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我不知道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的,也许是他自己研究的。总之,我觉的他很了不起,这是我的夫君呢。
他的心胸,连我的父亲都无法企及。
对于别人的恭维,他只是微微一笑;对于别人的辱骂,也是微微一笑。左右邻居每每偷看他时,他也是这个表情,害的邻居偷偷对我说,你家夫君长的好是好,可是怎么一点脾气没有?只会笑。
我家夫君叫我的名字时,可都是笑的很灿烂的,眼睛都透着温柔地光。我自然是不想对外解释这些,总不能说,那是夫君拿你们当外人吧。
皇天不负有心人,夫君一直往窑场里跑,终得成果。
那天,他拿着烧制出的第一个瓷娃娃,跑的满头大汗对我说:“如初,制成了,你的设想,制成了。”
那刻,我才明白,他口里的如初,一直都不是我。
我很生气,三天没理他,他却痴迷于烧瓷,根本不知道我在生气一样,每天回来,还是叫我如初,如初……
害我听到这个名字都想吐,也忘记了生他的气。
他说要去建邺一趟,送些东西,我想随他一起去,被他拒绝了。
他走的那天,带走了一车他珍藏的书藉,只留了几卷不让打开的帛书和他描摹的画。
作为他的妻子,我第一次感到无力。
他像空气里的风,像河里的水,像水里的鱼,随处流动,不受拘束。任我如何追,如何赶,都赶不上他的脚步。
他太出众,我觉的自己配不上他。
他离开的那段时间,我很想他,想念他叫我如初的日子,尽管之前我一直纠正他应该叫我内人,可他却坚持叫我的名字。尽管后来我明白他嘴里叫的如初不是我,可我依然爱他,决定以妻子的本分尊重他的选择。
从建邺回来的他很不正常,脸色浮虚不说,身体也嬴弱起来。
从洛阳迁到豫章,他吃了很多苦,蝶香说他较之前瘦了很多。他之前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可从我看他的第一眼,就觉的这人很精神,好像有永远做不完的事,眼里闪着光,从来不觉的他有多嬴弱。
可他从建邺回来的那刻,我想到的是嬴弱。
据说,他很受建邺人民地爱戴,刚到建邺的他车子被围堵在城中半天,从中午到下午,车都没动一下,后来还是安东将军司马睿的“仲父”王导出动军队,才得以让车通行。
我的夫君这么受欢迎,我却开心不起来。
他们都说,因为此事,夫君才旧病复发,再加上返程乘船的不适应才病的如此的严重的,建邺没见过事面的庸人真可恨!
嬴弱的他拉着我的手,把一个制作精良的瓷娃娃交托给我,说:“如果有一位故人前来寻我,就把这个交给他,这是我欠他的。”
交待完这些,他便走了,走的时候,眼睛一直朝着北方。
我想,他是对不能落叶归根有所不满的。
丧礼之后的某天,卫嘉说有位夫君生前的故人前来,我便很自然的出去迎接,是一位儒雅名士,那腹部已隆起的小山面容姣好的娘子,应该是他的夫人吧,我猜测。
只不过,那面上看着儒雅的名士,说话却不怎么儒雅,不仅直呼夫君的名讳,语气听着也不舒服。
我想能这么跟夫君讲话的,必定是与他相熟的人,也许就是夫君说的故人吧。
格理格娜的举动证实了我的猜测,我看到她们眼里从没有过的喜悦,像是见到了多年好友一样。
可儒士和他的夫人似乎没意识到这些,只是盯着我看。
他要见夫君,我自然要带他去见夫君。
当见到夫君的墓碑时,他有些吃惊,让我更吃惊地是他的夫人——襦裙湿了一片。
还是蝶香有经验,赶紧去找人请稳婆,我却不知为什么,在这忙乱的时候,把夫君交待的东西送给他的故人。
那名儒士顺手接过,只看了一眼,便递给他的夫人。
那位马上就要生产的娘子好像回过了神一样,脸上挂着不断流出的泪,表情有些扭曲地说:“刘曜,一个没有心的女人……你还稀罕吗?”
我的脑袋突的炸开。
儒士是刘曜?
是那个洗劫洛阳、长安,杀死夫君哥哥的人的弟弟吗?那他的夫人,岂不是……
那我是不是该动手杀了他们,替夫家,替我晋朝报仇?
我终究没那么做,他带了那么多人,我的机会很渺茫。
不知为何,对他们,我却恨不起来。
刘曜说:“你什么时候有过心?”
作为有些智商的旁观者,很是同情他。
一个比晋朝士子还要出众,比儒士还要儒雅的将军;一个几经废立,却仍坚强地活着,即使成为蛮族的俘虏,一样受宠的娘子,叫我怎么能恨的起来。
现在他们又教会我知道什么是爱。
我与夫君相敬如宾,我以为那就是爱,现在才知道,自己活的是有多平淡。
我的夫君,天下人尽知其才华的夫君,从洞房的那天,从未踫过我!
夫君本就是出众的,所交好的故人必定是出众的,比如眼前这两位。看来,我错过了夫君很多东西。
不由想起永康元年,与夫君一起共赴金谷集会两名郎君,一是葛仙翁的玄孙葛洪,一是兖州如初。
葛郎君一直四处云游,每年八月便会来此一趟,平时找不到人。
如初郎君那年后,像凭空消息了一样,也找不到人。
据传说,夫君待那如初郎君很不同。
我有点明白,夫君为何愿意娶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作《地球以外之克塔星球》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403490&chapterid=1
已经开始发表,这是一篇宇宙畅想文,讲述一个地球人在地球以外的故事,个人会以严肃的态度写作,不嘻哈,绝对诚意写作。
啥都不说了,留言打分送花花吧。(☆_☆) (*^﹏^*)
☆、(番外)临海公主
作为公主,居然被其他公主耻笑,可谓耻辱。
作为逃难者,没有致死他乡,也是命大福大。
母后说的对,那两块玉,果然是积了厚厚的福的。
流浪两年,为奴七载,已经把我磨炼成生活能手。让我明白,公主也是人,弱小时,只能被欺负。
今天是我出嫁的日子,夫君是宗正曹统,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
记得我刚进宫的时候,她们就指着我鼻子说:“你的母亲,现在是大赵的皇后,你为何是我晋朝的公主?”
我眺望着北方。
这些年,饥饿的生活让我明白,要活着,首先要放下尊贵的身份,和要承受别人承受不了事情。这几句讥讽的话,在我眼里,根本不算什么。要知道在那近十年间,我所遭受的白眼和冷语,比她们要犀利的多。
在皇宫,我是公主,出了皇宫,什么都不是。
我的母后,不仅做了大赵的皇后,还为我生了三个弟弟,可是作为晋朝的公主,我不能去看他们。
记得分别的时候,母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骂我笨蛋。
在我的印象里母后常年都是一个表情,不温不火,跟卫洗马一样。不,卫洗马见到我时,是会笑的,而母后,连笑都很勉强。
因为被母后骂,我哭了好久,妙蓝说,母后是疼我,才骂我。
现在才明白,当时母后是真的为我好,可我不知道,做俘虏和做奴隶的待遇有多大差。
说起那几年,真的有很多话要说,节约时间,只捡几件印象深刻的事说吧。
先是逃出来的第一年。
妙蓝带我趁乱逃出洛阳城后,准备一路南下。可不知怎么的居然遇到北方的鲜卑族,后果可想而知,我们跟其他人一样成为奴隶,蛮族的奴隶。
那天,是拍卖奴隶的日子,有几个鲜卑大族看中了妙蓝,抢着要把她买走,这让我很害怕。
如果妙蓝不在身边,我该怎么办?母后被俘,我是不能去找回的,那我该怎么办?
此时,人群开始蹿动,一个高头大马,着装精致,胡子茂盛的人经过,后面尾随着几十人,很是气派。这让我想到了我的父皇,所不同的是,父皇总是笑着对我,而且父皇留的是,美髯。
那个人停下来,迎着阳光看我,这让我很不适应,以前都是我以这种眼神看别人,现在却反过来了。
“把她带回去。”那个人这样说。
老板很高兴地点头哈腰,麻溜流地给我松绑,我才意识到,我被人买了。
“买我的话,也要带上她。”我指着妙蓝说:“还有,我的玉镯和玉佩在老板那里。”
那人脾气很好,点头答应。
老板好像很怕那个人,颤抖着双手把玉镯和玉佩给那人,那个人却看向我这边,老板才又心不甘情不愿地物归原主。
我抚摸着冰冰凉凉的玉镯玉佩,心里安定许多。
母后说,这是积了福气的东西,不能丢。
然后,我就和妙蓝一起坐在马车上,随他走。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被带到一个比皇宫略小的院落,里面装修的很精致,应该是蛮族中的大族。
“大单于,这是新买的奴隶,请您过目。”那个人向另一个高高在上像父皇一样老的人行礼。不知为何,我也跟着行了礼,是卫洗马教的,皇宫大礼。
高高在上的人看到我笑了,在我以为他就和父皇一样慈爱时,他却一把捞起我,扭着我的下巴左左右右地看,好像老板在检查奴隶资质,能卖多少钱一样。
要知道,那时为了混在人群里逃出城,我是跟流民换了衣服穿的。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老年人问。
“暮朝。”我说。
卫洗马说,你害怕的时候,对方比你还要害怕;你紧张的时候,对方比你还要紧张。所以,只要你不要害怕紧张,对方就会害怕紧张。
那个老人手在发抖,母后紧张害怕时也会发抖,所以,我想他是紧张害怕的。
“家是哪里?”他又问。
这次,我答不上来了,该怎么说呢。
是说父亲河内温县呢,还是说母亲泰山南城呢,还是说洛阳?我是在洛阳出生的,应该是洛阳吧。
“洛阳。”我说。
“这两件东西是你的?”老年人问。
我点点头,看他比我还富有,不像是贪我玉器的,便大方直言道:“这玉镯是外公周岁时送给我的,这玉佩是卫洗马送给我的。”
“你母亲,可是泰山南城羊玄之之女,羊献容?”
我点点头。
妙蓝说,出门在外,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可是我觉他是好人,不需要隐藏。
他果然很善待我们,好吃好住地伺候着,只是每天都要求我陪他写字,有时对玉镯比对我更有兴趣,有几次,看到玉镯,他居然哭了,哭的很伤心。
尽管他是好人,作为晋朝的公主,被卖给蛮族,也是件很耻辱的事,所以我和妙蓝商量,找个好日子,逃。
我才逃出那个小皇宫半天,城门便贴上了告示,告示上画着我的画像,说实话,只有那么一点点像,与母后的画技,和卫洗马的画技相比,差的太远。
落款写的是代公,盖的是拓跋猗卢的印章。
原来他就是统管鲜卑三部的大单于——拓跋猗卢。
建兴三年,向晋称藩,升代王。
我和妙蓝又开始向南走,这次没走错方向,却赶上一场不知名的战乱。
是陈眕和刘琨两大将军,更奇怪的是,卫洗马的姐姐也在军营里,她认出卫洗马送我的玉佩。
她说,那是武帝,也就是我父皇的父皇赐给卫家的,天下只有一块,礼册上有记录,是和氏璧中碎落的一块,后改制成玉佩,卫家老夫人便传给了卫洗马。
自那以后,卫洗马的姐姐看我的眼神很不同,多了些,我不知道的东西。
陈将军特意派人送我到建邺,可谁又能想到呢,经过扬州时,又出事故。对方是石勒的部下,那个抢劫洛阳的蛮子。
也就是那次,我与妙蓝走散,后被人贩子当奴隶卖给了钱温家。这一住,就是七年。
为奴七年的日子里,再没遇到代公,陈眕,刘琨将军,卫娘子那样的好人。
每天只能吃冷饭,喝冷水,鸡鸣就要起床,夜里要照顾钱温的霸道野蛮的女儿。还好吴兴的冬天不像洛阳那样冷,只会得个死不了的伤寒什么的。
每次得伤寒后,就可以不用去跟前伺候,可以偷偷懒。
我逃出钱府回到建邺那年,远在北方的大赵,那个俘虏了我母后的人称帝位,改国号大赵,立我的母后为皇后。
而我也终被景文叔叔承认公主身份,立为临海公主。
九年的时间,已经把我与母后隔的那么远,隔成两个对立的国家,再也不能相见。
我愣神的功夫,已经被抬进曹统的房间,喜庆的大红色很是刺眼。周身的喧闹退出房外,只留下这一室的温馨。
经历过这么多,我懂得了珍惜,明白珍惜现在拥有的。
虽然从没见过我的夫君,可这个掌握皇族名藉簿的宗正职务也不是任何一个人就能当的,首要一条,就是能撑住场面。
盖头被掀开,几个侍俾帮我又补了几下粉,说驸马正往这边来的路上,又给盖上。
我沉默地笑了。
现在才明白母后为什么笑的那么勉强,因为不开心,只能勉励自己笑出来。
他的脚步很轻,看到他的靴子出现在眼前时,我是有些紧张的,紧张到只有眼睛在动,四肢僵直。
“你们都退下吧。”
他的声音响彻整个房内,清脆中带着低沉,掷地有声,好像能穿透厚厚的墙壁。
先不管他的人怎么样,至少这声音就很好听,我在心里安慰自己,提前接受了他。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时,我能感觉到自己彭彭乱跳的心脏,一下两下,与他的脚步同一频率。
这是我夫君,以后,我们要生活在一起呢。
一路习惯了盖头下的黑暗,猛然被掀开,眼睛有刹那的不适应,觉的房间里的烛光,亮的刺眼。
而我的夫君,更是刺眼。
“公主有礼,敝人曹统,字阿宝。”
这次我是发自内心地笑了。
阿宝,原来是你啊。
早该知道的。
我这个曾沦为奴隶,传言父皇痴傻,母后几经废立,终成为敌国的皇后的公主,一般人是不敢接,这些过往太沉重。
沉重到,但凡有些廉耻之心的人都会压的喘不过气来,会影响到仕途,所以直到现在,我十八岁了,已是老姑娘了,却还未嫁出去。
看到他,我哭的像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计划要写下司马乂和卫珊的番外的,却总是心疼到提不起笔。
关于卫玠的番外,再寻时间吧。
新作已经开始发表,这是一篇宇宙畅想文,讲述一个地球人在地球以外的故事,个人会以严肃的态度写作,不嘻哈,绝对诚意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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