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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刘秀复念了一遍,方感叹“仲煜是真的长大了”,当日的小儿是何等狂傲,现在也懂得谦逊了,耿弇倒是起了惜才之心,对他甚好,这样也省的自己担心了,“陇西艰苦,听伯昭说你还弄出了一种榆实团,缓了当时军中饥饿,仲煜,受苦了”,刘秀轻拍了郭炜肩膀两下,幸好妻子和阿母不知道郭炜受的苦,要不然非得水淹了长秋宫不可。锦衣玉食的公子,既有才又有胆略,还能吃苦,坚韧不饱,刘秀感叹赞赏之余,对这个小舅子也有了一丝别样的认知和心思,可看着他眼中依然如幼时般钦慕信赖,那丝心思暂时消失了。
郭炜暂时送了口气,又问父母阿姐家人的情况,二人畅谈家事,刘秀交给他众人捎来的东西,郭炜给他讲自己在军中的趣事,不时传出笑声。
刘秀这里很轻松,隗嚣那里就是苦闷了。刘秀最后一次派出使臣,招降隗嚣。
“吾主令在下对将军言,若此时将军归汉,则前事一概不咎,请将军三思”,使臣望着隗嚣身后一名魁伟黑脸大汉持剑而立,猜想这便是“双锤将军”之一,另一位据说是为救隗嚣身受重伤,看来确实如此。
隗嚣深知此时的自己若投降最好的结果不过是被圈在洛阳一辈子,且他还在等着蜀地援军到来,准备找机会翻身,决计不投降。
“刘秀欺人太甚,占我城池,收我大将,如今更是咄咄逼人,吾亦是楚之朔宁王,安可做那背主小人!刘秀无才无德,欺世盗名,妄为汉主,吾劝你不如降于吾,定比跟着刘秀强甚”
隗嚣说完,其帐下文武不管事实如何还是起哄,笑的笑,劝的劝,给自家主公撑场面,心里面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那使臣也不着闹,正色道,“吾主汉室后裔,出身高贵,才明勇略,阔达大节,宽仁大义,更是荡涤天下,诛锄□,安是尔等可议可比!将军既不领吾主宽仁之情,那在下多数无异,告辞”,言罢持节而去。
刘秀听到回报也不例外,随即派人杀了隗嚣质子,随着耿弇、盖延大军送给了隗嚣。郭炜婉拒刘秀让他留在身边的提议,还是随着大军出征。
“吾儿,是为父对不住你啊”,隗嚣抱着儿子棺椁,哭的涕泪横流,身边大臣们忙劝,“大王,节哀,某等愿为公子报仇!”
“末将定斩刘秀首级!”
“诸公之言甚慰,可恨那小人马援,吾当日是何等器重与他,将吾儿托付于他共往洛阳,转眼他便是另投新主,而吾儿命丧黄泉,可恨可恨呐”,隗嚣咬牙切齿,被众人扶起来,缓了气儿,“等王元带着蜀地援兵即到,便是吾等反攻之事,定要给吾儿报仇雪恨”
“某等誓死追随大王”
众人跪地发誓效忠,其中也有那位黑脸大汉,只是其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寒光很快消失不见。
长秋宫内,郭圣通看着葛巾在喂女儿食新进上的葡萄,吩咐她不可多食,又有豆绿回来奏报来夫人已经送到了玉堂殿,姚黄笑着说是瑛珞、墨魁的书信已到,郭圣通也是高兴,让她读来。
瑛珞、墨魁去岁和百名宫婢一起出嫁,那些还农的兵士自是感念皇上仁德,本来以为还可以往上升职的,却被裁撤,心里难免不服,如见既有了土地又有功勋,连媳妇都有了,他们自然感恩。
瑛珞和墨魁的夫婿是郭圣通派人仔细查看的,瑛珞的是位本分的轻车士,她本是犹豫不定的,后来看着姚黄和葛巾没走还是同意了,走之前,郭圣通又让她去北宫看了一下正发疯砸东西的阴丽华,而玉蝶也已经身首异处,瑛珞不知上一世害她死无葬身之地的人都已经得了该得的下场,去过了北宫也是解恨的,回来哭着跪谢,和墨魁一起离了长秋宫。而郭圣通也了了一桩心事,闭上眼不会再出现瑛珞哭着求她救她的哀声和自己的无能为力。
宫中虽不如先汉那般宫婢众多,但也是够用的,郭圣通便和刘秀商议,节俭为上,此时不宜采选宫婢入宫,刘秀想想日后,也觉得不如以后一起再选也便应允,是以并未选新宫婢入宫,各宫不过是提了旧人上来,皇后在皇上出征后搬了命令,别人也只能照办,长秋宫便是豆绿和凌紫补了上来。
而玉堂殿自然也没有进新人,郭圣通捏着一颗葡萄,玩味的想着那对主仆,那丫头可是个心大的,而来十九,心更大,刘秀看官员将领很准,但是看女人,郭圣通摇头。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总是不同的。
她不选新婢进宫,也有另外原因,不记得具体时间,但眼下很快就会发生一场大变故,震动京都,后宫之中不能再添不稳定人事,新进的采女们已经老实多了,就只剩下邱氏,她留着有用的,还有隗嚣那边……郭圣通凝眉,如今她所看到的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后宫之中,既然搬开了阴氏,撕裂了南阳大网,让他们无法补上窟窿,那她要做的便是也这窟窿越来越大,再也恢复不了,且筹划多年,她需要向自己证明她已经有能力影响外面的军、政,为未来打基础。
“回娘娘,薄刑已施毕,邱宫人殿外谢恩”,凌紫回报。
“不必了,告诉她知错能改甚好,回去闭门思过吧”
邱氏听到这话,饶是气恼羞愤也只能乖巧的谢恩,由着侍女扶着回去,那大小李氏一唱一和堵得她没一天安宁,陈氏更是装着听不懂好言差语,一味的单刀直入,就一种招式,三个人全是对着她来的,谁让一起进来的她和郦氏最受宠呢,今日三人又来挑衅,她不过是推搡了一把,陈氏便磕到了案上,额头流血昏迷,弄不好也要破相,众目睽睽之下,她便是欺凌宫人之罪,辩无可辩,成了继那个倒霉的阴氏之后第二个被罚薄刑的人,什么面子都没了,最可悲的是,她就算知道是皇后要整她都没地方说理,皇后可是什么都没做,还很公正的也罚了另外两人,陛下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邱氏自嘲一笑,陛下,顷刻之间就能把还算得宠的郦氏打入凡尘,又怎么指望的上,难怪以前那些宫人、采女们那般老实,便是有了儿子的赵美人都如布景一般没有存在感,郦氏没有机会反省了,可她还有,路过玉堂殿,想着那个豪不出彩的来氏还可以见到母亲,邱氏垂首,她是该想想如何才能在这宫中活的更好了,她才十六岁,绝不任命。
“阿娘,这里只有我们二人,您大可放心”,来十九看着依然甚是谦恭谨慎的母亲保证道,母亲在人前总是这般恭顺、守礼,加上父亲早逝,祖母自然心疼许多。
“隔墙有耳,我儿需谨记为娘的话,在娘娘和陛下面前永远都要恭顺、不甚聪慧、安分守己,虽然你叔父立了奇功,来氏正受重用,但家中无人敢放纵,为娘也守礼不过是第二次进宫,你更是不能得意忘形”,来夫人陈氏一张很厚道老实的面孔,此时却不见人前的恭顺模样,一双眼变得闪着精明的光。
“阿娘,女儿自然知晓,您大可放心,只是女儿不明白,之前在南阳您便让我表现的老实孝顺、不争不抢、也不把进宫之事放在眼里、一味的做姐姐们陪衬,您是怎么知道这样陛下反倒会选中我的?”,来十九虽然知道母亲精明,孤儿寡妇的带着他们族中、家中分得财物也是一点没少,更得了祖母庇护,如今便是婶母也说阿娘知礼,但实在想不通她是怎么知道的。
“此事你烂在心里,对谁都不要再说!”,陈氏声音低沉却严厉,看着女儿猛点头,又缓和了些,“看天意吧,若有机会你自然能知晓,你若没那个命,知晓也无用,反乱了心思,不如想想怎么生下皇子才是大事”,陈氏摸摸女人柔嫩小脸,哎,女儿的样貌是硬伤,而陛下着实是对女色十分挑剔的,不说有皇后和阴氏那样的绝色,便是这么些年能入他眼一二分的女子也都不俗,哪里会看的上姿色不出众的女儿,只是,想着那人的话,陛下是一定会让女儿生下皇子的,“按时服用那副调理方子,争取陛下得胜归来后,我儿便能早日传出喜讯”
“阿娘,儿知晓,陛下再看不上我也是来这玉堂殿的,之前那些个医者都说了女儿身子无碍,总能如愿的”,来十九安慰着母亲,望了下门外又道,“阿娘,玳瑁着实心大了些,女儿本想趁机换掉她,可是皇后下了新令,换是换不掉了,儿在宫中根基未稳,心腹之人也无,来家原本在宫中的势力又被陛下借着阴氏的事扫了干净,此事万急,望阿娘教儿”
陈氏想了想玳瑁那副娇媚样子,便知晓家里人打的主意,这是看着女儿样貌平常派个人进来固宠的,若是十八,他们自然也就不打这个主意了,此事有利有弊,“我儿看陛下对玳瑁可有一丝意思?”
来十九好笑的摇摇头,“宫中新晋多少美人,玳瑁也不算什么,更有皇后在那里呢,阿娘看皇后样貌如何!实不瞒阿娘,新入宫二十人,陛下只宠幸了三人,而郦氏矣亡,如今也就剩下邱氏和女儿了,女儿还是因为……,阿娘便知皇后手段,也知陛下有多挑剔了,伯父不如叔父了解陛下这才出的昏招”
“那之前那些宫人、采女……”
“摆设尔,玳瑁要是得了家中授意,傻乎乎的贴上去,可是会连累女儿、连累家里的,请阿娘和家中说清楚此事,婶母明断,自能处理”
伯母不服自己把她女儿压下去,给自己使得绊子,伯父心里也不痛快,他又不如堂叔父看的深远,想着让自己固宠,玳瑁每次见到陛下时的样子,怕是还做着美梦呢,陛下先祖长沙王也不过是侍婢所生,还是宠姬身边的侍婢,她不便此时就了断玳瑁,必须由她真正的主人给她说清楚,若她冥顽不灵……
“为娘晓得,我儿放心,这主意左不过是你伯父伯母的意思,十六、十七已经定亲,可是十八”,陈氏讽刺一笑,“还是等着呢,趁着你叔父出征,他们可是又把她送来了洛阳,见天求着你婶母带她进宫来看你呢”
来十九也露出相似的一笑,脑子一转道“十七姐姐必是嫁给了之前祖母要说给我的邓氏,十六姐姐必是败了,十八姐姐……,看伯父伯母怎么处置玳瑁了,不然可是别怪我不念姐妹情谊了洛阳的世家子弟可是不少的”,游手好闲、打架斗狠、眠花卧柳而已,但是家里人看重门第,真若将十八姐姐嫁过去,族里人自是乐意的,伯父伯母心疼女儿又如何。
陈氏显然听懂了,“如今你叔父风头正盛,你婶母又是明大事的,自然晓得利害关系,会说服他们的,已经决定下个月就送十八回洛阳”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想到下个月一场动荡又打乱了她们的谋算。
作者有话要说:志向是不分男女的,看看陈氏多励志啊,郭小弟加油啊
☆、76盗贼
“咳咳咳咳;咳咳”
秋水泛滥,大司空衙府李通正带着属官商议应对之事,边听边咳,自刘伯姬去世之后;他的身体也是越发不好,几次上奏辞官归封地都未得到允许,众人见他咳的厉害,先停了奏报。李通皱着眉掏出帕子擦擦,喝了杯温水,缓解了一下,示意大家继续。
衙署外一批快马疾驰而来;“嘶”,一声长啸;马未停稳,马上驿兵便翻身而下,踉跄了两步,还是直直的奔着衙署门而去,“快,快,快禀报大司空大人,颍川急报!”
“禀大人,颍川盗贼并起,已攻破本郡所属县城,周围数县亦有盗匪响应,数县危急!”,来人说的又快又急,掏出带着血迹的奏报呈上。
“啪”,李通的杯盏落到案上,咳嗽却神奇的停了,几个呼吸间厅内似是连呼吸都不能听见。
“速速通报大司徒及高密侯,尚书令,余下的九卿及御史中丞进宫议事,传令驿兵十人一队,分三批隔半个时辰往陇西上珪将此消息奏于陛下知晓,沿路不可喧哗外泄,备马进宫”,数县被攻打,可见是早有预谋,已经攻下本郡数县,兵力强劲,而颍川迫近京师,为心脏腹地,颍川有事,还有周围几郡趁着陛下远征若有响应,洛阳危已。
李通和其他几人几乎同时到了宫门,尚书令本就在宫中留守办差,重臣、近臣齐到鸿德门内,邓禹这是和各屯地官员才磨碎了嘴皮子扯皮完、要了粮食又发往了陇西、正在家休息,便得了这个消息,赶紧边走边换衣服进宫,已经派人报于皇后和太子知晓,刘疆也已经被请到了明光殿,听着众人应对。
终是来了,饶是知道最终会有惊无险,郭圣通不敢松懈半分,急令召回进学的各位皇子,名宗室子弟各自归家,各宫闭门不得外出,铫期已经升任掌管宫廷禁卫军的卫尉卿,宫中安全她不用担心。颍川于洛阳极近,消息很快就会传的洛阳城内人人知晓,李通他们商议的便是安抚民众,防止洛阳城内哗变、再起盗匪,刘秀将最能最善打仗的将军都派到了陇西和防着匈奴,差一点的也是各自屯边,临走还带上了执金吾寇恂,洛阳少将缺兵,再者他肯定不会给别人留着军权,李通他们只能等着刘秀归来主持大局。
果然商量的便是这个结果,卫尉卿铫期把守宫廷,李通、侯霸等人严令洛阳守卫严格把守各城门,巡卫见到挑拨民众闹事、煽动蛊惑人心之人即抓,派人入颍川探查实情。河东太守及守兵反叛的消息传来,让本就人心惶惶的洛阳雪上加霜,洛阳城中也起了数起盗匪打劫杀人之事,也让富贵人家更为骚动不安。
皇帝不在,此等危难之际,事从权宜,许多诏令皆是盖的皇后和太子印信,刘疆不足十岁,还从未经过此等局势,心里难免惶恐,但还是板着一张严肃的小脸认真听着大臣奏报,“依大司空所奏”
而刘秀最反对女子弄权,郭圣通即便是皇后也没那个权力干涉,且李通、邓禹、铫期、侯霸等都是刘秀信任之人,管他平时有什么私仇、政见不同的,此事却对是一致对外的,而郭圣通要负责宫中安稳。
“此五人散播谣言,诅咒陛下,掖庭令已经审问清楚,带人于掖庭台前行刑,传召各宫以戒之”
“喏”
颍川又被攻下几县,东郡、济阴亦有盗贼作乱(这里说的盗贼其实多是各地的农民军残余、隐藏势力),洛阳形势越发严峻,更有甚者传言刘秀战死陇西,人心动荡。
“禀主人,郭府平安”
“嗯,姚黄,你亲自去给太子送哺食,万不可有失”
二儿子和女儿在她这里用膳,可是长子却是必须守在前面的,她绝不会给人可乘之机。上一世此时,她整整一个多月没睡个囫囵觉,护着刘秀几个孩子,尽她最大努力看好后宫,阴丽华也知道不是内斗时候,尽力合作,那好像是唯一一次她们真正一致对外的时候,然而却因着这件事的后遗症,让自己在百官百姓面前无地自容,也彻底打破了她和刘秀、阴丽华三人之间表面的平静,从此开始了她和刘秀的“争吵”,一点点“吵”没了原本就稀薄的夫妻情分,刘秀一次次的忍让,最终忍无可忍废后了,嗯,她记得外人都是这么说的,刘秀也是这么对后人言的。
郭圣通握紧右手,冰冷的目光望着自己寝宫中半宫刘秀平日里常用的器物,刘秀这一世,她是好好会帮刘秀早日平定天下的,早日让他“名垂千古”、去地下和他父母家人团聚的。
上珪外驻地,刘秀听了奏报,握着书简的手竟是有些颤抖,从后背到额头瞬间便是冒了冷汗,似是又回到了小长安,颍川、洛阳,他的妻儿、他的基业……
“陛下,陛下”,欧芳先缓过神来,着急的轻声叫着刘秀。
“速传令,随吾来陇之武职、兵士一刻内打点好行装,各人自带干粮,两刻内集马匹完毕,三刻内点兵点将,四刻一到随吾一起回救洛阳,欧芳留下点齐其余人等后行,立刻招寇恂来见”,他来剿别人老巢,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