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托在生气?这句话终于让G瞥向了基诺。
“为了什么事?”他问。
基诺摇起了头,他有些哆嗦,或许这是因为他被赛弗诺拉发火的模样给吓到了,“我没有听清楚……不过我听到他们谈到了放火。”
G顿时联想到了多玛佐家族的弗兰克,他想他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揉了揉太阳穴,G不禁感到烦躁。他想不通为什么做海鲜生意总要跟纵火案打交道,尽管那仅仅是一种手段。他不难想象乔托是不论如何都不会容许赛弗诺拉使用这种手段的,但即使是这样,G也在后悔在他们决定做海鲜生意的时候自己没有提前告诉乔托:多玛佐家族为了将海鲜生意做大,已经培养出了不少专业的纵火犯。
“你先看着这里,我过去看看。”拍拍基诺的肩膀,G把枪支使用的训练交给了基诺,没有理会对方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径直离开了工厂的地下室。
乔托跟赛弗诺拉单独见面的地点是在工厂旁边的小酒馆,G试着推开门进去,却发现门才打开一半就被横倒在门口的一张桌子挡住了。他用力推门才顺利走进去,不出所料地瞧见酒馆内已一片狼藉。
乔托背对着大门坐在一张圆桌前,而赛弗诺拉坐在他的对面。他们附近的桌椅都不见了踪影,因为它们已经横七竖八地倒在了靠近大门的地方,撞倒了不少其他桌椅,有的还变得支离破碎。G知道它们都是在乔托跟赛弗诺拉的谈话过程中葬身在赛弗诺拉手里的牺牲品,G低头瞧了眼脚边一把破碎的木椅,真庆幸乔托还完好无损,没有落到它这种下场。
“我再给你三分钟,”仍在谈判的两人像是没有注意到G的到来,尤其是赛弗诺拉,他正忍无可忍地逼视着面前的金发青年,脖子两侧和额角清晰可见的青筋令他看起来显得极度愤怒,“你最好给我考虑清楚。”
G踢开挡了去路的桌椅,朝他俩走过去。
“你已经给过我两个三分钟了,赛弗诺拉。”他听见乔托这么说道,“我不会改主意。”
他的口吻一如既往的平静,那却是赛弗诺拉最讨厌的调调。G曾见过乔托和各种不同类型的人进行大大小小的谈判,通常这个时候对方都会被乔托的态度感染,再不由自主地冷静下来思考他的提议,但是赛弗诺拉不同,他从不会受任何人的影响,即使那个人是乔托。
赛弗诺拉撑在桌面上的胳膊动了动,他的拳头始终是紧握着的,那拳头让无数人胆颤,却没法吓唬眼前金发男人。G已经走到了乔托的身后,他的手一直插在裤兜里,这是一种无形的警告,就算赛弗诺拉仍然没有正眼瞧他。
这个强壮的男人视线从头到尾都停在乔托身上,他和乔托不同,他没有得到过父母的呵护和悉心教导,更不用说得到一个慈爱教父的训诫与帮助。赛弗诺拉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靠自己的力量蛮干得来的。他不在乎手段,也不在乎除自己以外任何人的利益,就像现在,他不想听见乔托的解释或是跟他讲什么道理,他只需要一个结果:“你他妈一个该死的外行人,在这种事上有什么决定权?”
“所以海鲜生意我会暂时交给科扎特,”乔托的回答不仅肯定了他的观点,也交代了自己的打算,“你只需要管理好工厂。”
赛弗诺拉面无表情地看着乔托。他听说过科扎特?西蒙,虽然据他所知那个男人就跟乔托一样是个喜欢照顾更多人利益的蠢货,但他确实比乔托更懂该怎样做生意。
不过这不能成为乔托决定这么做的理由。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乔托。”赛弗诺拉紧盯着他的眼,突然放慢了语速,好像在借此对他的天真进行讽刺:“你在同情那几间被我烧掉的旅馆,还有那些被打断腿的零售商——你根本不懂怎么把生意做大。”
在乔托不擅长的方面,赛弗诺拉没少试过用不同的方式打击、甚至是羞辱他,可让他恼火的就在这里:不论在语言上遭到了多少羞辱,乔托?彭格列的反应都总是非常平淡,他从不逃避自己的弱点,并且不像那些上流人一样好面子。
“听着,赛弗诺拉。”好比现在,乔托没有否认赛弗诺拉对他的评价,他只会面不改色地声明自己的立场:“那些都是黑手党的手段,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
普通的生意人?那也只是现在了。赛弗诺拉扯了扯嘴角想要嘲讽地笑出来,对面乔托的目光却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乔托脸上没有半点笑意,他眼神平静地注视着赛弗诺拉,那并不是什么都料想不到的眼神,而是仿佛能预见未来,却依然固执地守住那条底线原则的眼神:
“最重要的是,在你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我不会允许第二次。”
他们沉默地对视,乔托没有丝毫的退让。
良久,赛弗诺拉站了起来。他体格高大,G从不怀疑哪怕他只使出十分之一的力气一拳抡向乔托,也能把他揍得停止心跳——虽然这么多年以来G从没见过赛弗诺拉对乔托大打出手,这也是细想起来困扰了G多年的一个问题。
“注意你在地下干的那些事。”赛弗诺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乔托,“这个国家不会允许中间势力的存在,跟军火扯上关系的除了政府,就只有黑手党。”
乔托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知道。”
赛弗诺拉冷哼一声跨开大步走向酒馆大门,直到离开酒馆时关上门的那一刻都还在对G视若无睹。早已习惯他这种态度的G同样已经学会了就当做赛弗诺拉从来没有出现过,他随手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掏出烟卷和打火机,边给自己点燃一根烟边对乔托开口:“你打算怎么做?”
乔托知道他问的自然是赛弗诺拉提到的问题。现在的居民自卫队在乔托的组织下不断壮大,他们几乎已经说服了墨西拿的所有小镇,统筹起了镇中愿意加入自卫队的青年们,把每个小镇的自卫队分工成负责反击、疏散妇女孩子、补给火药和抢救伤员的队伍,再从中挑选出小队长和总指挥官,通过各个小镇的镇长维持联系,在不影响他们日常工作的前提下对他们分批次进行专门的训练。
这一系列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同时他们也面临着一个困难:随着自卫队队伍的壮大,他们所需要的枪械和火药越来越多,这意味着他们参与的军火交易迟早会被政府发觉。
而居民自卫队究竟是什么?又或许该说,居民自卫队在政府的眼里是什么?
乔托能够想到的只有青年党。其实并不像赛弗诺拉所说,在意大利,跟大型军火交易打交道的除了政府就只剩下黑手党——实际上,这儿还存在第三方军备,那就是同时跟政府和黑手党对立的武装政治组织,比如从前的青年党。
“我们不能同时跟政府和黑手党为敌。”手中还环着一个盛满了白开水的大酒杯,乔托凝视着酒杯内躲在阴影里的漆黑水面,语调平缓地叙述着他们需要面对的现实,“那只会让自卫队变成第二个青年党。”
“所以,”两指夹住烟卷,G吐了口烟圈,“你昨天跟科扎特讨论了一整个下午的结果是什么?”
“G,自卫队迟早要转变成黑手党。”乔托没有抬头看他,他稍稍旋转了一下手里捧着的酒杯,水面轻微地震动,令他在水面的倒影变得模糊不清:“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长期地保障大家的安全。”
早在产生要组建居民自卫队的念头时乔托就想到了这一点。然而现实情况总会比他预料的要紧迫,他不得不提前考虑自卫队与黑手党的关系。
“也就是说,”G的声音拉回了乔托的思绪,“要把自卫队变成一个用来保护居民的黑手党家族?”
红发青年没有掩饰自己语气中的怀疑。黑手党家族?表面上来看黑手党是生意人,但就好像朱塞佩曾经说过的,他们实质上就是一帮用非法暴力手段来做生意的强盗。而跟真正意义上的强盗不同,黑手党家族的生意往往是合法的,因为他们总跟政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并且在政府的默许下拥有他们自己的军队。
那么让自卫队变成黑手党是什么意思?从被强盗抢劫的平民变成抢劫别人的强盗?要不是提出这个观点的是乔托,G真要怀疑他的脑袋被门板夹坏了。
“我没有自信能保证它从头到尾都是这样目的单纯的黑手党家族,G。”不难看出他的怀疑,乔托轻轻一叹,没有对他撒谎。乔托不是不知道黑手党家族意味着什么,或许在家族成立之初还能保留自卫队保卫平民的性质,但是如果要长远地发展,他们早晚都要面对一种改变。
乔托想起了汤姆,想起青年党决定要绑架朝利雨月的那天,他在贫民窟的小石屋里曾说过的话。当时的汤姆别无选择,而乔托明白他们还拥有另一个选择。
可是现在,阿诺德在提醒他,赛弗诺拉也在提醒他。那所谓的另一个选择,也已经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乔托捧住酒杯的双手渐渐收拢了手指,他慢慢地、冷静地告诉G,同时也告诉自己:“但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了。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G透过唇齿间溢出的烟雾沉默地看着他。他的脑筋没有乔托那么好使,从过去到现在,也并不是乔托所说的每一件事他都能理解。因此其实在更多的时候,G选择无条件相信乔托。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不过G有的时候也能用自己的思维方式为此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如果是你这种家伙来做首领,”他习惯性地靠向椅背,将一只胳膊反搭上去,另一只手无所事事地向后梳了一下脸侧的红发,嘴里叼着烟卷发音含糊不清:“其实也不是不可能。你从小到大什么疯狂的事没干过?”
乔托听了他的反问忍不住一愣,侧过脸来眨眨眼看看他,忽然就咧嘴笑了。
“谢谢,G。”
G把烟头摁进了烟灰缸里。
“……不要说什么谢谢,我没在安慰你。”
没把好友语气生硬的解释当回事,乔托笑着伸手拿走了G正要点燃的第二根烟卷,不再重复地提醒他别碰太多尼古丁,他知道那并不管用。
“在那之前,我们还需要几年的时间来做准备。”继续着没有说完的话题,乔托随意地拆开了裹得粗糙的烟卷,把里头的烟草全都撒进了烟灰缸内,“所以在这段时间里,自卫队需要一个小型黑手党家族的庇护。”
G目视着他的动作,眉角跳了跳:“小型黑手党家族?”
“嗯。”乔托点头,停顿了片刻,“西蒙家族。”
前一秒还在脑内搜寻合适的小家族,听见乔托口中的家族名称后G诧异地睁大双眼,紧接着又屏息眯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科扎特?西蒙,西蒙家族。看来那种表面老实实际却疯狂得叫人没法理解的家伙都聚在一块了。
“是科扎特的提议。”乔托嘴边的笑容淡了不少,“我一开始只打算找到一个以我现在的能力能够控制住的小家族,让自卫队打着家族私有军队的名号活动。科扎特的这个提议会让他承受很大的风险,老实说我并不赞成。可这个提议的确能够降低整个自卫队所面临的风险。”
与其去寻求一个陌生人的庇佑,不如让值得信任的兄弟来为他们提供保护。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用在这里恰好合适,G当然也能够明白。
他在脑海里将那个平时总喜欢和镇上的青年们一样穿着面料便宜而粗糙的衬衫跟马甲、还曾经一边洗着西兰花一边诚实地承认自己有点儿害怕阿诺德的红发青年,也是直到这时才真正意识到他的资产比乔托还要多,可以说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人:“我记得他在佛罗伦萨那边除了工厂以外还有在做其他生意和投资。”
“科扎特还有好友在佛罗伦萨市政府担任要职。”乔托点了点头补充。
“……”G突然有些明白乔托广交朋友的好处了。
不动声色地观察着G的表情,乔托知道是时候做一个总结了;“他确实有条件成立一个家族。”
这算是打消了G所有的顾虑。他轻“啧”一声,烦躁地揉了揉额头上方的红发。“算了,随便你们怎么做……”放弃这个让自己头疼的话题,G短叹一口气,“还有件事我要跟你谈谈,乔托。”
直觉已经告诉了乔托他想要说什么:“是上次火炎的那件事吗?”
“啊,没错。”G瞥他一眼,“你自己难道都不紧张么?”
“抱歉,吓到你了,G。”乔托态度诚恳地承认了错误,转而又松了口气似的笑起来,歪了歪脑袋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笑容单纯而无辜:“其实比起紧张,我更庆幸你当时没有拿水泼我。”
“……”G觉得自己当时真该拿水泼他,那么他的脑子或许就不会被那团火给烧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已修。——2014。1。4
乔托: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赛弗诺拉:别以为你这个老板还能做多久!
乔托(笑):没关系,我正打算让科扎特来做老板。
赛弗诺拉:……什么?
乔托:反正最后钱还是我的。
赛弗诺拉:……(一张桌子抡过去)
太神奇了,我日更了一万。
希望开学前都冲着这个劲头更新下去。
今后不能熬夜了,十一点前得睡觉,所以晚安~
捉虫,顺便丢个原创文的试吃来,只是试吃啦,在《SSS讲堂》最后一章里,求试吃
☆、军火
乔治·埃斯波西托坐在布鲁尼庄园城堡书房的红木软椅上。他面前的小圆桌上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西西里岛六月闷热的天气却让他失去了享用它的欲望。他窝在软椅内,不断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擦着额角冒出来的细密汗珠,烦躁地抖动着他两条肥壮的腿。
今年已经五十三岁的乔治不再像二十多年前端着枪走上战场时那样身强力壮,自从开始替卢多维克·切尔涅干活,日渐富裕的生活就令他患上了肥胖症,臃肿肥胖的身体甚至让他的动作都变得迟缓,他不得不每天服用各种药物来抑制由此引发的糖尿病和高血压,这不仅使他心烦意乱,还花了雇佣他的卢多维克不少钱。
乔治并不缺少自知之明,作为一个即将退休的律师,对于卢多维克来说他的利用价值就只剩下那颗聪明的脑袋——他是卢多维克的军师,至今为止替他办成过不少大事。这也是乔治这天会造访布鲁尼庄园的原因:他不喜欢同贵族打交道,要知道在两西西里王朝还没有结束以前他就曾在某个贵族的庄园里工作,那段日子已经让他受够了贵族们虚伪做作的嘴脸,可他推脱不了卢多维克交代给他的工作。
书房的大门终于被推开,乔治停止了双腿的抖动,他拉了拉自己的领结,把手帕塞进了西装外套胸口的口袋里,两手撑着椅子的扶手稍稍坐直了身体,试图站起来,但这个动作对于他来说似乎非常艰难,因此赶在走进书房的弥涅耳瓦·布鲁尼注意到他叫人尴尬的动作以前,他放弃了这个念头,选择继续坐在那儿等待她朝他走来。
“早上好,埃斯波西托先生。”穿着军装的棕发女人没有介意他稍嫌失礼的举动,她主动走上前来同他握了手,才在小圆桌旁的另一张软椅前坐下,手肘撑着椅把的边缘,翘起一条腿来,自然地将交叠的双手搁在了膝盖前,微笑着看向乔治的脸:“那么,这一次切尔涅先生有什么话要请您转达给我?”
面对那些说话总喜欢绕弯子的贵族时乔治总是满腹牢骚,他不得不承认比起从前他遇见过的那些贵族,弥涅耳瓦·布鲁尼单刀直入的态度令他相对十分满意。“只是一点,善意的提醒。”乔治半张着嘴大喘了一口气,他的头脑有些发晕,但他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了状态,稍微挪动身体凑近了小圆桌,“据我所知,青年党当初从军火商那儿购得的那批军备至今下落不明,布鲁尼公爵。这或许不能提起您的兴趣,毕竟谁也不知道它们是否在青年党潜逃的时候被他们一并带离了意大利。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