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看上去是在问柳敏,实际上却是在问一旁随侍的青宁。青宁忙跪下:“是奴婢照顾公主不周还望皇上恕罪。”
“起来回话。”乾隆皱眉。
青宁道:“回皇上,午膳过后公主觉得胸闷不适,便教人去请常太医,太医说公主是吃了忌讳的东西才会发病,现在公主已喝了药,也好多了。”
景娴惊道:“什么忌讳的东西?”
柳敏在帐内插嘴:“应该是大蒜。”
乾隆大怒:“来人,给我把负责和敏公主午膳的人都绑了,朕要亲自问话!”
景娴忙劝道:“皇上稍安勿躁,恐怕另有内情。敏敏对大蒜忌讳人人皆知,御膳房怎会如此大意把大蒜加在午膳之中,许是从御膳房到公主所这段路上出了差错。臣妾记得当年……”说到这里,景娴忙住了嘴,想来乾隆也能听出来她说的是哪件事。
“皇后此言差矣,世事难料,差错未必出在路上。”说着乾隆起身自去料理不提。
乾隆一走,柳敏就把小脸探了出来,道:“皇阿玛走了?”
景娴没好气地点点柳敏的小鼻子:“你呀,真不让人省心,本来你皇阿玛还为兆惠将军大败回疆高兴呢,你这一来,又给他添几分烦恼。”
柳敏调皮地吐吐舌头:“这又不是我干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令者,善也?
却说乾隆并没有亲自审问,而是让永璇永瑆永璂一起审。
在“打死”一个负责送膳的小太监之后,终于把幕后大鱼给钓了出来——令贵人魏氏(相信同学们都猜出来了)。
这毕竟是后宫的事,在太后授意下,这个不大不小的“案件”于慈宁宫“公审”。
“魏氏,你可认罪?”太后居高临下,不怒自威。
令贵人跪着,紧紧地攥着拳头,表情却很平静:“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不知。”
太后冷哼一声,将手边的一沓纸扔到令贵人面前:“你看看自己干的好事!”
令贵人神色如常,捡起那沓纸却不去看,抬起头时,眼中噙满了泪水:“太后娘娘,臣妾知道臣妾不讨您的喜欢,可是您也不必给臣妾这样的难堪!您明知道臣妾不曾识字,却让臣妾自己看,臣妾……”
“够了!”太后打断令贵人的哭诉,“好,你不识字,那哀家就告诉你。和敏公主的午膳中添了大蒜,这事儿是你指使御膳房的小刘子干的吧?”
“臣妾没有……”令贵人说着眼神一直往乾隆那边瞄,乾隆压根不理她,只顾自己喝茶。
景娴幽幽开口:“没有么?小刘子自己都招了,是延禧宫令贵人身边的腊梅亲自吩咐的。整个后宫都知道腊梅是你身边的大宫女,这件事不是你吩咐的,还会是谁?”
“皇后娘娘,令贵人是无辜的,这件事,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和令贵人没关系!”腊梅忽然从后面跪行到和令贵人并行的地方。
柳敏冷笑道:“是么?那本宫就好奇了,本宫何时‘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害我?”
腊梅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是…是奴婢替主子不值,所以才……”
舒贵妃道:“咦,这话怎么听着耳熟?”转身对太后言道:“倘若臣妾记得不错,七年前有个宫女受审时也说过这样的话。”
此时愉妃上前跪下:“太后娘娘恕罪。”
“愉妃?你这是做什么?”太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回太后,五年前臣妾入住永和宫,臣妾的婢女迎儿在一间屋子里到一叠信件,竟与当时之事有关,臣妾当时想着,此时既已平息,再翻出来也没什么意思,反使后宫不宁,又想着得饶人处且饶人。谁知此人变本加厉……臣妾知情不报,甘愿领罪。”愉妃道。
景娴痛心疾首状:“愉妃糊涂,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你这岂不是助纣为虐?”
太后冷冷道:“愉妃,那信件你可还留着?”
“臣妾不敢自作主张,已把它放回原处。不如让迎儿这就回一趟永和宫,取来信件?”愉妃提议。
太后点点头:“甚是。桂嬷嬷,你和迎儿一起去,快去快回。”
桂嬷嬷应了“是”。
太后对愉妃和颜道:“愉妃你先起来。”
过了小半个时辰,桂嬷嬷和迎儿也回来了。
太后和乾隆分看信件,两人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当初那个名叫云英的宫女的家人被魏清泰掌握,不得已为魏氏效力,除了在点心里下毒,连七阿哥永琮之死也与魏氏有着莫大的干系。
乾隆把手中的信件扔到地上,还不解气,又把手边的杯子砸到地上,厉声吩咐:“来人,把魏氏打入冷宫,亲近者杖杀!魏氏亲族打下天牢!”
这件事过去十天,结果也出来了:令贵人魏氏身为妃嫔其身不正,嗾使下人行不仁之事,害皇子,危皇女,无有贤德,念往年情谊,夺封号,贬为庶人,赐鸩酒一杯;魏氏亲族为虎作伥,诛三族;余族十五岁以上男子流放宁古塔,十五岁以下男子入直殿监(我记得明朝有着玩意儿,不知道清朝有木有,凑合着看吧,大家理解精神),女子一律没入教坊司。
“皇后,你说朕是不是很笨?被魏氏骗了这么久。”
景娴从来没见过乾隆如此颓丧的样子,站在他身后,按摩他的太阳穴:“皇上只是一时被蒙蔽。”
“以前给魏氏定封号,‘令’,善也。这么多年……没想到这个字一直错了,应该是‘巧言令色’才是。”
“皇上……”
乾隆长叹了口气:“这些年出了那么多事……孝贤是朕的知己,但她早早去了;好在还有你……”
景娴走到乾隆身前,半蹲着:“臣妾与皇上定能相携白首。”
六月,回疆传来消息,阿里和卓进京的车队在路上遇劫,公主含香不幸遇难,阿里和卓来北京投降兼献女直接变成了投降兼请罪。
(在考试的压力下,鄙人表示再写含香真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怎么的,柳敏越来越想念现代的日子。即使污染严重,即使坏人当道,即使潜规则肆虐,但那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家。皇后被前世伤透了心,但她不一样。她有父母长辈的疼爱,有兄长姊妹的关爱,还有曾誓之执手一生的人。那么多的人和事,她放不下。
这年九月,乾隆匆匆下旨封紫薇为多罗格格指婚大学士福伦长子福尔康,婚礼就在十月份举行,不可谓不仓促。
至于那个新月格格,在听到努达海出征大巫山抹脖子自杀之后,留下遗书一封也上吊了。
太后在看到那封满纸写着“对不起对不起,我和努达海都不能没有彼此……”、“我要去找努达海,是他在危急之时救我性命,现在他死了,我也不能独活,我要用生命报答他……”、“如果这份感情不能容于世,那么就让它随着我们的离去而随风飘散吧!”的遗书,怒不可遏!
她把她的亲弟弟克善置于何地?自戕累及全家,虽然她家人死得差不多了,可她那个未成年的弟弟可还在宫里呢。
果然,对外只说新月格格忽染顽疾,病重不治;又以御前失仪的罪名把克善的爵位一下子贬到了贝子。
兰馨、和嘉陆续出嫁,没几月,晴儿也嫁到了钮祜禄家,公主所一下子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南巡
乾隆二十九年五月,乾隆忽然下诏把她许给蒙古博尔济吉特必勒格。这或许,是她在清代能得到的最大的幸福。
而在一年前的三月,班杰明就回不列颠结婚去了。
三十年正月,乾隆不知抽哪股风,决定下江南。
柳敏看看外头阴沉的天,心想:所以,那个“大劫”注定逃不了了吗?
这次南巡,兰馨夫妇、晴儿夫妇随行,由于和嘉有了身孕,便只有福隆安随行。只是紫薇夫妇倒也获了恩旨随驾出行。
且不说一路上行走无聊,这一路无聊着就荡到了杭州。
这一日,众人正在船上或闲聊或看书的,忽然从湖上传来丝竹之声,什么“雨后新荷,初吐芬芳”之类。
柳敏顿觉心惊!怎么回事?这种情况下,整个西湖上除了官船不准其他任何船只进入,那艘船到底有什么神通竟能在此时此刻此地出现?
不一会儿,从大船上传来消息,那个唱歌的女子(本来想打妓【和谐】女的)被乾隆召进了龙船。
听到这个消息,景娴手中的果子因吃不住力而掉落,骨碌碌地滚到了椅子边。碧珠忙将果子捡起来,让碧露去洗。
“碧露,不用了,扔了吧!脏了的东西,本就不应该……”景娴道。
柳敏劝道:“皇额娘,这果子脏了洗洗就是,这果子刚摘来时不就是脏的,也是底下人洗了才送过来的。何况,此事未必有准。”
景娴看了看兰馨和晴儿,道:“敏敏,皇额娘之所以担心,兰馨和晴儿不清楚,你总是知道的。这么多年的情谊……如果他真得放得下,那皇额娘也只能……放下了!”
不等柳敏再劝,只见小李子进来,行礼后道:“和端公主,直贝勒(即多隆)请公主移步,有话要说。”
柳敏猜测多隆多半是要把龙船上的事告诉兰馨,便一直等着,可兰馨却迟迟不回。
到了晚上,皇后推说身体不舒服没有用晚膳,乾隆只问了一句便放开不提。柳敏见了不禁伤心。
回了自己的船,兰馨已经回到了船上。
“多隆说,皇阿玛对那个女子的态度有点怪,或是迷。恋也不能说是疏远。而且,那个女子长得有点像——紫薇!”兰馨道。
“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晴儿问。
兰馨想了一会儿,道:“似乎……唤作‘夏盈盈’。”
景娴听了,闭了闭眼,像是很累的样子:“你们都回去吧!敏敏,你留下。”
待人走尽,景娴道:“你看,无论如何,这都是命中注定。无论我们之前为了改变这一切付出了什么都是徒劳。如果这次会逃不过不废而废的下场……”
“皇额娘,别说这样的话,皇阿玛是性情中人,你与他多年情谊他放不下的 。”
景娴自嘲地笑笑:“性情中人?多年情谊?呵!你忘了你对我提过的历史上的乌拉那拉氏的结局?前一天还在为她庆祝千秋节,后一天就派福隆安将她秘密遣送回京,后来那拉氏的境遇连答应都不如!而且,还有永璂,他到死都没能得一个爵位,一直到嘉庆登基才给追封了一个贝勒……如此绝情!”
柳敏细细想了想,道:“皇阿玛这些年还是挺宠爱您的。现今的情况与历史和原著都不一样。本来在剧本中的令妃,和卓氏都没有!”
“有一个夏盈盈,就够了!”
一连几日,夏盈盈都被召到龙船上弹唱那些不。堪。入。耳的曲子。甚至有传言称乾隆要将她带回紫禁城封为贵妃!
景娴听了,一时沉不住气,便来到龙船,容嬷嬷对着守在船口的侍卫说道:“还请前去通报,皇后娘娘求见。”容嬷嬷特地咬重了“皇后”二字。
侍卫倒是恭敬:“皇后娘娘请回,皇上此刻怕是没有功夫召见。”
“没有功夫召见本宫,倒是有功夫听小曲儿?”景娴冷笑。
从里头断断续续传出来的乐曲声和乾隆的笑声刺激着景娴的神经。她本不是冲动的人,可是面对自己的丈夫出轨找。小。姐,这种事又有几个人可以冷静面对?就像是前世,知道了丈夫的腌臜事之后,被那个女人挑衅了之后,单枪匹马到了西湖边,和那个女人见了面。在那个雨夜,天上打着雷,闪电映亮了整个西湖。她可以容忍乾隆有着众多的妃嫔,但并不代表她可以忍受不顾自己的名声做出这种事来!
景娴不顾阻拦直接冲了进去,她看见乾隆正悠哉悠哉地喝着小酒听着小曲儿一脸陶醉的样子,不由得无名火起。
“皇上好兴致,怎么不叫上臣妾一起?”景娴忍着怒气,强笑道。
乾隆看见景娴愣了愣,手中的酒洒了也不知。“……皇后怎么来了?不是病着吗?”
“在船上歇了许久,觉得有些闷,听见皇上这挺热闹的,便过来解解闷,皇上认为不应该吗?”景娴笑着,却让人遍体生寒。
这是夏盈盈过来盈盈一拜:“民女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景娴细细地打量她,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纪,眉梢眼角流露出妖媚的样子,一双眼睛很好看。“倒是个端正的可人儿,怪不得……”景娴看向乾隆,“怪不得皇上这么满意她,夜夜笙歌!”
“皇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臣妾自然知道。”景娴还是心平气和的样子,“倒是皇上许是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了呢!”
乾隆一拍桌子:“皇后!”
景娴屈了屈膝,道:“皇上,臣妾是您的妻子么?”
“自然。”
“臣妾既是您的妻子,那您要‘纳妾’怎么不来告诉臣妾一声?到让臣妾措手不及。”景娴道。
乾隆有些不自在:“皇后,既然你也知道了,朕也不瞒着你了。没错,朕要将盈盈带回皇宫,封她为贵妃!”
“不可以,我不同意!”
“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凭我是皇后,是您的妻子!”
乾隆道:“来人,皇后病糊涂了,把皇后扶回那条船上去!”
景娴冷笑道:“怎么,方才才说过我是你的妻子现在又不承认了?你现在是不是巴不得废了我,好立你心爱的盈盈姑娘为皇后?你知不知道她不是良家之女,你就不怕这件事会损害你的名声吗?”
乾隆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气急败坏地厚道:“人都死了吗?还不把皇后扶下去!传朕旨意,皇后病重需要静养,不得出船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
☆、意料之外
柳敏看着哭累了睡过去的景娴,听着龙船上传来的莺。歌。燕。语不禁恼怒。难道这些年的情分,爱情加亲情的羁绊真敌不过一个夏盈盈?
第二日,龙船上更加热闹,柳敏再也沉不住气,闯进龙船。
只见夏盈盈一身红衣正抱着她的琵琶坐在离乾隆一丈之处,含情脉脉地看着乾隆。旁边多隆、福隆安、济伦(晴儿夫君)等或坐或立,我嘞个去,福尔康怎么也在这儿?还有,既然夏盈盈是你的女人,让这么多男人看算是怎么回事,是想给自己戴几顶绿。帽。子是不是?!
乾隆笑眯眯地把柳敏叫到自己身边,假模假式地问道:“五儿怎么来了?皇后的身体怎么样了?”
柳敏道:“回皇阿玛,皇额娘身子倒是不错,只是太医也说了,身伤易治,心伤难愈。不过儿臣还以为皇阿玛有了新。欢便不再关心皇额娘这个旧人了,难为皇阿玛还惦记着,儿臣替皇额娘谢皇阿玛挂心。”
乾隆眉头皱成“川”字:“五儿,你僭越了!”
柳敏缓缓跪下:“皇阿玛息怒。”
“好了,你回去照顾皇后。”乾隆开始赶人。
柳敏却不依:“皇阿玛,儿臣还从未见过传说中的夏盈盈姑娘,皇阿玛也不引见一下么?”
乾隆随手一指:“哝,那位穿红衣服的便是。”
柳敏脸上笑意不减,走到夏盈盈面前,道:“不知夏姑娘贵姓?”完了又自打嘴巴,“瞧本宫这记性,既然是‘夏姑娘’自然姓‘夏’,不然夏姑娘出自青。楼。楚。馆,还能姓‘青’不成?”
舟中人面面相觑,乾隆却显出奇怪的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来。
夏盈盈脸上得体的笑容差点挂不住,站起身来抱着琵琶行礼:“民女夏盈盈参见固伦和敏公主,公主万安。”
柳敏随口叫起,又道:“夏姑娘怕是看不起本宫,连给本宫行礼都不规矩,还不放下那琵琶。”
“民女……”夏盈盈几欲争辩。
“那本宫就先教一些宫中规矩的皮毛给夏姑娘,请夏姑娘听好。按照规矩,哪怕以后夏姑娘真地进宫当了贵妃,见了本宫也应该行礼!”柳敏漫不经心地说。
“民女谨记。”
柳敏忽展笑颜,伸手就去拿夏盈盈的琵琶:“夏姑娘的琵琶好漂亮,可否让本宫观赏一番?”
夏盈盈下意识地侧过身躲开柳敏的魔爪:“公主千金贵体,这琵琶不过是俗物一个,又何必让公主沾染?”
“何妨?本宫虽是公主,也不过凡人一个;这琵琶再俗也是姑娘的爱物,姑娘也是凭着这个得了圣上青眼。如此,本宫还不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