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那美斯特人名叫托卡,是首领的小儿子。在族中以好色和凶暴而闻名。刚才起身离开大厅到后头找了个空地解决内急,往回走时,恰好看见阿佳妮走了过来,立刻被她吸引住了目光。见她身上衣物简陋,以为是个女仆,所以跟了上来用金币诱惑。现在听了她的话,不禁犹豫了。
奴隶没有任何人身权利可言,从身体到性命,主人可以任意掠夺。既然她是汉尼拔的女奴,又这么美貌,还被汉尼拔带到了黑石堡……
托卡再□□熏心,也不敢在这里去碰麦西亚总督罗马将军的女人。这可不象他侵犯路上偶遇的牧羊女那么简单。
他嘴里嘟囔着,恋恋不舍地把眼睛从对面女人那张玫瑰花般的脸庞上挪走,转身怏怏地往大厅去。刚走几步,后脑勺下忽然遭到重重一击,随着一阵钝痛,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
夜色沉沉,黑石堡外火炬星星点点,照亮着附近的地方。吊桥口的守卫看到有人骑马从城堡方向出来,朝着这边驰了过来,等稍近些,见对方身覆毛皮,外罩一件盖头披风,身下马匹的前额上佩着带有那美斯特族标的辔头,知道是今晚前来赴宴的那美斯特人,所以并没十分戒备,只是等马快到吊桥口时,其中一人举起手中火把靠近,示意对方停下问话。没想到马上的那个那美斯特人竟十分凶悍,见他靠近,不等他开口,抬脚便朝他踹了过来,守卫士兵没有提防,一下被踢翻在地,对方却没半分停顿,纵马跟着就跃上了吊桥。
士兵从地上爬了起来,和另几个见状围拢过来的同伴望着那美斯特人扬长而去的背影,气得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以天上放雷火的朱庇特起誓,下次要是战场上见,我一定要砍掉这些不知好歹的野蛮人的脑袋!”他恶狠狠地咒骂。
————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黑石堡大厅里的酒宴。守卫士兵以为刚才只是个提早离开的那美斯特人,并未报告。
宴席快近尾声了,那美斯特人首领见儿子离席许久还不回来,心中放心不下,叫人去找找,回报却说找不到他,心中不安,唯恐他借着酒意惹事,急忙请汉尼拔帮忙找。
汉尼拔命人带着那美斯特人去找首领的小儿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阿佳妮。踌躇了下,还是起身上了楼,来到她的房间门口。
门是关着的。
汉尼拔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他试着推了推,发现门虚掩着,于是慢慢推开。
桌子上点着一支蜡烛。床上有点凌乱,她人却不在。
汉尼拔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强烈了。立刻转身下楼,正要往尤弗所斯的地下石室去时,一个士兵朝他迎面跑了过来。
“将军,那美斯特人找到了!”士兵大声说道,“他被人扒了衣服绑在马厩里,找到他的时候,身上全是马屎味,他说他被一个女奴给打晕过去——”
汉尼拔皱了皱眉,转过身,立刻往城堡外快步奔去。
————
这个逃脱计划完全是临时冒出来的念头。
阿佳妮打晕了自己送上门的那美斯特人,拖他丢到马厩,扒了他衣物,顺便搜走他身上的一袋钱,又回房间拿了此前预备好随时上路的干粮,最后骑了马往吊桥冲时,她心里也明白,这个计划有点冒险。
但她必须要试一试,趁着今天因为宴席所以守卫放松的大好机会。一旦失去这个机会,往后恐怕就再难有了。
已经六月底了。如果一切真的朝她知道的方向发展,留给她的时间真的非常紧迫了。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她不但要从麦西亚赶到庞贝,还要想法子把马妮亚从总督府里带出来。
万幸的是,计划竟然成功。当她纵马跃上吊桥,听到身后士兵愤怒的咒骂声时,心跳得厉害,双脚紧紧夹住马腹,努力回想从前学习过的马术要诀,尽量保持住身体平衡,不让自己从马背上掉落下来。
阿佳妮知道汉尼拔很快就会知道她逃走,所以不做片刻停留,等适应了马背后,马不停蹄地朝前赶去。
。
黑石堡渐渐被抛在身后,树林越来越密,道路也变得越来越难辨认。没有指南针的指引,阿佳妮纵马一段路后,发现自己好像迷失了方向,她放慢速度,慢慢地朝前找路,以确保自己不会稀里糊涂又撞回黑石堡,最后找了个地方临时过夜——只要等到天亮,她就能认准方向。
天亮了,阿佳妮穿过一片树林,靠太阳确定方向后继续上路——不是往她该去的方向,而是拐了个大弯。
汉尼拔自然知道她的目标方向,他应该也会派人来追自己的。所以她并没立刻上路,决定先甩掉追自己的人。虽然行程紧急,但这一两天用在甩人上的时间并不是浪费。
傍晚的时候,她看到前方夕阳余晖里现出个村落。
估计这里离黑石堡已经有些路了。但她还是不敢放松。生怕引起村民注意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打算绕道从边上的一条小路走。没想到刚绕过村庄,对面忽然出现了一队人数大约十几个的罗马士兵,应该是附近的巡逻军。
阿佳妮知道穿着那美斯特人的衣服赶路更惹人注目,所以早脱了扔掉。但一个骑着马的孤身女人,依然非常显眼。士兵立刻朝她大声喊叫,命令她停下来接受盘问。阿佳妮往来的方向掉转马头,士兵用力吹响笛哨,很快,村子里纵马出来一队骑兵,前后夹逼之下,阿佳妮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停了下来。
“这不是那天在黑石堡帮我哥哥止住血的阿佳妮吗?”
一个士兵认出了她,惊奇地高声叫嚷了起来。
阿佳妮后来才知道,自己当天的运气差到了何等地步。
这里有三条路,只有她走的这一条,罗马士兵的布防点最多。她却恰好选了这条道!
因为她身份有点特殊,十夫长不敢擅作主张,亲自押送她回黑石堡。
前半夜的时候,阿佳妮回到了昨夜逃离的地方。
这场临时起意的逃脱计划就这样破产了,掐头去尾,正好一天一夜。
她回到自己房间,没看到汉尼拔。
她从前没试过这么长时间屁股黏在马背上,而且昨夜到现在,精神一直绷着,现在确定逃脱没了指望,心情恶劣不说,身体上的疲倦也朝她袭了过来。用手鞠起房间盆子里贮着的水胡乱洗了把脸,就把自己丢到了床上,趴着一动不动。
下半夜了,阿佳妮抵不住疲劳,渐渐迷糊,眼皮子耷下睡着时,门忽然“砰”地一声被粗暴地踹开,桌上烧得只剩半寸的蜡烛火苗也用力抖了抖。她一下惊醒,手臂撑起身子,下意识地扭过头,看见汉尼拔大步朝自己走来。
他的手掌里缠握住一节皮鞭,仿佛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但表情异常恼怒。
“阿佳妮,听着,如果你现在不能给我一个足够说服我的理由,我发誓我会教你知道怎样去当一个听话的奴隶!”
他停在她的床前说道,声音也和他的表情一样,充满了怒气。
☆、Chapter 15
阿佳妮从床上慢慢爬起来,赤脚踩在了地上。
看的出来他现在很愤怒。或许示弱才是明智的举动。但是她也无法控制自己了。
忍了这么久,就在她以为自己可以逃脱,没想到兜转了一圈,最后竟然还是回到了原点。
失去自由,人格践地,这个世界里的血腥和残酷超乎了她的认知,远远不是曾经的白纸黑字史书记载的那么空泛。和她这具身体唯一还有血缘之情的弟弟盖亚也如昙花一现,也许此刻已经死在了某个角斗士的利剑之下,让她一直说服自己忍耐着活下去的动力,或许就是她刚来这个世界时感受到的唯一那一点带着温度的人情。
现在已经不可能再有机会逃脱了。那个女孩,注定要葬身在熔岩之下了。
她现在也非常愤怒。既疲倦,又绝望,又愤怒。
“什么足够说服你的理由?你要什么样的理由?我的理由和从前一样。我差点就成功了。但是运气不好,最后被抓回来了,就这样。”她抬起头,望着他冷冷说道。
握着马鞭的那只手紧了紧,手背上的青筋开始一根根凸显,快要燃尽的一点烛火照得男人的眸色越来越阴沉。
“那个那美斯特人,你竟敢这样对待他!你知道昨晚他的父亲是我的客人!”
“他自找的,想动我,”阿佳妮的语气更加冰冷,“我没杀死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汉尼拔停顿了一下。
“很好,这一点我不和你计较了,关于你的逃脱行为,”他语气里的怒意再次显现,“你应该没忘记,我曾三番四次警告过你,任何想要逃走的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这是我的底线,但你显然没把我的话当一回事!如果你是我的士兵,现在你已经被钉在了十字架上!”
“你习惯用治军的方法对付你的奴隶?”阿佳妮笑了笑,“是啊,奴隶!一个奴隶而已!有饭吃,有床睡,没被送去矿场,也没有虐待,我本来应该感激不尽才对。可是我就是这么不知好歹!你囚禁尤弗所斯,是想得到他的秘密。把我从斗兽场救下来又关我在这里,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利用我彻底绞杀卡狄人的残余势力?我的弟弟已经被抓了。如你所见,不过是个鲁莽而冲动的少年,他能对罗马人造成什么威胁?哦是的,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危险人物?我倒很想知道,我的魅力到底大得到了什么程度,以致于你竟想利用我去对付罗马的危险敌人……”
“罗马的战争不需要女人!”汉尼拔忽然厉声打断她的话,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我再一次警告你,别再激怒我。”
阿佳妮无谓地耸了耸肩,“否则呢?钉十字架?还是再把我投到你们罗马人发明出来的该死的斗兽场里?”
目光扫过对面没有应声的男人,唇边渐渐浮出一朵略带讥嘲的笑。
“明白了,你是看上了我的这块皮肉,想和我睡觉,就跟昨晚被我打晕的那美斯特人一样,对吧?不就这么点事吗,想就来好了,我不在乎。刚才你不是还说要教会我当一个听话的奴隶吗?现在我就开始学。”
阿佳妮抬手拔落肩头的衣物,亚麻裙顺着她的肩往下滑,滑过胸前,褶襞着堆叠在腰间,最后被一根裙带阻挡住下落之势。
她的身体并不具备时下诗人所歌颂的希腊式丰满之美。她的美是秾纤合度,精致玲珑。黯淡的烛火光中,裸肤仿佛被抹上了一层薄薄的乳酪,闪着诱人的可口光泽。
她站得笔直,腰身如竹,微微翘起自己的下巴,用倨傲的姿态迎上对面那个男人的目光。
汉尼拔的目光落在她骄傲的身体上,呼吸慢慢变得粗重,手背上的青筋也再次迸了出来。
“转过身去!”
他忽然冷冷下了命令。
阿佳妮神情冷漠地转过了身,裸背向他。
这个男人的骄傲终于令他无法忍受自己这样的冒犯和挑衅,现在想要惩罚自己了。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跪下来,对着代表女人美德的赫拉承认你的无礼和愚蠢,”身后传来一个僵硬的声音,“否则你会后悔。”
阿佳妮一动不动。
皮鞭朝她后背抽了下去,发出一声鞭身和皮肉相触的清脆响声。雪白皮肤立刻现出了一道鲜红的纹路,很快,细细血丝就从皮肤的破口处渗了出来。
烛火被鞭风带着晃了晃,阿佳妮依然不动。
汉尼拔停了下来。仿佛在等待什么。片刻后,什么都没发生,只有墙上两人的影子跟着烛火在晃动。
他的神情更加阴沉,挥鞭再次朝阿佳妮的后背抽去。
两三下后,鞭子的力道越来越轻,落下的痕迹也越来越淡,仿佛雪里绽开的浅粉樱桃,呵一口热气,随时就能融化……
桌上的烛火燃到了尽头,最后用力跳了跳,坍塌下去,烛灭了,房间里陷入了漆黑。
皮鞭没再抽打过来。四周静悄悄的,一团黑暗里,只剩下男人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阿佳妮咬着牙,忍着背后传来的嘶嘶辣痛,试着想往床边靠时,一团黑影忽然朝她靠近,她的肩膀被一双滚烫的手从后紧紧抓住,那双手接着将她整个人粗暴地转了过来。
“你说对了,我是想要你!”
男人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仿佛正在咬牙切齿,“我从来不强迫女人,但你激怒了我,用你刚才的话说,这也是你自找的!”
视力已经渐渐习惯没了烛火的黑夜。窗外透进来迷离的夜色,阿佳妮看见他低头朝自己俯下脸,在他的唇碰到自己之前,抬手就甩了他一个巴掌。声音清脆无比,突然响起在万籁俱寂的昏暗里,显得有点突兀。
他一愣,停顿了一下,继续朝她的脸压过来,阿佳妮扭头避开,挥臂再次甩了一巴掌过去。
“啪!”
比刚才更重。他的脸被甩到了一边。手掌打到他的一侧脸颊时,阿佳妮甚至感觉自己掌心发疼。
“很好——”
汉尼拔喃喃说道,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拦腰一把抱起她,把她甩到了床上。
“这就是你今晚故意挑衅想要的我对你做的事,嗯?”
他快速解了身上衣物,朝她压了下去。
门外走道忽然传过来一阵急促的小跑脚步声,有人跟着拍门。
“大人,急报!萨尔玛特人装扮成我们的士兵袭击了库玛!”
汉尼拔猛地抬头,诅咒了一声,从阿佳妮身上翻身下来,人跟着滚下了床,很快整理好衣物,朝门口快步走去时,忽然停了下来,转头对着仰在床上正大口喘息的阿佳妮冷冷说道:“如果还有下次,我保证我会把你钉上十字架的。”
他说完就走了。
随着走道上略显凌乱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外面的宁静之夜被打破了。隐隐有人声和骑兵纵马通过吊桥时发出的马蹄声传送上来。
阿佳妮的心脏跳得厉害,手心里全都是汗。她在黑暗里长长呼吸,等心跳渐渐恢复了常速,沮丧和疲惫也就取代了刚才的愤怒,如同黑夜一样,从四面八方向她袭了过来。
我刚才到底是在干什么?对这个男人感到失望和生气,所以才失去理智般地对他进行挑衅?
多么愚蠢啊!
她闭着眼睛,有气没力地想道。
————
黑石堡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汉尼拔离开已经三天了。依旧有一队士兵忠诚地守着吊桥。阿佳妮也再次成了瓮中鳖笼中鸟。
这一次的逃跑经历对阿佳妮的打击非常大。她变得萎靡不振。除了去石室找希伯来老祭司时还显得有点精神外,剩下就是睡觉、发呆。至于后背的鞭伤,除了当时疼痛,倒没带给她多大的后续痛苦。除了第一道鞭痕结了小疤外,剩余几处被鞭子抽过的地方都已经淡得快找不到痕迹了。
————
“孩子,你有心事?”
在阿佳妮连着输了几盘棋后,尤弗所斯望着她问道。
阿佳妮朝他歉意地笑了笑。这几天确实心不在焉,下棋也就马马虎虎。
“要是你愿意,可以跟我说一说,我愿意当你的倾听着。”老祭司收拾着棋子,微笑道,“人都会有软弱之处。当我心中有难处时,我会向神告解。或许无法直接得到来自神的谕示,但我的心灵总能获得宁静。你也一样。”
对着对面老人那双仿佛能够承载大千智慧的深沉眼睛,阿佳妮忽然有点想哭。
“拉比,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把我说的话当成痴人梦呓。”
阿佳妮想了想,开始向老祭司