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打球又不是为了升学,只是单纯地喜欢而已。”她在逛街时挽着茜的胳膊,有些好笑地说着,“我想,在哥哥眼里,能考进东大搞不好比进深泽更有吸引力吧?”
“赤木学长是不是这么想的我不知道,”茜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呢,湘北恐怕有几位老师的确是这么想的吧?只能说赤木学长足够优秀,换作是别人,都会觉得靠全国大赛更有吸引力些。”
“那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吧?”她问道。
“如果凭考试是希望全无了的话,这当然不失为一个办法。”茜回答道,“说到这个,晴子,对湘北的问题儿童军团来说,这件事倒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他们……其实还是很厉害的吧。仅仅复习了一晚上而已,就全部通过补考。”
“流川那个家伙,补考及格可真的算是奇迹了呢。”茜笑得有点无奈,“真想把他的脑袋打开来看看,里面除了篮球之外还装了些什么?”
“我想,什么也容不下了吧?”她很认真地说着。
茜犹疑地看着她,“也许他很快就会明白……”
“他现在这样很好,”浮在她嘴角的笑含了一点点的苦涩,“流川其实不需要懂得其它东西,只想着篮球就够了。否则,他就不再是流川了吧?”
“如果你打算一直远远地看着他的话,”茜叹了口气,“他现在这样的确很好。”
“其实,我有些时候也很羡慕那些‘流川命’”,她自嘲地笑着,“能很直白地告诉所有人自己在想什么,没有什么顾忌并不容易。”
“你在顾忌什么呢?”
“茜,现在我的眼前似乎是混沌一片,我什么也看不清。”她有些没精神地回答道。
“因为流川的迟钝?”
“不是的。”她摇了摇头,“我曾经以为,我只看得到他,可实际上我却做不到。”
茜没有说话,只是皱了皱眉。眼中只看得到一个人的身影似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越野宏明对自己来说不是一个熟悉到了不可或缺的存在的话,如果他像流川对晴子一样,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话,她说不清自己的目光还会不会一直追逐着他的身影。她曾经以为,晴子喜欢流川,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情;但是她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晴子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时,她应该有什么反应。
“现在这样才是最合理的吧?”那个单纯的女孩儿说道,“流川的眼里只有篮球,流川命的眼里只有流川。每天,樱木都很有精神、和流川一起变得更强,彩子学姐装作不意宫城学长。所有人的生活里,都只有篮球。我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一天天地变强。如果有一天,流川属于了某个人——即便那个人是我——怎么看好像都有点奇怪呢。虽然也会好奇那个时候的流川是什么样子的,可是,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我还是觉得有些可怕。
“第一次看到流川的时候,虽然我很希望四中能赢,却和其他所有人一样,被他的球技吸引。可是啊,茜,你知道吗?现在我做不到了,我怕我的眼里再也不可能只容得下他一个人了,虽然他现在就在湘北,不再是对方的球员。看到他打球,我的确很快乐,可是看到樱木进步,我同样很高兴……”她垂着头,嘴边的笑和透着一丝伤感的语气揉在一起,不合理又自然得无懈可击。
她不再说下去了,除了流川、樱木、哥哥,现在她眼前还有一个人影,爽朗、孩子气,还有一点点的任性,但阳光般的表象下仍旧隐藏了一点落寞,一如三月初的乍暖还寒。或许是为他的前途担忧,或许是几个月里养成的习惯,或许是只是因为他的亲切让她感到温暖,她时常会带着微笑看着他,不似望向流川那般带着伤感。
茜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这样也很好,不是吗?”
“是啊,很好。”她回答道,抬起头时有点惊讶地发现她们站在玩具店的门前,大约四个月之前,他在那儿帮她选中了一只泰迪熊。
店主大叔很有精神地向她招了招手:“不进来看看吗?”
茜挽着她的手进了店门,她听见店主问道:“呵呵,都是第一次来吧?”
她记得这位慈祥的大叔,但大叔不记得她——太多的事情都是类似的:
会有无数人以过客的身份在你人生的舞台上华丽或不华丽地出场与谢幕,无论是台上的自己或是台下的看客都不会过于在意。然而,当你认为那个人可以与你上演一整幕戏、但实际上他只是从舞台的一头匆匆地跑向另一头的时候,身为主角的你,就会有一点点想流泪的冲动,尽管客串的演员并不知情。有些悲哀的是,现在的她根本无法判断流川在自己的舞台上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也许是长长的一幕,但她并不能自己安排故事的内容和结局,她更不知道,最后挽着她的手一起与观众说“再见”的,究竟会是谁。
她停在一个货架前,看着一只沙漏,其中的细沙似蓝似紫,细微的颗粒闪着并不耀眼却吸引人的光。
她轻轻地把它倒置过来,感受着时间缓慢的流逝,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什么流过了她的心上。
大叔和上次一样亲切和蔼地要帮她包起这只沙漏,抬起头望向她时有点困惑地问道:“小姑娘,你是不是在这里买过一只熊?”
她点点头。
“这一次不见你哥哥呢。”大叔自言自语道。
“他忙着升学考试。”她笑着回答道。
“这样啊,”大叔热情地说道,“那么,祝他如愿。”
“谢谢!”她回答道,“我会转告他的。”
原来,九月里风并不凉。
作者有话要说:
☆、(12)
“不到最后一刻,说什么都不能放弃……”他拧着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不过……”,他还是略微犹疑了一下,“这句话真的适用于补习吗?”继而又满不在乎地说道,“管他的,总会解出来的!”
把课间休息时间花在用功温书上,对于一年前的自己来说,恐怕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模样。他很认真地在一张白纸上写着符号与数字,似乎此时正与眼前的三角函数决以死战一般,神情里,多少带了一点不良时期的粗暴。
“那个……三井同学,你……要不要帮忙呢?”坐在邻桌的男孩子不无担忧地问道。
“谢谢啦!”他抬起头,转瞬间就由凶神恶煞变得满脸阳光,“我想自己再试试。”他又低下头认真地在纸上奋笔疾书,“快得到结果了呢。”他有点期待。
终于,长长的计算式以一个数字告终了,然而,邻桌的男孩儿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应有的喜悦,反而在他额角看到了几滴冷汗。
“怎么会这样!”他有些崩溃地望着纸上那个无辜的根号三,想不明白为什么一道怎么看都是求解正弦的题目会被他解出这样一个结果来。
邻桌的男孩子站起来,仔细地看着一行行写得颇为整齐的计算式,突然有点兴奋地指着一处叫道:“三井,你在这里丢掉了乘在前面的三分之一!”
“啊?”他终于从短暂的失神中恢复过来,“这样啊……那么应该是三分之根号三了。”
“不赖嘛,三井!你看穿了老师耍的小花招呢!”
不过,他始料未及的是:邻桌男孩子话音落下之后,几乎全班的男生都凑了过来,“不愧是炎之男!”响彻教室,鼓励的拳头也砸遍了他的肩头和后背,当然,额角的冷汗也一道壮大了声势——他实在不清楚他的同学们是否把他的IQ划在了80以下,而且,即便是鼓励的拳头,不断地打在身上也是会痛的……最讽刺的是,恍惚中他似乎看到小池在教室门口驻足了片刻,当听清是因为他解对了数学题而引起了骚乱时,再迈开步子时险些摔倒。
是的,他终于认清了身上的自卑,并且有点恼火认清得有些晚了——他曾以为,在重归篮球队之后,原有的自卑早已烟消云散,直到输给爱和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卑还在眼前,只是他没时间看清。
新学期的第二周就是模拟考,湘北的老师一直在不遗余力地让他们认清升学考试前只有四个月时间的事实。他很不喜欢坐在考场里的感觉,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个傻瓜,更为悲哀的是,“傻瓜”的身份与他的智力半点关系都没有!一切,仅仅源自于他两年前的任性。
三天之后,他便看见年级的走廊上贴出了成绩榜单,明明应该是个人隐私的东西,就那么直接地暴露在每个人的视线之下,他不无好笑地摇了摇头:原来,毕业班的差生,是没有隐私或是自尊可言的啊。毫无悬念,榜首的,赫然是“赤木刚宪”,而他那令人瞠目结舌的物理成绩,更是让任课老师找到了无比的成就感。他在榜单的最后寻找着自己的名字,猜测着这一回是三科还是四科不及格。然而,他确颇费了一点点的时间,因为名次比他预想得靠前一点。
“不错,三井。”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
他回过头去,看见一脸严肃的赤木,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比上学期期末考进步了。”赤木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继续努力的话,一定会更好的。”
“谢谢。”他诚恳地回答道。
赤木对他点点头,便走开了。他看着周围的人,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了一点看见赤木的崇拜的表情。
他真的很羡慕赤木刚宪,他现在可以很坦然地面对自己内心的感受,如果现在有人问他,他甚至可以承认自己是嫉妒赤木的。他不知道周围那些还带着崇拜表情的同学内心的感受,他猜测也许有人会感叹神的不公,给了赤木刚宪县大赛MVP与优等生的双重身份,但他的一点点嫉妒,是因为赤木的坚持与理智。他想,如果自己刚进高中时也是一只篮球菜鸟,也要面对国中时代的MVP,或许他会很快放弃;如果自己能够坚持下去,让自己变强,却要连续两年面对一支弱得可怜的球队,或许他心中早就容不下“称霸全国”这个梦想。他相信,如果当初受伤的是赤木,两年的空白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他很清醒,坚持与理智,并非上天的赐予,而是他一时任性冲动而随手抛在脑后的,那么,现在的自己,花在嫉妒上的时间最好是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他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他的体力,他的三分球,还有他希望提升一些的成绩。虽然他并不相信现在开始用功就会让他顺利考上大学,但不努力、不坚持到最后一刻就放弃是他重新寻回自己之后最不屑的事情——他,三井寿,绝对不会在冬季选拔赛和升学考之前就认输。
每天五点就要开始练球,然后要迫使自己神清气爽地努力听课,在下课时也要拼命温书,直到累的时候对着窗望一会儿。“只有四个月而已。”他对自己说着。
成为经理人的她,与以往最大的差别似乎是身份。她有点好笑地看着彩子无比自信地从哥哥的手中接过了湘北的“特产”,那条著名的“鞭子”,那么,她也就理所当然地从木暮手里接过了那捧糖。新学期之后,彩子的纸扇和她的微笑成了湘北特产的完美替代品。
樱木的复健还要一个月才结束,在这期间,篮球队似乎不那么热闹,至少流川的毒舌天赋实在没有太多机会展示,但也不致过于冷清——彩子颇为光火地看着宫城和三井不时上演着的“狐猴大战”模仿秀,托宫城的福,彩子的纸扇技艺又进步了。
她一直微笑着,看着他时而任性、时而稳重。“学长真的很了不起呢!今天的三分命中率一样很高。”她开学两周来一直这么说着,一边递过毛巾和水。
“谢谢!”他对着她笑得温和,转向宫城时眉间添上了一点点得意。她不为他察觉地轻舒了一口气:很好,今天他也没有皱眉。对爱和那场比赛中他眉间的无奈,她真的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然而,他不愿在她那儿看到的阴霾却还在停留在原地,在她望向流川的那一瞬,准时出现在她的眼睛里。两周过去了,她终于学会了把毛巾递给流川时不再脸红,但看着流川的表情,却好像身处遥远的距离之外。他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当然,几年之后,他会知道那只沙漏的存在,但不是现在。
流川淡漠的表情上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化。毛巾只是练习的附加物品,从哪里来并不重要,实际上附加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篮球本身,所以,赤木晴子这个附加的经理人也不重要。她有过猜想,可能在流川的眼里,毛巾是清晰的,她却是模糊的,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流川愿意的话。
“喂,”他压低了声音笑道,“在考虑对流川表白的句子吗?要不要我帮忙?”
她蓦地回过神,无法掩饰脸上淡淡的粉色:“不是的……学长……”
所以,想把毛巾递回给她的流川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在微笑,而她来不及收起窘迫。
当他转过眼无意瞥见流川时,看到了那个男孩子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继而又是再熟悉不过的表情:与我无关。
那一刻,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也许有一点懊恼吧:虽说他并不相信流川的EQ达到了懂得八卦、懂得关注她,抑或是懂得嫉妒的程度,却仍然担心刚才的瞬间会让晴子又离她的梦想远了一些。他认为自己应该安于现状地努力扮演“亲切兄长”的角色——如果她一如既往地笑得干净透明,那么,他站在很近的地方满足地观望又有何妨呢?况且,在等到流川的EQ上升到常人水准的那一天,他还可以对她挥挥手,大笑着告诉她:这个结局也是他所期盼的,生性八卦的自己一直在等待着流川觉悟的好戏……
这个设想听起来很不错,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可是,当时的他并没有想到,她也做了同样的选择,认定自己应该远远地观望流川,即便从来不被注意到也没关系。
所幸,她只顾着掩去脸上的粉色,而没有望向别处,在看清流川递回的毛巾时,刚好能微笑得十分礼貌。
下一秒,纸扇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可怜的新任篮球队长又一次带着讨好的笑容,理所当然地接收着“宫城良田,你这个笨蛋!”的评价。不知道他立志要当魔鬼队长的众人,还以为魔鬼最近特别关照他。
彩子皱着眉不做声,沉思的表情让所有人开始担心——经理人的鞭子其实也是可以像前任队长的铁拳一样可怕的。终于,彩子开口了:“明天开始,你、还有你,樱木回来了也一样,训练过后统统跟我回教室把功课做完了再回家。这个学期开始,不许再有不及格。”宫城和流川无辜地看着纸扇依次指向了自己。
“晴子,你也帮忙看着流川,没问题吧?”彩子微笑着问道。
“啊……好……这个也要写信告诉樱木呢。”晴子不明原由地点点头,“不过,彩子学姐,为什么要这样?”
彩子叹了一口气:“今天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刚好看到他们两个因为功课太差而被各自的班主任老师痛骂,‘如果再有不及格,就不许参加冬季选拔赛’,这是老师们威胁的原句。”
“好。”流川面无表情地答道。
“彩子,如果所有老师都像你补习时讲得那么清楚,也不至于这样嘛……”宫城有些委屈。
“带我一起吧。”他说道。
“可是……三井学长……”晴子犹豫起来。她不清楚哥哥桌上颇为壮观的参考书的具体数字,也不清楚哥哥每天要奋斗多久。这些大概也是适用于他的吧?那么,宫城和流川无疑可以被定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