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了眼睛，然后，他也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是骇然，是怨恨，是……
那种冲天而起的怒意！
“无衣师尹！”槐生淇奥一手捏着神源，一手执了倾雪剑，抵在无衣师尹脖子间。
无衣师尹忽而笑了，像是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幕：“你若不甘心，便动手吧！这是我欠你的。”他看了一眼槐生淇奥捏在手心的神源，“神源也在你那里，你也可以选择彻底杀死我。这对你没有坏处。”
槐生淇奥周身涌动的气流显示了她此刻的暴怒心情：“所以，所以这次你是来送死的咯？”她唇角溢出一抹冷笑，森然。那绝美的容颜，因为这份怒气被渲染的更加艳丽。
无衣师尹没有说话，反而是笑着闭上了眼睛。一副安然赴死的神情。
“无衣师尹！”
愤怒一声，手中倾雪剑已经划破皮肤，不带丝毫感情。寒冰的剑身上染了一抹鲜红，伤口却被剑身自带的寒气，凝固，伤口整整齐齐的。
无衣继续逼着眼睛。
“别以为你这点小把戏就可以骗的了我。实话告诉你吧，上一次你受伤我就进入过你的识海。你刚才给我看的那些内容，我都看过了，别以为你骗的了我！”
“这……”这一会轮到无衣奇怪了。
虽然即鹿那话让他怀疑过，槐生淇奥已然知道了事情。但他以为那是在四騏界神树进化之后，无衣师尹重生之前那段时间。以她的聪明才智，利用神源找出方法侵入他的识海不算难事。只是如果是他受伤的时候……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这不可能！
如果那段时间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她前世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再听命于他！应该是分分钟翻脸拍死他的节奏才对！
“你说你看过？”无衣狐疑道。
“你觉得我是在骗你吗？那我给你说几件你刚才没给我看的内容如何。你死于一个少年一把琵琶，琴弦发出的招式。你死于自己捏碎了自己的神源！”
看到槐生淇奥点头笃定的模样，无衣又一次惊骇了。但他很快想便想通。
千百年来，是无衣已经习惯的自欺欺人在作祟。就像他前世一直告诉自己和学生们，他是光辉伟大的存在，他纯洁至高无上，慈光之塔缺他不可。后来他重生之后，虽然已经开始改变了曾经的那种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但在他受伤不清醒的时候，身体的本能依旧。
“看来你确实看见过。不过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看到那些内容，还会认为我们能做朋友呢？”甚至是提出那样的要求。此时此刻，无衣毫不怀疑，她是想要把他“娶”回碎岛，然后折磨。
“谁跟你是朋友了？”槐生淇奥怒道，“我压根没想过和你做朋友！”
她用剑尖指着无衣师尹，充满威胁意味的道：“我和你只能做情人，否则就是做敌人！”只是那倔强傲然的外表下，捏着神源的另一只手，在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
她也不是傻子，嘴里这么说，心里也猜得出那画面到底有几分真假。那种极致的代入感，浑然一体，又和之前的画面完美对接……只怕是真的……
我们本来就是敌人啊！
无衣大汗，但听她这么说，也知道，现在给她看了那些东西，她也不相信了。甚至是以为是自己编织出来诓骗她的。
如今告诉她真想，她竟然不相信了。
不，也许不是……
无衣那盯着她捏着神源的手：“你要如何？不如再互相给出三天时间考虑清楚。”
槐生淇奥点点头，收了剑，内心那一出悸动加震撼，互相攻讦，在她心里搅成一团。她也有些混乱了，这些事情她要好好想想清楚。
*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1 章
回去后无衣师尹也是沁出了一身的冷汗。人到底都是趋利避害的心思，无缘无故的谁也不想死。
如果不是看着槐生淇奥这幅不死不休的劲，他也不想把前世的事情说出来。本来以为她一定会杀了自己的，谁知她竟然不信，不，也不是不信，而是她在犹豫。大概还拿不定心思到底怎么弄。
无衣不是傻子，看不出来槐生淇奥对他的心思，但心里面一直对剑之初愧疚，这一世剑之初也是对她有心的。
而自己对她？其实也是有期待的吧。
心里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不断重复出现她的画面。这一次，让她看到那些，不过也是想破釜沉舟，干脆的一次性斩断他的臆想，和她那来的莫名其妙的青睐。
不过显然是失败了。
回去后即鹿等人还在商议碎岛诏书的事情。撒手慈悲已经被放出来了，就顺便说了碎岛之王就是之前见过的碎岛暴力女的事情。
剑之初的表情显得很是精彩。那一双眼睛又是期待，又是焦急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智者选拔吗？”
即鹿看他那迫不及待的模样，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你一直都还是对她有心思。可是这件事情是你舅舅说了算，你要听他的。”
剑之初看了无衣一眼，又气鼓鼓的。
显然他知道无衣并不打算真的选拔智者。而且如果他舅舅参加的话……他好像一点胜算也没有了。
无衣点点头，叫撒手慈悲去传了元别过来。
“师尹找我？”
终于被想起的元别，显然已经知道了碎岛发生的事情：“报仇的机会到了吗？”
无衣摆摆手：“我要你放弃仇恨，回到碎岛。你大概不知道，信任的王，在还是王储的时候就祭奠过衡岛，现在国内一片昌隆。你也别想着报仇的事情了。我知道你想念碎岛，回去吧。”
元别紧紧握紧了拳头，有些不可置信。但无衣师尹那真诚的目光，依旧不容置疑。看来是真的了？他放自己走了？而且不带半点利用的，就把他放走了？
“剑之初，你送他回去。把该了结的事情了结了。”无衣知道，自槐生淇奥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剑之初已不再有机会。
“我……”剑之初倒现在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彻头彻尾的傻子了。他是要自己再见一次槐生淇奥然后彻底了结，死了这颗心。
可是他明明还觉得是有机会的。
“你见了她就知道了。”
剑之初太头，目光有些茫然。
去碎岛之路漫漫，剑之初心情复杂，想着和那个女孩仅有的几次见面，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机会确实太少了，而且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输掉了，真的好不甘心。至少让他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吧。
“你是他的侄子？”元别看着护送他的剑之初，尴尬的找话题聊。“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而且你的头发颜色是杀戮碎岛王族特有的。”
剑之初点点头：“因为我的父亲可能是碎岛的前一任王——雅迪王。不过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死了，而我只需要有母亲就足够了。”
“怎么不重要，你想想看，你是拥有碎岛王位继承权的呀！”
剑之初垂头丧气：“可是那又怎样？”难道真的去夺了碎岛王位，然后娶她做王妃吗？别说这种事情剑之初做不出来。更重要的是，他觉得碎岛之王，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元别也低下了声音，他当然不是要说服剑之初去抢夺王位。既然无衣说衡岛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他也想去看看衡岛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如果还算另他满意的话。再来，在善于玩弄人心的师尹面前使这种小诡计，他还没有觉得命太长。
“那你是为什么烦恼？”元别随口问，不过他并没有要得到回答的意思。也做好了对方沉默以对的打算。
谁知剑之初却回答了。大约是因为年龄差距不大，大约是元别马上就要离开了他觉得让他知道了秘密也无所谓了。剑之初把他遇到槐生淇奥和几次简短的交流都说了出来。
然后居然还从怀里掏出一张画来。心里有些恹恹的。
“这是她的画像？”元别问。
剑之初点头：“一开始遇到她那天真的很漂亮。只是后来她一直很不喜欢我。”剑之初想起初见时的文静柔美，和后来的骄纵泼辣竟然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喜欢哪一个她了。
“嗯，我也曾遇到过一个这样漂亮的女孩。不过那时候她有点小。也不知道长大之后是怎么样了？”元别小声道。
剑之初一抬头，惊道：“我记得师尹说过你是八岁的时候被师尹捡到的。那到底得有多小啊？”
元别脸色微红：“她那时候四五岁吧。”
……
两人一路聊着小话题，到了碎岛。
元别就看到了那个他魂牵梦绕很多年的小女孩。如今正伴在“槐生淇奥”身旁。
而剑之初，看到那“槐生淇奥”穿着一身鹅黄的优雅衣衫，头上编织着精美的花辫，正一脸温柔的看过来。突然之间，他的心一霎那制住……对就是这个感觉。他第一眼见到的，那种温柔文静至极的感觉。
这时“槐生淇奥”开口了：“慈光之塔的使者，在下禳命女，王姐此时事务繁忙。就由我来做交接事宜了。”说完柔顺的一低头，好似茉莉花香迎面扑来。
*
三日之后，碎岛王宫。
“王我看你在这烦恼好几天了，究竟是何事？慈光之塔那边给的时限也快到了，却全无反应，是否要催促一二。”符应女恭敬道。
“我觉得很烦恼。这件事情，说起来挺神奇的，我也不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人能够彻底理解我。给我一个指引。”槐生淇奥烦恼道，“我想了好几天了，实在是自己也很烦了。”
“哦？王上可否全盘说来听听？”
她说的是全盘。之前她劝服王上不必和无衣师尹再过多冲突的时候就看出来了，王上其实对那人……说起来还真是怪奇妙的。
符应女在心里一笑，都是女人，她和王上是最早交心的。多少也可以猜到几分，但还是要王上自己说出来的比较好。
槐生淇奥看着她一会笑，一会眯眼睛躲开她的视线，心里也烦躁的不行，最后还是红着眼睛说出来了。
“我对自己的功法还是有信心的。但现在的问题是，第一次我是在他昏迷毫无知觉的时候看到的。而第二次是他清醒状态，看到的是他想让我看到的。两次都很清晰，所以实在有点说不清到底那一次才是真的。”
符应女听完一扬唇：“王上向来沙发果断，如今反而犹豫踯躅到还真是少见。”
槐生淇奥也不以为忤：“是很奇怪啊。问世间情为何物，看来不过是一物降一物。”
符应女扑哧就笑了。
“笑什么！”
“我笑啊，其实王上早就做下决定了，现在不过是想从我这里得到支持而已。王上，你的决定没错，不管他的那些梦境意味着什么，那不过是一段语言，毕竟是没有发生的事情。现在一切改变，王上还是应该以当下发生的一切为准。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提前把他给绑在身边了，不也是一种保证？”
“没错！”槐生淇奥拍着王座上的水晶，恍然大悟，“也对，既然他在预言梦境里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情，自然要狠狠的赔偿我才对。”
默了一会，符应女在她耳边出了个主意。
次日，杀戮碎岛再次来使催促，督办王联姻事宜。
无衣不胜其扰，终于决定辞官而去。
次年，碎岛之王，终于迎回一位王夫。
“无衣，我一直想问你，你对你梦境中的我屠杀全岛男人是什么看法？”
自断臂膀，自寻死路，自作孽……
不过无衣是不会这么回答的，只是斟酌了一会小声道：“杀了多可惜啊。应该用更人道一点的方式，比如说：统统贬为奴隶赎罪。”
“好方法，王夫英明。那就如此办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章了，后面还有一章楔子的番外＇
这文算是正式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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