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勉强合格了。”现在曹丕才开始反应,之前其实是完全被两只猫吓到了,非常的。前一篇直言时弊,后一篇如梦似幻,像一盆凉水,彻底浇灭了他心中的轻视之情。
“啊~果然在下还是很讨厌赋呀。”莫名其妙的,老猫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拘于骈偶,总是要求声律谐协,又爱讲究华丽的词藻,真是太麻烦了。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短时间内都不想再提了呢。”微微眯起的眼睛,慵懒的表情,气势却少见的锐利。
如果这句话讲在《洛神赋》之前,在众人眼中不过是黄口孺子的轻狂之言罢了,不过现在,让小谢(谢灵运)评价为才高八斗的曹子建的文章,为老猫增加了一个很大的筹码。随后正大光明的给出了一个不再写赋的借口,解除了糖猫的后顾之忧。这样的文章,本来就可以称作是绝唱,一代大师就此金盆洗手,似乎是个非常合适的理由。
“怎样?”老猫用眼神询问一边的糖猫。
“还行。”糖猫抬抬眉毛,表示赞许。
然而,两只猫和谐的同胞爱使得书院一角的气压更低了。
于是,成功使用了合体击挫掉了曹丕的锐气之后,两只猫得以安安心心的在颖川书院驻扎,由于同时得到了受到蔡邕赏识的王粲的认同,有胆子继续为难她们的人数基本上等于零。
所以,首战,障碍清除,圆满完成。
擒贼先擒王是灰常正确滴。
“孔融,字文举,孔子的二十世孙,假装让梨的伪君子……王粲,字仲宣,特长是过目不忘,棋魂里复制棋谱的变态经历是他首创……阮瑀,字元瑜,阮籍他老爹……”
糖猫扳了扳手指,“建安七子就差陈琳和刘帧了,我们这算见证历史吗?”
悠闲的午后,大约两点多就放学的课堂,没有回家作业的困扰,没有八小时工作制的紧绷。以今天太过劳心劳力为由打发走了常来蹭饭的“邻居”,两只猫在院子里的亭子里整理今天的得失。
在这冬天会飘雪花的北方的十月依旧选择在亭子里而不是窝在被子里进行她们的“密谈”,原因自然并不是老猫她对亭子有什么特别的偏好,也不是糖猫想尝试一下拥有现代众多感冒抗体的她们会不会被古代的感冒病毒击倒。
而是,这是最不会被窃听的地点,在这个时代最适合“密谈”的地点。
视野宽阔,不用担心任何人接近周围,进行所谓的隔墙有耳,摆脱了黄河气息浓重的官话,换回了最为熟悉的语言,她们的对话轻快而跳跃,夹杂着猫类之间独有的语言,光听对话的口气绝对不会想到她们对话的内容,即便身负小部分监视她们使命的郭三和郭四也一样。
即便在外表上装扮上已经与这个时代的人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区别,糖猫觉得自己的心理调节的功夫还是欠些火候。习惯了每天五节主课加上一节放风,时不时随堂考一考的生物钟面对这个每天上课不足四五个小时的世界总是下意识的在倒时差。
她始终不是太能理解这个过于悠闲的世界。
但是,她绝对不能急躁。
糖猫一直都很清楚,她们的力量在这个乱世里小得可怜。如果没有师傅的收留,她可能连最初的几个月都熬不过。如果没有郭嘉的帮助她们连正式的身份都不会有。
按照老猫的说法,历史上有记载的可能跟神仙扯上关系的几只都依附权贵,她们这种白丁找上门去,连投名帖的机会都不会有。在这个乱世找隐居在山里的神仙?旅费问题放在一边,这年头山里出没的土匪一定比神仙多。
说是书院,日常课程总是少不了五经六艺,要想融入这个世界,就要了解这里的价值构成,糖猫在这里学了多久的中医,就同时啃了多久的四书五经。水平虽然比不上那些钻在书眼里的酸儒们,不过在这个总体来说黄老学说余威仍在的时代应付一下还是没有问题。吧?想到这里,糖猫不禁CJ的四十五度望天。
科目是春秋,讲师是孔融,座位是第一排,恢复了日常生活节奏的糖猫正大光明的走神。从心理学上,习惯于坐在第一排的人潜意识里会标榜他是一个努力的人。但从另外一个角度上,这是老师的心理盲点。认为这是他的眼皮底下,完全处于他的控制之中,所以正大光明的做什么事都会被忽视。
比如说——现在的老猫。
糖猫用眼角斜瞟了一眼目前看来似乎是正襟危坐的同桌,乍一看确实是认真听讲的模样,不过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恰巧可以看见压在《春秋》下的压着的另外一卷竹简。动作之熟练,神情之镇定,咳咳,绝对是属于久经考验的那种。
抬眼望去,讲台上的那人依旧滔滔不绝,精神处于亢奋的状态,幸好离得足够远,不用担心他飞溅的口水会喷到自己的书上。否则,糖猫一点都不怀疑,自己绝对会暴走。
眼前这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孔子的二十世孙,按照昨天老猫所叙述的记载,在那个袁熙的老哥袁谭攻下青州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抛妻弃子,投奔了曹操。还真是“大丈夫,真君子”啊!岳不群的门面功夫都要比他好些。
“李太白,把这一句断一断。”
迟疑了一秒,糖猫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垂下眼睑,敛去了眼神中的轻蔑与不屑,顶着李白马甲的糖猫站起身来,一付恭恭敬敬的乖学生模样。
“既克,公问其故。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看到这里,应该明白糖猫敢正大光明的走神的原因了,课程内容——《曹刿论战》。
其实对于现代的学生来说,加标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作为要求背诵的古文,再怎么断句总是会的。看古书的时候很让人受不了的就是这竹简里面只有一句结束才会有句号,当中是完全没有任何的标点符号的,这点在之前恶补《黄帝内经》的时候糖猫已经充分的领会过了。
“很好,坐下吧。”
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师焉,或不焉,小学而大遗,吾未见其明也。——《师说》韩愈。
显然,对于后辈的这句至理名言,自命不凡的孔文举没有太清楚的认识。也许他在文学上的成就确实足以载入史册,不过在教书育人方面,比起他的祖先,那个1/2的21次方,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血缘,继承的东西少得可怜。
“柳耆卿,谈一谈你对这件事的认识。”坐在第一排,唯一的风险就是比较容易被点到。始终习惯于分心两用的老猫微抬眼皮,站起身来。
“曹刿论战以‘肉食者鄙’即当官的见识浅薄,不能考虑周全为理论基础,而他的深谋远虑开始的出发点是鲁庄公能否以百姓利益为重,所以他并不看重鲁庄公对侍从施舍小恩惠和祭神的诚实,而非常注重鲁庄公以民情审判大大小小的案件,认为这属于对百姓忠心,可以一战。……”
“老猫……”
“嗯?”隐约听到糖猫无奈的声音,老猫微微侧过头,看了看正在扯她衣服下摆的糖猫,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刚才可能还是没有非常清醒的缘故,她直接开得自己最熟悉的上海话,这鲁国的孔融估计完全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轻咳一声调整了频率,说了一句之后发觉自己说的是普通话,非常无奈的切换成了这里的官话,把之前的结论再重复了一遍。
来自现代的好处就是,会有近一千八百年的各种夫子来研究同一篇文章,累积之下无论如何要比这个时代来的深刻的多,尤其是这种必背的文章,更是讲得透彻无比。就像曾经有一篇报道说就连现代文的原作者都做不出以他的文章为版本的阅读理解的事情。
这种态度其实已经表明,老猫对于这个历史上有名的“兄友弟恭”的前神童非常不满。她讨厌满嘴仁义道德的人,这是作为一个欣赏鬼谷子的猫的本能。
《春秋》这东西的历史价值平心而论,就和清朝的《四库全书》差不多,记载下来的东西还不及顺势被毁掉的东西的一半多。不过孔老夫子的借口是他觉得那个于礼不合;所以可以正大光明的把中国最早的成文法的内容——晋国的“铸邢鼎”从历史上抹去。(注:公元前513年,晋国执政大夫赵怏、荀寅将刑事法律铸在铁鼎上,孔子认为这种行为与“礼”不合,完全没有记入春秋)
哼,无聊至极。
如果不是担心把糖猫一只丢在男人堆里会有危险,她才不会来上这么无趣的课程,一天跪下来脚都麻了,
“夫子,这样可以了吗?”无辜的彬彬有礼的口气,怎么听都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正直而阳光的眼神,符合这个年纪的表现,遮盖住一闪而过的不屑。
因为自己的无能把青州丢在袁谭手上,然后迁怒与其兄弟袁熙,最近两只猫和司马懿走的近了一些,就被他认为是和袁熙一国的,多加刁难。每节课都至少要被叫起来一到两次,这样的频率怎么说都不太正常。虽然不至于是明目张胆,但就像那闻到腐肉味道的苍蝇,让人不胜其烦。
“老猫,你好像很讨厌孔融?”盯着手里的晶莹剔透的物质,散发着水果的香气,柔和的光芒看上去像是玳瑁,司马懿正在怀疑它的可食用性,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笑眯眯的向老猫提出无关的问题。
“啊,那不过是仲达兄的错觉罢了。”年方弱冠的司马懿显然腹黑气场还不够浓厚,试探的同时忘记掩藏自己的心意,试问这年头有哪个学生会这样,提自己的夫子的时候指名道姓的。
小狐狸,你的尾巴还没藏好。接触时间长了就知道,眼前这个司马懿比起历史上那个笑到最后的幕后BOSS还有一定的差距。也没有揭穿他,老猫直接挖了一口眼前的物质送到嘴里,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好吃~~糖,我爱你!”,昨天帮忙熬紫菜果然是有回报的。这个时节的颖川,不用冰箱就能够做出合格的果冻来。老猫的尾巴甩啊甩,来自现代的东西是吃一点少一点,现在能够见到这个现代的产物,怎么让她不兴奋。
“少来,”糖猫像是听腻了她的甜言蜜语,一脸不耐的挥挥爪子,然后指了指笑容僵在嘴边的袁熙和司马懿,“看,吓到别人了吧?”
老猫闻言转过头来,发现无论是一天到晚笑容挂在脸上浑然不怕自己抽筋的司马懿,还是看起来爽朗阳光毫无心机的袁熙,此刻都呈现完美的火山灰化状态。显然,即便他们算得上这时代的人杰,对于老猫太过于“奔放”的言论也有些接受不能。
“老猫,难道……你……”司马懿艰难的开口问道,就像在陆地上垂死挣扎的鱼一般。
“有·龙·阳·之·癖?”老猫顺口接着他说不出口的问题,丝毫不意外的看到随着她说出口的话让司马懿彻底面部抽筋,“怎么可能?”
平心而论,老猫一直有玩人的本钱。
“就算本猫肯,糖她也不愿意,危险性太高。”
糖猫啊呜一口,尝试了自己的作品,满意的点了点头,竖起食指,接着道:“感染HIV啊不不不花柳病的可能性要比正常性取向的人要高的多。现实中出于生命安全考虑还是搞柏拉图好。”
“那是什么东西?”一串乱七八糟的名词砸得袁熙晕头转向,不过好歹是听明白了糖猫暂时对老猫没有什么兴趣。一颗心顿时放到了肚子里。
老猫抬头望天,糖好像当真了,道:“大人的事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往往是现实中的一面镜子。
不要忘记留下爪印喵。
☆、第七章 假日安排
“呐,小糖,这旬休息的时候,我与仲达做个东道,请你们到许都转转如何?”这汉朝的书院,与官府一样,每旬休息两日,比之后世的官衙里的全勤要宽松了不少,每逢休假,平日里关在颖川城里的公子哥们就像出笼的鸟,无法无天。
糖猫狐疑的看了自某日后态度就变得莫名的微妙起来的袁熙,有些没好气的说道:“许都我都去了好几次了,你到说说有什么是没有玩到的?”
“啊呀,小糖你这就不知道了,还有些大人的玩意是你们没见识过的。”听这口气,就知道他对不久之前被老猫称作是小孩子的事情依旧有些怨念。
只有孩子才不喜欢被人当成是孩子。
再次踏入许都,这次为的却不是赚钱。天上飘下的雪花,一片冬日景象,想到之前的情形,居然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摇摇头,挥开那些莫名其妙的思绪,老猫扯出了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手里的伞又向糖猫的方向倾斜了一些。
看到因为她的动作而脸色瞬间黑了一度的袁熙,老猫嘴角上扬的程度更高了:你究竟有什么打算呢?在史书上几乎没有留下过痕迹的,袁绍的二公子。
那些玉液琼浆的生意,由于缺乏特定的温泉条件就不能量产,被两只猫做了一份顺水人情,直接丢给了华家村,算作是这些日子来照顾她们的回礼。
不过,在这个时代,重义轻利还是主旋律,尤其是华老本身的身份是医生,是隐者,绝对不是商人。两只猫的故作大方反而让他没有全部接受,提出返还一半的利润作为两只猫的生活费,还省了她们往返的功夫。而且身为是那个周瑜的需要遮遮掩掩的师傅,掌握的“度”上面,应该要比她们这些呆在象牙塔里的猫要强一点,绝对不会有竭泽而渔的忧虑。
“喂喂,糖,你看,就是那个地方。”老猫在街上突然拽了拽糖猫,有些兴奋的指着一个摊位说道。那家的玉石那手感,那色泽,那质地,配上自家切瓜切菜都很锋利的剑,绝对很拉风。
“哦,”糖猫右拳击左掌,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动作,“喵家的‘宰你没商量’也要配上一个‘卫’了。”虽然相比之下,她更为信赖自己的手术刀,不过一样是自己的东西,自然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哟,这位小哥,你又来了。”这位卖玉的老者显然对上次买玉纯粹只靠本能和直觉的老猫印象深刻,热络的招呼起来。眼尖的瞄到了老猫腰间的卫,他好奇的看了看老猫的身后:“上次与你同来的公子呢?他终究还是把这东西给你了。”
老猫听到后无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卫,头上的青筋跳了一跳:“别提了,本咳——人可是花了不少力气才把它换回来的。”
“呐,就是你好了。”这时糖猫突然和下了决定,取出了一块色泽奇异的玉器,隐隐透出暗红色的花纹,上面还有一个奇怪的鸟的图案,并不是凤凰的模样。
老猫的头凑了过去,发觉并不是她见惯了的羊脂玉。忽然之间,灵光一闪,“糖,你可真有眼光。”
“这是鸩?”脖子上闪亮的羽毛,还有血红色的眼睛被微妙的运用这块双色料雕琢出来,食蛇为生的毒鸟。袁熙走了上来,看了一眼糖猫手上的卫,然后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一直以为是装饰品的短剑上。
“那块玉的名字叫糖玉哟。”老猫笑眯眯的竖起食指,解释道。
最终糖猫婉拒了袁熙想要代为付账的殷勤,而老猫又顺带的买下了两块据说产自并州的长命锁,用来增加两只COS小正太的成功率。
“说起来,小糖你们这次出来,怎么伯牙和子期也没有一起来?这样的话,你们的家人也会放心一点吧。”袁熙像是突然意识到某些细节,若无其事的问道,不注意的话,还真以为他是关心后辈的好学长。
“伯牙暂时还要在师傅身边学习,子期……”糖猫说道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