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忘川- 第42部分

云锦只是望了望离天际，脸色复杂的摇头，飞升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还是内心的执念实在太过，只要定下自己的目标，不断结果如何都要不顾一切的走下去是吗？这才是玄霄的个性……所谓日月潜息、四时更替，幽冥之间，万物已循因缘或者是天道无可谓，凡人与天争的气势表现无疑。

如今的琼华已非当日琼华，放眼望去，白茫茫的冰雪覆盖天地，空中大片的雪花还在纷乱飘落，原先繁花似锦、仙灵笼罩的人间仙境，此刻已只余下了冰霜寒气。九天玄女的石像倒在地上，空中楼阁早已坠落。

冰雪飘零！

寒气彻骨！

派中冷冷清清，若不是远处传来的剑影和仙术相博的声音，还以为这只是一座冰城。　隐约可以卷云台上由双剑铸成的剑柱直冲云霄。而醉花荫的凤凰花在严寒的摧残下尽数凋零，成了地上的冰雕花瓣。踏在其中还能听到冰块碎裂的声音。这样的情形，青阳如何能清风涧中带下去，若是一切随着故事的情节在走，重光已经逝去了，而青阳武功尽废，如何在清风涧里抵挡这样的气候变化。玄霄为何要带着清风涧一同飞升呢？难道是要青阳和重光见证他飞升的壮举。依照他的个性，应是十分不屑才是！

醉花荫到清风涧的结界已经破了，清风涧又怎能免劫。

荷花碎裂成冰和池中的中一起冻结成冰，飞流瀑悬成为冰柱一般，坚硬的从九丈高的石壁上垂下，仿佛支撑着天与地的重量。两间茅屋如今只剩下一件完好，另一件早已支离破碎。冰雪盖地，哪还有什么清风雅静，宛若神界的模样。如今这里只是被遗弃的冰山一角，没有任何一个琼华弟子会踏足这里，以至于云锦和夙莘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往前而行。

“长老——”夙莘惊慌失措的往茅屋跑去，她怕……她在害怕面对难以接受的结果。她怕景色不在，人亦不在。“长老，青阳长老、重光长老。”

冰随着步伐像玻璃碎的声音一般，喀喀喀作响。

夙莘的声音本就尖锐，此刻是高声叫喊。在‘冰雕’成的清风涧穿透力自是特别强劲，显得十分空洞。青阳听到夙莘的声音，缓缓撩起帘子走出来，目光涣散，明显灵气难以维持身体所需，看到夙莘也只是咳嗽了两声，实在难有力气支撑自身，将一半身体靠着旁边的门闩，只是迷糊的浅笑，隐隐有着当年的慈祥模样，“咳咳咳！！！夙莘，多……咳咳！！多年不见，你的性格还是如此急躁。”

“……青阳长老。”熟悉的气息笼罩在夙莘的身边，忍不住热泪盈眶。肌肉尽数凹陷，焦枯的面皮下，骨骼凸了出来，甚是吓人……青阳长老怎么会衰老至此！！？？“这……这究竟是怎么了？”

或者说琼华究竟是怎么了？

“一切皆是宿命，我时日无多，今日能见到你，我已是十分高兴。咳咳！！”咳嗽虚弱的声音的说出，几句话便已是气喘连连。如今他已无心再理琼华中事，琼华如此模样亦是和他当年行止有关，一切皆是果报。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愿意尽数接受。

夙莘胡乱的擦干脸上的泪痕，不觉太用力了，连眼帘都有些红。虽是疼痛却也只是轻轻皱眉，让出道给云锦，让她走到青阳的身边。而青阳则是眯着眼看着人影接近，熟悉感顷刻之间遍布全身，但是他如今的功力早已被玄霄尽数废去，再无辨别体质的仙术。视线也如同人间的老人一般，越来越看不真切。但多年的修为潜力让她在云锦靠近的片刻间感到灵力扑面而来，这股熟悉的气息让他不自觉的往前。

“……青阳长老。”虽觉得不对，但这是云锦此刻能想到的最好的称谓。

就在这时紧接着从屋内飞出一把三尺长的青峰宝剑，银光闪烁在天际盘旋半响，又转到云锦的身边转了两圈以后温顺的停在她胸前。

上善宝剑，自上次从玄霄手中救下青阳，这是它第二次不经召唤飞出。神剑有剑魂，当年在琼华宫被夙汐收服之后，它便只供夙汐驱使，当年夙汐魂飞魄散，剑魂无主进入长眠，如今主人既归。自然是回到主人的手中，听从主人的吩咐。

闻音青阳身形微颤，抚摸长须的手顿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眯着眼睛，奋力想看得更真切些，但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你是……”他已隐隐约约察觉到是谁，只是不敢去信，不敢承认这熟悉的气息是来自于当年的夙汐。

“夙汐。”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云锦听见青阳唤她心里一震，五味交杂。对于青阳，她有着说不出的敬重，除却长辈之外还有一股不知名的亲切感。见他如此模样，自己心中顿时堵了一下，有些塞住鼻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是应还是否认。只是静静的握过剑柄，上善便消失无踪，回到云锦体内……不，应该是夙汐，该叫她夙汐。

无论她记不记得，承不承认，她都是夙汐，是琼华派的夙汐。

“青阳长老，是夙汐师姐……是夙汐师姐。”夙莘呜咽的念着，看着四周没有发现重光长老的影子，便问道：“重光长老呢？怎么变成如今的模样。”

冰天雪地，银光碧天……夙汐亦是向四周望去，虽然知道重光长老已经凶多吉少，但是心中还存着一丝希望。自己都能迈入这个时空，会不会酿成一丝不同，重光长老会不会还活着。

“重光伤势甚重，咳咳咳！！！慕锦方才已经将他带走疗伤。”青阳长老颤抖的说着，对于面前的夙汐，他不禁有些疑惑皱眉。透过气息和因为靠近而渐明朗的眼眸，他清楚的知道眼前此人是夙汐无疑，既然这是夙汐，那多日前出现在清风涧的妖物又会是何人，身上怎会也带有夙汐之息，虽没有眼前之人灵力浓郁，但却也是……

莫非……

慕锦？夙汐心念那个在陈州遇见的小女孩，当时便看出绝非凡俗之人，此时更是察觉到蝴蝶效应非一般。但是起码现在重光长老还活着，这已比原来幸运很多了。

而夙莘则是不解的问道：“那您怎么不离开呢？琼华如今如此模样，长老您根本撑不住。”

夙汐看着青阳悲伤的模样，心中隐隐觉察到什么。“……您可是自责。”自责琼华变成如今的模样是你们一手酿成的，若不是当初利用双剑屠戮妖界，若不是逼着夙汐飞升，若不是冰封玄霄，若不是帮玄霄破冰而出，若不是……如今又怎会弄成这等地步，一切的决定都是他们自己做出来的，但是现在却让无辜之人去承担后果，自己却下山避难。非他所为，加上他自身命数将近，心中定是存了和琼华共存亡的念头。

“琼华百年基业毁于我等之手，如今模样定要有人承担后果。”青阳抚摸长须说道。　

“您不必如此自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是琼华数百年来认知的结果，您还是离开琼华吧！这般事便由我们来了解。”夙汐和夙莘对视一眼，默契的点头。青阳心中不知是何想，只是静默不语，摇头不愿离开。夙莘焦急的说道：“夙汐师姐说得对，一切因果是由琼华而生，我们皆是琼华弟子，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愿意承受，但是长老，你就别啰嗦，也让我们为难，你快些下山去吧。”

夙汐唇边隐隐含笑，苦涩而认真的说：“……师父，一切便交与徒儿吧！请师父听徒儿一次，速速下山。”

青阳微微一颤，没有反驳，感觉似乎又回到了１９年前的场景。夙莘诧异的看着云锦，眼圈发红，虽然夙汐师姐说不记得往事，但她的一切都没有改变。“青阳长老，夙汐师姐说得对，你应该立刻下山，这一切就交由我们便是。”

“不！夙莘，你和师父一起下山，离开昆仑不要回来。”说真的，在到达琼华派之前，自己真的不想牵扯进这些纷纷扰扰之事，一点也不想和仙四剧情有任何牵扯。老天似乎就是喜欢开玩笑，本来自己绝不相信自己的夙汐，可是当自己迈入琼华、迈入醉花荫。自己心中印出的不是好奇、不是惊叹。而是无尽的凄凉……自己不会是这种悲风伤月之人才对，这种感觉来得古怪。而看到青阳的那一刹那，在茅屋中青锋飞出立在自己身前，陌生的熟悉感便让她知道自己逃不掉。

夙汐……自己真的丢了魂魄，记忆无存了吗？若真是如此，自己怎能袖手旁观，看着注定的悲剧一页页的翻过去，最后统统沉寂在东海旋窝之中。如今已不知卷云台上是何种情景，九天玄女是否已经出现，天威不可犯，自己根本没有把握。而且就算九天玄女没有出现，自己又能劝动玄霄放弃飞升吗？绝不可能！！！他是绝不可能为了一个人放弃他多年的执念，他的个性是如此决绝，只要认定绝没有回头的余地。

“夙汐师姐！！”夙莘上前搀扶着青阳，睁大眼睛叫道。“不行！我将青阳长老带下山前往陈州方向，立刻就回来。”

“你回来亦是无用，一切便交与我去办，我会尽我所能，制止这场琼华浩劫。”夙汐坚定的凝视着她，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一会儿前往卷云台，会发生什么事连自己都不清楚，说不定就此一去不回。多个人去并不会有什么改变，不过是多一个人陷入险境罢了。

“师姐！！”夙莘焦急的直跳脚，这不行！不可以！！她虽然不知道究竟事情坏到什么程度，但看青阳和夙汐的样子便知道定不简单，这种情形让夙汐一人前去，若是有任何意外，该如何是好？

青阳挥手制止夙莘的行为，不管怎样不放心，如今他们皆是无此能力制止这场浩劫。玄霄已经心魔深重，心性成狂。还不知那几个孩子在卷云台究竟如何，以玄霄对夙汐的重视程度来看，当年大家所担心的情劫噬心，飞升无路恐怕会成为如今唯一的希望。除却她之外，再无别人能让玄霄动容。如今琼华存亡皆在玄霄一念之间，自己和夙莘前往亦是无用。“玄霄已经心魔深种，你要当心。”

“什么？玄霄师兄？”夙莘摸不到头脑，如今此番模样和玄霄师兄有关？她已经完全茫然，不知所云了。

夙汐体内上善激荡，静穆俯身，素雅扬眉，“师父放心，我自会小心应对。”当年夙汐之事，她完全不知道。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所幸当初玩仙四的时候了解不少，亦不是一无所知，只要以夙汐去面对卷云台上的一切就可以了。

亲自看着夙莘御剑离开琼华，便依照记忆中的走法，从从剑舞坪直接走上卷云台，羲和、望舒二剑悬浮在空中，剑身处已是灵气满溢。天际处一道天光投下，淡黄色的华丽，九光宝盖，尽显高贵庄严。夙汐心下一沉，自己来晚了，是九天玄女。

虽然自己对她并无好感，但自己隐约的记得《山海经》中提及，九天玄女是人身鸟首。有人传言是西王母的徒弟，正义的化身。呵呵……正义？若真是正义，为何在琼华数百年供奉她之时，不传授正确之道。顺应天道？天是为万物而生，而不是为神而生……

只听上方玄霄癫狂长笑，魔气涌现天地之间，怒声恨道：“玄霄以命立誓！！苍天弃吾、吾宁成魔——！！”

轰——夙汐眼眸微颤，看着魔气从秘台中溢出，难受的感觉有东西重重的压着心头。苍天弃吾、吾宁成魔。一个多年为求仙道之人成魔，其中心酸悲愤非常人可以理解。不管玄霄心中如何想，其实依照夙汐来看，对于他而言成魔恐怕是最好的。神界并非完美，无拘束。这条路走到今日，神界已经太合适他。

神界讲究的是清净、无为、博爱。

而魔界则是由当年的蚩尤残部修炼而成，追求的自身能力突破。

九天玄女脸上猛然一变，诧异冷目，　“玄霄，留你性命，日后必为祸端！玄霄！你心魔已成！本座先将你打入东海漩涡最深之处，另禀天帝，再议生杀！”

“哈哈！不错！待我成魔，定要杀上天庭，将之夷为平地！！若是怕了，劝你们快快将我除去！！”玄霄狂笑不止，一旁的夙瑶低首不语，不知道心中怎么定义如今之事，心中一片怅然。　

九天玄女看此情形，冷哼一声，运行仙法将二人禁锢，却被外界的另一道光束制止。碰出无数的天光，灵气充溢令得天地为之变色。灵气激荡而过，便从卷云台中翩然而上一人，素雅清丽，灵气逼人。这番变故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云天河几人看见夙汐，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从幻瞑界中的玄霄梦境已经知道，她早已白日飞升，怎会在此时出现。而夙瑶则是颤抖的往后退了两步，她是当年亲眼看见夙汐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之人。但是此人确实是……

“夙汐师妹。”

夙汐淡笑不语，却听半空中微怒之言，“卿本仙家，奈何阻我？”



笑把红尘皆看破

站在紫英旁边的慕锦心情激荡万千，快步走到夙汐身边，拉着她的衣袖惊喜的说道：“你终于来了。”听她的口气，只要夙汐到了就一切都可以解决似的。

夙汐看着她，虽然疑惑她怎么会知晓自己来，还是看着她的模样点头微笑，她很清楚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将她带到紫英身边，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上前，凝视着半空中的九天玄女端庄威严，缓缓轻唤：“……九天玄女。”

其实自己方才并没有想好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九天玄女罢手，曾下界教导黄帝抗击蚩尤的女神。不可能听自己一面之词便放过琼华一脉，尤其还是奉了天帝伏羲的旨意，琼华要逃过此劫并不容易。

半世浮萍随逝水，更与何人说？

想想玄霄，超尘脱俗的修仙者修到最后竟然修成魔。想想夙瑶，步步谋算也只得东海五百年的下场。他们都曾经是除妖荡魔，修为已进入地仙之人。

玄霄有句话说的很对，凭什么凡人命运要由神界一句话而定。六界都是天地万物所造，神亦是由人、由其他灵物修炼得成。神界庇佑苍生，才能得到苍生敬重，否则一无所得。而九天玄女则是探视着她身上散发的灵气，虽仍是威严，却降下自己的灵压，沉寂半响后皱眉开口，“……华胥族……”

夙汐目不斜视，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看不出她此刻究竟是如何想。

就像当年给琼华门人一般的感觉，翩然若仙，淡漠红尘，万事通透，眼眸中不羁的个性仍旧存在。除却一身淡紫色的衣衫之外，与１９年前并无不同。

云天河他们直接露出一无所知的表情，什么华胥一族？而慕容紫英面色微动，看着慕锦沉默不语。夙瑶心潮澎拜，感慨万千，当年为了隐瞒夙汐的消逝，费尽心机让琼华中人认为有人飞升得道，让琼华不会因为当年妖界之战损失而坠了名声。可方才听九天玄女之言，此时出现在她们面前的夙汐，确实已经得道成仙了。琼华多年夙愿终于有人实现，虽然此人不是自己，心中仍是一阵喜悦。

“华胥一族也要干涉凡尘之事吗？”九天玄女淡漠开口，面色虽有不悦，但语气中仍是平缓，大概是顾及着华胥一族的身份。

夙汐轻甩衣摆，灵光罩在她身上宛如阵阵银光，将整个人都映出超凡脱俗。秘台之上，魔气疯狂上涌，渐渐的仙气、灵气、魔气三道强大的气息充斥，不断的引起动荡……

韩菱纱不自觉的喃喃自语，‘好漂亮，真就是仙女下凡。’听着她不卑不亢的对着九天玄女念道：“盘古有训：纵横六界，诸事皆有缘法，凡人仰观苍天，无明日月潜息、四时更替，幽冥之间，万物已循因缘，恒大者则为“天道”。既是诸事皆有缘法，神界妄加干涉又是何意？天道又从何而来？”

盘古训言并非神界独享，难道是仗着别人没听过便拿来充数。既然纵横六界，诸事皆有缘法，万物已循因缘。神界干涉是在越权吗？凡人之事关神界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