滑。”
朝利雨月眉头皱了皱。
“别、别舔啊……”
“唔……”
朝利雨月脸色发黑。
“啊,不行——”
听到这里,朝利雨月一个没忍住,打开了门,蓝宝少年便因为惯性顺着门“PIA~”地一下扑倒在地上。
Giotto走过去扶起蓝宝少年顺便拉回怔愣中的纳克尔神父那不知道飘去了哪里的魂,微微一侧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门内少女扬起的手僵直着没来得及放下,脸上焦急与哭笑不得的表情混合着,看起来颇为精彩。冬菇头的青年离少女足足隔了两个桌子的宽度,此时正满脸痛苦的蹲在地上,全没了往日的风度。离斯佩多稍近的桌子上,一支由冰块雕成的花怒放着,花展底下是一片摔得支离破碎,勉强可以拼凑出原来形状的冰雕叶子。
“我可没有对他做什么。”迎着众人的视线,小冬无辜地摊手:“这家伙,我是说D先生,他的好奇心与尝鲜精神旷绝古今弛名中外无人能敌,厨房知识倒是很不凑巧地,与他的好奇心成反比。”
同情地看看伸着舌头眼泪汪汪的斯佩多,少女耸肩:“不过说真的,先后常了芥末酱与巴西红椒还能笑出来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巴西红椒,形似蛇果,不同的是它的味道天诛地灭地,辣。
几人有志一同地望过去,只见斯佩多辣的说不出话,却依旧保持着一个略微扭曲的笑脸。
“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眼角依旧含泪的蓝宝少年扑地笑出声来,方才回魂的纳克尔神父迅速化身为保父(奶爸?),一边究极地说着“打扰了我带这小子出去玩小冬你继续只要记得做好饭以后叫我们回家吃饭就好”,一边稳稳当当拎起抽笑不停的卷毛少年退出房间。Giotto则尾随其后,留下一个“加油”的手势洒然而去。
小冬的目光转向面无表情已经卷起一半袖子的朝利雨月。
青年的表情猛然便阳光灿烂青春活力闪闪发光地不像话:“我在家乡的时候也学过,所以想过来帮忙。”
不,你刚刚破门而入的时候表情一点也不像是过来帮忙的而像是过来打架的啊口胡!
小冬姑娘默默的把这句话吞回肚子里,绽开一个温婉轻柔地笑,对着青年点了点头:“那麽,麻烦你了。”
“ヌフフ,小冬有我还不够吗?”斯佩多突然复活。
不,正是因为有了你才越来越乱的。小冬腹诽着保持轻笑,表情温暖柔软地如同雏鸟的羽翼,轻轻划过心尖,让人不自觉便随着着笑靥平和下来。她开口,声音也是清清浅浅的调子:“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不是吗,不过D,说起来有个很麻烦的事情要交给你呢。”顿了顿,少女想到什么一般疑惑歪头:“话说回来,D,你不是被辣到……”表情扭曲哑口无言(喂成语不是这样用的呦!)了吗?
“嗯~那个啊,只要控制味觉就好了,这是幻术师的基本能力呦~”
“既然是基本能力D你刚才怎么没用?”
“嗯~”斯佩多顿了顿,复又笑起来:“偶尔体验一下人生难以承受的极致之痛也是一种乐趣呦,ヌフフフフフフ……”
【不,你只是一时忘记了吧_;】
于是就像上次某歌剧透的那样,小冬姑娘将剖鱼的艰巨任务交给了D。
“呐,你看,朝利雨月的衣服是白色的,而且袖口那麽大,完全没办法胜任嘛,”况且让你干其他事情也只是帮倒忙,“所以D,这项任务就交给你了哦。”
“……衣服的话,我的衣服也同样有麻烦吧?”
“可是D你的衣服很好脱呀。”小冬弯眼笑的格外无辜。
斜眼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收拾好衣服袖子熟练地切着黄瓜条的,笑容全无阴霾的,但眼睛分明写着“我只是来看热闹的各位无视我继续就好”的朝利雨月,斯佩多决定忽视刚才小冬无意中说出的极具调。戏意味的言语,默默扒去长大衣,拿起剖鱼刀向某池游的正欢全然不知危险将至的鱼儿们走去。
……话说剖鱼的步骤是什么……?
“D,这样可不行呦。”小冬轻浅带笑的声音叫住了斯佩多,他顿足回身,看着少女绕过两张桌子走来,带来些些糯米的香味。
小冬笑意盈盈地走近,摘下斯佩多手中的刀,一手拉住他被鹿皮手套包裹的密不透风的手,一手指点着他的袖口轻笑道:“这样可不好哦,会很不方便的。”
“嗯……”他应了一声,带着些不知所措与兴味,呆呆看着她除下自己的手套,又解开袖口的纽扣,一点一点地将他的袖口向上挽起,露出整个小臂。常年被遮挡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惨败如霜雪。
小冬挽袖子的动作温柔轻巧,让人兴不起任何不适与反感,反而觉得……
很温馨。
温柔的温馨。
“好了。”小冬抓起手套后退,却突然“咦”了一声,摊开手,瞄上一眼便疑惑抬头:“D你又换手套?啊,仔细想想,D你的手套从来没有重样的呢,不会是用一个扔一个吧?”
“嗯,旧的全都扔掉了呦。”他笑,掩去眼中的讳莫如深,也掩去不久前的一片血色。
“好浪费!”少女的眼中透着指责,眼光一闪,突然想到什么一样顿住,不再说什么。挥挥手,些些无力:“快去剖鱼吧,小心别伤到手。”
事实证明,小冬那句话是很有远见(?)的,她刚刚在案板前方站定,便听见水池那边“ヌフフ”的笑声,接着是斯佩多水波样(荡漾)的声音:“流血了呦。”
小冬看过去,青年举起的左手指尖上两条刀齿纵横,鲜血淋沥,分不清是鱼血还是冬菇汁液( )。
“你是白痴吗?剖鱼而已居然能把手弄成这样?!”小冬怒火中烧。
“我这里有绷带。”朝利雨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布包,向斯佩多扔过去,随后起来的小冬一边擦手一边仔细观察伤口,然后沾水擦拭,处理包裹。
“雨月怎么随身带着这些呢?”处理伤口中的少女随口问。
“啊,因为小时候经常受伤,后来自己不受伤的时候,经常受伤的却换成了身边的人,不知不觉就养成这种习惯了。”
“雨月,是个温柔的人呢。”小冬轻笑。
“啊哈哈,谢谢夸奖。”
“ヌフフ,疼哦,小冬。”莫名不爽的斯佩多插话道,得来小冬姑娘一个白眼:“活该。”
斯佩多僵硬地笑着噤声。
结果最后处理鱼的还是小冬。少女的手操着刀灵活地运转,开膛破肚,片肉挑刺,刺身卷花,灵巧地让人各种羡慕嫉妒恨。
斯佩多坐在一旁扒葱,一边眯着眼酸溜溜道:“我的手上沾满鲜血,小冬身上却干干净净,这样不公平呦。”
朝利雨月闻言眼神微凝,眉头皱起——这确实是一个隐喻颇深的话题,这种话题——
“连剖鱼都能把手弄成这样的家伙没资格说这话!”小冬随口道。
“……ヌフフ……”斯佩多包子了。
这顿饭的结果是,小冬从此再没让斯佩多踏入过厨房,甚至在门上挂上了一个牌子:
“长毛动物与D·斯佩多不得入内!!”
很多年后,物是人非,这块牌子却依旧挂在这里,记录着当时的笑闹与欢欣。让人不由记得,曾经有这样一段时光,让他们,让这些明明已经一脚踏入黑暗之中的人们,在这段时光里,变得明媚欢欣。
光明,不是因为其精彩而令人向往,而且因为其温暖与相对黑夜的短暂,才为人格外珍惜。
生活如水,轻流慢转
日子像水车一样,悠悠地转动,缓缓地前行,偶尔翻滚着击打出小小的水花,漾开涟漪,却掀不起惊天动地的波浪。
如此平静的生活,安逸的如同一杯甜茶,漠漠生香。
秋天的西西里岛,柠檬树和橘子树都逐渐开始褪去过于繁茂的叶子,丰收不久的果实残留下清馨的香,甜中隐隐带着点点的酸,嗅起来让各种阴霾的心情都变得晴朗。
这样的日子,似乎是一个教导学生的好日子。
柠檬香气里,风声朔朔,夹杂着金属的撞击声,“叮”“当”作响。
“Sin——”
一声嗡鸣,树从中闪出一支银光,旋转两圈后如雾一般在空气中消迩无形。如若不是方才被射穿的,飘摇而下的椭圆型油绿叶子,那一切简直如同幻觉。
“ヌフフ,”树从中传出这样奇怪的笑声,偏偏声音磁美甘醇地惑人。穿过层层叠叠的叶子寻至声音源头,一副正常人看来是“以大欺小”,腐女同志们开来是“虐恋情深”【喂这是啥?!】的场景便映入眼帘。
相似的发型,相似的服装,相似的表情。青年手中的绅士杖的杖端抵在少年的脖颈上,锋利的杖尖嗜血地闪光。
“ヌフフ,小子你还要加油呢,这种水平连自己也保护不了呦。”
勾唇笑着,青年将手杖收起,用力一捏,制作精美的手杖便整个化作烟雾,飘飞消迩。
“是么。”少年眼神暗了暗,右眼的字符利落地转换,东方的方块字“一”以一片血色为背景,妖冶地浓艳。
“再来!”
随着少年的一声低吼,四周的景致变了颜色,天地一片令人心悸的红,火柱伴着灼人的热度升起,热浪肆虐。
“嗯——这可不太好呦。”用戏谑般的调子说着,青年灵活地穿过一条条火柱,轻而易举地到达少年身边。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长指轻轻点在少年血色的右眼上,青年眼中黑桃一闪而过,便让四周恢复了清凉。
绿茵环绕的小树林里,哪里还有半点火星?
“听着呦,”撤回手指,青年眯起眼睛开始说教:“幻术师的要旨在于不可捉摸,而不是制造不会动的充气娃娃,六道小朋友你刚才那种做法……是在等着敌人饶过去然后攻陷你么?”
将一脚踹过去并大喊“不要叫我六道小朋友”的欲望生生按捺下去,少年尽量让自己不甘的脸上表现地好学,并开口发问道:“那麽先生,我应该达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到不再是被打呢?”我应该做到什么程度,才能……守护家人?
“至少……”青年眼中的黑桃纹章再次隐隐浮现,好战地翻滚:“至少,要到达你二哥一半以上的水准吧。”
至少,在武力与变幻莫测这两方面,要达到那个冷月一半以上的水准,才可以呦。
“ヌフフフ,今天就到这里吧,过度的练习会损害身体,我可不想六道小朋友你有什么闪失呦。”
再次按捺住踹他一脚并大喊“你给我把话说完啊还有不要叫我六道小朋友”的欲望,少年尽量让自己天真的笑容代替额角的青筋,并微笑发问道:“那麽先生,您是羡慕我时常被小冬姐姐挂念着么?”
“ヌフフフ,看来今天训练的程度还远远达不到限度呢,不如我们继续如何?六道小朋友。”
“够了喂不要再叫我六道小朋友了,冬菇头师傅!”少年额上十字路口大量汇聚,终于让他火冒三丈地幻化出三叉戟,以戟端为支撑,整个身子凌空而起,向着青年狠狠地踹了过去。
于是,又是新一轮的“训练”,在这清香四溢的季节,如火如荼地进行。【雾】
——————————————————————
自从推出寿司以后,小冬的杂货店在这条街上开始变得出名起来,店子里一天的收入比起之前来说大有长进。
少女在挥汗的同时笑的明亮而艳丽,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小冬按照惯例一边等待着朝利雨月的到来,一边仔细地计算今日的收账,并与之前的相加。
“啊,已经到了这个数字呢。”放下笔,小冬单手支头,微微出神,脑子里开始细细碎碎地计划起来。
——过一阵子天会冷下来,小六道的衣服太薄了,需要加厚呢。二哥的话最好还是提醒一下他,不然他总是一副不知道冷热的样子,非生病不可。
——母亲大人的话得准备一双手套,啊啊,还有厚一点的鞋子,护膝什么的也要准备两副,最好拜托对街的米娜婶婶帮忙做一做。
——唔,照这样的计划,资金似乎还不够去再买一套……那麽从明天起要接一些贵族的活了。呜呜,好麻烦,贵族这种东西挑剔地要死啊。
——对了,D似乎也是贵族啊,倒不是很挑剔的样子……不过却有用奇怪腔调笑和换手套频率高的怪癖!看来贵族这种东西不是挑剔的完美主义者就是有奇怪癖好的变态!
……
这样渐渐脱离了原本思考目的的少女放下了支着头的手,轻轻握成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