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先前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星炼突然开了口，那声线，低低地响在这个黑夜里，“我能。”
“为什么？你明明跟阿月没有什么……”
“这只是为了枢大人。”星炼摇头，目光决绝地看向黄梨释，“请吧，黄梨大人。”
至于以后谁欠谁的，那都一笔勾销了吧。
……
“优姬，这是我的生命，我在以生命保护你啊。”若叶沙赖轻轻地说道，唇边带着笑容，“很早就想这么做了，请原谅我吧，以后没有办法一直陪着你了。”
“小赖！！”玖兰优姬眼底突然出现的惊慌。玖兰李土不屑地哼了一声，利爪再次袭来，却被狩猎女神阿尔忒密斯挡下，若叶沙赖皱着眉头，一边跟玖兰李土周旋，一边说道：“听着优姬，我之所以能够如此与他周旋，还要感谢你的哥哥玖兰枢，他让我可以把生命化作力量。我帮你将阿尔忒密斯唤醒，而你，要将它继承。”
迸发出的耀眼的光，在这黑夜里，清晰无比。
“优姬，看着我的动作，这些都是你成为纯血种以后将要学会的，而现在，从我手上，将他们继承吧。”若叶沙赖抓住玖兰优姬的手，轻轻地放在阿尔忒密斯上。
“该死的。”玖兰李土深知他无法躲过这样的一招，眼尖地看见离她最近的织右千濑里，闪身而去！
“织右千濑里！”蓝堂英猛地瞪大了眼睛，早园琉佳也随即慌了手脚，饶是已经“吞并”了南泽天籁的织右千濑里，此刻也没有反应过来——玖兰李土，想拿织右千濑里当挡箭牌！
收不回来的光芒，蓝堂英猛地扑过去将织右千濑里推开，织右千濑里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巨大的蓝光卷过蓝堂英的脊背，然后，冲向惊诧的玖兰李土！
……
“她已经重新活下来了，只不过，我和架院家所给予的力量，仍然在锥生一缕的体内。”黄梨释不着痕迹地起身，优雅地看向锥生一缕，后者听闻，说道：“报完仇后，我会还给她。”
“但愿如此。”黄梨释吸了口气，说道：“去吧，去做你们应该做的事情。”
星炼的生命力化作的蓝光消失在牧野月院步的身体之上，伴随着血族的力量，重新苏醒。
“她什么时候才会醒来？”“不知道，大概是力量回归的时候吧。”
黄梨释看着锥生零和锥生一缕，说道：“你们，应该去杀了李土。快去吧，别留下。总有一天你们都将要面对的。”
锥生零一愣，“你……”
“不要告诉她，是我救的。”黄梨释一笑，“她醒来的时候，你们就都会明白了。”
金发的纯血君消失在黑夜里，而这个夜，即将天明。
☆、第十三夜：血哀
钟塔上的那道光，仿佛破开了眷恋天明的黑暗，将无数血族化为尘土。
“真壮观啊。”支葵千里这般说着，嘴里咬着pocky。身旁的远矢莉磨看着前面的那两人。
玖兰优姬就这样坐在一堆尘土之上，垂着脑袋。冰冷的身体枕在她的腿上。
若叶沙赖死去了。这是起初谁也没有料到的事情。
反倒是玖兰李土被她重伤 ，得以逃脱。
“这个人类，还真是了不起吧，也难怪枢大人肯用那种方法。”早园琉佳像是感叹，但目光所及织右千濑里那处，面色一白，“千濑里？”
织右千濑里面色无恙，但蓝堂英的血却流满了她一身，她的声音带着慌乱，“姐姐大人，蓝堂少年他……怎么了？”
那样眼神空洞，仿佛再无平日里的嚣张与欠扁。面色惨白的蓝堂英就这样倒在她的身上，而他身后，则是由脊背处流出来的血红让人无法直视。
蓝堂英还真是肯舍己为人呐。早园琉佳条件反射性地在心底冷嘲热讽，但触及织右千濑里的目光，却猛然间一震。
那样看着自己的目光，什么时候，也这样看着别人了？
早园琉佳觉得此刻的自己无比卑微，却还是伸出了手，治愈的光，抚上那血染的脊背。
“就当是为了她吧。”早园琉佳这样低喃，苦涩而沉闷。
……
人类与吸血鬼啊，多么悬殊的差距。玖兰优姬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少女，面容平和而温柔，泪水一滴滴地砸下，仿佛穷尽了一生的力气，再也拿不动阿尔忒密斯。
突然，像是决定了什么。玖兰优姬的目光一下子变换。
“小赖啊……你忘记我是纯血种了吗？”她的手轻轻地抚上若叶沙赖的面庞，温柔地低喃道：“所以说啊……哪怕毁了我，我也要让你活着……”
“你疯了吗！！”从刚刚起就一直在注视着这边的远矢莉磨突然冲她喊道。
“我才没有！！”玖兰优姬同样回应她，却又突然放缓了声音：“告诉枢哥哥，我对不起他了。”
“还有，你们要记得告诉她，我一定会再次回来，不要忘了我，千万不要……”
手中的光芒一瞬间，照亮黑夜。
……
快要天亮了，东方已经吐白。
“你回来了啊。”夜刈十牙远远地就看到那道依靠着刀行走的金发的身影。
“啊，我回来了……”黑主灰阎说完，倒在了黑发男人的怀里。
夜刈十牙苦涩地叹了口气，“真不让人省心。”
——放心吧，之后的日子，哪怕你一直都这副鬼样子，我也会陪着你的。
……
玖兰李土行走在黑主学园的林间，不断吸食着路边上食物们的血液。
“不够……不够……”他像是疯癫了一般地呢喃，却又带着邪魅的笑容，“还没有结束……”
他突然想起，他为何要这般拼命的活下去——那关于到黑夜里的约定。
……
棕红发的少年与黑发的少女行走在阴森的小道上，突然而来的，血之共鸣敲响了钟声。
“零……”牧野月院步感觉到心脏的阵痛，仿佛要窒息。
走在前面的棕红发少年转过身来，眯起眸子看着蹲下的身影，半晌，走来。
“啊……我知道的，是那个快要堕落了的人类吧。”犹豫了半天，骨肉分明的手有些僵硬地放在蹲下的牧野月院步头顶上。
其实玖兰李土也以为他做出这个动作一定是想要碾碎他们的脑袋。
但这次，他没有。而是很温柔，尽管僵硬地覆盖在了那柔顺的黑发之上。
“你去的话，我不会怪你。”
他的语调，与支葵千里的音色，响起在牧野月院步的耳边，响起在这个深沉的夜里。
“我知道你一直是效忠于黄梨那家伙的吧，我不会怪你。”
那样痛得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连行走都变得困难的痛感，在这一刻，悄悄减弱。
“你跟着我的时候也够了，走吧，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
“谢……谢谢……”她感觉鼻尖有点儿发酸，“李土大人……”
卑微而又软弱的一声感谢，让时间都静默无言。
牧野月院步原来在那个世界的时候何其知道，原来玖兰李土是这样好相处的一个人。
固然他阴暗，卑劣，却也有着无人看见的，对于玖兰树里与玖兰悠的怀念。
玖兰李土会在最开始以及中后期时对你冷言冷语，甚至以血的行动向他们证明他的残暴。
但时间久了，玖兰李土也会明白，其实她是真正不会背叛的追随者。
牧野月院步也明白，这么多年里，玖兰李土未曾不寂寞，他也会需要有一个人，任他发泄的时候。
而这样如同骑士一般的位置，则是牧野月院步扮演得最为成功的一个角色。
曾经她看见过，玖兰李土坐在夕阳之下，看着窗外的景象，独自沉默，目光呆滞。
而眼里，闪烁着的，是最为悲哀的目光，穿越了这么多年的时日，回到了十年以前。
纯血种的心灵里的真正的束缚，被称为「血之哀」。
这样的目光，她几乎在每一个纯血种的眼睛里都看到过。
玖兰李土固然也会狠毒地对待她，但她只能够承受，她知道，只要有黄梨释活着，玖兰李土就不会杀她。
所以，从很早以前，她就暗地里成为「交易品」，作为黄梨释的物品，跟随在玖兰李土身边。
玖兰李土会疯狂，固然也和绯樱闲相似，身为纯血种，只是孤独太久了。
他们都不像玖兰枢那样何其幸运，身边还有一大群追随者，还有着那么温暖的一条拓麻和玖兰优姬。
毕竟，在那样漫长的时光里，身为纯血君的他们都孤独太久，太久了。
☆、尾声：光芒
牧野月院步踉踉跄跄地走在黑主学园的小道上，咬着牙拼命地向前走着，不论那痛感如何钻心。
她没有回头，也不会回头。背后是目光深沉的棕红发少年，有着支葵千里的身体，玖兰李土的心。
这一扭头，不知道要发生多少事情。玖兰李土究竟能不能活下来，未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她清楚玖兰李土不会活下来，但看到他眼里的某些东西，却还是希望他能够活下去。
若是要死，也只会孤零零地死去吧。这样的结果，谁要啊。
棕红发少年的红蓝眸子看着月下远去的黑发少女的身影，目光深沉，而带着点点温柔。
可能他也是寂寞太久了吧，以至于被这个不久前才出现在他生命之中的原人类的血族跟随着，也觉得格外温柔。
对于树里的爱恋，他迟迟没有磨灭，这样的感情，在时间的追忆下，愈发变得温暖。
哪怕他知道，这次的复活，他一定要去尝试，哪怕结局是会毁灭。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第一次，他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对自己说谎。
他的耳边总是想起，牧野月院步转身前的那句话。
“你一定要活下去，李土大人。一定要。”
——不知道能否实现。
他的嘴边突然扬起往日恶劣的笑容。
你便是我的勇气。
……
“架院啊……我现在……要去死了啊……”
玖兰李土这样说着，话音颤动，有些悲哀，也有些荒凉，“哪怕……我也想像你一样……”
——能有，不被血液束缚的自由。
“很抱歉打扰您的进餐，不过……太阳就快升起了，吸血鬼之夜也差不多到落下帷幕的时间了。”
一瞬间，玖兰枢那再为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在玖兰李土的身后。
啊，终于来了。他这样想着，却还是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你能拉下这帷幕吗？”
像是讥讽一般的反问。他赤｜裸着胸膛，丢弃了手中的身体，狠狠地踩过，来到玖兰枢的面前。
玖兰枢的眼睛一瞬间被血红弥漫。玖兰李土的肩膀化作一团肉体爆开。
“呵呵……真疼，真的很疼哟。”他的手覆盖在血液弥漫处，肉体一瞬间恢复如初，话锋一转，邪恶地笑着说道：“但是，你的攻击是结束不了我的。”
“啊，说得不错。拉下帷幕的人，不是我。”
玖兰枢一瞬间侧身。
玖兰李土猛地缩了缩瞳孔——他看见了玖兰枢身后的锥生零和锥生一缕。
“结束吧，李土——永别了。”
玖兰枢的话语响起，伴随着那由锥生家双子手上迸发出来的耀眼的光。
那样灼热。
玖兰李土看着那些刺目的光芒，不禁想到。
——架院，那就是你的光吧。
“……真是美丽的光芒。”
……
“杀不了他？”只差最后一步了，锥生零看着自己的双手，无法再继续动弹，“这是……为什么？”
“因为牧野月院步啊。”锥生一缕面无表情地说着，却突然之间倒了下去。
锥生零的瞳孔一缩，“一缕？！”猛地过去搂住就要倒下去的他，锥生零用力地摇动着锥生一缕的身子。
“我没有力气了，零……”锥生一缕轻轻地笑着说着。
“你现在也不需用下什么决心了，来吧，把我的力量，还有牧野月院步的力量，全部，全部都拿走。”
“一缕！！”锥生零冲他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伤的你？！”
“当然，是李土啊……我想去杀他，但是失败了。”他说着，手不自觉地抚上锥生零的脸庞，目光温柔而动容，“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些吸血鬼的力量并不能够让我一直活下去，所以，我从接受这些力量的最初就做好了归还的准备，以及死去……很抱歉零，有些事情，我不能够当着你的面亲口说清楚了，但是，这么做也是一样的。”他将锥生零的脑袋按在他的脖颈处，“咬吧，把你们的东西……”
——“统统都拿走。”
玖兰枢看着这一切，转身离去。
他明白的，这一切，同时，也是为了牧野月院步的重生。
锥生零的眼泪滑落进衣襟，红色的瞳孔被银发遮掩，尖锐的獠牙张开，刺进那皮肤里。
——这样……我们就真正地合为一体了。
蓝色的光在锥生零的手上破碎，唇边的血迹还在，锥生一缕却消失在了蓝色的光芒之中。
那样耀眼，以及，与之并存的温柔，从未暗淡。
……
玖兰枢出现在宿舍里的时候，若叶沙赖在守着沉睡的玖兰优姬。
“玖兰前辈……请不要带她走。”若叶沙赖的眼睛里闪烁着的是晶莹的泪花。
“不，我只是来看看。”玖兰枢垂下眸子，看着玖兰优姬。
若叶沙赖松了一口气，但她听见了他低沉而缓慢地说：“优姬她……已经自由了。”
“请一定要好好地守护她。”玖兰枢这样说着，目光郑重地看着若叶沙赖。
随后，不等回答，就这样，撩起风衣，离去。
“我会的，请珍重。”身后，若叶沙赖看着他的背影，承诺道。
……
“你来了啊。”架院晓抱着牧野月院步坐在水池边上，看着唇边血迹未干的锥生零，说道。
“啊，刚刚红玛利亚死在了她的房间里，师傅说是自杀。”锥生零应了一声，说道。
“大概我也猜到了。毕竟她曾经跟随绯樱闲也那么多年。”
“架院，我问你个事。”
“你说。”
“要是我们三个在一起的话，你会愿意吗？”
“哈？”
“我的意思是……”锥生零皱了皱眉头，深呼吸一口气，“一女两男，听得懂吗？”
“哈？”架院晓提高了声音，“我说你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
锥生零现在的思绪也是一片混乱，锥生零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牧野月院步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
还突然提出这种乱七八糟的问题。
他本来还想，等着一切结束以后，一个人回架院宅，但现在……这又算什么？
“你以为我想吗？我看了阿月的记忆……她，同时喜欢着我们两个人啊。”锥生零难得地冷静道：“我知道的，如果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跟她在一起，她都会觉得有些难过，而我们，也都不会觉得幸福。她心里也清楚，这种感情不被允许，但她还是同时喜欢上了两个人。”
“蠢死了。”架院晓越听越震惊，听到最后完全低下了头去，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了牧野月院步。
他明白的，很早就明白了。
“是啊，蠢死了。”锥生零苦涩地说道。
“那好，我——接受你的提议。”
……
锥生零几乎放了一半的血给牧野月院步喂下，但因为力量多得几乎都要溢出，而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虚弱的地方。
当然，也不仅仅是看上去这样。
牧野月院步在晨光搁浅中悠然转醒。她看向东方那明媚的光。
那一瞬间，她看见了照亮了世界的光，看见了守在她身边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