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战兢兢的问道:“悟空,这是怎的起?”
孙悟空笑道:“师父,你不知就里,我等保护你取获此经,乃是夺天地造化之功,可以与乾坤并久,日月同明,寿享长春,法身不朽,此所以为天地不容,鬼神所忌,欲来暗夺之耳。一则这经是水湿透了,二则是你的正法身压住,雷不能轰,电不能照,雾不能迷,又是老孙轮着铁棒,使纯阳之性,护持住了,及至天明,阳气又盛,所以不能夺去。”
三人方才省悟,少顷,太阳高照,唐僧教移经于高崖上,开包将经书晒晾。
沙织看着遍地的经书晒晾在地上,不由得微微叹息一声。
“叹气为何?”孙悟空忍不住问道。
“取经之时历尽艰辛,想着好不容易取了经将一路平顺,哪里知道又冒出这些灾难来,大师兄,剩下的路,我们不可以带着师父腾云驾雾回去吗?难道还要一步一步走回大唐?不是已经得了道,脱胎换骨了吗?”
孙悟空微笑道:“莫急,不怕,马上就好了!很快就过去了!”这一难过了就好了!九九八十一难完结了。
很快待经卷晒干,师徒四人遂收拾经卷。
不期石上把佛本行经沾住了几卷,遂将经尾沾破了。
唐僧又气又急又懊悔不已,心疼道:“是我们怠慢了,不曾看顾得!”
孙悟空笑道:“师父,且看开些,盖天地不全,这经原是全全的,今沾破了,乃是应不全之奥妙也,岂人力所能与!”
唐僧闻得此言方才释怀,师徒四人收拾了经卷重新放到马匹上,往东而回。
方才走了不远,远远看到一群人众向他们走来,孙悟空眼睛最亮,急忙道:“师父,是通天河陈清陈澄也,当年老孙和小沙变化他们的儿女去祭祀灵感大王。”
唐僧停下脚步正犹豫要不要和他们相见,却又顾虑此一见必然要耽误路程,他如今归心似箭,不欲耽搁,乃叹道:“悟空,我们且赶路要紧,不与他们相见吧!”
话音未了,半空中一阵香风吹起,他们师徒连马已是脚踏云雾腾空而起,八大金刚作起云雾风沙,呼呼往东土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西天大雷音寺(四)
八大金刚使了第二阵香风,把唐僧师徒四人再次摄起云雾中,呼呼风行,不一日送至东土,渐渐望见长安。
唐僧看着一十四年离开,不曾回过的故土,心生感慨,更是恨不得马上入朝回见唐王。
却说那太宗自贞观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送唐僧出城,至十六年,即差工部官在西安关外起建了望经楼接经,太宗年年亲至其地。
恰好那一日出驾复到楼上,忽见正西方满天瑞霭,阵阵香风,八大金刚已是送他们至长安上空,停在云雾道:“圣僧,此间乃长安城了。我们不好下去,恐泄漏形像真身,孙大圣三位也不消去,你自去传了经与你主,即便回来。我在霄汉中等你,与你一同缴旨。”
孙悟空想了想道:“尊者之言虽当,但我师父如何挑得经担?如何牵得这马?须得我等同去一送,烦你在空少等,绝不敢误。”
金刚道:“前日观音菩萨启过如来,往来只在八日,方完藏数。今已经四日有余,莫要贪图富贵,误了期限。”
八戒笑道:“师父成佛,我等也望成佛,岂有贪图之理!我们都去了,待交了经,就来与你回也。”
八大金刚无奈,只得由着他们师徒挑着担,牵着马,领着唐僧按下云头,落于望经楼边。
太宗同多官见了大喜,即下楼相迎道:“御弟回也?”
唐僧即倒身下拜,太宗搀起,看着他身后跟着的三个徒弟,个个相貌不凡,气势绝谨,不似那普通凡人,急问道:“御弟,此三者何人?”
唐僧回道:“是贫僧途中收的徒弟。”
太宗大喜,想要上前说什么,但望着孙悟空等人不同凡响的逼人气势又止住,即命侍官:“将朕御车马扣背,请御弟上马,同朕回朝。”
回到大唐朝堂,唐太宗问起了一路西行取经的道路,唐僧一一讲述了沿途经历的国家风俗地理人情,还有那一路上妖魔鬼怪的作祟,将通关文牒交与他,看着经过的国家州府印记,又说起西天极乐之地,和我佛如来的慈悲为怀。
太宗暗暗点头,心中欢喜,便教开设水路诵经大会,让唐僧亲自开卷诵经。
唐僧西天取经归来诉诵真经,轰动大唐,当天他沐浴斋戒,准备登台开卷诵经,却见一阵香风再起,迷乱了经会现场,待风消云散,台上已没有了唐僧的身影。
却是八大金刚使神通将唐僧驾香风摄起,孙悟空三个徒弟和白龙马已在云端上等候,同众驾云复转灵山而返,连去连来,适在八日之内,此时灵山诸神,都在佛前听讲。
八金刚引他师徒进去,对如来缴旨道:“弟子前奉金旨,驾送圣僧等,已到唐国,将经交纳,今回特来缴旨。”
如来点头应缴,乃对上前跪拜的唐僧道:“圣僧,你前世原是我之弟子,名唤金蝉子。因为你不听说法,轻慢我之大教,故贬真灵,转生东土。今喜皈依,秉我迦持,又乘吾教,取去真经,甚有功果,复加升大职正果,你为旃檀功德佛。”
唐僧拜首谢恩,瞬间佛光遍体,金身朔就,得享正果,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
“师父,你成佛了!你成佛了!”孙悟空欢喜着上前一把扶住唐僧,他佛光遍体,得正果金身,孙悟空喜不自胜,这祥光瑞气护身,可比他自身修行千年,便是在天宫做齐天大圣都没有过的气势,登时很是艳羡不已。
唐僧也满心欢喜道:“悟空,为师……为师成佛了!”
师徒正自庆喜,那如来又开尊口道:“孙悟空!”
孙悟空立刻正身道:“弟子在。”
“你因大闹天宫,吾以甚深法力,压在五行山下,幸天灾满足,归于释教,且喜你隐恶扬善,在途中炼魔降怪有功,全终全始,加升大职正果,你为斗战胜佛。”
孙悟空闻言大喜,拜伏喜道:“多谢佛祖!”拜罢亦是佛光沐体,金身普照,是为斗战胜佛!
那佛光荣耀遍体,感觉得到成佛后的圣洁光环,孙悟空喜不自胜,想不到他也有金身祥光瑞气的一天,急忙转向谢唐僧道:“师父,老孙也成佛了!”如若不是保他西天取经,他何来得金身这一天。
转眼瞥见一旁的观音菩萨,孙悟空上前笑道:“菩萨,此时经取了,我老孙也已成佛,莫不成还要戴着这金箍儿,你们还念甚么《紧箍咒》儿…勒我?趁早儿念个松箍儿咒,脱下来,打得粉碎,切莫再去捉弄他人。”
菩萨笑道:“当时只为你难管,故以此法制之。今已成佛,自然去矣,岂有还在你头上之理!你试摸摸看。”
孙悟空举手去摸一摸,果然无之,心下更是欢喜。
“猪悟能,你本天河水神,天蓬元帅,为你蟠桃会上酗酒戏了仙娥,贬你下界投胎,身如畜类,幸你记爱人身,在福陵山云栈洞造孽,喜归大教,入我沙门,保圣僧在路,却又有顽心,色…情未泯,因你挑担有功,加升汝职正果,做净坛使者。”
八戒闻言道:“佛祖,他们都成佛,如何把我做个净坛使者?老猪虽有顽心,但自跟师父西行,却是不曾再动色心,请佛祖明鉴。”
如来微笑道:“似是而动,因人而非!盖天下四大部洲,瞻仰我教者甚多,凡诸佛事,教你净坛,乃是个有受用的品级,如何不好!”
八戒想了想,方才欢喜拜受,不能成佛,做个菩萨也是好的。
“沙悟净,你本是女娲临古度化成仙,未经磨砺,未斩三思情…欲,是为情仙,因忤逆犯上,抗旨不尊,贬下下界落于流沙河,为妖造孽,幸皈我教,诚敬迦持、保护圣僧,登山牵马有功,加升大职正果,为金沙使者。”
沙织跪在下面恍若未闻,满脸的茫然迷惘,看着唐僧孙悟空沐浴在圣洁的佛光,金身霞气,如同其他佛尊菩萨般,慈悲而神圣!
这就是佛!是超越了六界,主宰着佛界的佛,与天地同寿,日月共辉,无情无欲的佛!
当然,他们师徒取经后得成正果金身,这是理所当然的,他注定是要成为斗战胜佛,受民膜拜,名流千古,受尽人间香火,是为家户誉晓的神话英雄!
可是她的心却在不停的抽痛,如刀割,如刑绞!不是如此的,不是说好了取经后一起回花果山吗?如今成了佛,没有了七情六欲,他们还能回花果山吗?
“沙悟净?”她只是跪着低头不言不语,无声无息无反应,如来唤了一声。
沙织凄然一笑,罢了,常言道,君若无意我便休!既然他已经选择了成佛,忘记了他们的承诺,她心里那卑微渺小的爱情,在这里已经成了笑话,她再执着又有什么意思,佛光普照下,她的爱情也将烟消云散,七情六欲也将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叩首谢恩,只需要等待如来佛祖的佛光降临,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可是她的头却叩不动,恩谢不出来,话说不出口,脑海里不停的闪过小沙至死不渝的高呼着不悔!
流沙河的污浊,万箭穿心的痛苦,她依然坚持不屈,永不言悔,只因她的爱,她的情大过了一切,胜过了天帝的威严!
“沙悟净,你为金沙使者,你可愿意?”如来再次开口询问。
“我……我……我不愿意!”沙织抬起了头,目光坚决!
她叩不下头,开不了口,谢不了恩,只因她不愿意,她舍弃不了对他的爱!她不想忘记他,即使他违背了承诺,不能再和他在一起,她还是不想忘记他!
沙织叩首道:“弟子不愿意,弟子乃是女娲娘娘临古渡化的情花,不曾经历磨砺,不曾斩去三思情…欲,忤逆了玉帝被贬下界,得菩萨垂怜,由师父渡戒入沙门,一路磨砺求得正果。然弟子却终究还是不能醒悟,无法抛去私欲,一点私心难以摒弃,弟子不愿成佛!”
如来慈悲怜悯的看着她道:“佛法无边,入我佛门,情爱之事不过红尘俗事,如同风沙尘埃,过眼云烟,转眼即逝!”
沙织苦笑道:“佛法虽无边,然弟子亦只是俗人一个,女娲娘娘临古渡化与我,亦因我乃第一对有情者的见证!弟子愚昧,情之一字无法悟通,难能抛弃,枉费菩萨垂怜,弟子不愿成佛。”说着她朝观音菩萨叩拜三下,在众佛菩萨僧人怜悯的目光下,起身落荒而去。
“小沙!”孙悟空一跃而起,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
沙织脚步一顿,含泪回头一看,他佛光护身,遍体祥瑞,金色的眼眸是慈悲怜悯的眸光,却不再是那眼眸深邃灼热而温柔敏锐!她心里一阵凄凉,最终只能含泪一笑,心如刀割,悲痛欲绝,却只能轻轻说道:“恭喜你,斗战胜佛!”
他是斗战胜佛,不再是她的大师兄!不再是她的空哥!
他怔愣间,她已经挣开他的手,转身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真假斗战胜佛(一)
站在灵山脚下,沙织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回身望向巍峨耸立的灵山圣地,那祥光瑞气的佛家圣域,那金光万丈的大雷音寺!
沉闷的钟声,在大雷音寺敲响,荡漾在整座灵山的上空,随后传出众僧诵佛声,飘荡下灵山,传向民间!
沙织泪如雨下,待听到众佛念诵到南无斗战胜佛时,她已经是肝肠寸断、悲痛欲绝、泣不成声,跪倒在地上,绝望的望着大雷音寺,完了!一切都完了,她的爱情,她微不足道的爱情,在博大精深的无边佛法里,和孙悟空的情义从此断了,再无瓜葛!
他已经成了佛,抛弃了七情六欲,乃是红尘外人,从此以慈悲渡人,扬法诵经与天地同寿。
恨吗?恨他不守承诺,恨他抛弃了她立定成佛?
不,不恨!她恨不起来。
成佛是每个僧人修行以来梦寐以求的目标,如同众修仙者,只为有朝一日,得道飞升为仙。
孙悟空桀骜不驯,心高气傲,从他出世以来便不甘平凡,远离了花果山拜师学艺,寻求长生之法,到后来上天宫做弼马温,又嫌官小而弃官做齐天大圣,又心高不满,想要逆天做玉帝,他追求上位,是不甘居于人下的。
后来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得唐僧相救,保他西天取经求成正果金身。只是没到大雷音寺时,他情窦初开,情不自禁的许下承诺,取经后带她一起回花果山!可是在到达灵山后,看着唐僧得正果,朔金身,成佛后的变化,艳羡着不觉的将许下的诺言抛到了脑后!
沙织不恨他,他本来就注定了会成为斗战胜佛,她只是恨自己,明明知道是这样的后果,她为什么还有让自己沉陷,明知不可为却要为之,最后落得一无所有,孙悟空从来都不是属于她的!
“阿弥陀佛!”蓦地一声佛号自她身后传来,沙织急忙回头,阿难合掌站在她身后。
沙织一怔,愕然道:“是你?”他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在雷音寺里和众僧一起诵佛吗?
阿难看着她满脸的泪水,跪在地上凄然绝望而柔弱无助的眼睛,楚楚可怜!让人见者怜惜,不由得伸出了手。
沙织又一愕,却无视他的手,收起了失态,擦干眼泪站起来,一言不发的转身下山,虽然失恋了,她并不想让人看到她流泪,大概是为自己保留最后一点自尊。
“仙子打算要何去何从?”她的拒绝并没有让阿难难堪,见她走人急忙开口询问道。
“与你无关。”沙织头也不回。
“如果你愿意,贫僧可以让你从何而来,便回何处去!”
沙织顿住了脚步,霍然回头道:“尊者此话是何意?”他之前就说过这样的话,他究竟知道些什么?
阿难道:“千年之后,跨越时空!”
沙织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你……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千年之后,跨越时空!不正指的是她,他怎么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
阿难摇摇头道:“贫僧只问你,是否想要回到你的来处?”
“你到底知道什么?你……怎么知道的……”沙织激动起来,阿难却不回答她,只是悲悯的看着她。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你知道的是不是?你告诉我,我怎么来到这里的?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阿难的目光更怜悯,夹杂着一丝怜惜心疼?缓缓的摇了摇头。
沙织心头冒火,幻出了宝杖,全力向他龚去,她虽然是小沙的转世,可她活在的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是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回到了她的前世小沙的身体,继续走完小沙要走的路。
如今孙悟空走的是他该走的路,取经后得正果金身成就斗战胜佛!可她呢,爱他已爱之入骨,爱彻了心扉,最后却落得这样的结局,不能再心无旁骛的得道成佛,又不能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何去何从她都不知道,她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这样的悲剧到底是谁造成的?
如今他却来问她,要不要回去?她还能回去吗?回去了她还能做回她自己吗?她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回去还能做回那个平凡懵懂的沙织?最重要的真能放得下孙悟空?
沙织是拼了命的攻击他,阿难的行动并不快,却恰到好处的避开了她的攻击,面对她的怒火,他淡然无波,单手架住了她的手杖问道:“仙子,贫僧最后一次问你,你可要回去?”
沙织动作一顿,怔愣的呆滞了下,沉默着收回了宝杖,忍不住再次望向大雷音寺方向,自嘲道:“我还回得去吗?回去了,我也不再是我了。”凄然决绝的再看一眼金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