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忘川- 第29部分

既然相濡以沫是无望的，那相忘于江湖定是最好的归属。既然注定不能相守，便要学会放手。不让对方因为自己而感到困惑和两难，才是做好的选择。

“这些东西夙汐都明白，只是心绪不明堕入漩涡罢了。且记住一切皆是庸人自扰，无即是有，有即是无，才是放下的根源。”玄震将眼神轻闭，脸上尽是静默，祥和平静，一阵不知名的光从天际直射下来罩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璀璨名目，淡淡光晕。“空中万变，秽气纷葩。保真者少，迷惑者多。仙道难固，鬼道易邪。人道者心，谅不由他。仙道贵实，人道贵华。尔不乐仙道，三界那得过。其欲转五道，我当复奈何。”

夙汐看着他已经进入天人合一的地步，暗自羡慕。果真是太清倚重的大弟子，如此的清风尔雅，脱尘怡然。若非知道他未来如何，定是和所有琼华弟子一般，相信如此完美出尘的大师兄定能凭自身修炼荣升仙道。万物循环，连绵不绝，轮回之初已经注定，有时就算就差一步，也是缪之千里。

心中微微一叹后也学着他的模样闭上眼，享受着清风涧自然的气息，嘴边渐渐扬起，念起《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之第一欲界飞空之音，“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爽，悲歌朗太空。唯愿仙道成，不愿人道穷。　都泉曲府，中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祅魔精，斩馘六鬼锋。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我道日兴隆。”

自己定会努力会像玄震师兄靠齐，就算最后依然拜托不了凡尘之事，难解世间之情，也会让自己乘奔御风，无憾此生修行。

……

卷云台

灵气乍现，迫人难以直视。五行大阵法一启，风卷残云，天地随之变色。

何谓五行？那就是世界之初万物衍生所遵循的自然规律。阵法以玄震以及云天青主攻，先以雷系法术天罡战气提升自身攻击力道，再以云天青的仙风云体增加五人的速度，承天载物增加防御力。五人中除却玄震擅长五种仙术，夙瑶师姐对于各种仙法都是半吊子，靠的主要是神剑的锋利，云天青、夙汐、夙莘皆将自身风、雨、火的法术练到最高。同时休息另一项仙术，做储备之用，一人若是出现异常，有另一人随即补上。

琼华门人均已在列，此阵只是对他们修炼的检验，所以并未祭出神剑。皆是以指代剑，应对琼华派其他的弟子的攻击，大战在即，琼华不得有丝毫的损伤。天际之间剑光飞舞，片刻之间众人所有武器皆被五行法术所制，灵气充盈，缓缓不绝。

“五人搭配得当，方能展现如此威力。也不负多日以来的成果。”青阳抚摸着自己长长的胡须欣慰一笑。　

太清修行进展如此之快，得意点头。剑锋凌厉的玄震、天生好强的夙瑶、悟性天成的云天青，灵气充裕的夙汐以及举火燎天的夙莘。如此搭配竟能让最平凡五行大战展现出如此威力，实在前所未见。灵气杀气不只令他们功力倍增，还让琼华其他弟子好强的因子引出。不错……不错……

“玄霄、夙玉。”他想乘机查明，究竟由他们所组成的五行大阵威力究竟到如何地步。让玄霄和夙玉加入，是最恰当的做法。

“是。”　

羲和灼烈，望舒清寒。承受羲和、望舒两大神器的攻击，五行大战瞬即改为变阵，狂风乱作，乌云遮日。爆出的五色灵光夺目光华，祭出手中长剑。羲和、望舒虽是举世神兵，但他们手中又岂是凡物。相互冲击之下，昆仑山脉剧烈震动，众位长老瞬即利用仙法稳住仙山不坠。云天青放浪形骸，貌似轻松的笑着，手下已经凝聚阵阵灵光，“玄霄师兄，我早就想和你一分高下，不如就在今日。”

玄霄嘴边片刻冷笑，目光凌厉。羲和剑舞，眨眼间万剑齐飞，清寒绝然的夙玉对上永远温和却猛然严肃的玄震。夙瑶和夙汐、夙莘自身本就维系着五行阵法，让灵气源源不绝。又负责对付琼华的其余弟子，霎时间，灵光充盈，羲和、望舒同时一击。三人都承受不起如此强大的力道被击飞在地，幸是无碍，但也导致五行阵法出现破绽，灵气消退。长老们亦是如此，靠太清的灵力才未被其所伤。　

空中漂浮的身影咋影乍现，三人正试图再建五行之时，太清试图挥手阻止。只因此时天际剑气强悍霸道，非常人所能介入。强行介入，只会受反噬之苦。夙莘却和夙汐对视一眼，默契一笑。同时施水、火两级仙法，令灵光直冲云霄，夙瑶则用其余五行法术灵兆五行大法，虽威力大不如前，但对于维系玄震、云天青的灵气还是甚有用处。其余琼华弟子被灵气震后退，无法上前。

“……第八重境。”重光看着夙汐凝聚的水系仙法，惊奇片刻点头微笑。他还以为在此期间只有夙瑶突破了第八重境，没想到入门短短光阴的夙汐竟也能达成。

“难怪可以修复五行法阵，原来有此实力。”宗炼相视一眼。“以短短时日便能突破第八重境，有此番精进，夙汐的悟性确实难以估量。”

而上方玄霄不只修为精湛，剑术独到霸气十足。羲和剑在手，也添尽风华。云天青则是有五行大战源源不断的灵气和战力，竟是相持不下。游龙飞天，乾坤变色。而夙玉仗着望舒的锋利和自身人剑合一的修为，玄震一时之间竟是难以取胜。此一战可谓惊天动地，让众多琼华弟子经过多年都记忆犹新。琼华已经进入了史上最辉煌的时刻。

太清满意的笑着，甚好！甚好！不管他们胜负如何，以此实力定能铲平妖界，匡扶人间正道。

玄霄持剑而上，与云天青同时攻击，双剑互交往对上身上刺去，同样的义无反顾，但最终云天青眼神一闪，稍加犹豫。玄霄便将他发梢削断，青丝从天际飘下，此战终结。而玄震胜过夙玉，翩然而落。一胜一负，乃是平手。

云天青见玄霄仍旧凌厉，决绝的双眸，不在意的收剑，大大咧咧的说着，“师兄，你想要师弟的命啊？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与妖界之战乃是生死相搏，怎能如你这般妇人之仁。”玄霄怒声厉斥。

“师兄还是这么喜欢训人……我说小夙汐，你要小心啊！”

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夙汐白了他一眼，能不能严肃点，就算玩笑也要适度，便没有多加理会和夙瑶一同向掌门和众位长老走去。　

而夙玉则是雅致俯身，“多谢大师兄手下留情。”方才有多处，玄震想要取胜轻而易举，可是不知是否刻意，仍旧是以教导自己为主。增加自己的经验，不得不说甚是感激。

“夙玉剑法犀利，我也未占任何上风，何来手下留情。”玄震拱手，虽知羲和、望舒乃是举世神兵，却不知强悍到何等地步，今日算是真正见识。　

……两处极端。

太清和众位长老对这样的结果似乎并无任何意外，琼华这几名弟子的实力从未小觑过，若是玄霄及其夙玉的双剑之术能轻易的击垮五行阵法，那此阵岂非太过薄弱。

三日之后，便是剿灭妖界的日子，定要一击即中，不给妖物喘息之机。琼华派数代所求皆在此一举，以琼华今日的实力，荡尽妖界夺取灵气绝不在话下，飞升已在眼前。



昆仑琼华天地变

　三日之后便是剿灭妖界的日子，也就是琼华发生翻地覆地变化的日子。虽还未亲眼所见，却是感慨万千，六道轮回不知又会有多少生灵堕入，明知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却是束手无策。在天地万物面前，人皆是如此渺小。如今望山而立，脚踏九幽之地，仰视苍穹，心境与刚进琼华之时，已大不相同。
　
当时所想的仅仅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这个世界，只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和自己开如此玩笑。好奇的探视着周遭的一切，也为未来规划了很多，但似乎都与现在相违背。张开双臂，缓缓向前倒去，身体因为失重而往下落，感觉风狠狠的吹打着脸颊和头发，隐约中还有生灵的声响，自己真想就这样一直坠……一直坠……这样腾空的感觉让心境超乎平常的宁静，什么都不用想、没有悲伤、没有喜乐，甚至没有自己……

如今琼华众人的修行都有所成，重光长老和青阳长老也和掌门商量对策，相对而言比较自由。但大家似乎都选择继续修炼，增强修为，始终妖界战争将至。夕阳西下，碧波寒潭，飞瀑流速，凝视着方才飞落的地方，尽是烟雾缭绕，仙灵之气。

这里是昆仑最阴冷的地方，飞瀑溅下的水，只要靠近这里都会顷刻间结成寒冰。不远处，几名新进的琼华弟子正在对着飞瀑练习剑术，勤奋刻苦。不禁想到自己刚进入琼华时，自己亦是如此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自己在这里竟然已经三年光阴，不得不说时光飞逝，眨眼间便到最后时刻。今日望着卷云台，想着不日之后便会布满鲜血，心绪就复杂万千，寒潭之水冰冷刺骨，以最大限度刺激着人的神经。

醉花荫也是一片宁静祥和，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明明清风涧便在不远处，如今勤于修炼才是正途，但还是禁不住停下脚步凝视着凤凰花，记起夙玉曾在此地唱起‘凤凰长离’，自己曾在此地走火入魔、和天青师兄打闹、还有……咬咬下唇，她直到今日仍然不敢深想的片段。
　
没想到自己在这里还有着这么多的故事，沐风……你在凤凰树里可明白我如今的心境。也许你依然同原来一般，连恋慕之情都不明白。轻抬手，一株凤凰花便飘然而至，这里总是让人心绪复杂，像被施下咒语一般，可是它依然是夺目灿烂，灵光乍现。

正想转身走入清风涧，却看见玄霄从清风涧里出来，而自己尽量没有任何不自在的淡笑俯身颔首，“玄霄师兄。”方才自己东逛西逛就是希望避开玄霄，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
　
“夙汐师妹倒是修炼甚勤。”玄霄的神情看不出此时情绪如何，但感觉得出没有任何烈焰寒冰的围绕。

轻抚眉间发梢抬首，自从在清风涧中突破第八重境，便已经知道该如何面对玄霄，何况是此刻的玄霄，和以往正常的玄霄没有任何区别，“三日之后便是大战之期，夙汐自当努力修行不负师恩。”
　
“如此甚好。”玄霄冷冷的说着。他如今已不知道该拿夙汐如何，如今飞升迫在眉睫，已经没有多余的时候来思索这些问题。或许只要飞升得成，一切都将如当初修仙的心境一般，冷漠淡情。否则一冰一热，天上人间。自己非得被她逼疯不可。

“既是如此，夙汐告退。”轻俯身。

见玄霄没有多余的表情，虽觉得有些奇怪，也终于平复心情的侧身离去，如此模样正好。从玄霄身边移过之时，夙汐轻闭双眼避除所有观感，只要进入清风涧，自己思绪应当能平静下来。夙汐没有看见的是，她迈出清风涧的瞬间，玄霄的脸色瞬间变化，凝视她消失在视线中，左手猛的甩下衣袖，一片醉花荫的生灵瞬间荡然无存。
　
而醉花荫中，夙汐转身凝视着封闭的结界，喃喃自语，面色难辨：玄霄师兄……

看到一切的青阳只是无奈摇头，望着天际，暗自期盼三日后一切皆能如愿，否则难逃人间情爱的凡尘，总难成仙道。

……　

三日后

卷云台

门派中尽是灵气所在，烟雾缭绕，灵光闪烁，所有琼华弟子聚集在卷云台上，而在卷云台上，莲花状秘台已经出现

擂鼓轰鸣，漫天皆是乌云密布，玄霄和夙玉均已就位，片刻之间两道剑光交织在一起，一红一蓝、一阴一阳直冲天际，终成剑柱飞射羲和、望舒之息，形成剑网，将妖界网缚。卷云台前方，一个大大的紫色光环出现，里面不断有紫光冒出，此乃妖界入口，而紫光乃是紫晶石之灵力。太清和众长老共同长老共同施法，打开妖界入口，大多数人都震惊。玄震肃然，环视身后四人，厉声道：“列阵！”

“是！”五行剑阵挥剑而上，灵气直射飞入妖界内。

妖界之主禅幽也在此时现身，严肃冰冷。凝视太清，“琼华掌门，今日你屠戮我幻冥界，定会遭受天谴！”

“当年我琼华第十九代掌门是为何被你梦馍一族，弄得疯疯癫癫。”太清屹立在卷云台前，正气毅然出言怒斥，“区区妖孽，也敢妄论天命！还不受死！”便如神剑一般直冲天际，在空中与禅幽法术相拼，振起两道光束，令琼华为之动荡。

幻冥界五大护法集体出战与琼华众位长老相互制衡，玄震趁此机会带领琼华数位弟子杀入幻冥界内，这里和仙剑上并无任何不同，紫气萦绕，遍布紫晶石。

杀戮……

耳边传来的已不知是梦馍的惨叫，还是琼华弟子的悲鸣。只知道片刻之间，尸骸满地，尽是血红腥味。众人都似乎被此种血腥味刺激到，开始疯狂的杀戮，天地间一片凄惨叫喊，宛若鬼哭狼嚎。　

卷云台上，无数的巨蛋从天而降，接着一声声爆破，里面的梦馍出现，异常鬼魅，琼华弟子挥舞手中长剑仍不能将其消灭，反而死伤无数。

“五行阵法起！”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在幻冥界内立马升起五灵之气，强悍霸道。无数利剑穿过幻冥界结界从天而降，直直落下将地上从梦馍体内，片刻之间皆化为乌有。随着灵气的不断充盈，杀气的越演越烈。

这一战可谓悲壮惨烈，惊天动地！数百生灵悲苦喊叫，天道动荡。血红的晚霞照应着累累尸体，没有一方退却，有的只是为自己一方浴血而战。

“紫水晶……幻冥界的灵气是紫水晶，夺取紫水晶——除妖荡魔——”一个声音响起，琼华的其他弟子亦是跟着付合。所有人都像杀红了眼，宛如疯了一般见妖就杀。

感觉自己越来越恍惚。幻冥界中的紫气仿佛都带了迷药一般，灵气已经损伤十之八九，相信不少琼华弟子皆是如此，眼中所见尽是杀戮，有时竟然还会出现杀红眼互相残杀的惨剧。夙汐不忍再见此情形趁机进入法阵幻冥界内城之中，可眼中所见的尽是早已入内的琼华弟子和梦馍的尸首。

“玄阳师兄……玄阳师兄……”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重光的首徒，将自己领进门的玄阳师兄，那个下山总带东西给自己却被自己忽视的玄阳师兄！夙汐难以置信的蹲下身，惊恐的察觉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云天青，你做什么？”暴怒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她只是个孩子。”

夙汐猛然抬头，向前方望去，见地上躺着一个瘦弱妇人模样的妖，显然已经奄奄一息。而云天青横立在她面前和琼华的其他弟子做对，便冲忙上前查探，直到看到妇人手中明显抱了个婴儿，唤声便诧然而止，“天青师兄，你做……？”

柳梦璃……她敢保证这便是最后的柳梦璃，此时不过是个啼哭的婴孩。

“夙汐。”这次云天青并未唤她小夙汐，而是神情严肃的凝视她片刻，目光分明是极度的信任自己。

救……还是不救……柳梦璃……　

犹豫只在一瞬间，在云天青挡住琼华弟子的瞬间，夙汐即刻上前将婴孩抱起，飞往幻冥界外直冲天际，御剑离开昆仑。婴孩在自己怀中停止啼哭，满眼好奇的凝望着自己，看着这样清澈的眼睛，柔软的身子。夙汐只觉得一滴清泪从眼角便落下。以往只知道战争的残酷，却从未亲眼见过，如今所见，皆是血腥，尽是悲痛，却万难回头，亦无法回头。

片刻之间，云天青便赶上夙汐，欣慰的轻笑，“我就知夙汐定会助我。”
　
“稚子无辜，如今已是生灵涂炭，少一分杀戮也是好的。”夙汐将柳梦璃交到云天青手上，慎重的说道：“这孩子，天青师兄大可在人间找一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