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祖母的人了,可红袖连个孩子都还没有。
说来也奇怪,林沐有四位夫人,可人快到中年了,膝下却荒凉。
“人多热闹啊,钱少些也是无所谓的,总不至于不够嚼用吧。”林黛玉虽然不是是金钱为粪土,可也不是个精通俗务的人,说起话来,都不带打草稿的。
在边上听着的秦慕雪,仿佛看到了先前的自己,养在深闺,不知人间疾苦,小小一桩事儿,都能觉得天塌下来了。如今回想,满是感慨。看向林黛玉的眼神里,充满了怜爱,秦慕雪虽然比林黛玉大不了几岁,可差了辈分,经历也不尽相同,相比之下,成熟很多很多。
“好啦,别瞎琢磨这事儿了,左右你叔叔能干,家里不缺钱,管其他人呢。再说了,家里还有个聚宝盆,总会有钱花的。”红袖不愿意再纠缠这件事,没什么意义,“女孩子家,虽然不需要出去抛头露面挣银子,可也得懂,你看你素英婶婶,哪怕是商女出身,可架不住她能干,家里头谁不高看她一眼!”
“是啊,接下来你养好身子,就该跟在我们身边,好好学学了。”管家这件事情,还真得教,林黛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学起来了的,到时候挑了人家,也不着急忙慌的,更从容些。
最近的话题,扯来扯去都能到她的婚事上,林黛玉低下了头,不愿意接话。
正文 10。结交朋友
“您来了,快里头请,母亲在里头候着呢!”东平郡王的儿媳妇高氏站在二门处迎客,见到红袖与秦慕雪结伴而来,笑眯眯地打招呼。她可是知道,这两位都不是缺钱的主,上一回来参加,买了不少名花回去,出手大方,将近十天了,大家伙儿还津津乐道的。
红袖矜持地笑了笑,顺着高氏的手,给她行了礼,“哪能劳烦王妃等着,这就过去,这位是王爷的侄女,带过来见见世面,还望您多照顾。”三言两语地就说完了,高氏连连点头,夸奖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流。
别过高氏,往里头的时候,正好遇到理国公后人,子爵柳芳的夫人牛氏,牛氏乃镇国公之后,也可以算是出身名门,如今柳芳在礼部当值,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连带的,牛氏的腰杆子也直。两人见礼后,牛氏只跟红袖搭话,含沙射影了一番,话里话外都是讲的妻妾之道,秦慕雪还没什么,跟在牛氏身后的女子微微变了脸色。
林黛玉倒是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官司,她只跟着两位婶婶往里头走。牛氏身后的带着的应该是她的女儿,以及一位妾氏和一位庶女。说到底,金陵城还是很讲究规矩的,嫡庶有别,除非你是有大本事的人,否则,都得受到这些礼俗的约束。
“等会儿你进去,就直接跟着这姑娘就好了,看她跟谁在一块儿,你就在那儿坐着。”秦慕雪暗暗跟林黛玉通气,这牛氏的女儿,也算是金陵城一等一的人物,跟她交际的圈子,也适合林黛玉。
只是林黛玉初来驾到,秦慕雪有些担忧,生怕她被欺负了去。
说到底,这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只有后头林沐立起来,她们在外交际才有底气。那牛氏为什么能这样硬气,除了嫁得一位好郎君之外,也不过是因为她娘家罢了。
世人皆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可不得看菜下饭。金陵城可没什么秘密,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经过这些人的嘴巴,流传开来。
等进了里头,一屋子莺莺燕燕,暖香扑面而来,林黛玉生生打了个颤,愣了一愣,才跟在婶婶们身后进去。
红袖跟这些人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刚刚进来,就有人过来打招呼。只是红袖也知道礼数,带着人给上头的王妃请了安,郑重地介绍了林黛玉,这才跟其他人搭话。林沐是朝中新贵,愿意过来结交的人很多很多,不为别的,消息总得打探清楚,除了外头的事儿,这家里头的事情,不也得八卦八卦。
金陵城从来不缺好事儿的人,就在红袖应付着屋里头的贵妇人的时候,秦慕雪找了人,安排着将林黛玉送到那边小姐们的聚集地。春日还有些冷,室外不方便,于是这暖房成了个好去处,搭好了桌椅,三三两两聚着,品花论诗,作画奏乐,倒是怡然自得。
进去之后,林黛玉先是巡了一遍,慢慢往那位牛家嫡出姑娘聚集的人群靠拢,不一会儿,便混在了边缘处。从来都是中心地带的她,微微有些失落,转头,就赏起花来。
这东平郡王府上的花,大多数都是暖房里头种植的,花期比寻常外头的要早很多。一屋子的花朵都含苞待放,蝴蝶翩翩起舞,于众人之间,如此美景,不说话,光是看着也挺不错的。
只是很快就有人注意到她了,说起来得益于秦慕雪今日为她装扮的一切,衣裳是南边最时兴的布料,龙眼大的珠子就那样随意地别在衣裳上,看着还不像是纯色,略带紫气。头上的发饰精巧不已,手上腰间,挂着的都非凡品,更重要的是,看着不累赘,反倒衬得人格外美丽,这样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起码这钱财不缺,品味不俗,也挺值得交往的。
高氏的女儿穆念潼捅咕了一下柳晴,“那位跟你一块儿进来的,可知道她的身份?”她刚刚也有留意到,只不过忙着跟小姐妹们说笑,倒是没来得及打招呼。这会儿她当然要问清楚,要是不重要的人物,她巴巴地去跟人家说话,传出去不得给人笑死。
“刚刚母亲与她家里人打招呼,我约莫听了一耳朵,像是那位新晋封的鹰王的家眷,好像是侄女吧。”柳晴只含糊地说了自己知道的,其余的一概不提。她不说,穆念潼也能大概清楚了,毕竟,这些事情最近在金陵城传的沸沸扬扬的。
既然知道她的身份,那就得去打声招呼,看看人怎么样。穆念潼拉着柳晴过去,后头缀着她妹妹穆念浣,两人虽是同父同母,可性情大不相同。
“这位姐姐看着眼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微微下蹲行了礼,笑眯眯地问道,“我这个当主人家的,没招呼到位,倒是叫姐姐在这儿独处了,该罚该罚。”
林黛玉自然是要回礼的,“不敢,姐姐有礼了,我乃鹰王林沐侄女,初次上门,被这花迷了眼,这不,都看呆了呢。”这一番话下来,倒是给了台阶下。要不怎么说林黛玉聪明呢,第一次,就如此得体地对付过去了。
这样的话一出来,穆念潼立马就觉得对味儿,是个能结交的,于是才郑重的自我介绍,“家父乃东平郡王长子,我闺名唤念潼,这是我妹妹,念浣。这位是柳大人长女,柳晴。刚刚我们正赏花呢,姐姐不若一块儿来吧,正好我们坐一桌。”
见她诚意相邀,而柳晴与穆念浣都一脸赞同,林黛玉也不多推辞,跟着就走过去了。刚刚林黛玉就发现了,这屋子里头的人,泾渭分明,各自有各自的圈子,难怪刚刚暮雪婶婶让自己跟着这位柳姑娘呢。
养在深闺里的小姐,不过是谈论风花雪月,何愁国家大计,这不,对着几盆花,也能吟两首诗。林黛玉在这方面有天赋,却也不强出头表现,更不能藏拙,她的笔刚放下,那边穆念潼就凑过头来看。
“真不愧是探花郎的女儿,林大人的本事怕都传到你身上了呢。”穆念潼感慨道,“姐姐,你今年几岁了?”
林黛玉有些愣住了,这算是第一位提及她爹爹的人,原来,还有人记得他!
“姐姐?”穆念潼见她有些愣神,轻轻推了她一下,跟柳晴对视一眼。传言不是说,这位林姑娘正是当年探花郎林海的女儿?据闻先前一直寄住在荣国公府,前段时间才被远道归来的鹰王林沐接回家的。
先不说如今荣国公府在金陵城的名声,单单是因为林沐,就在风口浪尖上,人人谈论的情况下,自然有各种说法。不过这些未经证实的流言,她们也不过是半信半疑,稍稍试探一番罢了。
林黛玉回过神,笑了笑,“我今年十八了,二月里刚过的生辰。”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开口说道:“你呢?”该不会混叫了这么久,占了人家的便宜吧。
穆念潼笑出了声,“那是跟我一样,不过我的生辰还未过。”她看了一眼柳晴,才说道:“算起来这儿最大的该是晴姐姐了,她十九了,我妹妹年纪尚小,还不到十五。这样算下来,那我也该叫你一声姐姐的。”
“妹妹。”林黛玉轻声唤道,“多谢妹妹夸奖,只是这诗词不过平常,我知道自己的水平。”就这样的诗词,绝对称不上是很好,穆念潼怕是有意夸奖自己呢。
“姐姐如今搬到了鹰王府,不知道有何打算?若是你愿意,可以来跟我一块儿进学,家里也有族学的。”穆念潼诚意相邀,几番谈话下来,她觉得林黛玉是个可以结交的姐妹。更何况,母亲先前就吩咐过,要好好跟她打好关系,日后怕是有的是用到他们的时候。
鹰王林沐虽是新贵,可这透露出来的财富实力,远远大于人们的预期,皇帝陛下对他态度不明,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那就是林沐这个人是个有本事的。这样的人结交起来,好处多多,东平郡王府不如以前,也该筹谋筹谋了。
“婶婶已经为我请了先生,只等养好了身子,就能进学了。”林黛玉不好意思地笑笑,“还要谢谢妹妹一番好意,我心领的!”
这话一出,另外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原本以为只是个养在叔叔家的孤女,这样看来,还蛮受宠的,柳晴的眼神亮了亮,有精光一闪而过。
正文 11。卓嘉辉
这边的世家小姐们在聚会,那边的世家公子送完自己的家人,也三三两两找了地方聚着。春日里,除了寺庙,就属山脚的河边最受欢迎,春游春游,自然得出去外头透透风溜溜马。
三三两两结群出去,意气风发少年郎,跑跑马,折折柳,有些文艺青年还得吟诗作对,好彰显他们的才气。于是,这休沐日里,护城河外头,人还挺多的,小摊小贩得了消息,纷纷而至,倒是添了几分热闹。
柳晴的哥哥柳晖送了母亲妹妹上东平王府,在与哥们儿穆念呈汇合之后,两人骑马出城,打算到郊外小镇里找同窗一块玩耍。
他们虽为世家公子,却在城外的远山书院求学,借此广交志趣相投的好友。世家公子的未来的规划与小门小户的公子当然不同,可还是跟小部分人有着共同的追求,这些少年们抛开世俗成见,走到了一起。
“听说近日城里热闹得很,那鹰王在秦淮河边起了一栋楼,里头有金陵城最好的酒,金陵城最好的舞姬,金陵城最奢华的环境,是个好去处呢。”更重要的是,里头收录了好些古画孤本,不少人慕名而去,还有些留下了脍炙人口的诗歌,经由秦淮名妓传唱,广为人知。
柳晖的表哥也去过,回来之后很是感慨地与他讲述着这鹰王的创举,他听得仔细,上了心,这会儿就想凑上穆念呈一块儿去开开眼界。
可惜的是,穆念呈向来对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都没什么兴趣,“还是别了,要是让我娘知道了,恐怕得打断我的腿。”
他无奈,由于家里人口众多,公中的财务更是拮据,他一个已经及冠公子,每个月的月钱只有五两,说出来都没人信。要不是他娘用嫁妆的出息偷偷贴补他,不定过成什么样子呢,她老人家最不喜这些,没什么要紧事儿,穆念呈一般都不愿意踏足风月场所。
“无趣!”柳晖早猜到这个结果,不好再劝,叹了口气,“那我还是约别人吧,到时候回来跟你讲讲,让你也长长见识!”
穆念呈看着他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实在有些欠扁。
不得不说,这柳晖也是个奇葩。柳大人能干,性子严谨,不爱说笑,夫人牛氏也是如此,可偏偏这柳晖,也不知道随了谁,最是爱热闹。这金陵城的大小八卦他都留意着,最爱去的莫过于秦淮河边,几乎所有名妓的船舫他都上去过。
“等会儿去了卓家,可得守些规矩,别再像上次一样了。”穆念呈教训道,不是他啰嗦,而是这柳晖有些不像样,轻佻得很。
柳晖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行了,我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嘛,上回那是试探,以后我会上心些的。”毕竟,他也不想在未曾娶妻之前,就往自己的院子抬一个人回去,那多丢人啊。更何况,他觉得跟卓嘉辉还算是投契,与他结交费了好些力气,若是成了仇人,就不美了。
两人策马往小路拐了进去,消失在林木丛生的地方。
这卓嘉辉的曾祖,是前朝有名画家,惊世绝才,名扬一时。若不是经历了朝代更迭,战争频起的乱世,恐怕已经闻名于世。经过这么些年,这世上知道他的人不多,他死后,子孙当中也鲜少有出色的人,只不过是守着祖业过日子罢了。
一直努力到了卓嘉辉这一辈,总算是有点儿起色,他爹咬紧牙关,一家人吃苦耐劳将他送到了金陵城有名的远山书院,希望他能出人头地。这个书院的先生都是当世大才,远山书院堪称金陵第一书院,而卓嘉辉在这里,更是结交了不少的世家子弟,这柳晖与穆念呈也不过是其中之二。
当两人来到卓家门口时,却意外看到,有一辆颇为奢华的马车停在篱笆外,一个手持大刀的壮汉守着,看样子来头不小。两人惊疑的对视一眼,翻身下了马,只见那人抬眼扫了他们一下,又垂下眼帘,握着刀杵着,也没多说话。
不等他们进屋,那头卓家爹爹已经将人送了出来,那拜访者芝兰玉树,年纪比他们大一些,确实长得好看。柳晖见识多些,偶然的情况下曾经遇到过林沐,知情识趣地先问好,“晚生见过鹰王殿下。”给穆念呈使了眼色,两人一同行礼。
林沐笑了笑,没多在意,跟卓家爹爹见了礼,告辞走人。
站在这简陋的篱笆外,两人目送着林沐离去。等人都走得没影了,两人才跟在卓家爹爹脚后头往里头走。
“叔叔,我们是来找嘉辉的。”穆念呈显然更受欢迎些,在他行礼问安时,也没有遭到卓家爹爹的白眼,卓家爹爹在对着柳晖时,明显没什么好脸色。
两人对卓家的情况清楚得很,在卓家爹爹点头之后,便往旁边的草庐走去。无论寒冬酷暑,卓家父子两人总是在这儿读书习字,绘画吟诗,而今天,若不是林沐突然来访,只怕卓家爹爹还在这草庐埋头呢。
“嘉辉,你知道鹰王来找你爹是为了什么吗?”刚一进去,柳晖就凑头过去询问卓嘉辉,那八卦的样子,后头跟着的穆念呈忍不住摇了摇头,真是拿他没办法。
卓嘉辉即使知道,也不会明说,不过他也没打马虎眼,而是沉默着看了柳晖一眼,跟缀在后头的穆念呈打招呼。“不是说今日家中有宴?怎么有空来找我?”他没有回答,而是伸手给两人倒了茶水。即使家境贫寒,可该有的东西,家里从未亏待过他,这也是卓嘉辉发愤图强的动力。
而今,机会终于来了。
柳晖也不嫌弃,拿起茶杯一口喝下,“小气,我们这么好心来找你,都不跟我说实话!”他状似不开心地抱怨着,到底知道轻重,只怕关系重大,也不再纠结,“这不是想着你一个人读书肯定闷得慌,特意跟东济过来找你,也不知道感激我!”
穆念呈年过二十,及冠后,父亲为他取字:东济。
“那可真是要多谢你了。”卓嘉辉有些无奈,这个好友的性子最是跳脱,喜欢跟人斗嘴,若不顺着他,等会儿还有得纠缠。
穆念呈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